一 被饿死的美食评论家
“观众朋友早上好，现在播报早间新闻。著名美食评论家赵雪霜今天早晨被发现死于她位于西山的别墅中，据法医初步检查，认为她是被饿死的，而彼时，她家中摆满各种美味佳肴……”
广口市各大高档饭店、特色餐厅的经理喜极而泣：“老太婆死了！太好了！压在广口市餐饮业天空的那张黑幕终于谢幕了！”
广口市鲜海居厨师长狂笑：“哈哈哈……老太婆死了，太好了，再也没有人能挑出我做的菜的毛病了，老太婆终于死了……”
海鲜居厨师长的小徒弟：“师父，赵雪霜老师死了您这么开心啊？！”
厨师长：“不要打断我，让我先笑一会儿，过了这一会儿，我剩下的日子都是哭了……呜呜呜，她怎么可以死？她死了谁还能挑出我做菜的毛病？我手艺还怎么进步……”
各地名厨：“什么？赵雪霜死了？哈哈哈……这个刁钻的老太婆终于死了……呜呜呜……她怎么就死了？她怎么可以死呢？她骂过我的那道菜，我的改进才刚刚有了眉目，还等她再次来尝了再骂的……”
广口市机场接机处：
“师兄，我回来了，师父她老人家怎么会死，她还那么年轻健康？”
“……饿死的。”
“啊啊啊啊……都是我们做弟子的无能啊，做不出让师父可口的饭菜……”
……………………
赵雪霜缓缓睁开眼睛，心里庆幸，还好，还没饿死，而且觉得也不是那么饿了。
不是她想饿死自己，实在是因为食物难以下咽，每次夹起食物，总会有个念头：在坚持一下，或许下一刻就会出现更好的美味，不要因为这个垃圾食物浪费了她宝贵的舌头。
就因为这个念头，她也记不清自己坚持了几天，但是按照目前她对自己饥饿感的判断来看，她觉得自己还能至少再饿三天。三天时间应该能够等到合胃口的美味吧。
为了美味，赵雪霜闭上眼睛，节省能量。
“霜儿！霜儿你醒了！爹刚刚看到你睁眼了，霜儿，你快告诉爹，你醒了！”
赵雪霜刚刚闭上眼睛就听到一个男子喜极而泣的叫声。
无论这声音、还是他叫喊的内容都有些不合常理，赵雪霜只好再次睁开眼，浪费点能量，让视线凝聚清晰点，入目的是一块老旧的蓝布，而不是她雪白的天花板！
居然有人趁她睡着了把她偷走！真当她雪上加霜是可以欺负的吗？
赵雪霜也顾不得节省能量了，蹭的坐了起来。
“霜儿，别动，你刚刚苏醒，身子骨还虚，躺着，好好躺着，爹请王大夫过来再给你瞧瞧。”那个男子的声音急切地响起，还伸手扶住赵雪霜的肩膀。
赵雪霜这才看清眼前的情景，她坐在一个罩着蓝色粗布帷帐的古旧木床上，床边站着一位穿绿色官服的三十多岁男子，没戴官帽，黑色长发挽了一个发髻，样子还是蛮帅的。
赵雪霜首先想到的是美人计，这是有人给自己施美人计了。
这美男帅得还真是合口味，不露锋芒、儒雅、俊朗的恰到好处，但是，她雪上加霜四十多年都过来了，别说美人计，连环美人计都没用。她根本就油盐不进，除了真真正正的厨艺，其它的就根本不要想在她这讨到一点便宜。
“霜儿，来，躺下，都是为父无能啊，连个丫鬟都买不起，只能让你一个知县千金亲自去河里洗衣服，才会掉进河里，唉——”男子一脸的愧疚唠叨着，扶着赵雪霜，让她躺下。女儿那苍白的小脸和无辜的大眼睛，让他更加无地自容，“霜儿，以后你别去河里洗衣服了，为父……为父去河里洗！”
堂堂知县，端着木盆去河里洗衣服，赵墨沉已经能够想象到全县父老在蓝枫河边围观自己的洗衣服的场景了。可是他有什么办法呢，他又能怎么样呢？女儿和面子面前，根本不需要挣扎。
赵雪霜吃了一惊，美人计不应该自称为父啊，再说她爹都死了四十年了，除了照片，她一点印象都没有，这是梦还是幻觉，为毛感触如此清晰？
赵雪霜就着这位自称她爹的男子搀扶，再次躺下，同时看到了他绿色官服右胳膊袖子下的暗补丁，虽然补得很小心，用了同样颜色的布衬在里面用细碎的针脚打的补丁，但如此近的距离，赵雪霜当然能确认这就是补丁无疑。
据说，清代有位大臣，为了向人表示自己的两袖清风、清正廉洁，专门穿打补丁的官服，上朝见皇帝的时，都穿着大小补丁的官服。
不过人家那是故意穿的，补丁都是打在衣服最显眼的地方，打补丁的手法也是明补，专门给人看的。而眼前这位，补丁打得如此偷偷摸摸，很显然是真的不想让人看出来，这是真补丁，也就是说，这位便宜爹是真穷！
难道说，她穿越了！
赵雪霜心里一万匹马奔腾，果然是人不作死就不会死、人不犯贱就不会贱，她要是能将就着吃点东西，怎么会从现代社会超级富婆穿到古代一个穷的穿补丁官服的芝麻官女儿身上？
望着上空蓝色的粗布床帐，赵雪霜一点都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她可不可以再绝食几天饿回去啊？
至于那些发现自己穿越后，立刻适应新身份，热火朝天地投入到新生活发家致富的前辈们，赵雪霜觉得那不真实也不现实。
站在女儿床边赵墨沉轻轻叹口气，望着脸色苍白虚弱的女儿，心里全是愧疚：“霜儿，你躺着休息一会儿，这几天就不要做活儿了，爹去请王大夫来给你再瞧瞧。”
赵雪霜根本都懒得搭理这个穷酸便宜爹，反正她也是打算饿回去的。
见到以往乖巧知礼的女儿眼神空洞都没搭理自己，赵墨沉心中担忧，这闺女莫不是溺水给坏了脑子，成傻子了？
如此想，赵墨沉更加焦急，匆忙出了女儿的闺房，掀起官服前摆一路跑向衙门前院：“李捕快，麻烦你去请王大夫过来一下。”
李捕快见到知县老爷小跑着从后院跑出来，担忧道：“大人，莫不是小姐情况不好？”小姐从昨个儿溺水被捞上来就一直昏迷，王大夫来瞧过说生命已经无大碍，只是身子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知县赵墨沉道：“霜儿醒了，只是……你快去请王大夫！”闺女的情况确实不好说，但跟不通医术的李捕头磨叽也没用，还浪费请大夫的时间。
李捕头闻言一阵风似的跑了。
赵墨沉转身回到后衙，去闺女的房间看闺女。
赵雪霜依旧躺在床上等死。
“霜儿，你觉得怎么样？”赵墨沉关切地凑到床边。
睡不着也死不了的赵雪霜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你谁啊？”
赵墨沉：“……我是爹啊！霜儿，你……你不记得爹爹了吗？”闺女是不是掉到河里脑子受了损伤？这样一想，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掉下来，伸长脖子焦急道，“霜儿，你再看看爹，你看我的脸，记不记得？”
赵雪霜盯着赵墨沉的脸，眼神里的陌生和茫然做不了假，是真真切切没有了一点关于这个人的记忆，更别说父女亲情。
赵墨沉直接就哭了：“霜儿啊……呜呜呜，是爹对不起你啊，更对不起你娘啊……呜呜呜……”
赵雪霜看着这位帅得跟当红鲜肉有一拼的便宜帅爹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知道自己是回不去了。
虽然穷，虽然官小，但好歹也是个官，好歹对闺女的爱是真切的，上辈子自小父母双亡，现在能捞个便宜爹娘宠爱也是不错的。
“你是我爹，我娘呢？”慈父慈母，就算在穷乡僻壤的古代也忍忍凑合过了。
赵墨沉吸了吸鼻涕，擦一把眼泪：“霜儿，你真的不记得了吗？你娘她……早就过世了啊！”
搞了半天还是个单亲家庭，赵雪霜郁闷，翻了个白眼，闭上眼睛节约能量。
“霜儿啊，王大夫医术很好的，他一定能治好你的病的……”便宜帅老爹在床边抽抽搭搭，哭得伤心。
赵雪霜闭眼躺在床上撇嘴，治不好才好呢，谁稀罕在这一穷二白的古代当个没娘的穷姑娘。
封建王朝男人对女人极尽压迫，女孩子想要出门都不容易，连门都出不了，还怎么品尝天下美食？
所以对于她这样的吃货，还是生活在现代比较适合。
“老爷，王大夫来了！”门外传来李捕头的声音。
赵墨沉吸吸鼻涕，举起官服袖子刚要擦眼泪，想了想又放下，用自己的手擦了两把，一边迎向门口：“王贤弟快请进。”他可就只剩下这一套官服了，要是弄坏了，以后怎么升堂？
李捕头在外边打着帘子，请王大夫进来，他自己当然是不方便进小姐的闺房的。
“大人，”王大夫走进房间，“小姐醒了？”说话间他看到床上的女孩，双眼闭着，根本没有醒啊。
赵墨沉看出王大夫的疑惑，忙解释道：“霜儿已经醒了，可是她不认得我了，也不想睁眼，吸……”一句话没说完，鼻涕又想掉出来。
连爹都不认得了，难道脑子受了伤害？王大夫走到赵雪霜床边：“霜儿小姐，你可觉得头疼？”或许是掉进河里头撞在石头上也难说，当时虽然他检查过霜儿小姐，但并没有发现外伤，女孩子头发浓密又长，若是撞个包没有流血，霜儿小姐一直昏迷，自己没发现也是可能的。
咕——赵雪霜懒得睁眼回答，可是不知饿了多久的肚子已经开始抗议。
王大夫：“肠胃蠕动正常，身体应该是无大碍了。霜儿小姐，我来给你把把脉。”
说话间，赵雪霜感觉一只温热的手指搭在自己的腕脉上，心中不忿，中医就爱来这一套，说好的古代男女授受不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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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0.00000……1个美味值
赵墨沉急切地问道：“王贤弟，如何，我家霜儿的身体怎么样？”
王大夫给赵雪霜的两个手腕都把过脉，才道：“霜儿小姐的身体只是虚弱，已无大碍……呃，大人请您给霜儿小姐检查一下头发，看看是不是有外伤或者鼓包淤青之类的。”
这本来是需要丫鬟婆子来帮忙检查的，奈何赵大人实在是太清廉了，家里连个丫鬟婆子都买不起，若非这样，霜儿小姐也不会自己去河里洗衣服，失足掉下去。
在没有女眷可用的情况下，自然是亲爹比他这个外人来检查霜儿小姐的头发更合适。
赵墨沉闻言俯身要去检查赵雪霜的头发，一直闭眼不想搭理这些古人的赵雪霜头一偏，躲开了。
手伸了个空的赵墨沉呆了一下道：“霜儿，为父替你查看一下头发中有没有外伤。”女儿以前从没对他这样疏离的。
赵雪霜冷冷道：“我头没受伤。”
王大夫道：“既然霜儿小姐觉得没事，那就没事了。这段时间霜儿小姐要注意休息，切勿操劳过度，还要补补身子，多吃些有营养的食物。”
说着，他悄悄看了赵墨沉一眼，这位八品芝麻官代理知县赵大人，本来俸禄微薄，又是个两袖清风、爱民如子的青天大老爷，平时没少用自己微薄的俸禄接济穷困潦倒的乡亲，以至于自己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整个后衙，就赵墨沉和赵霜父女俩，连个使唤的下人都买不起。
赵霜小姐小小年纪就承担起全部家务，还要面对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困日子。
“好的，好的，”赵墨沉连连答应，“可是霜儿不认得我了，似乎也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了，王贤弟，这个能不能治好？”
王大夫凝眉思索了一会儿道：“霜儿小姐头部并没有外伤，脑部受损应该是溺水窒息所致。其实我觉得失忆并不是最可怕的，现在看来，霜儿小姐的智力并没有下降。”
就是说，不幸中的万幸，赵霜没有变成傻子。
想明白这一点，赵墨沉心里的悲伤稍稍缓解了一些。
冷漠地看着床边两个男人的赵雪霜心思活络，莫非古人颜值都很高？
三十多岁的便宜爹颜值已经介绍过，剑眉星目，帅的一批。
旁边那位被称作王大夫的男子，二十多岁样子，温润可亲，一股邻家大哥哥的善良可信赖气息扑面而来。
两位帅哥站在床边赏心悦目，但是赵雪霜老太婆从来都不是外貌协会成员，她是吃货协会最大的头目，长得帅又不能当饭吃！
所以，她对两人没有任何好脸色。
送走王大夫，赵墨沉对一脸陌生看他的闺女道：“霜儿，你躺着休息，为父去给你熬点粟米粥来。”
家里穷得也就剩下一升的粟米了。
赵大人亲自下厨做羹汤去了。
赵雪霜抱着被子一脸的无语，这是作死的代价吗？
如果自杀，能回到现代吗？看样子是不能，作死会被惩罚的，没准会将她投放到原始社会也难说。
原始社会的作物都还没有培养出来，西瓜没准儿还是皮厚瓤少，又硬又涩的呢。
所以，还是不要随便作死了。
赵雪霜举起手观看，这是一双细白的少女手掌，除了指根处的硬茧，还是很漂亮的，手指修长，指如削葱根，指甲剪的短短的，方便劳动，这是一双漂亮的操劳的手。
观察完手，赵雪霜又掀开被子观察宿主的身体，纤细平胸，应该是长期营养跟不上所致。
脸，赵雪霜四处张望，没有在屋子里发现镜子，便伸手摸了摸脸蛋，消瘦的脸蛋皮肤还算光洁。
算了，外表长啥样对于一个吃货来说，重要吗？
据说穿越者往往存留着原主的记忆，赵雪霜使劲儿的冥思苦想，半天没有找到半点关于原主的记忆。
莫非是原主溺水，导致脑细胞受损，原主的记忆被破坏的一丝不剩了，赵雪霜这样脑补了一个借口。
半小时后，赵墨沉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小米粥走进来：“霜儿，来，喝粥了……呀，霜儿，你怎么坐起来了……嗯，趁坐起来喝粥，喝完躺下歇着。”
咕咕，赵雪霜没回答，可是不争气的肚子先咕咕回答起来。
她顺势看向赵墨沉手里的一碗小米粥，颜色发白，小米品质不好，米粒大小不一，这些就算了，品质的问题是先天培养的问题，关键是这厨子的手法实在是差劲儿啊，米粒有的开花了，有的萎缩着，她都多少年没有见过这么差劲的小米粥了！
可是这能怨谁啊，放着美味珍馐不吃，饿死自己，来这里吃这种糟糠般的小米粥，可是没办法啊，不吃会死的，作死会被惩罚去更艰苦的时代。
赵雪霜接过碗，拿起勺子，饥不择食，呼噜呼噜喝起来。
两口下肚，赵雪霜愣住了，为啥？为啥她没有感觉到一点米的香甜或者酸涩味道，鼻子也闻不到任何味道。
匆忙再吃一口，嘴巴咀嚼了几下，精于食味的赵雪霜确定了一件事情，自己丧失了味觉和嗅觉！
这对一个吃货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无亚于夺走钢琴家的十指、歌唱家的歌喉！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难道也是作死的原因？还是原主本身就没有味觉和嗅觉？
赵雪霜心中百味陈杂，但很快，她灵魂里对美味的感觉给这碗小米粥打出了分：0.0000000000……1个美味值！
小数点后数不清的零告诉她，这碗小米粥有多难喝，更重要的是，她赵雪霜对美味的特有敏感并没有因为味觉和嗅觉的丧失而消失。
只要这美味感没有消失，她就可以通过不断的体验美味积攒美味值，将味觉和嗅觉从无到有、从迟钝到灵敏培养起来！
赵墨沉在旁边慈爱地看着瘦弱的闺女，浑然不觉如今闺女的动作与溺水之前那般文雅娴静的大家闺秀判若两人。
“霜儿慢点吃，当心烫。”赵墨沉不时提醒。
一碗小米粥已经见了底，但赵雪霜感觉肚子不过是垫了个底儿，想想也是，十四五岁的少女，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得自然要多点。
三 名字变了
见到闺女将自己做的小米粥喝光，赵墨沉忍不住慈爱地伸手去摸闺女的头顶：“霜儿乖……”
赵雪霜一侧头，躲开赵墨沉的抚摸，一脸嫌弃道：“别总叫我霜儿，我没名字吗？”最烦加儿字的小名，油腻腻的，浑身起鸡皮疙瘩，谁能像黄蓉那般有个有本事的宠女爹？。
赵墨沉伸出去的手一滞，以前的闺女，温柔贤淑最是懂礼仪，虽然跟着自己这个八品芝麻小官，但知书达理、举手投足间不输京城的名门闺秀，现在闺女不但礼仪全抛，性格似乎也变得粗鲁起来，这都是他的错。
赵墨沉哀叹一声：“我儿当然有名字，闺名单字霜，既然霜儿不愿意为父叫霜儿，为父叫霜霜可好？”
赵雪霜脱口而出：“单字霜？我不是叫赵雪霜吗？雪上加霜没人喜。”当年她生下来，因为是个女孩子，妈妈甚是不喜，正好那天霜降，天下寒霜，又飘起了小雪花，赵家生女儿，真是雪上加霜。
这些都是她后来听七大姑八大姨讲的，实际情况是，她还没记事，父母就车祸死亡，母亲在世是多不喜欢她的事情一点不记得。
说完，赵雪霜才意识到自己先入为主地认为现代人穿越到古代都会穿到名字相同的人身上，特别是听到赵墨沉叫霜儿后，事实上，那是因为作者偷懒才让现代和古代人名字一样的。
话说回来，无论霜儿还是霜霜，都是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娇宠小名，她赵雪霜活了四十多岁从来就没有被人娇宠过。
成为知名美食评论家后，更是被人背地里骂老太婆、老妖婆，虽然表面上那些人对她都恭敬有加，她知道，所有的恭敬背后都是利益的驱使，若非利益，那些人才懒得应付她。
“不要，霜霜也难听，你以后叫我赵霜吧。”赵雪霜语气冷冷道。
赵墨沉被噎了一下，哪有亲人间直呼大名的，但考虑到女儿刚刚醒来，还忘了以前的事情，一切以照顾女儿的情绪为上：“好的，我儿身体虚弱，天色不早了，早点睡吧，明早为父还给你熬小米粥。”
一听到他还要熬小米粥，赵霜嘴角抽了抽，那么难喝的、美味感低的小米粥，她可不想再喝第二遍了。
用她赵雪霜独有的美食评分表评价，那样的小米粥得分不过零点零零零……一，喝下去后，除了解决饥饿问题外，美味加分几乎感受不到，更别说进化五感了。
实在是想太多了，这样的便宜爹，能不饿死她就不错。上辈子孤儿一个，吃喝拉撒全靠自己，这辈子虽然多了一个便宜爹，但看样子还要靠自己。
赵墨沉走后，赵霜也躺不住了，再躺着感觉身体都要长毛了。
前世为了节约能量等待更美味的食物出现，她已经躺了好几天。
来到这边，这位溺水后身体虚弱的赵霜姑娘也躺了一夜一天了，别说这具身体是一位青春少女的，就算她这个四十岁的老太婆的灵魂也躺不住了。
赵霜穿上鞋子，站起来，身体晃了晃，果然很虚，每天只有小米粥喝，身体不虚才怪。
她站在床边，简单做了一个运动准备操，舒活身体。
心里感叹，这姑娘的身体可真虚啊，稍微活动就感觉两眼冒金星，严重的低血糖。
不过胜在还年轻，一切可以从头开始，赵霜相信，在美味的堆砌下，用不了太久，她就能拥有前世巅峰状态的身体，毕竟活过一次，许多弯路都省略了嘛。
卧房的陈设非常简单，就一床一椅一柜一张桌子一个洗脸盆架，盆架上摆着一只粗糙的搪瓷盆。
家具看起来都是有些年代的陈旧货，样式也很简单，没有精美反复的花纹，这些东西拿到现代或许点点值钱，但在古代，这就是穷困潦倒的代名词。
赵霜走出卧室，外间依然清瘦，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桌子上摆着笔墨纸砚，后面一个书架，书架上倒是有不少的书籍。
桌子上摊开的劣质纸张上写了一页工整的娟秀小楷，这字放到现在，那都是书法家的水准。
看样子原主不但是一位热爱做家务劳动的小能手，还是一位学霸。真正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的大家闺秀。
赵霜走到书桌后，提起笔，嗯，算了，作为一个评论家，还是不要随便尝试实践这种东西了，动嘴才是她应该做的事情。
主要是字太丑，不好意思见人。
赵霜在书桌后的椅子上坐下，将毛笔放下，随手拉开桌子的抽屉。
抽屉里放着一面铜镜，赵霜拿起铜镜照了一下，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清瘦的脸。
真落后啊，连个清楚的镜子都没有。
盯着这模糊的镜子，差点把赵霜的强迫症给勾出来，她会打算去指挥这个时代的人造玻璃制作水银镜的。
不过她从来是一个很理智的人，很快理智就战胜冲动，一个吃货，那么有理想干什么？
铜镜下面，整整齐齐放着几张胭脂纸，古代女子涂口红的那种胭脂。
穷得都只能喝米粥了，还有心思打扮！看样子学霸也不能免俗。
放下铜镜，关上抽屉，赵霜对于查看原主的物品没有了兴趣，迈步走出屋子。
天黑下来，院子里黑乎乎的，刮着沙沙的秋风，院中的石榴树叶子不时地飘落下来。
本来就穷了，还要面对一个严寒的冬天，这日子真特么地不好过。
赵霜没兴趣了解这个世界的地图，她出来就是找吃的。十四五岁长身体的少女，吃一碗小米粥怎么能熬过漫漫长夜？
这是一个四合院，赵霜所住的是正房，还配有东西厢房，不过里面都没有亮灯，黑乎乎的，又是古典建筑，惊悚鬼片的既视感。
吃货最大的优点是什么？胆儿肥，没有足够的胆量，怎么可以称得上吃货二字呢。
赵霜吸了吸鼻子，没有闻到食物的味道，嗯，她这具身体没有嗅觉，不知是她作死造成的，还是原主本来就是一个没有嗅觉的人。
四 不能动手的美食家
看样子这个跨院是给赵霜一个人居住的，住宅配备标准倒是不低，只是屋子都空着，太穷了。
这院落也不是赵大人自己的，应该是县衙的后衙，家属居住区，就是公用住房。
没有吃的，再好的四合院对于赵霜来说也没用。
沿着青石小路走到门口，院门虚掩，轻轻一拉，没打开。这幅身体太娇弱了，赵霜又加了五分力气，院门才吱吱呀呀地开了。
不但人力气不够，这门也老旧不灵了。
出了门是一条内宅巷子，左拐，经过一个大一点的院子，院门虚掩，透出点点微光，应该是后宅的主院，看样子老爹赵墨沉住在这院子里。
赵霜摸黑跑出来可不是为了见那位便宜帅老爹的，越过老爹的院子，继续向东走，东面也是一个跨院，这里是赵霜的目标，因为按照古人的设计理念，食为天，东为上，厨房当然应该设在东边，这里应该就是后宅的厨房重地。
门同样是虚掩的，赵霜一推即开，是一个小跨院。
赵霜径直走进跨院，走向东厢房，这里是厨房。
在屋子里摸索了一遍，只发现了瓦罐里的半罐小米和一个酒坛子里腌制的半坛子咸菜。
自己家老爹真是廉吏中的楷模啊，堂堂一县之长，穷的喝小米粥吃咸菜，还限量。
赵霜摸摸肚子，咂咂嘴巴，刁蛮的嘴巴终于向现实和肚子屈服了。
但是紧接着问题就来了，这小米是生的，她要吃必须得弄熟，前世她是不能做饭的，这辈子呢，换了一个身体，应该不会再那样了吧？
赵霜借着外面微弱的天光，摸索出火折子，费了好大劲儿点着了柴禾，柴火照亮了屋子。
烧水、洗米、数着锅里的气泡煮饭，增减柴禾、掌握火候，米香渐渐飘荡起来，这碗米粥一定超级好喝，不过此时的赵霜是闻不见的，她根据米粥的颜色来判断香味的情况，虽然没了嗅觉和味觉，好在还把视力留给她，没有变成色盲弱视什么的。
她赵霜这么知足，老天是不是可以原谅一部分她的作死？
用最后一根木柴点燃旁边的半截蜡烛，揭开锅盖，赵霜的眼睛眨了眨，黄灿灿的小米粥差点发光，一看就是一锅上品美味粟米粥，能用品质不佳的小米做出上品米粥，展示出赵霜手艺的两成。
若是这米粥能喝，就是说换了身体的自己终于能亲自做饭了，光凭这一点，就不虚她那些天的挨饿、死亡、穿越。
用手暖了一只瓷碗，待到最适合盛小米粥的温度，赵霜用木勺盛了半碗，端到脸前嗅了嗅，真香！感觉，不是嗅觉。
真不是三脚猫厨师能做出来的，不，就算是四脚猫、五脚猫……前世她的弟子中最优秀的徒弟经过十年的练习，也不过做出这样香味的一碗小米粥来，用比这品质好的多的原料。
师父一出手，果然就知有没有！真有！
赵霜真心为自己点赞，端碗刚要张口，脑中灵光一闪，停了手。
等下，等下，这样是不是太鲁莽了，太草率了，毕竟生命宝贵，不能随便拿来做实验的，何况她这种死过一次的人，若是再不珍惜生命，被发配到原始社会就麻烦了。
赵霜放下碗，走出小跨院，四处张望，啥活物的也看不到，中间的主院倒是有个活的，但那是便宜爹，再便宜也不能拿来做实验不是？
她只好沿着内巷继续往东走，东面高大的围墙下有个小门，里面上着门栓。
赵霜轻轻拉开门栓，一拉门，吱呀呀开了，黄昏的街道静悄悄的，偶尔有行人匆匆走过，远处隐隐有打更人，敲着梆子，刚刚敲过初更的更声，也就是晚上七点多点。
若是现代，这个时候的县城街道上正是热闹的时候，古代人的夜生活还真是安静呢。
赵霜打开一个门缝，探出脑袋四处张望，寻找目标。
不多时，一条黑狗颠颠地跑过，赵霜忙叫道：“汪汪汪。”
汪星人停下脚步，莫名回头，赵霜冲汪星人招招手。
汪星人迟疑了一下，转身颠颠地走到赵霜面前。
别问赵霜不怕疯狗吗？这位评论家有一双很毒的眼睛，食材一类，她有着本能加后天磨练的敏锐，当然，狗属于食材，这只食材并非疯狗。
赵霜将门打开更大的缝，招呼汪星人进来。汪星人翘着尾巴高高兴兴的进来了。智商堪忧。
“乖，有好吃的给你。”赵霜小声诱惑。
汪星人莫名其妙地在这个莫名其妙的人类招手下，走进小跨院。
赵霜走进厨房，端出那一碗极品香的小米粥，放在地上对汪星人道：“没骗你吧，好吃的哦，无上美味！”
智商捉急的汪星人根本不理会赵霜说什么，一看到吃的，急不可耐的冲上去伸出舌头就舔，哒哒哒的舔舐声，半碗小米粥飞快见底。
汪星人虽然智商捉急，但味觉不捉急，它很能品得出味道的，小米粥吃完，就开始舔碗，舔的比洗的都干净。
赵霜还没来得及流口水呢，这厮就吃完了。
唔，看汪星人精神抖擞的样子，赵霜亲手熬的小米粥是没有问题了，这实在是一个惊天好消息，赵霜已经顾不得搭理汪星人了，兴高采烈跑进厨房舀米粥喂自己。
哐——
院子里突然传来闷响，拿着碗的赵霜手抖了一下，这声音，是不是很熟悉？
她颤抖着脚步走向院子，借着天光，隐隐约约看到刚才还在精神抖擞地舔碗的汪星人直挺挺躺在地上，腿都不带打弯的！
此情此景，实在太过熟悉，为了吃，上辈子的赵霜也做出过无数的美味，当然，每一次的结局都是用来试验的动物们吃完她做的东西后偶尔身体僵直、轰然倒地离世，最常见的是另外一种更爆裂的情况，算了，不提了，说多了都是泪啊。
所以，混了一辈子，她有最好的味觉、最毒的眼睛、最灵敏的鼻子，最好的刀工、最完美的做菜技术，却只能做个美食评论家，她做出的东西从来不敢给人吃。
望着地上僵直而死、死不瞑目的汪星人，赵霜似乎从汪星人眼里看到指责：锅里还有半碗，为什么不给我都吃完？
赵霜叹口气，弯腰将汪星人扯起来，扯到柴房里，用柴草盖起来，等几天，汪星人的身体不那么僵直了，就可以吃狗肉了，虽然赵霜做的饭菜不能吃，吃了会僵硬而死，但吃了她做出食物的动物若是僵直而死，却是可以吃的，而且味道相当不错，只是要等好几天身体不僵硬了而已。
所以这也不错，狗吃了她的小米粥只是僵硬而死，没有出现另一种常态，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起码过几天可以吃狗肉了。
应该不会有人到县衙来找狗吧？
将剩下的半碗小米粥倒掉，洗干净锅碗，瘪着肚子，赵霜万念俱灰地回到自己的西跨院，倒头入睡节约能量。
五 柔娘
“霜霜，你醒了吗？”赵霜睡梦中听到一个男子的呼唤，迷迷糊糊睁开眼，看清现实，蓝粗布的帷帐，简陋的房间，门外是赵大人柔和的呼唤声。
“醒了，什么事儿啊？”赵霜呵欠连连，捂了捂被子。
赵大人道：“为父给你熬了一碗小米粥，若是醒了，就趁热吃点吧。”
“又是小米粥！”赵霜嫌弃地给赵大人打开门。
虽然溺水后的女儿行动言语变得粗俗随意，与之前知书达理的千金闺女判若两人，但赵大人毫不责备，而且还很自责。
女儿变成这样都是他这个父亲无能，要不是他太穷，女儿何至于还要亲自去河里洗衣服啊。
女儿不喜欢吃小米粥啊，怎么办？
家里除了粟米啥都没有啊，他还等着下个月发俸禄给女儿买营养品补身子的，因为那些个无头案，他的俸禄没少被罚掉，当官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赵大人望着一脸不快又爬上床钻进被窝的闺女，伸手从怀里摸了好一会儿才摸出几个铜板道：“霜儿，你若是不喜欢喝小米粥，就去外面吃，这是十文钱。”
说话间，赵墨沉将十文钱放在外间的桌子上，自己端着小米粥走了。
今天赵墨沉没有穿官服，而是穿一件黄色的常服，幸好是黄色，要是纯白的，就那陈旧的就要破掉的样子，早就洗得发黄了。
现在的赵霜不知道，她就是因为去河里洗这件衣服，才不慎落水的。
昨儿这件衣服因为捞上来时间不长，还没干，赵大人就这一件家常衣服，所以只好穿着官服。
不管怎么说，这个爹还是对她蛮不错的，自己躲到厨房喝小米粥，拿出十文钱让闺女出去吃饭，这十文钱估计是他最后的家底儿了。
赵霜下床，穿衣，洗漱，这些她会；梳妆，这个真不会，古人的发饰真不是她这种吃货能弄出来的。而且以前的赵姑娘梳什么发式，她也不知道啊。
但是，她一个吃货，要什么发式啊，又没有在古代轰轰烈烈谈恋爱的打算。
赵霜在柜子里找到了一件风衣穿上，嗯，因为比较长，她就暂且叫风衣好了，人家肯定有正经名字，只是她不知道。
风衣虽然长，但是也才到膝盖以下，深秋时节的早晨还是挺冷的，赵霜又找了一件裙子穿上。
绣花鞋的底儿有点薄，这幅身子弱，踩在地上感觉地上的温度都凉透到脚底了。
可是找遍柜子，这姑娘也就这一双绣花鞋。
凑合吧，出去喝点热汤，暖暖身子就好点了。
拿起桌上的十文钱，赵霜半天没有找到衣服的口袋，怀里，袖子，都没有口袋，难道女人的衣服没有口袋是从古代开始的？
不过好在赵姑娘的枕头边有个荷包，赵霜将荷包系在裙带上，十文钱塞荷包里时，她的手碰到一个硬硬的东西，拿出来一看，竟然是一块玉扣，入手温润，品质还不错，能换些吃的东西。
赵霜走出西跨院，从西侧门出门，出门是一条南北的小巷子，沿着巷子向北走两百米，是一条大街。
街道上已经是人来人往，多是穿粗布短衫的下层民众，挑担的、背草的……从早晨就开始为过冬忙碌。
街道对面就有一家早餐摊，摊位上只有两位客人在吃烧饼。
按说这摊位与县政府的家属院是对门，生意该不错的，正是用早餐的时间，人却不多，看样子手艺平平。
不过对于赵霜来说，所有的厨师都是手艺平平，再平平，也应该比自己家的便宜老爹手艺强。
早餐摊位上，一位三十多岁的古代女子，捂着蓝布头巾，正在忙碌着打烧饼，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少女在给客人盛豆腐脑。
豆腐脑好啊，南甜北咸东辣西酸，早晨一碗热气腾腾的豆腐脑，一个酥脆烧饼，再来一份小咸菜，悠闲慢生活也不过如此。
赵霜穿过马路，大喇喇地坐在一条矮凳上道：“大姐，来一份豆腐脑、一个烧饼、一份咸菜。”
听到声音，母女两个人一起答应着朝赵霜看来。
妇女看到赵霜后一脸惊讶：“霜儿姑娘，您没事儿了？老天保佑，太好了！俺就说赵大人好人有好报的！”
五大三粗的少女：“霜儿姑娘，你怎么没梳头就出来了？以前你梳的发式是整个枫蓝县城最好看的呢！你现在的头发……嗤，比俺梳的头发还难看！”
赵霜就梳了一个马尾辫，因为古代没有皮筋，她用一根原主的紫色头绳松松的绑了一个马尾，没有皮筋她都不会将马尾扎紧。
赵霜倒是没有想到，原主竟然是引领小县城时尚的网红，不过，那跟现在的她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未来的霜儿姑娘，将是引领小县城，不，引领这个国家美食潮流的存在。
赵霜对五大三粗的少女莞尔一笑：“经过这次落水事件，我突然顿悟了，觉得人生最重要的不是梳什么漂亮的发式、化什么样的美妆、穿什么样的时尚衣服，而是一个人的内在。”内在对美食的感悟和升华（欣赏它、吃掉它）。
五大三粗少女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嘀咕：做什么妖，就你能耐，装腔作势假惺惺，狐狸精！还知县千金，整天扭着个水蛇腰去河里洗衣服，不过是勾引刘家少爷多看你几眼罢了。
赵霜从五大三粗少女眼睛里看到了不屑和嫉妒、以及酸味。联想到原主荷包里挽着同心结的玉扣，或许这些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少女们之间有什么过节也难说。
不过，那些都是过去了，她雪上加霜来了，什么过节都可以化干戈为美味，一切都是浮云，浮云！
妇女盛了一碗豆腐脑、拿了一个烧饼，给赵霜放在面前道：“霜儿姑娘慢慢吃，不够再要。”扭头对五大三粗少女道，“柔娘，杵着做什么？快给霜儿姑娘盛一份咸菜。”
赵霜刚喝一口的豆腐脑全喷出来，幸好她扭头快，不然会喷碗里的。
啥个意思？五大三粗好好一位女汉子，竟然叫柔娘？！古人实在是会作妖，不带这么玩儿人的啊。
六 帮你吃饱
柔娘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道：“笑什么笑？一个名字笑了多少天了，第一次听到还掩口偷笑，装装大家闺秀的惺惺作态，今儿连样子也不装了！”
妇女忙擦着桌子歉意道：“让霜儿姑娘见笑了，我家那口子不会取名字，他活着的时候是个杀猪的，长得五大三粗，就希望女儿能像读书人家的孩子那样，小巧秀气点，就给丫头取了这个名字。”
赵霜赶紧抢过抹布擦了擦矮桌上被喷上的饭点子道：“对不起啊，我绝对不是嘲笑柔娘，只是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名字寄托着父母对孩子的未来的美好愿望，只要是父母用心取的，都是好名字。”
哪里像她一般，被妈妈嫌弃取了个雪上加霜的名字。
妇女忙接过抹布点头：“是啊是啊，还是霜儿姑娘知书达理懂得多，唉，可惜柔娘他爹去的早，要不然，柔娘也不用跟着我过得这样苦！”
妇女心里却觉得，以前的霜儿姑娘虽然也知书达理善解人意，但与她们这些下层老百姓总是隔着天堑一般，今天的霜儿姑娘的话却是格外透着亲切，似乎暖到自己心窝子里去了。
啪——
柔娘将一叠小咸菜重重拍在赵霜面前矮桌上，转身走了。
赵霜伸筷子夹起一根咸菜送入口中，不禁摇摇头，真难吃啊，又硬又咸，嚼起来跟木头一般嘎吱嘎吱难受，虽然她味觉丧失，尝不出咸味来，但看这咸菜的成色就知道放了N多的老盐巴。
豆腐脑可以难喝一点、烧饼可以难吃一点，只要小咸菜可口的话，也是很下饭的。
“柔娘，放下，不准偷吃！”那边突然传来妇女的叫喝声。
赵霜望过去，只见柔娘正飞快的从笼屉下面抽回手，而从颜色上辨别，笼屉里蒸的是窝头。可怜的姑娘是想吃个窝头，可是窝头也是要做生意卖的，给柔娘吃的也是限量的，正是长身体年龄的姑娘是吃不饱的。
妇女一边再次把笼屉压紧，一边数落柔娘：“吃吃吃，就知道吃，你看你都胖成什么样了，还吃！”
“噗——”赵霜又没有忍住，又喷了。
要说柔娘，五大三粗那是人家天生的骨架子粗大，再饿也饿不下去的。而且柔娘的真的算不上胖，放到现在，会被划归骨感一类的。
柔娘当然不会认为赵霜是善意的笑喷，只当她是嘲笑，一记刀眼剜过来。
这姑娘倒是个性格率真的，赵霜微微一笑道：“柔娘每顿能吃几个窝头啊？”
柔娘：“关你什么事儿？”
妇女忙呵斥：“不许对霜儿姑娘无礼！”转而对赵霜笑道，“霜儿姑娘不要见怪，穷人家的孩子没什么教养，您吃饭，不够我再填。”
赵霜道：“善良率真可不是教养能教出来的，柔娘善良率真，倒是合我脾气。”
柔娘不服气道：“你怎么知道我善良？”
赵霜：“刚刚臭虫爬过那几根咸菜，你没有给我，夹出来丢了，其实没有放臭气的臭虫，即使爬过的咸菜，也没有明显臭味，你心里厌恶我，却本性善良，没有捉弄我的，不是善良是什么？”
柔娘呆了一下：“你……你看到了？”
美食评论家的眼睛何其锐利，赵霜一笑，不再纠结这个问题，继续问自己刚才的问题：“柔娘一顿饭能吃几个窝头，吃几个能饱？”
女人笑道：“小女孩子家，能吃多少？一个就足够了。”
柔娘立刻不满抗议：“那是你给俺规定的数量，不让俺多吃，你说俺要每顿吃两个窝头，咱们饭摊儿就养不起俺了！俺一顿最少能吃五个，要是吃八个就差不多饱了。”
旁边小桌上吃饭的秃顶男子哈哈大笑：“柔娘，来来来，给俺回去做小妾，爷一顿管饱你八个窝头！”
柔娘对着男子怒骂：“瘌痢头，先管住你家的泼皮娘们，还敢来调戏本姑奶奶！”说话间间撸起袖子就要揍人的架势。
女人忙拦住柔娘：“不许胡闹，商先生是客人。”其实她对瘌痢头商先生的话也很是不满，简直是作践自家闺女，人家大户人家娶小妾还说得过去，你一个靠坑蒙拐骗、老婆跟人睡觉过活的泼皮，凭什么来作践自己家闺女？
但是她得忍着，顾客就是衣食父母，少一个客人，利润就少点，娘俩的生活就会受影响，眼看寒冬要来了。
赵霜没有搭理瘌痢头插一脚，继续自己的话题：“大姐，多卖多少个烧饼，柔娘就可以加一个窝头了？”
妇女看了一眼自己的五大三粗吃不饱的闺女，叹口气道：“若是她能多卖两个烧饼，就给她加一个窝头。”
赵霜道：“多卖两个烧饼，就加一个窝头，多卖十六个烧饼，就可以加八个窝头吃饱饭了。柔娘，我帮你早上吃顿饱饭，多卖十六个烧饼，我的话你听吗？”
柔娘有点傻眼，就说今天的赵大小姐跟以往不太一样，果然不一样了，没听说赵大人的千金是双胞胎啊。不管那么多了，只要能吃顿饱饭，她说啥就是啥，若是天天能吃饱饭，自己这条命就是她的。
长天日久挨饿的少女，日子并不好过的。
“听，只要你能让俺吃上八个窝头，俺今天就给你打工，你让俺揍谁，俺就揍谁！”柔娘一副大义凛然的挺着没什么料的胸脯子。
赵霜用筷子敲了敲桌子道：“现在我让你将那一罐子咸菜按我的方法重新做一遍，我保证你多卖十六个烧饼。”
柔娘问道：“啥方法？”
赵霜道：“听我指挥就可以里，你先去烧一大锅开水来。”
柔娘闻言，立刻去一口空闲着的大锅灶处烧水。
这姑娘还真没白长粗壮的身体，成人胳膊粗的树枝，徒手就掰断了。
赵霜扭头看了看瘌痢头商先生的脖子，真不知道这厮是哪来的勇气敢调笑柔娘，他的脖子虽然比柔娘徒手掰断的木柴粗点，可是，难道他觉得自己的脖子比木柴硬吗？
柴火很快被柔娘烧得旺旺的，赵霜道：“柔娘，解开锅盖，看着里面的水，水冒第一个气泡的时候，将那瓦罐咸菜全部倒进去，迅速翻搅后，捞出来丢进刚打上来的井水里。”
七 小咸菜
妇人一边打烧饼，一边关注着这边的情况。
而吃饭的两人，瘌痢头和另外一名樵夫模样的男子吃完了饭也没离开。
看热闹是国人的传统美德，他们也很好奇这位赵大人的千金怎么让柔娘多卖出十六个烧饼，会不会像赵大人查案那么不靠谱吧？
他们早饭吃了两个烧饼就差不多了，早饭吃太多会影响上午的劳动，谁会为了吃口咸菜多买一个烧饼吃撑自己？
柔娘一手提着一只大木桶，去不远处的水井用辘轳绞上两桶水来，一手拎着一桶，一桶水得有五六十斤，两只桶加起来得有一百多斤，她拎着往回走跟散步似的。
放下水桶，柔娘两只铜铃似的大眼死死盯着大锅，当看到冒出第一个气泡的时候，迅速将一大瓦罐的咸菜都倒进锅里，拿着大木杓迅速搅动，等彻底搅拌后，用铁制大漏勺将咸菜快速捞进一只大木桶里。
木桶的井水已经提前被柔娘倒进水缸里半桶，这咸菜捞进木桶也没有溢出来。
“然后呢？”柔娘豪放的嗓门问赵霜。
赵霜道：“浸泡一分钟。”
柔娘：“一分钟是多长时间？”
唔，古代还没有时秒分的计时方法，赵霜道：“你匀速数六十下，就捞出来沥干。”
“一、二、三……”柔娘开始数数，数到六十后，将咸菜捞进一个筐子里沥干水份。
不但两个吃饭的男人看得莫名其妙，连以做饭为生的妇女都看得无语，心里只惋惜自己的一缸咸菜因为沾了生水少了盐分，怕是放不住了，好在现在天气冷下来，在放馊之前，还能卖上几天。
若赵霜不是赵大人的千金，她早就阻止闺女听赵霜话胡闹了，腌咸菜哪里有用开水煮的？
赵霜估摸着时间，大约过了一刻钟，咸菜基本不再掉水了，将让柔娘再次放进腌咸菜的瓦罐里，放醋、酱油和香油。
期间又来了几个吃饭的人，在听了瘌痢头的讲述后，都一麻溜的留下来看热闹。
看着柔娘搅拌得差不多了，赵霜道：“行了，这样就可以吃了，给我来一份咸菜吧。”
柔娘用小谍子给赵霜盛了一碟送到她面前。
赵霜夹了一根咸菜放进嘴里，咔嚓咔嚓咀嚼，给出了里零点零零零一的美味值。不错啊，柔娘的资质，能将成品咸菜返工弄成这样就算满分了，主要是多亏柔娘力气大，能在赵霜指点的时间立刻执行。
赵霜就着小咸菜开始吃饭，柔娘的娘亲怕她的豆腐脑放凉了，又给她加了点温在锅里的热乎的。
零点零零零一美味值的小咸菜吃下去后，效果是明显，最明显的是赵霜隐约感受到了气味和味觉，就像巨大的河坝渗出了一滴滴水滴，密闭的空间泄露了一丝丝的气息。
这就说明赵霜的思路是对的，通过品尝更多的美味、积累美味值，她能够恢复味觉和嗅觉，增长身体各项机能。
众人在旁边围观：“霜儿姑娘，味道怎么样？”
赵霜道：“你们自己尝尝不就知道了。对了柔娘，这些咸菜以后可不能让吃饭的客人随便吃，买一个烧饼才能送一小碟子咸菜哦。”
“知道了。”柔娘答应一声，自己夹了一筷子品尝。
柔娘戳了一筷子塞进嘴巴里，嘎吱嘎吱咽了，紧接着又戳了一筷子，嘎吱嘎吱咽了，再戳一筷子……根本不管一伙人眼巴巴的目光，筷子越来越快。
柔娘亲妈太了解自己这个闺女里，一把拧住女儿的耳朵道：“别吃了，给我停下！”
“嘎吱嘎吱……”柔娘一边咀嚼一边道：“娘，你说窝头和馒头、烧饼不准我随便吃的，可没说过咸菜不准随便吃……嘎吱嘎吱……”说着又去戳筷子。
柔娘的娘亲自然没有闺女力气大，靠力气拦是拦不住的，但她的话闺女是听的，立刻道：“以前是没说过咸菜不准随便吃，从今儿起，咸菜也不准随便吃，一个窝头一份小咸菜，不，两个窝头一份咸菜。”
啪——令行禁止，柔娘手中的筷子停下来，但一双铜铃一般的大眼睛死死盯着咸菜缸，口水哧溜哧溜往下流。
柔娘娘亲拿起柔娘用的筷子，戳了一筷子送入口中，触感有一丝柔嫩，牙齿咬下后，竟然脆生生的，有一丝清甜，咸咸甜甜鲜鲜微酸爽口脆。
柔娘的娘亲没有想到，一口咸菜竟然能这样美味，简直比她给财主家做饭时吃到的任何美味都好吃！
她根本就没多想，直接又吃了第二口，第三口，平常很能忍耐食物诱惑她竟然连连吃了好几口。
柔娘在旁边流着口水道：“娘，你不让俺吃，自己都吃了几口了？”
娘亲这才发现自己的已经吃了几大口，这能卖多少个烧饼啊，真是不争气！娘亲在心里狠狠责骂自己，口中却道：“实在是太好吃了，没忍住。柔娘，快，买了烧饼还没有送咸菜送一份。”她非常清楚，有这碟小咸菜，今天的烧饼要好卖了。
因为柔娘刚才按照赵霜的方法处理咸菜，后来的几位客人都还没有送咸菜，柔娘万分不愿，但又听话地给几人用小蝶子装了咸菜。
第一个吃到咸菜的是城东的郭先生，郭先生是一家私塾的教书先生，因为早年通过府试，是位童生，所以县里有点钱的人家大多会将孩子送到他的私塾里启蒙。他的手头比平常人要宽裕一些，家里老婆惫懒，郭先生便常常出来吃早餐。
今儿起得晚了，他平常吃早餐的那家摊位已经没有豆腐脑，便多走几步路，到柔娘家的摊位来吃东西。其实柔娘的娘亲白翠青做的豆腐脑一直是没有那家做得好吃的。
众目睽睽下，郭先生夹起一根咸菜，心中很是不屑，一根咸菜而已，不过是一个嚼头，能好吃到哪里去？
“咔——”一声脆响从他的口中传出，同时彻底打破了他对咸菜的刻板印象。
咔咔咔——他的口中连续发出咀嚼咸菜的声音，根本顾不得去吃烧饼和豆腐脑，一小碟子咸菜就见底儿了。
八 好资质意味着无限美味
“白氏，再来一份小咸菜。”郭先生理所当然地叫道，吃早餐送咸菜，咸菜随便吃，天经地义。
柔娘笑眯眯地站到郭先生的桌子旁道：“郭先生，咱们的咸菜今儿可是限量的，一个烧饼送一份咸菜，您要想吃咸菜，就再买一个烧饼哈。”
两个烧饼可以多吃一个窝头，一个烧饼就可以多吃半个窝头了，柔娘当然比较热情了，此刻她看郭先生的胡子都不是胡子，而是黄灿灿的窝头。
“再买一个……”郭先生摸摸肚子砸吧砸吧嘴，早饭吃两个烧饼也是可以的，何况就着这么好吃的咸菜，“好，再给我来一个烧饼。”
柔娘立刻喜滋滋地去给郭先生取了一个烧饼，放在他桌上的小筐里，如今筐里有两个烧饼了。
“咸菜咸菜！”郭先生忙提醒，多买一个烧饼为了就是那一小碟赠送的咸菜啊。
柔娘道：“少不了您的！”说话间已经去取了一小碟咸菜放在郭先生面前，“您慢用。”
郭先生迫不及待地夹起一筷子咸菜塞进嘴里，咔咔咔，实在是太美味了，咸中带着一丝甜，甜甜鲜鲜、又脆又嫩，微酸爽，连咀嚼时的声音都非常悦耳，美味，美得不行。
咔哧咔哧，三口两口，郭先生又将咸菜吃了个精光：“柔娘，呃……”郭先生看看桌上还没吃一口的两个烧饼和一碗豆腐脑，若是再要一个烧饼，早饭吃三个烧饼会撑的，上午的学堂里若是先生不停打饱嗝，那群熊孩子会笑翻天吧。
可是吃两个烧饼没有咸菜怎么咽得下？罢了，再要一个，大不了给老婆子带回去吃。他出门的时候，老婆还在床上睡觉的。
郭先生的老婆平日是不吃早饭的，因为她起床后就已经快中午了，拾掇一下就该午饭了。
于是郭先生又要了一个烧饼，这才逼着自己没有一口气先将咸菜吃光，就着咸菜开始吃面前的排着队的三个烧饼。
郭先生为了吃口咸菜，要了三个烧饼的行为对围观群众的影响很大，众人越发好奇这位知县千金指点柔娘腌制的咸菜的味道了。
瘌痢头商先生首先掏出一个大钱道：“柔娘，来一个烧饼，俺倒是要尝尝知县千金的咸菜是什么味道的？”
柔娘心中欢喜，一个烧饼就是半个窝头，今儿早上或许真能吃到八个窝头填饱肚子呢。她再看赵霜已经不是从前的绿茶婊了，而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刘公子什么的，男人长再好看，哪有窝头来得实在？
有商先生开头，看热闹的众人跟着人手一个烧饼一份咸菜，很快白翠青打的烧饼都跟不上卖了。
当郭先生最终拎着一篮子烧饼离开时，白翠青的烧饼也卖完了。众人或多或少拎着几个烧饼，一步三回头地望着柔娘守着的那半罐咸菜，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白翠青眉开眼笑地数着钱，将今儿早上的收获点清后，分出一半的铜钱送到赵霜面前：“霜儿姑娘，今儿早餐卖得好，都是您的功劳，这是分给您的报酬，还请霜儿姑娘不要推辞，咱家小摊还指着您指点呢！”
这白氏倒是个明白通透的人，不贪婪、有分寸，赵霜喜欢与这种人打交道。
目前的赵霜虽然很缺钱，但她最需要的不是钱，而是能够一日三餐吃饱吃好吃得逐渐好，积累美味值恢复味觉、嗅觉。
赵霜没有接白翠青送过来的钱，而是道：“大姐客气了，我不过是动了动嘴皮子，你要是真的觉得过意不去，我以后的一日三餐就少不了来你家叨扰了。”
白翠青的手艺虽然也不怎么样，可是比起家里的便宜老爹好了不知道多少倍，指点一下，暂时把这里当食堂凑合一段时间，距离县衙也近。
听闻赵霜如此说，白翠青大喜，急忙道：“那太好了，欢迎霜儿姑娘顿顿来吃，这简直是柔娘他爹祖上积德！柔娘，快来给霜儿姑娘磕头，谢霜儿姑娘指点之恩！”
说着她自己已经先跪下去了。
这是小饭摊转运的契机，必须抓住，古代拜师学艺可是大事，学徒要给师傅白干很多年学徒工的，现在霜儿姑娘仅仅是吃端饭就教她们手艺，这是多大的恩泽啊。
望着柔娘母女两个跪在面前，赵霜有些无奈，即使是在前世的现代社会，这种场景对于她来说也不稀罕，想拜她为师的人挤破头，直接磕头的也不稀罕，但是她是那种能随便收徒的人吗？
她是！
只要对方有成为好厨师的资质，别说给她磕头，就是让她磕头，她都要收下，好的资质就意味着无限美味啊，怎么能放过？
但是，柔娘母女两个显然都不具备成为优秀厨师的资质，所以磕头也没用，最多是为了解燃眉之急，指点一二。
赵霜拉起柔娘母女道：“大姐快起来，你这就见外了啊，我其实是为了自己能吃到口热饭，才指点柔娘做咸菜的。你应该听说过，我娘去得早，我爹一个糙男人，也做不了什么饭。”
白翠青忙道：“赵大人是一县之主，怎么能下厨房那种地方呢？以后霜儿姑娘就来咱家吃饭，我这里虽然只经营早餐，但自家的一日三餐是要做的，赵大人的饭菜以后每顿让柔娘给送到县衙后院去。霜儿姑娘也别跟我客气，这就当是我们支付咸菜方子的报酬，只要赵大人在咱们蓝枫县当官，一日餐三餐就在我们这里吃了。”
赵霜心里感叹白翠青厚道，一个咸菜方子而已，何况这方子只能用在白翠青做好的那个成色的咸菜上，若是换了咸菜、或是用生萝卜腌制，这方法都是行不通的，便道：“大姐，那个方子只针对你那一缸咸菜的，换了别的时候未必能做出好吃的咸菜，既然你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不能矫情，以后我就指导你们做饭，我和爹的一日三餐就仰仗你们了。”
赵霜说话时在心里默默给自己点赞，自己是多孝顺和能干的姑娘啊，刚刚来，就给便宜老爹解决了一日三餐的问题！
九 赵大人审案
白翠青闻言喜道：“多谢霜儿姑娘，赵大人和您的一日三餐就包在奴家身上了，只是咱家手艺有限，还请霜儿姑娘别嫌弃才是。”
赵霜道：“为了我能吃得好点，我自会指点你厨艺的。”
“多谢霜儿姑娘，多谢霜儿姑娘！”白翠青大喜，连连道谢，差点又跪下，被赵霜拦住。
古代学手艺是需要给师父做很多年学徒工白干的，还要给师傅学工钱，逢年过节还要送礼的，现在霜儿姑娘仅仅吃口饭就要指点她，这真是天降馅饼啊。
光看看早上客人们为了吃口咸菜买走的烧饼，白翠青知道，自己和柔娘的苦日子要到头儿了，有个好手艺在身，柔娘的将来也不愁吃穿了。
这边俩人敲定了学艺和吃饭的事情，柔娘才插进嘴来：“霜儿姑娘，你以前都叫我娘婶婶的，今天怎么老是喊我娘大姐？”
才出场就穿帮，真心不好玩！
赵霜只好使出杀手锏道：“是这样吗？呵呵，我这不是溺水后，脑子受了点损伤，从前的事情忘了许多，已经不记得叫大姐婶婶了，只是看着大姐年轻，就叫大姐了嘛。”
白翠青闻言，关切道：“脑子受伤？霜儿姑娘现在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赵霜笑笑道：“已经没事了，除了忘掉了一些从前的事情，别的都好，王大夫也看过说没事了。”
白翠青松口气道：“那就好，王大夫是很好学的大夫，他说没事定然是没事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霜儿姑娘是有后福的人。”
赵霜道：“托您吉言，但愿吧。之前柔娘答应今天给我打工的……”
柔娘粗声粗气插进来道：“没错，俺说话算话，你说今天让俺揍谁，俺就去揍谁！”说着撸起袖子，一副要开张的架势。
赵霜忙摆摆手道：“揍人到没必要，我就是想请你陪我转转，我这不是把从前的事情忘得差不多了吗？四处走走，或许能回忆起点什么来？”
主要是能发现什么美味也难说。她一个初来乍到的现代人，自己瞎逛，怕犯了古人的忌讳。
柔娘道：“那成，俺帮俺娘收了摊子就跟你去转悠。”
白翠青呵斥道：“收什么摊子，你随霜儿姑娘去给赵大人送饭，然后就带着霜儿姑娘四处走走，记住，霜儿姑娘的安全第一。”
柔娘答应下来，白翠青对赵霜道：“今儿早的烧饼都卖完了，俺再去买面给赵大人重新做几个，霜儿姑娘稍等。”
赵霜拦住白翠青道：“做什么烧饼呢，我爹不挑食，就把你和柔娘吃的窝头拿两个，再盛一碗豆腐脑，配点小咸菜，我给我爹送过去就好了。”
白翠青忙摆手：“怎么能让赵大人吃窝头呢，不行不行，俺去买面。”
赵霜一边拦住白翠青，一边招呼柔娘揭锅吃饭。
柔娘乐滋滋地揭开蒸着窝头的锅，风卷残云地吃掉了八个窝头，滋遛滋遛喝掉一碗豆腐脑，又狠狠吃了几口咸菜。
白翠青在赵霜要求下，给赵墨沉装了两个窝头一碗豆腐脑一份小咸菜，放进篮子里，给柔娘提着，随赵霜去县衙后院给赵大人送饭。
两人到了后院，赵墨沉并没有在他屋子里。
柔娘道：“这个时间，赵大人应该在县衙处理公务吧？”
赵霜一想对啊，老爹是公务员，现在都九点多钟样子了，早该上班了，想想厨房米缸里的小米，估计是饿着肚子上班吧，正值壮年的便宜爹，一碗小米粥怎么能吃饱？
赵霜便带着柔娘去往前院县衙。
县衙前边地方还是挺大的，毕竟古代的县官可是集行政、司法、审判与一身的。
打开通往前院的门，走了没多远，就遇到一个衙役。
衙役认识赵霜，现在的赵霜当然不认识衙役，衙役带着赵霜两人去找爹。
他们走近一座高大的房子，没进门就听到里边的嚎叫声和惊堂木拍击声。
“我爹在审案子吗？”赵霜问道。
衙役道：“是，今早上卢老二来告状，说他的三弟妹谋杀亲夫，杀了他的三弟，赵大人在正在审卢老三的媳妇韩氏。”
别说在古代，就是现代社会，谋杀亲夫也是足够让人惊悚的大事，赵霜对衙役道：“我能旁听我爹审理案件吗？”
衙役忙道：“当然，咱们天弘律法有规定，所有案件必须公开审理，任何遵纪守法的天弘子民都可以观看案件审理。霜儿姑娘是后面听赵大人审理，还是去前边看审理。卢老二刚刚来告状，才开始审理，知道的人还不多，前边还没围满，还有地儿，估计一会儿人就围满了。”
“能看当然比光听好了，走，咱们去前边看审案。”赵霜立刻招呼道。
人吃饱喝足了，要干点什么呢？当然是看热闹。
刚刚衙役提到天弘，难道是这个朝代？
赵霜把脑子里的历史知识扒拉个遍，也没有想起古代那个朝代叫天弘的，倒是某宝上有个基金公司比较出名。
县衙结构与电视剧中看到的差不多，大堂前边是月台，民众们站在月台上，隔着栅栏观看里面县老爷过堂审案件。
此时的月台上已经有了十来个消息灵通的好事者，赵霜和柔娘挤到前边观看。
大堂上，便宜爹身穿官服、头戴官帽，一本正经坐在桌后，看上去挺帅的，本来人长得就帅。
一名男子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控诉着：“……这妇人真歹毒，可怜我三弟对她百依百顺，至今连个小妾都没有纳，她居然蛇蝎心肠，亲手杀死我那可怜的老实忠厚的亲弟弟……这女人一定是有了相好，与奸夫私通谋杀我弟弟的，大人，这种祸害就该判她千刀万剐，给我那可怜的亲弟弟报仇……”
这男子一把鼻涕一把泪，一边说一边用自己的袖子擦，看着就无比恶心，让人哪里还能流露出一丝同情的意味。
另一边跪着是一名女子，看样子是被告，被那男子指控谋杀亲夫的主儿。
女子身穿白衣，乌黑的发髻上攒着一朵小白花，背影纤瘦妙曼，背对着观众，低着头跪着，看不清面容，身体微微有些颤抖，或许是害怕，或许是对于指控罪名的气愤。
十 审案无能
那边原告啰啰嗦嗦、反反复复就那几句话，赵大人应该是也烦了，啪的一拍惊堂木道：“原告卢新贵，你还有新内容要陈述吗？”
卢新贵卢老二哀嚎道：“青天大老爷，请给俺的亲弟弟报仇啊……”
“好了，你且住口。”
“青天大老爷……”
“威……武……”咔咔咔——
卢老二还要诉苦，站在两列拿着杀威棒的衙役们开始整齐划一的用棒子点地，口中呼着威武二字，看起来、听起来很有气势，大堂、包括围观群众顿时雅雀无声。
落针可闻的场景中，赵大人很有气势的咳嗽一声道：“堂下跪可是卢富贵的发妻韩氏？”
“民妇韩氏韩则诗，叩见青天大老爷。”原本低头跪着的女子，此时身体深深府下，额头触地磕了一个头。
她的声音温柔细腻，娇软可人，真心无法与一个谋杀亲夫的嫌犯身份联系起来。
赵大人丝毫没有为韩氏的柔美声音打动，面无表情、公正不阿道：“韩氏，你可知罪？”
韩则诗虽然刚才身体有微微颤抖，现在却镇定下来，声音虽柔，却掷地有声道：“大人，民妇冤枉。民妇与丈夫虽然膝下无子，但结婚五年来，相敬如宾，丈夫在外忙碌生意，民妇在家操持家务。至于二哥所说，民妇与人私通，只不过是二哥的臆测。丈夫是民妇的依靠，民妇没有理由、也没有杀害丈夫。我丈夫死的蹊跷，民妇恳请大人为民妇做主，查出真凶，给我夫报仇雪恨。”
说着韩则诗深深磕了一个头，额头触地，都听到咚的声音。
月台上聚了越来越多的蓝枫县百姓，听完韩则诗的话后，开始议论纷纷。
有的支持原告，有的支持被告，每个人都用自己的阅历代入当事人的情况，做出自己的推断。
赵霜当然不会给没有破解的案件下定论，但她觉得这位韩氏不简单，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古代女子，面对公堂，不慌不忙，有理有据的陈述理由，这可不是一般的民妇能做到的。
赵大人道：“仵作何在？”
一名身穿与衙役服差不多的男子上前施礼道：“仵作范蠡卜参加大人。”
赵大人点头道：“将嫌犯韩氏收监，仵作随我去卢富贵家验尸勘测现场，退堂。”
衙役将韩则诗带走，杀威棒点地，衙役口喊威武，老爷退堂，吃瓜群众热烈议论着向县衙外走去：
“你们说，赵大人能查到真凶吗？”。
“指望赵大人查出真凶，不如指望母猪上树，哈哈哈哈！”
……
赵霜带着柔娘赶紧去后堂给老爹送饭，边走，赵霜问柔娘：“柔娘，你以前见过我爹审案吗？”
柔娘立刻兴奋道：“当然见过啊，赵大人办案秉公无私，断案如神，从来都不徇私枉法，咱们蓝枫县的老百姓对赵大人都是赞口不绝呢！”
从便宜老爹穷得只吃小米粥来看，赵大人秉公无私不假，但断案如神就不太清楚了，真要断案如神，刚才那些人怎么会说指望老爹断案不如指望母猪上树？
但是不管断案如何，有这么一个两袖清风的老爹，想要背靠金山银山坐享美食是不可能了，看样子这辈子还要自食其力啊。
赵霜走进后堂，还没来得及喊爹，就听到里边传来低低的声音：“赵大人，只要您能帮卢富贵报了仇，判处那个银妇死刑，卢富贵愿意孝敬您这个数。”
我擦，刚夸了老爹清正廉洁，就在后边受贿。
此时，柔娘的嘴巴对着赵霜的耳朵小声说；“赵大人清正廉洁，绝对不会收这些人的贿赂的。”
赵霜一时心生惭愧，自己这当闺女的似乎还没有一个邻居对老爹有信心呢。
接下来里边传来的话印证了柔娘的话。
赵墨沉义正辞严道：“里正，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身为里正，在管理民间纠纷、效忠皇上、稳定天下方面是第一道防线。现在案件还没有审理水落石出，你就帮着卢新贵要判韩氏死刑，这是不合我们天弘律例的，如果你和卢新贵不是为了卢富贵报仇心切，我有理由怀疑你们在诬陷他人。”
里正忙为自己开脱：“自然不是诬陷，卢新贵是卢富贵的亲哥哥，兄弟情深，我与卢富贵也是好朋友，都是为了好友的死痛惜，报仇心切。卢富贵的生活起居都是由韩氏照料的，如今他死得不明不白，身体还出现了异样，显然是中毒，不是那妇人下的毒，还能是谁？”
赵墨沉道：“不管是谁下的毒，总要找到证据才能定罪。”
里正着急道：“这都是明摆着的事情啊大人，在下是怕这件案子又跟上个月城东杜家的命案、还有春天的时候黑石村的命案、还有夏天的时候刘村的丢牛案、还有您上任这几个月来，全县无端失踪的那些人口一般，成为无头案啊。这件案子里，韩氏明显就是凶手，您定了她的罪，老百姓会称赞您为民做主、断案如神的！”
原来老爹手头上积压了好多个无头案了，两袖清风老爹或许当得起，但这断案如神嘛，还真是个值得商榷的活儿。
里正这话明显有激将和诱导的意思了。
一个地方官，时间不长，自己治下就出了这么多无头案，查不清案件，不但老百姓有意见，上级也会认为这人无能的。
但是赵墨沉依然道：“不查清楚案件就根据臆测去定罪，会无端冤枉好人，我赵某宁愿背负无能的名声，也绝对不会妄下论断，冤枉无辜之人的。里正你走吧，若是再在这里啰嗦，本官会以行贿罪名，革除你的里正之职，秉公查办的。”
虽然卢新贵许诺的银子很诱人，但自己的职位更重要，里正见识到赵大人果然两袖清风后，只好先撤了。
里正走后，赵霜带着柔娘走进屋子里，差点与正要出门去卢家的赵大人撞个满怀。
“赵爹爹，你先吃口饭再去卢家吧。”这声赵爹爹，赵霜憋了老半天才叫出来，实在是爹这个称呼对她来说太陌生了，上辈子还没来得及学会喊爹，爹就去世了。
而那边，赵墨沉懵了，这爹就爹吧，还赵爹爹，感觉不像是闺女叫的，好像是称呼邻居赵老爹一般。但现在不是纠结称呼的时候。
十一 卢宅查案
赵墨沉也认得后街卖早餐的柔娘母女，见到柔娘拎着篮子进来，以为是女儿吃完早餐又给自己买了一份，心中虽然感动，但是更加心疼钱。
那十文钱可是最后的家底儿了，本来想让女儿吃两顿饭的，现在闺女孝顺，买了两个人的饭，下顿自己可以喝小米粥凑合，闺女呢？
赵墨沉微笑道：“我儿真是孝顺，为父不饿，霜儿留着中午热热吃吧，为父要去卢家勘察谋杀现场……”
咕咕……
赵墨沉话没说完，肚子就咕咕抗议两声。
“你瞧你肚子都饿得咕咕叫，还说不饿，你这样饿着肚子去查案，能查出来什么吗？”赵霜说话间，不由分说将便宜老爹按在桌子边，取出篮子里的豆腐脑和窝头，勺子塞到赵墨沉手里。
女儿如此孝顺，赵墨沉如何还能拒绝？
不过女儿以前说话可从来都不这么直接，更不会直接动手将自己按在椅子上，难道失忆后，连性格都会改变吗？
看着狼吞虎咽吃饭的便宜爹，赵霜严重怀疑，若是继续饿下去，这样两袖清风的爹还能维持多久。
吃了一个窝头、喝完一碗豆腐脑，先稳住了咕咕叫的肚子，赵大人才顾得夹了一口咸菜。
咔嚓——“嘶——这咸菜好吃啊，真好吃！”赵大人疑惑，难道是自己这些日子忍饥挨饿闹得，居然觉得一个咸菜竟然好吃得比自己吃过的任何东西都美妙。
咔嚓咔嚓，赵大人三口两口吃完了咸菜，都忘了吃第二个窝头，没了咸菜，第二个窝头就变得有些难以下咽，柔娘的娘白氏做的窝头口感还是如此平平，作为一个没老婆没下人的光棍知县，赵大人偶尔也会光顾白翠青的摊位。
但是咸菜好吃，真好吃！看来不是自己的口味被饿坏了，是咸菜真好吃。
“赵爹爹，我也要去卢家看你办案。”赵霜趁爹吃饭的空挡，要求道。
赵墨沉愣了下，女儿不但性格变了，对自己称呼变了，连兴趣爱好都变了。
以前女儿最喜欢的是在家读书写字和做女红，还曾经暗示过想学琴，不过他穷，既没钱给女儿买琴，也没钱请老师。现在女儿居然会跟自己提去死人现场看办案的要求！
“霜儿啊，卢家那是杀人现场，你不适合去的，你还是在家多读读书、写写字吧。”也不知道女儿是否将以前读的书都忘了，还会不会写字啊。
赵霜道：“你常跟我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阅万件事的，光在家读死书会读成傻子的。我要去看爹办案，增长见识。”
赵墨沉愕然，他说过这样的话吗？嗯，前边两个是说过，但阅万件事这个，似乎没印象，但挺有道理的，闺女这些年跟着自己实在是受委屈了，很少向自己提要求，既然女儿想去，带着就是了。
饭后，赵霜跟着老爹一行人步行去卢家。
当然是步行，穷得都只能喝米粥了，哪里来的钱坐轿子啊。赵大人那顶官轿早就年久失修快烂掉了。
赵霜觉得，自己这位亲爹怕是历史上最穷的县官了。
卢家是县城东区的一个三进三出的大宅子。能住上这样的大宅子，说明卢家还是挺有钱的。
可是赵霜发现，死者卢富贵媳妇韩氏穿的衣服料子的确不错，但卢老二卢新贵的穿着可不怎么样，粗麻布衣服，破草鞋，简直就是一个乡下穷庄稼汉。
卢家的事情果然有蹊跷。
卢家大门外，卢老二和一行人在门口迎接：“大人，我三弟的尸首就停在正堂，这位是我大哥，老爷里边请。”
“草民见过青天大老爷。”卢老大扣头见礼后，带着官差向里走去。
赵墨沉问道：“你们卢家兄弟三人都住在这宅院吗？”
卢老大忙道：“大人，这宅子是我三弟卢富贵的，我们兄弟两个住在卢家村老家里。我三弟前些年外出经商，挣了不少钱，在县城置了宅子，还在城东买了数百亩良田，县城最大的卢家布坊也是我三弟开的。只是可怜，我三弟辛苦置业，还没享受几年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说话间，卢老大的泪就掉下来。
赵霜也明白了为什么韩氏穿上等衣料，卢老大老二却穿粗麻布了，感情兄弟仨分家后，各过各的，卢老三头脑灵光，靠自己白手起家挣了这一大笔家业，老大老二虽然羡慕，却也说不得什么话。
留下大笔财产和美貌寡妇，所以卢富贵之死，就更有看头儿了。
男权社会，对女人极尽苛刻，不管卢富贵因为什么死，只要把脏水破到韩氏身上，处死韩氏，卢老三的大笔家业就是这兄弟俩人的，难怪卢老二要找里正去给赵墨沉行贿。
赵霜跟着赵墨沉走向正厅，院子里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正在安排人挂白绫，见到赵墨沉来了，急忙上前下跪道：“小人卢顺，叩见赵大人。”
赵墨沉道：“你是何人？”
卢顺道：“在下是卢老爷的管家，也是卢老爷出了五服的堂弟。”
“你起来吧，带我们去正厅验尸。”赵墨沉道。
卢顺忙起身弯着腰道：“大人请。”
赵墨沉边走边问：“卢顺，你家老爷今年几岁了？”
“回大人，我家老爷今年三十六岁。”卢顺道。
老爷三十六，管家是老爷的堂弟，但管家看起来四十多岁，赵霜明白了，这人是长得老面，以至于连赵墨沉都对自己看过的案件卷宗产生怀疑，才出口询问的。
三十六的老爷娶了一个娇滴滴的二十多岁的美貌妻子，老爷莫名暴毙，人们怀疑是娇妻下的毒手也正常。
赵墨沉又问道：“管家今年多大？”
管家道：“小人二十九。”
还真不是一般的老面！
不但老面，还一脸朴实，方脸大嘴、厚嘴唇，长成这样，卢新贵都没好意将他诬陷成韩则诗的奸夫。
若是管家长得英俊潇洒，年龄才二十多，与韩则诗相差不多，他还真逃脱不了私通女主的嫌疑。
可见有时候相貌也能救命，颜值高有高的好处，低有低的优势。
十二 卢富贵的死因
众人进了屋子，卢富贵的尸首就停在正堂上，盖了福寿双全的寿单，看样子那位长相对不起观众的管家，管理事情做得还是井井有条的。
祭拜一下死者后，仵作上前开始查验尸体。
掀开寿单，众人一眼就看到死者身体皮肤发蓝，特别是指尖、嘴唇，显得蓝紫，甚至有脓肿的迹象。
赵霜瞄了一眼，便确定了死因，这明显就是亚硝酸盐中毒致死，至于是人为还是意外，就需要老爹探查了。
不过听旁人议论的样子，自己这位老爹虽然勤政爱民，但对于查案还真是不在行。
没准儿老爹这么穷，就是因为查案不利，又不肯糊涂了事，以至于治下的无头案太多，被罚了俸禄也难说。
众人都在看热闹，赵霜悄悄从正厅出来，柔娘急忙跟上出来。
赵霜：“你紧跟着我做什么？”
柔娘：“俺吃了你的窝头，今天就给你干活。”
还真是实诚的姑娘。
赵霜：“那走，我们去厨房看看。”
柔娘笑了：“你怎么跟俺想到一处去了，有钱人家的厨房肯定好多好吃的，就算吃不到，能看看，解了眼馋也挺好。”
标准吃货。
赵霜吓唬道：“卢老三家厨房或许有好吃的，但你敢吃吗？卢老三不定吃了什么变成阿凡达了。”
柔娘闻言吓得忙捂嘴，她可不想变成卢老三那样，死了还不得安宁，被仵作搬来搬去的，虽然她也不知道霜儿小姐口中的阿凡达是个什么东西。
两人走到院落一处拐角，听到那边传来声音：“小莲姐姐你可回来了，赵大人已经来咱们家了。”
另一女子喘着气儿道：“夫人被收监了，我给牢头儿银子，他们都不肯让我进牢里陪着夫人，怎么办啊？”
第一个说话的丫头道：“这可怎么办，夫人真被判了死刑，我们就完了，卢二老爷昨个儿来家里找老爷，看到我还是那副色迷迷的样子，若是这家业被卢二老爷得去了，还有咱们的日子过吗？可怜夫人那么好一个人，一定不是夫人杀的老爷，夫人怎么会杀老爷呢？赵大人真是昏庸！”
名叫小莲的丫头忙道：“佩儿不要乱说赵大人，赵大人只是先将夫人收监，案件还没查明。”
叫佩儿的丫头冷笑：“查清，小连姐姐还指望着赵大人能查清案子？自从赵大人到咱们蓝枫县上任以来，手下都多少无头案了？我听说因为这个，赵大人还被罚了俸禄！”
对于这位佩儿丫头的话，赵霜深以为然，不然无法解释堂堂一县之长穷成那样!
小莲道：“嘘，小声点，不要这样说赵大人，当心被人听到了，大人和衙役们都在正厅呢！”
得，自己听到了怎么办呢？赵霜忙拉着想要冲过去跟人理论的柔娘悄悄退回去，返回正厅。
柔娘：“咋不去厨房了？”
赵霜：“柔娘，听别人讲我爹，跟你和你娘讲的不一样？”柔娘和她娘说过赵大人断案如神的。
柔娘立刻一脸崇拜道：“赵大人当然是断案如神啦！我娘说，别的县太爷怕无头案影响自己的政绩，不管案件真的查清没查清，都会宣告查清，制造冤假错案、冤枉好人是常有的事情。而如赵大人这般，宁愿自己背锅，留下一摊子无头案，也绝不冤枉好人的青天大老爷，才是真的断案如神的好官！”
就算是在现代刑侦手段发达的情况下，还是避免不了许多无头案和冤假错案，何况是在落后的封建社会。能够看透这一步，白翠青当属通透了不起的女子。
赵霜深以为然点点头：“你娘说的对。”
可是对归对，案件查不清，就不能结案，不能结案，她爹就会被罚奉，爹被罚奉，她的生活质量就会受影响，所以，帮助老爹将案件查个水落石出结案，成了赵霜的责任之一。
可她是个吃货啊，对查案真的不在行啊。
赵霜带着柔娘回到正厅，仵作还在仔细检查尸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尸体和仵作身上。
赵霜走到赵墨沉身边小声道：“赵爹爹，卢老三瞧着像是中毒身亡的。”
赵墨沉点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关键是谁下的毒、下的什么毒、怎么下的毒、为什么要下毒，这是他需要查清楚的，不能见到丈夫中毒，就给妻子定罪，那样或许会冤枉好人。
“既然是中毒，一会儿咱们应该去厨房查验一下。”赵霜提议。
赵墨沉点头道：“厨房自然是要查验的，但卢老三昨夜死的，这么长时间了，毒药恐怕早就被凶手处理掉了。”
确定了老爹会检查厨房，赵霜就放心了。至于凶手处理掉毒药，未必。
仵作检查了一番，得出的结论跟普通人看一眼得出的结论没啥区别，卢老三是中毒死的，至于中了什么毒，光检查尸体根本查不出来，需要找到毒药进行检验。
赵墨沉一边让李捕头带着人逐一搜查赵家，将可疑的东西都扣押，自己则带着两个衙役去厨房。
赵霜跟着赵墨沉去厨房的路上，有两个小丫头悄悄跟在后边，应该就是嫌犯韩则诗的两个贴身丫头小莲和佩儿。
其中一个丫头鹅蛋脸，看上去干练机灵，应该是小莲，另一个丫头瓜子脸、杏仁眼，很漂亮，应该是怕卢老二霸占她的佩儿。
俩丫头跟在后边不时地小声低估两声。
卢家的厨房在东厢一个跨院，五间大瓦房很是宽阔，不愧是有钱人家的厨房。
厨房里各种锅灶大大小小，这设备应该就相当于现代社会豪华别墅样板间的厨房了。
两个差役忙着检查厨房的各种食材，并取了样，从鸡舍抓了一只鸡来检验。
赵霜则是发现了厨房西墙边的一排六个大瓮，她走到大瓮前，揭开盖子一一查看，果然是六大瓮的咸菜，看咸菜的成色，应该是新腌制时间不久的，有腌萝卜、腌榨菜、腌白菜、腌豆角等等。
看腌制的成色，应该在七天左右。
十三 真凶
看到这么多新制的腌菜，赵霜基本已经明白卢老三的死因了。
赵霜对站在厨房查看的老爹道：“爹，女儿或许知道卢老三中毒的原因了。”
赵墨沉一愣：“什么？卢老三怎么中毒的。”
赵霜道：“您按照女儿的吩咐做，自然可一明白。”说着在赵墨沉耳边低语一番。
赵墨沉听得狐疑，但宝贝女儿向来爱读书，知道的比自己多也难说。
反正目前也没查出什么眉目来，姑且按照女儿说的试试。
赵墨沉走出厨房，对围在外面的卢家仆从道：“谁掌管卢家的厨房？”
一个系着蓝布围裙的中年厨娘向前一步战战兢兢道：“回大人，民妇掌管这里的厨房，可是民妇没有给卢老爷下毒啊！”
赵墨沉没有理会女人的申辩，问道：“厨房里的六大缸咸菜可是你做的？”
厨娘闻言忙到：“是是，那些咸菜都是民妇亲手腌制的，我家老爷最爱吃各种咸菜，每年都吩咐民妇腌制很多咸菜。这些咸菜刚刚才腌制了一集零两天，我家老爷就迫不及待的开始尝鲜了。”
提到自己腌制的咸菜，厨娘隐隐有些自豪，看样子是手艺不错。
一集五天，民间一般设有集市，每五天一集，过集的那天，附近商贩往往汇集到市场中集体摆摊，古代民众往往以集来计算时间，类似现代的一周。
赵墨沉道：“你家老爷是不是昨晚晚饭食用了很多咸菜？”
厨娘闻言紧张道：“是，老爷一日三餐都会吃很多咸菜，可是咸菜是俺亲手腌制的，没有下毒，难道有人在俺腌制的咸菜里动了手脚？”
说着厨娘瘫软地上，若真是有人在咸菜里动了手脚，她可就浑身是嘴说不清了。
赵大人没有理会瘫倒在地的厨娘，一摆手，指挥衙役抓了几只鸡、几只鸭子、几只兔子过来，又吩咐衙役们去咸菜瓮捞了不少咸菜，切成菜丁喂给鸡鸭和兔子。
因为咸菜有咸味，鸡鸭兔子们品尝后，吃得很是带劲儿。
赵大人搬了一把椅子坐下，一群检查归来汇报后的衙役和检查厨房的衙役一起喂完鸡鸭兔子，就围着鸡鸭兔子盯着。
然后，继续盯着鸡鸭兔子。
时间滴答滴答过去，衙役们在老爷吩咐下，依然围着吃饱了咸菜的鸡狗兔子盯着。
围观的卢家人和卢家下人从开始的惊慌、不知所措，渐渐稳定下来，胆子渐渐大起来，渐渐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大人这是在做什么？”
“你没长脑子吗？很明显，大人这是在用鸡鸭兔子试毒。”
“这都试了半个时辰了，鸡鸭兔子们好好的，很明显，咸菜没问题，大人怎么还坐着不动啊？”
“这你们就不懂了吧？赵大人这是在等台阶。”
“什么台阶？”
“你们想啊，整个卢宅都搜过了，没有搜到毒药，怀疑咸菜，咸菜鸡鸭兔子们吃了也没事，折腾了半天什么线索都没发现，这多丢脸啊！”
“那你们快找个台阶给赵大人下啊？”
“我可没有台阶给他，咱们夫人还被他关在监牢里呢！”
“赵大人手底下那么多无头案，根本不需要台阶。”他不怕丢脸。
……
赵霜站得靠后，卢家下人的小声议论，全部听在耳朵里。看样子不帮老爹破几件案子，老爹这无能的锅是放不下来了。
此时的赵大人也很紧张啊，笼子里的鸡鸭兔子一个个活蹦乱跳的，哪里有中毒的迹象，只不过闺女说大约需要一个时辰多的时间，闺女说的方法，咬着牙也要坚持完。
时间滴答。
卢老二小心上前试探问道：“赵大人，就算韩氏将毒下在我三弟最爱吃的咸菜中，也应该是只往盛给我三弟的那盘子里下，不会蠢到下在这五大瓮咸菜里吧？”那得买多少毒药啊！
听了卢老二的话，赵墨沉非常不悦，韩氏不会蠢到往五个大咸菜瓮里下毒，难道是大人我蠢，非要在大瓮里找毒吗？
可是他现在的行径不就是在大瓮里找毒吗？
忠心护主的李捕头呵斥道：“你嚷嚷什么，大人让等着，你等着就是了！”
李捕头作为赵墨沉身边的第一捕快，从来不觉得自己家大人蠢，他先后伺候了五任县太爷了，前边四任县太爷查案一点都不比赵大人高明，而且都没赵大人尽心，他们手下没有无头案，不过是草草结案，糊弄上级罢了。
比如这次的案件，若是前五任县太爷，一定会屈打成招，打得韩氏招认下毒，定案上报结案。无论韩氏有没有谋杀亲夫，都要背上谋杀亲夫的罪名，在菜市口被砍了脑袋，留下身后不知多少年的骂名。
赵大人虽然做不到绝不放纵任何一个坏人，但绝对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卢老二被呵斥后，一时间鹌鹑了，后边偷偷议论的下人们也不敢再议论，场面一时落针可闻。
但是赵墨沉平静的表面下，心里却不安静，这要一个时辰后，动物们啥都没发生咋收场？
一个时辰时间在赵墨沉七上八下的打鼓中过去。
正等着看戏的众人突然听见一个人叫道：“快看，那只鸡在抽搐！”
众人急忙朝关着鸡的笼子里看去，原本活蹦乱跳的几只鸡中，一只个子最小的鸡仔身体在颤抖抽搐，很快就躺到了地上。
有了第一只，很快就出现第二只、第三只鸡……兔子，鸭……一一颤抖着躺下了。
众人哗然：
“咸菜真的有毒！”
“我擦，我今天早上还跟厨娘要咸菜吃来着！”
“我每天都吃那瓮里的咸菜呀！”
“我会不会死啊，我今早也吃了咸菜！”
……
现场顿时一片骚乱，而以前站起来的厨娘再次瘫软在地，口中喃喃：“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往咸菜里边下毒……”
李捕头带着差役已经上前将厨娘包围起来，就等着大人一声令下，将凶手缉拿归案。
谁特么说我家大人断案无能呢，我家大人简直是断案如神！
十四 蒸馒头
赵大人不紧不慢开口道：“李捕头，检查一下那些动物，是否皮肤呈蓝紫色。”
李捕头答应一声，立刻带着两个人查看鸡兔鸭。鸡皮本来就是紫色的，至于兔子和鸭，那么厚的毛，谁知道他们什么颜色。
忠心拥护大人的衙役们拨开动物毛发，认真查找，还真的发现毛发下一块块的淤青呈蓝紫色。
这一发现明确无误的证明了卢老三的死因：吃咸菜吃死的。
卢家下人一番慌乱后，将怒火烧向厨娘，若非差役们围着，就会冲上来乱拳将厨娘给打死了。
小莲扑通跪倒赵墨沉身前：“大人，既然真相大白，是厨娘杀了老爷，我们家夫人是清白的，还请大人放我家夫人出狱，还我家夫人清白啊！”
其实，赵墨沉自己还没有从案件发展的震惊中回味过来呢，见到有人跪倒面前，才回神，扭头看了看身后的闺女。
赵霜微笑冲老爹点点头。
赵墨沉咳嗽一声道：“凶手的确不是韩氏，本官自然不会冤枉好人，自会释放韩氏，还她清白。但真凶也不是厨娘，你们莫要冤枉厨娘，李捕头，扶厨娘起来，任何人不得殴打辱骂厨娘。”
众人一听愣了，这凶手还另有其人！
卢老大急忙问道：“大人，既然凶手不是韩氏也不是厨娘，那凶手是谁？”
卢老二一心想要置韩氏于死地，闻言跪下道：“大人，毒被下在咸菜中，并不能洗脱韩氏的嫌疑，应该是她一早就将毒下在了咸菜中，因为咸菜太多，事后无法处理掉，才被大人英明的发现了！”
赵墨沉捋了捋下颚并不存在的胡子道：“谁是往咸菜中下毒的真凶，本官自会查清。来人，把卢家厨房的六大瓮咸菜抬到县衙去！”
赵大人审案，不但没有抓到凶手，反而将卢家厨房的六大瓮咸菜抬到了县衙，贴上封条、派人日夜看守，难不成他怕咸菜跑了吗？
蓝枫县知县审咸菜的故事像生了翅膀一般很快流传开来，不光蓝枫县，甚至传到了附近县，连州府都隐隐有流传。
不过这是以后几天的事情，现在的赵霜考虑的是下顿吃什么。
从珍馐美味难以下咽到粗茶淡饭都没得吃，这种落差不是一般的大。
走回县衙的路上，赵霜倒是看到了几个饭馆食肆，但考虑到仅仅身揣十文钱的自己，忍住了去吃霸王餐的冲动。
万一古代厨师跟现代厨师不一样，对于提高厨艺根本不在乎，被人认出来知县闺女吃霸王餐，老爹本来就做得摇摇欲坠的官位怕是不保。
回到县衙后院，一名头发灰白的老妇人背着一只袋子等在门口。
“大娘，你有事吗？”赵霜出言询问，如果是伸冤告状的，应该去县衙前门，来后院定然是私事。
老妇人还没有开口，柔娘快言道：“这是王大夫的娘，背着袋子准是来给赵大人送东西的。王大娘，你这给赵大人送的是什么东西？”
老妇人寻着声音转过身对赵霜两人咧嘴笑道：“润儿让我给赵大人送几斤面粉过来，霜儿姑娘真的不记得大娘了吗？”
老妇人说话时眼神飘忽，找到不到焦点的样子。赵霜细看了一下她的眼睛，嗯，白内障。这个时候还没有治疗白内障的方法，这老妇人要不了多久就看不见东西了。
“咳，醒来后我之前的很多东西都不记得了，大娘请进。”赵霜连忙将王大娘请进后院。王大夫人还真不赖，昨天知道赵大人家里要断粮了，今天就打发老娘来给送白面，这个时候一般老百姓家里平常是舍不得吃白面的，王大娘背着的白面看上去得有十几斤，能将这么多白面送人，王大夫与赵墨沉的交情的确不浅。
王大娘熟门熟路地将面粉倒进后衙厨房的面缸里，看样子绝对不是第一次送面接济赵大人。
倒空面袋子，抖了抖收起来，王大娘道：“霜儿姑娘，我回去了。”
霜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就道：“那行，您慢走。”
王大娘一边向外走一边道：“霜儿姑娘若是有时间就用面粉做发面的馒头，吃了顶饿。”
大娘很清楚，这点面粉只能解决赵大人父女几天的口粮，能多吃一顿是一顿吧。
“哦，好的，谢谢大娘，我送您回去吧？”赵霜见王大娘走路眼睛飘飘忽忽的，眼睛视物已经不太清楚了。
“不用，街道我都熟，要瞎了，用不多的时间把每条街的样子记住，就不怕自己走丢了。”王大娘很是乐观地拒绝赵霜，自己走出门。
赵霜送走王大娘，开始思考自己的午饭。虽然家里有了面粉，但她可没打算自己或者让老爹做饭，她做的饭有毒，老爹做得饭难以下咽，所以指导柔娘母女的厨艺迫在眉睫。
赵霜和柔娘到柔娘家时，白翠青大汗淋漓地挑着担子从街口走来，柔娘赶紧上去接住娘亲的担子，自己担上，责怪道：“娘，上午俺不在家，你就不能下午再去磨面吗？看把你累的！”
白翠青用肩头的毛巾擦了一把汗道：“下午还有下午的事情。娘寻思着，总让你推磨也不是个事儿，等咱们挣了钱，买头驴，再磨面，娘一个人就能干了。”
“买驴得花多少钱啊？花那冤枉钱干什么？我有的是力气，再说买了驴咱也没空放驴啊！”柔娘一边和娘说话，一边挑着担子往家里走去。
白翠青招呼赵霜进了家门。
赵霜则感叹着封建社会的落后，小作坊、小农经济，打个烧饼要自己养驴、自己磨面。
“霜儿姑娘，我新磨了面粉，咱们中午蒸馒头吃吧！”白翠青给赵霜搬了凳子招呼坐下，自己去收拾筐子里的面粉。
“好。”赵霜应声道。古代人家，能吃上一顿白面馒头，已经是过年的待遇了，能拿馒头来招待客人，那必须是重要的、尊贵的客人。
嘴巴养叼的现代人，已经不把馒头当回事儿了，但越是简单的食物，越是考较厨艺，越能检验厨子的资质和潜力。
十五 恩公
赵霜记得，从前小徒弟做的馒头是最好吃的，他做的千层馒头，一层层、一圈圈，那柔韧劲儿……简直好吃到爆。
赵霜舔了舔嘴角的口水，只是可惜小徒弟脾气不好，动不动就离家出走。最后一次是因为什么来着？
对了，因为他过生日那天非要带赵霜去龙山顶玩儿。
龙山有什么好玩儿的？既没有好的食材，也没有入得了眼的饭店。哪有自己在家做馒头、再召集师兄弟姐妹们做点儿拿手好菜热闹？
她说不去，小徒弟就生气跑了，跑去法国某个知名餐馆当厨师，直到她死前都没回来。
小徒弟跑法国后，别的徒弟告诉她，小徒弟花了半个月时间在龙山山顶布置，其实是希望生日的时候与赵霜单独过的。
赵霜实在是理解不了，独乐乐哪有众乐乐？过生日只有一个徒弟做拿手菜哪有一群徒弟一起做拿手菜，凑一桌子享用好？再说龙山顶上哪有顶级厨房设备可用？
真是理解不了小徒弟的思维模式？
赵霜摇摇头，不再去想前世的恩恩怨怨，专注于眼前的吃喝。
柔娘将新磨面粉倒进大簸框里晾晒，白翠青忙碌着和面准备蒸馒头。
不过古代有古代的好，这可是纯石磨面粉，自带矿物质。
“你等会儿！”赵霜赶紧出声阻止白翠青粗暴地要抓早上发好的面团的手。
“咋啦？霜儿姑娘。”白翠青的手悬在面盆上空，不解地问道。
赵霜道：“蒸馒头的老面和新面掺和时是非常有讲究的，来来，先去打一桶井温水。”
赵霜指挥白翠青和面、揉面，过程比她自己做馒头繁琐很多，但做为一个靠卖饭为生的劳动者，她一点都不觉得辛苦，反而对自己做出的馒头很是期待起来。
赵霜也有点期待这种纯石磨、纯手工打造的馒头了。
木质的笼屉开始向外冒白气，馒头的香闻飘来，让人不禁想起满眼的金黄色麦浪。
闻着馒头的麦香味，柔娘的口水一串一串往下掉：“娘亲，你今天蒸的馒头格外香啊，今天中午俺能吃几个馒头？”
白翠青嗔道：“你还想吃几个馒头？早上吃的八个窝头消化完了吗？”
赵霜的鼻子几乎闻不见气味，作为一个吃货，没有味觉和嗅觉的日子真心恐怖。她比谁都更加需要美味值来恢复自己的味觉和嗅觉。
在仨女人的期待中，馒头终于熟了。
柔娘流着口水道：“馒头就咸菜，绝顶美味，俺去盛咸菜！”
白翠青有心阻止柔娘去用来招揽生意的宝贝咸菜，但想到霜儿姑娘在，话到嘴边就忍住了，改口道：“就你馋，等会再吃，我盛饭，你先给赵大人送去，回来咱们再吃。”她时刻记住与赵霜的口头约定。
白面馒头、玉米粥、小咸菜，农家饭清淡却别有韵味。
赵霜招呼道：“我们先吃，吃完我回去的时候给我爹带饭。”老爹这会儿正忙，送过去也是晾着，赵霜一个现代吃货，可不在乎古人的虚礼。
柔娘听说可以先吃，激动地直接抓起一个馒头塞嘴里咬了半个，咀嚼几下，另外半个馒头也下了肚。
咂吧着嘴的柔娘，趁白翠青不注意，迅速拿起第二个馒头塞入口中。
白翠青叫道：“死妮子，这可是馒头，不许再吃了！”
赵霜笑了笑，拿起一只馒头咬了一口，还算劲道，有零点零零零一个美味值，随着馒头的下肚，味觉和嗅觉似乎又有了那么一点点的松动。
白翠青拿起馒头咬了一口，赞道：“真好吃，又有劲儿、又脆，俺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馒头！”
三人正吃着饭，门口传来笃笃的敲门声。
柔娘不情愿地起身去开门，起身的时候还不忘迅速从白翠青的监视下抢走一个馒头。
白翠青骂了声死妮子，赶忙享受美味的馒头了。
门口传来柔娘的开门声和少年的说话声：
“竹板打一响，恭喜发财又健康，姑娘，赏几个馒头吃吧？”
“柔娘，你家今天中午的馒头格外香啊！”
原来是要饭的，白翠青的馒头飘香，把乞丐引来了。
听声音，这几个乞丐声音很稚嫩，少年人的声音。
赵霜一边嚼着馒头，一边扭头向院门口看去。
“看什么看，连救命恩人都不认得了吗？”站在最前边，一个十三四岁模样的少年看到赵霜扭头，立刻冲着她凶道。
救命恩人？赵霜一脸懵，难道说从前这个小乞丐救过自己的前身？没有记忆是很麻烦的。
柔娘立刻帮赵霜辩白道：“付宁小子，你可别误会，霜儿姑娘怎么会是忘恩负义的人？只不过是因为霜儿姑娘溺水头部受了损伤，以前的事情许多都记不起来了。今儿早上连我和娘亲都不认得了呢！”
小乞丐轻蔑笑道：“失忆了？这倒是忘恩负义的好借口！”
白翠青拿起几个馒头走向门口笑道：“付宁啊，就算霜儿姑娘忘了以前的事情，赵大人还记得，你救霜儿姑娘的大恩，赵大人自然会报答的。”
说话间将馒头给了柔娘，柔娘虽然有些舍不得，但还是很痛快地将馒头分给几个小乞丐：“拿着，我家今天蒸的馒头贼好吃，这是霜儿姑娘指点我娘蒸的，可别说霜儿姑娘忘恩负义哦，若是没有她，你们怎么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馒头？”
这位小乞丐居然救过自己，赵霜起身走到门口，认认自己的救命恩公。
少年十三四岁模样，清秀白净，虽然是个乞丐，穿着破烂，但一点都不脏，头发整整齐齐挽了一个发髻，脸、脖子、手都白白净净，若非衣服上新新旧旧、大小不一的补丁，还真的无法把这样一个清秀俊美小少年认成乞丐。
这让赵霜对这小乞丐的印象瞬间好了不少。
在人们的固有印象里，似乎乞丐就应该是披头散发、脏兮兮的、又酸又臭浑身上下跳蚤乱蹦。
但赵霜认为脏兮兮的乞丐是最没有职业道德的表现，身为一个乞丐，既不用忙着上班加班996、也不去创业，收入来源就是靠别人的施舍，你还不把自己弄干净点，又脏又臭熏人还要人给你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