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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媚眼空空     怡家怡室txt下载     怡家怡室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七章 对局

    目光碰上少年郎火热的眸子,仿佛一张热力四射的网,饱含热情的向她扑来。

    陆淑怡心下微痛,轻捏手中丝帕,不忍再看那目光。

    都是血肉之躯,苏子文的心思她怎会不懂?

    但是她对他真的感觉不到心动,但凡有一丝丝的心动,她都会回应他的热情。

    只可惜她从未对他心动过。

    在她心里,苏子文只是她的亲人,是表哥,也是朋友。

    陆淑琪的眼神带着锋利的刀刃,恨不得一刀一刀将陆淑怡凌迟。

    她本来和苏子文相处的好好的,一个画画,一个研磨,二人在一起是何等的高兴。可这样美好的一刻,却被这些人给生生打破了,叫她如何能不恨?

    “我听闻表弟的工笔画画的极好,正好我屋里还缺一副观音图,便请他过来给我画一副。”陆淑娟笑着请陆淑怡她们落座,又唤了丫鬟上了热茶。

    “我说呢,原来是给大表姐画画啊,怪不得这两日瞧不见他的人影儿。”苏良玉抿嘴一笑,拉着陆淑静和陆淑青往书案边走去,笑着道:“给我们瞧瞧你画的画,让我们也开开眼。”

    苏子文见陆淑怡并没有跟着她们走过来,他眼神一黯,心中微微叹一口气,语气便也没有方才那么欢实,只微笑道:“稿本尚未画完呢,你们看看还有没有需要改动的地方?”

    陆淑怡并没有马上凑过去,她笑着伸手去逗陆淑娟怀里的兰姐儿。

    兰姐儿粉嘟嘟的极可爱,一戳小脸蛋就会咯咯的笑,陆淑怡笑着道:“兰姐儿可真是可爱,怎么看都看不够。”

    心里却暗想。既然是画画,为何苏子文和陆淑琪身边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若是陆淑娟再借口出去了,这屋里头岂不是只有苏子文与陆淑琪二人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难保不会传出什么闲话。

    陆淑琪今年又到了及笄的年纪,若是真有什么闲言碎语,苏子文还能全身而退?

    看样子,这一切或许是早就安排好的。其目的便是让陆淑琪和苏子文传出些男女间暧||昧的闲话。当然。这些闲话最好能传到陆老太太耳朵里,或是能传到易州苏家陆昭萍的耳朵里。

    到那个时候,陆家和苏家为了顾全两家颜面。还能不促成这桩婚事?

    真没想到陆淑琪为了能嫁给苏子文竟然赌上了她自己的名声,她难道就没有想过,若是苏子文誓死不肯娶她呢?到了那时候她岂不是鸡飞蛋打,什么都得不到。

    前世的苏子文可是二十多岁了依旧孜然一身。身边连个通房都不曾有。

    陆淑怡微微抿唇,目光悄悄看向了苏子文。

    若是真让他娶了陆淑琪。他会快乐吗?

    答案不言而喻,他肯定不会快乐。非但不会快乐,若是将来有一日他发现了陆淑琪的真实面目,或许他更多的会是憎恨和厌恶。人生便也没有丝毫趣味可言了。

    表面上看着那么乖巧一个女孩子,谁会想到她内心的龌龊恶毒……

    耳边传来陆淑静咯咯的笑声,“果然工笔画还是表哥画的最好。细微之处见真章,单眼睛上这一笔就极传神。”

    “不过是胡乱画的罢了。你们可别夸我,二舅才是工笔画的高手呢!”苏子文挥手笑了笑,目光转而又瞄了陆淑怡一眼。

    这一次陆淑怡没有回避,她拉着兰姐儿的小手,侧着身子抿嘴一笑道:“既然表哥觉得我父亲的画画的比你的好,那你为何不去我父亲房里画呢?他这两天可是天天在书房里研究画,正好你去了也可以给他做做伴。”

    话一出口,陆淑怡立刻感觉到了两道极狠毒的目光向她投射过来。

    她并未理会,反正她和陆淑琪的梁子已经早早就结下了,多结一次也无妨。

    苏子文一拍脑门笑道:“对呀,我怎么忘了这一茬。”一面低头开始收拾书案上的纸张,“正好我有一处地方画的不满意,二舅说不定还能帮我改改。”

    “……可是……”陆淑琪一脸着急,可是了半响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只能冲陆淑娟使眼色求救。

    这种时候陆淑娟也没有办法留人,只能默默冲陆淑琪轻轻摇了摇头,叫她稍安勿躁。

    陆淑怡将她姊妹二人脸上的表情全都看在眼里,果然此事也有陆淑娟的份儿。

    真是没想到,这姊妹两个串通一气去骗一个男人,实在无耻到了极点。

    可悲前世她还一直觉得她们姊妹两个性子和婉,好相处呢!

    知人知面不知心,便说的是她们。

    苏子文很快收拾好了所用之物,笑对陆淑娟道:“大表姐,等画画好以后我给你送过来,这几日我便在二舅那里蹭饭了。”

    陆淑娟只能颔首道:“去吧,慢慢画,我不着急要。”

    陆淑怡暗暗松一口气,总算遏制住了一场悲剧的发生,要是她再来的晚一点,没准儿陆淑琪和陆淑娟就得手了。

    看来陆淑琪对苏子文的心思,她也得找个机会和苏子文好好说说。若是再不说,只怕陆淑娟和陆淑琪还会另想别的办法设计他入局。

    陆淑琪气的脸色发白,此刻恨不得将陆淑怡生吞活剥。

    好不容易制造的机会,竟然就这么没了……

    “你们去不去二舅的书房?”苏子文怀里抱着纸张,笑着邀请陆淑怡她们。

    到了这个份儿上,陆淑怡也不愿多座,盈盈起身道:“正好父亲邀了我下棋,改明儿我再过来陪兰姐儿玩吧。”

    陆淑怡要回去,苏良玉她们自然也不会待着,一并起身笑着道了别,几人有说有笑的往陆二老爷的书房去。

    陆淑怡前脚走,陆淑琪后脚就将手里的研石桄榔一声砸在了地上,咬牙切齿骂道:“贱人……”

    陆淑娟生怕闹出动静,忙让人关了房门,又让乳母抱走了兰姐儿,方开口训斥道:“瞧你沉不住气的样儿,不就是这一遭儿没成吗?至于又摔东西又骂人的。”阔袖一挥,陆淑娟安安稳稳坐在一侧的圈椅上,稳稳当当道:“人走了又不是不回来了,你怕什么?”

    陆淑琪气不过,咬着嘴唇恨恨道:“我和文表哥本来好好的,都是陆淑怡那个贱人坏事……”

    陆淑娟冷哼一声,横着眉毛不以为然道:“行了行了,别那么没出息,你若有本事就把三丫头给弄死,一了百了,免得你日日这么痛苦。可你要是没那个本事,你就少在我耳朵边上唧唧歪歪的,听的我都烦死了。”

    陆淑琪凄然的掰着养的水葱儿似的指甲,嘤嘤哭哭啼啼道:“你不让我唧唧歪歪,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再找机会呗。”陆淑娟声音淡然,抬手抚弄鬓角碎发,举目问她道:“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当真是非苏子文那臭小子不嫁?即便此事要拿你的清白去换,你也心甘情愿?”

    陆淑琪目光灼灼,一字一句道:“我这辈子非他不嫁,若是他不肯要我,我就绞了头发当姑子去。”

    陆淑娟点头,沉吟道:“那我再想想别的法子,这几日你且忍忍,切莫胡来坏事。”

    陆淑琪郑重点头应是。

    苏子文拿着画稿去找陆二老爷,陆二老爷果然很高兴,指着他的画稿道:“这观音画尤其要画好观音的慈目和手指,所谓神韵,也在这两个地方。”

    苏子文当即笑道:“果然还是二舅的书画造诣高……”

    陆淑怡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还真是没心没肺的,都没有察觉出来方才有多危险。

    “依我看,表哥这幅观音图离画的好还差得远呢!”陆淑怡当即给苏子文泼了一盆冷水。

    众人哑然。

    苏良玉更是满眼疑惑的看着陆淑怡。

    “怎么不好?”陆淑静微微皱眉,又仔仔细细看了那画,撅嘴道:“我看着很好啊。”

    陆淑青也道:“我也看着很好,反正我是画不出这么好的画。”

    “别理她,她那是嫉妒。”陆二老爷笑呵呵的拉了拉苏子文的胳膊道:“来,咱们舅甥俩先下一盘棋,等下完了再画。”

    偏苏子文也是个一根筋,听陆淑怡说他的画不好,当即伸直了脖子道:“愿闻其详,三表妹说说,我这画哪里不好?”

    陆淑怡也不明说那里不好,只胡搅蛮缠,扬眉道:“反正就是不好。”

    “哪里不好?”

    “哪里都不好……”

    陆二老爷听的一个头有两个大,干脆苦笑一声拉了苏良玉道:“走走走,你陪我下棋去,让他们慢慢撕虏去,我可不陪着了。”

    陆淑青她们也只当陆淑怡这是在和苏子文胡搅蛮缠闹着玩,毕竟他们两个见面总有吵不完的架,这样的场面便也见怪不怪了。

    三人一时笑着跟着陆二老爷去耳房下棋。

    屋里只剩下陆淑怡、苏子文和墨菊三人。

    苏子文苦着一张脸,手里拿着画稿仔仔细细的看着,嘴里喃喃道:“哪里不好?你倒是说啊,到底哪里不好?”

    陆淑怡见他认真的模样,这才忍不住噗嗤一笑道:“画人难画心,这就是不好的地方。”

    苏子文一愣,这才发觉自己被耍了。

    不过他却一点都不生气,反而觉得很高兴。

    能被她这样耍着玩也挺好,最好一辈子都能这样才好。(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章 拒绝

    苏子文扯开脸皮笑着。

    “表妹说的对,世上之物皆可以入画,唯独人心不能画。”

    “既然知道人心不可画,那表哥可知道方才你很危险?”陆淑怡目不转睛看着苏子文,一脸的严肃认真。

    苏子文一愣。

    危险?

    何来的危险?

    “我不知道何来的危险……”苏子文深深皱眉,继而笑道“我不过是替大表姐作画而已,怎么可能有危险。”

    他还真是迟钝,竟一点不曾察觉。

    陆淑怡无奈叹一口气,极认真道:“方才你作画,身边为何没人伺候?”

    “不是有二表妹替我研磨吗?”苏子文显然没有将此事往男女之事上想,挥一挥袖子不以为然笑道:“我自来不喜身边太多人伺候……”

    “那男女大防表哥也不顾了?”陆淑怡音调略一提高,往前探出半个身子道:“方才你和二姐姐作画,身边连个倒茶的人都没有,若是没有大表姐在,你们二人岂非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目光微动,她叹道:“若是外人传扬出去,你怎么办?”

    她并未说陆淑琪怎么办,而是明着问苏子文该怎么。

    对陆淑琪来说,她反正也是不择手段想嫁给苏子文的,即便为此她闺誉有损,可若是能就此嫁入苏家,对她来说也是稳赚不赔。

    苏子文一愣,抿着嘴眼神有些恍然。

    对他来说,他从未想过这些,他在意的只是陆淑怡,只要陆淑怡心里没有别的男人就行。

    至于他自己。他压根就没将这样的事情当过事情。因为在他心里只有陆淑怡一个女子,至于别人,就算共处一室又能如何?反正他的心坚如磐石,绝不会为别的女子而动。

    陆淑怡对他的反应视若无睹,继续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着你。二姐姐她心里喜欢你。你若是对她也有意思,那往后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便假装看不见,你也可尽早让姑母前来提亲,早日订下终身大事……”语气微滞,她眨眼看了苏子文两眼,方开口继续道:“若你对二姐姐无意。那往后你离她还是远些吧,别徒惹纷怨……”

    苏子文两眼直愣愣的瞪着陆淑怡,显然听的呆掉了。

    陆淑琪喜欢他?

    可是那日在大慈寺山中的凉亭里陆淑琪还那样劝他,要他向陆淑怡表明心迹……

    心里纷乱如麻,嘴唇微微动了动。半响才道:“此事……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陆淑怡神色肃然,拢一拢衣袖道:“反正事儿我已经和你说了,至于往后该怎么做,你自个儿琢磨。”

    苏子文垂眉沉默,只一瞬,他便抬着眸子一脸坚定的从口中吐出一句:“我对她无意。”

    陆淑怡早知结果,她缓缓道:“既是无意,那表哥以后还是多注意分寸。若是真惹出什么乱子,以苏家和陆家的关系,到时候你非娶二姐不可。”

    她能做的也只是提醒他而已。

    苏子文笑了起来。扬起嘴角的弧度静静看着陆淑怡。少年的心十分敏感,此刻他觉得陆淑怡可以支开人提醒他这些,是因为陆淑怡关心他的亲事,或许……她心里是不是也有他的一席之地?

    “你放心,我绝不可能娶她。”苏子文像是许诺般的说着,“即便要娶。我也只会娶我心爱之人。”

    他是误会她的意思了?

    陆淑怡一愣,怕他误会。马上一口道:“我有什么好放心的?对我来说,表哥能娶到佳偶。我这个当表妹的也会跟着高兴。”

    话音未落,苏子文立刻皱起了眉头,脸上的表情陡然变的凝重。

    难道是他会错了意思?她对他竟一点意思都没有吗?

    苏子文觉得五内具煎,心里仿佛熬油一般,他顾不得许多,迈上一步,一把握住了她的胳膊,声音明明很急躁,却又生怕外人听见似的,压得极低极低:“你当真不知道我的心思吗?”

    陆淑怡脸色有些不好看,忙挣扎道:“你先松开咱们再说话好不好?”

    墨菊也吓得不行,又不敢叫,只能皱着眉头小声乞求道:“表少爷先放开我家小姐再说话吧……”

    苏子文一脸执拗,一字一句道:“不放,我不放,我不放。”

    陆淑怡气的脸色发白:“你是想让我毁了闺誉不成?你若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成不?你先放开我……”

    陆淑怡心里有些害怕,害怕苏子文一冲动真会做出出格的事情来。

    若真是那样,她会恨苏子文一辈子的。

    苏子文喘了两口粗气,握着陆淑怡胳膊的手却一点点松开,“我以为你知道的……我以为你知道的。”他声音怅然,眼神像是受伤的困兽,一手撩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一抹咬痕:“这道疤痕你还记得吧?”他声音又轻又柔:“这道疤痕跟了我多少年,我的心里就放了你多少年……”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向她表露心迹了,虽然是在这样的气氛下,虽然他显得有些狼狈,但终于还是说出口了。

    心上忽然一松,那种压抑多年却不得说的解脱感油然而生,四肢百骸忽然就觉得轻松下来,仿佛一股沉沉的气儿飘走了。

    墨菊惊得目瞪口呆,咽一口唾沫不敢出声。

    陆淑怡握着手里的帕子微微怅然了片刻,然而面前的局势容不得她怅然,也容不得她多做考虑,于是吸一口气,极缓和的和苏子文说话:“……表哥的心思我知道,我不是傻子,你对我的好我怎么可能感觉不到。”

    苏子文目光一聚,焕然一亮:“既然你明白,那我娶你可好?”

    “表哥……”陆淑怡摇头出声:“你不要逼我好不好。”

    只是一句话,苏子文却心痛的无以复加。

    不要逼她……

    看来她心里果然没有他。一切皆是他一厢情愿罢了。

    他叹一声,仍旧笑着问道:“那你心里可是已经有了人?”

    陆淑怡摇头。

    “……既然这样,那我要做什么,表妹也别管我。”苏子文仰头又是一叹,脸上的表情恍如壮士断腕一般。一字一句道:“表妹一日不嫁,我便不会先娶。”

    言毕,迈一大步转身从陆淑怡身边走过。

    耳侧有布料摩擦发出的窸窣之声,他的足音极重极沉,似是用尽全身力气一般。

    错开一个间隙,他淡淡道:“二表妹的事情谢谢你告诉我……”

    “……你又何必执着?”陆淑怡轻叹。

    “不为别的。只为我的心,仅此而已……”

    心?

    前世她也是为了自己的心,一意孤行想与何泰成双成对,可是最后的结果又如何?

    说破了,从此以后她还怎么从容应面对苏子文?

    陆淑怡觉得烦死了。抛开大家闺秀的矜持,双手使劲挠着头发。

    梳的好好的发髻,转眼便成了鸡窝。

    “我的祖宗哟,别挠了,天色尚早,要是进来个人可如何是好?”尤嬷嬷急忙拿了黄杨木梳子递给墨菊,“快给小姐梳头吧,万一进来人。瞧着怪不好的。”

    墨菊知道陆淑怡心烦,只能哄着劝着道:“要不……梳了头咱们去找太太说说话?”

    “不去……”陆淑怡双手托腮,头摇成了拨浪鼓。

    “……那咱们几个玩叶子牌?”

    “不玩……”

    墨菊无奈。只得转身对冬梅道:“你来哄吧,我是不行了。”

    冬梅只好使出浑身解数,讲了几个她以前在村里听的故事。

    墨菊她们都听的忍不住捧腹大笑,可独独不见陆淑怡笑。

    冬梅摇头道:“瞧吧,我也没那个本事。”

    “你们都别费力了,除了墨菊都下去休息吧。”陆淑怡拖着两个腮帮子。让墨菊坐在了身侧。

    墨菊不敢惹陆淑怡生气,只好坐下。

    “……你说我以后可怎么见文表哥?见了面会不会很尴尬?”陆淑怡长嘘一口气:“光是想想我就觉得尴尬。可是不见面又不可能,哎……真是烦死了。”

    墨菊苦笑。

    遇到这种事情不管是那个女孩子都会觉得尴尬吧。

    她温言安慰道:“没事。文表少爷不是那等小肚鸡肠之人,他应该不会怪你。再说了,你也没说错话啊。”

    “这倒是。”陆淑怡听了心情稍微好了些。

    她又没有做错什么,况且她说那些话句句都是为了苏子文好,有什么错?

    若是有错,也只能怪她这颗心死活不肯为了苏子文动一下。

    “不过……”墨菊双手来回绞弄着,表情稍有犹豫。

    “有什么话你就直说。”陆淑怡坐直了身子,静等着墨菊开口。

    墨菊想了想,眼神一闪,小声问道:“您为何不肯嫁给文表少爷?依奴婢看,他可是最适合您的人。”

    最适合?

    陆淑怡扁嘴,无奈道:“我倒是想嫁呢,可我……可我对他没那种意思啊!”她直言了当,也不避讳,反正墨菊比她大,懂那种意思。

    墨菊一撩眼,不以为然道:“等正经过日子了不就有感情了?”

    “那要是还没感情怎么办?”陆淑怡瞪直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墨菊。

    墨菊扶额:“那你倒是说说,你对谁有那个意思?”摇一摇头又苦口婆心道:“您仔细想想,明年您可就及笄了,一及笄就要议亲。纵观咱们认识的各家公子,还能有谁比文表少爷好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章 热闹

    陆淑怡微微怅然了片刻。

    明年她该及笄了,及笄后必然会议亲。

    议亲……

    到底谁会是她的良人呢?

    墨菊还在苦口婆心的劝着:“苏家家世咱们是有目共睹的,文表少爷也是一表人才,学问又极好,今年下场子若是能中案首,那以后致仕也是指日可待之事。”话音一转又道:“虽然起初奴婢瞧着他有些吊儿郎当的,可是相处下来不难发现他这个人待人接物都极好……”

    陆淑怡越听越烦躁,揉着眉心道:“罢了,此事就此揭过吧。以后的事情谁又能说的准,且走且看吧。”

    墨菊见她不愿意听,只能住口不语。

    此事后,一连两日陆淑怡都没有再去过陆二老爷的书房,很明显,她是刻意想避开苏子文。

    而苏子文也未曾再来找过她,更不去陆淑娟那里。

    两人都心照不宣守着秘密刻意回避。

    一晃到了初十,何二太太带着何泰和何昭儿从易州赶来给陆老太太拜年。

    陆老太太十分高兴,特特包了两个大大的红封给何泰和何昭儿,又派人叫了陆家的几个孩子并苏家兄妹一起过来陪着何家兄妹说话。

    陆淑怡本不想过去,一则她想避开苏子文,免得二人见面尴尬;二则,她更想避开何泰,不想二人之间有任何的交集。

    可大过年她一没病,二没有别的事情,不去实在说不过去。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过去一趟。免得叫人闲话。

    坐在妆台边让墨菊梳头,她叮嘱道:“只梳简单的发髻即可,至于头饰,也别用太好的,只戴家常的便可。”又吩咐冬梅道:“找一件大方素雅的襦裙。”

    她不想在装扮上成为最扎眼的哪一个。

    陆老太太屋里热闹极了。大太太,吴氏,三太太,四太太以及陆淑娟她们都陪着何二太太说话。

    何二太太坐在陆老太太的下手里,身上穿着带翻毛的真紫色绣花夹袄,下身着绿豆沙马面裙。头上簪着赤金镶玉发钗,两手端在裙上,着实的雍容华贵。

    “这几月不见,我瞧着您的气色愈发好了。”何二太太端然看向陆老太太,笑吟吟的寒暄着。“老太太可是有什么喜事?”

    陆老太太身上穿着宝蓝色缎面灰鼠皮对襟褙子,下身着姜黄色撒花缎面马面裙,头上用的也是赤金嵌宝石的发箍,手里端着梅花手炉,笑的和蔼,客套道:“你们能来,可不就是大喜事吗?”

    众人皆是一笑。

    何二太太微微一笑,目光又看向吴氏道:“二太太近来身子可大好了?”

    吴氏笑着道一声谢。“比先前好些了,只是药不离口,总要吃个两三年才能停吧。”

    说起吃药。吴氏略显苦闷。

    且不说药苦,就是日日身上的药味都散不干净。

    何二太太客客气气安慰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事儿急不得,也不是急能好的了的事儿,还是慢慢养着把病根给除了吧。你好了孩子们才好。”

    “这话说的对。”吴氏微一叹息:“我身子不好,孩子们也跟着我受累。每日还要侍疾。”

    陆淑怡迈腿进去的时候,正好听见吴氏说这些话。

    她心上不由一酸。常年得病之人心思总比别人敏感些,生怕自己个儿的病连累他人。

    母亲便是如此吧。

    陆淑怡缓步而入,微笑着垂眉行了礼。

    何二太太看她一眼,笑着唤了她上前,吩咐身边嬷嬷递了她一个红封,“过年图个吉利,拿着玩去吧。”

    陆淑怡道了谢,悄悄的捏了捏,还挺厚实。

    何家是有家底子的人家,红封装的少了他们也拿不出手。

    “你昭儿表妹他们在暖阁里玩,你也过去吧。”吴氏冲她摆了摆手。

    陆淑怡笑着应了是,又屈膝行了礼,方往暖阁里去。

    此时暖阁里的气氛十分热闹,陆文辉正立在矮几边上扬高了声音说着荒诞杂事,“那可是前朝的事情,听说有一日一个猎户刚拿箭对准了一只狐狸,结果谁曾想到那狐狸竟然开口说话,求那猎户别杀它。”

    “……猎户怜惜之,遂动了恻隐之心,放了那狐狸。”

    “后来呢?后来如何了?”陆淑静的声音透着急迫,她总是那么好糊弄,小孩子就是小孩子。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陆文辉卖关子故意不说,急的陆淑青她们也问。

    “说呀,到底最后如何了?”

    女孩子对这种荒诞不经的事情总是兴致盎然,自是一个比一个等的急切。

    “……后来有一日那猎户又去山里头打猎,结果竟遇上一位十分貌美的年轻小娘子,那小娘子便是狐狸幻化的,对不对?”何泰的声音清朗有力,他呵呵笑道,“这是《怪志杂谈》上的一篇名曰《狐娘》的文。”

    《怪志杂谈》前世陆淑怡就看过,这篇《狐娘》陆淑怡也看过,最后的结果是狐狸幻化美女嫁于了猎户,而猎户则因与狐狸交好而失去了精气,最后无力而死。

    这样的结果何泰他们自然不会和陆淑青她们讲,她们能听到的也只是单纯美好的猎户救了美狐娘的故事。

    门帘掀起,陆淑怡大大方方的走了进去。

    众人目光登时落在她一人身上。

    “大家都在啊,我说外头听着这么热闹呢!”陆淑怡笑着同比她大的几个见礼,当然也包括何家兄妹和苏子文。

    何泰风采依旧,身上穿着宝蓝底子紫金色团花锦袍,小黑皮靴,身姿挺拔,微微一笑同她打了招呼。

    何昭儿则是穿着烟霞色对襟绣花褙子,同她母亲一样,头上珠翠叮咚,分明很贵气的东西,可陆淑怡总觉戴在她头上稍显俗气。

    她不喜欢何昭儿,何昭儿自然也不喜欢她,二人只是面子上的功夫,互相垂眉笑着打了招呼。

    面对苏子文,她大方,苏子文也不好小气,再说他也小气不起来,于是笑着说道:“二舅又指点了我几处地方,画稿现在总算是完成了,改日你要是有时间,过来看看我的底稿。”

    陆淑怡笑着应了:“好。”心里却道,不过两日,他整个人明显憔悴了几分,看来是因为她决绝的缘故。

    捏一捏手指,心里多少有些愧然。

    何泰闻言道:“什么画稿?”

    陆淑青抢着道:“是大表姐托给文表哥的,让他帮着画一副观音图,那日我就见了底稿,画的特别好。”

    “哦……”何泰了然的点了点头,冲苏子文笑着调侃道:“看来你的工笔画很受欢迎,改日若有空,给我也画一副吧。”目光微转又看着陆淑怡,慢声道:“三表妹还会看画?”

    陆淑怡本不想同他说话的,但是人家都问了,她岂有不答话的道理,只能笑着道:“我哪里会看什么画……不过是瞎看罢了。”

    苏子文见何泰同陆淑怡说话,心里有些不舒服,忙转移话题道:“那会子咱们不是说后儿个办个蹴鞠比赛吗?若是办的话,要早早的和老太太说,不然不好准备。”

    要办蹴鞠比赛?

    陆淑怡皱眉,虽是正月里,可是冻了一整个冬天的地尚未消融,若是有人摔着了,还不摔坏了腿?

    她有些不赞成,可是蹴鞠是男孩子的事情,也轮不到她插嘴。

    找个地方挨着陆淑静她们坐下。

    陆文辉一脸赞成道:“是,若是定下来咱们就早些和祖母说。若是比赛起来,咱们需要的东西还多呢!”

    陆淑怡实在忍不住插一句嘴道:“蹴鞠怎么着也得凑两队吧,你们这几个人,和谁比?难道你们要踢单球门的?要是那样,还有什么意思?”

    “唔……你当我们没人啊?”陆文辉耸耸肩,笑道:“我们踢八人场的。”他顺势抬手挽住了苏子文和何泰的肩膀道:“我们陆家兄弟几个加上几个前院的护院算一队,泰表弟和文表弟还有姐夫他们再加上几个护院算一队,这样人还有富裕的呢,到时候可以替换。”

    “还有我呢,算我一个。”陆文杰自告奋勇的站在了陆文辉身边。

    陆淑静吃吃一笑,不忘打击道:“你还是算了吧,上了场子没准儿蹴鞠都摸不着一下就摔伤了。”

    众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胡说”陆文杰挑眉表示不服气,“我肯定要上场子。”

    “好好好,哥哥收了你。”陆文辉笑着应了。

    陆淑怡忙冲陆文辉使眼色,陆文辉又补充道:“收你做替补。”

    陆文杰急了,当即道:“不行,我不做替补。”

    “替补就替补吧,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好。”苏子文拍了拍陆文杰的肩膀,要他知足。

    陆文杰想了想也对,只能垂着头妥协道:“那我就当替补好了。”

    “若是没有彩头,你们这样玩也没趣味啊……”何昭儿盈盈一笑,目光自始至终都在何泰的身上,“比赛要有彩头才好玩,你们去和老太太说说,让她老人家多准备些彩头。”

    “那是自然,彩头必须要有。”陆文辉拍着胸脯子一口应了,道:“彩头的事情我去和祖母说,至于别的事情,咱们几个还是一起去说吧。”

    男孩子们自然没有任何意见,当即拥臂搂肩的走出去和陆老太太说蹴鞠的事情。

    女孩子们则坐在原地说话。(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 炫耀

    陆淑怡冷眼瞧着,满堂女子各个都在意自己仪表,一个个锦衣华服,娇媚如盛放花儿一般。

    不过最让她惊讶的却是陆淑芳的打扮。

    陆淑芳挨着四房的两个女孩子端端正正坐在绣墩上,今日她身上穿着潇湘色金银鼠比肩褂,下身是葱绿的孔雀绸襦裙,头上更是戴了十六颗珍珠的发箍,加上耳朵上一对赤金柳叶耳坠,腕上戴了一对镂空缠枝花银镯子,通体贵气竟可与何昭儿比肩。

    陆淑芳这样打扮,陆淑怡还是头一次见。

    反常即为妖。

    心思微动,便也格外注意陆淑芳的一举一动。

    女孩子们聚在一起不外乎说些平日里的喜好或是府上丫鬟们的趣事。

    陆淑怡对这些不大感兴趣,只时不时的“嗯”一声凑个人数。

    倒是陆淑芳兴致高昂,起身挨着何昭儿坐下,口口声声表姐长表姐短叫的极响亮,又抿嘴笑道,“听闻年前头太后大赏何家,表姐一定也得了不少宫里头的好东西吧?”

    年前腊月二十,何太后大赏何家族亲,就连八竿子打不着的何家人都赏了不少东西。

    陆淑怡知道,何太后赏赐何家,明面上像是体恤族亲,实则则是向皇上示威,顺带着也有蔑视刘姓皇族之意。

    这是当权者之间的博弈,并非只是封赏这么简单。

    当然,小姑娘们那里懂这些,她们艳羡的只是皇太后赏赐的那些奇珍异宝罢了。

    何昭儿一听先是一笑,继而轻扬下巴,眼角眉梢皆是得意。“是啊,太后赏赐了不少东西,光首饰就有几匣子。”盈盈抬起手腕,腕上的赤金手镯明晃晃的,她轻撇嘴角。傲然道:“这赤金莲花镯便是太后娘娘所赐,怎么样,瞧着不错吧?”

    陆家的女孩子从未得过皇族的赏赐,自是认为皇宫的东西都是极好的,一个个目不转睛的看着。

    “皇家的东西果然做的精妙,一看便不是俗物。”陆淑青颇有些艳羡。啧啧做声道:“昭儿表姐可真是有福气。”

    “那是自然,咱们谁有那个福气能得太后赏赐?”陆淑琪轻轻一笑,缓缓道:“若是我母亲没嫁来陆家,说不定也有赏赐呢。”

    何昭儿眉梢一挑,笑的轻轻摸了摸腕上镯子。又炫耀道:“太后还赏了我们何家姊妹几支琉璃簪子和几把宫制团扇,琉璃易碎,母亲怕我摔坏,已经替我收起来了,团扇到了夏天的时候正好可以拿着打凉。”

    “你可真命好。”四房的陆淑芬从不说话的人,都不由羡慕的咂舌。

    何昭儿听了很受用,腰身越发挺的笔直。

    这种小姑娘炫耀的把戏,陆淑怡也懒得参与。

    虽然两世她都未曾摸过皇家的东西。但是她也深知道皇家的东西并不好拿。他日若是何太后归天,亦或者被刘家皇族灭掉,何家还能过的如此安逸?

    一朝天子一朝臣。到了那时候,何家便会如前世的陆家一般任人宰割,受尽世间羞辱。

    《左转》有云,居安思危。

    可世上富贵之人,又有几人能真真懂其含义?越是富贵越是想要享受安逸,越是挥霍无度。

    正因如此。便也有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一说。

    拢一拢衣袖,耳畔是陆淑静极小的声音:“这个何昭儿真是讨厌。不过是个破镯子,有什么好炫耀的……”

    陆淑怡苦笑:“那你别理她就是了。何必自寻烦恼。”

    陆淑静撇了撇嘴……

    陆淑怡捏着帕子暗想,此番何太后大赏何家,势必会让刘氏皇族愤懑,淮南王刘肃会不会就此开始招兵买马?

    算一算时间,此时的淮南王应该已经开始筹谋谋反了吧?

    陆淑怡心里正想着,却见门帘晃动,陆文辉他们笑吟吟的走了进来,一进来便道,“蹴鞠比赛的日子定了,就在上元节。”

    “那咱们不过上元节了?”陆淑青忍不住问道。

    “过,怎么会不过。”陆文辉笑着坐了,又端着茶盏喝一口茶,慢条斯理道:“祖母说了,白日里咱们举行蹴鞠比赛,晚上摆花灯,咱们还可以出门去看花灯。”

    陆文杰也兴奋道:“祖母还说,今年陆家出银子摆了龙门阵,叫咱们都去。”

    陆家几乎每年都出银子在镇子上摆龙门阵,这已经是惯例了,并没什么稀奇的。

    陆淑怡不说话,端着茶盏小口小口啜饮。

    “那彩头呢?祖母可说没说今年设什么彩头?”陆淑芳忽然开口,陆淑怡忙投目光悄悄看过去。

    只见陆淑芳目光盈盈,双颊泛着微微的红晕,目光不偏不斜正好落在何泰的身上。

    陆淑怡一惊,这样的景象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陆淑芳的表情,分明就是少女心动娇羞的表情。

    难道陆淑芳对何泰有意?

    虽然前世陆淑芳最后嫁的是确实是何泰,但是陆淑怡自始至终都觉得那是因为安姨娘筹谋她才能嫁给何泰,与喜欢无关。

    可是方才陆淑芳面上的表情又分明是那种情窦初开的小女孩遇见心仪之人的表情。

    这种表情她极熟悉,前世她每每看到何泰便是这种表情。

    总觉得忘记了,可那种感觉倏然又回归了身体,端着茶盏的手指一颤,一盏热茶汤呼啦一下浇在了自己的衣裙上。

    肌肤沾染上茶汤的热力,她忽然就清醒过来,“嘶”的皱眉轻轻叫了一声。

    冬日里的茶不比夏日里的,夏日基本都是凉茶,可冬日里都是喝热茶,这一烫确实有些疼。

    墨菊忙拿了帕子帮她擦拭裙上的茶水,一边急声道:“是不是茶水太烫?烫着没有?”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了她的身上。

    陆淑静和苏良玉她们急忙围了上来瞧。

    陆淑琪和陆淑芳她们自是巴不得陆淑怡烫伤,最好烫个疤出来才好。

    苏子文深深皱眉。沉声道:“是谁端的茶?茶水七分热便好,为何要上热茶?”

    何泰也皱了眉,嘴唇翕合,分明是想教训陆家丫鬟两句,可他毕竟不是陆家人。只能转首看着陆淑怡道:“三表妹没事吧?”

    方才端茶上来的小丫头吓的忙跪在地上磕头:“茶水是七分热……”

    陆淑怡抬手忍疼一笑:“我没事,不过是手指滑了一下罢了,与她无关。”

    那丫鬟连忙磕头道谢。

    “没事了,你去吧。”陆淑怡大大方方的起身,墨菊忙让冬梅拿了大氅过来挡在了陆淑怡的裙上。

    “快去换衣裳吧,别着了凉。”苏良玉握了她的手。小声道:“回去细细看看,可烫伤没有?”

    陆淑怡垂眉告了声罪,便由墨菊扶着往外头去了。

    陆淑静也急忙跟了出来。

    “要不我去给太太她们说一声?”墨菊停在了门口问道。

    陆淑怡摇头:“不用了,没大事,回去换了衣裳就好了。”

    房里还有何二太太她们。陆淑怡不想让她们知晓。

    到了房中墨菊和冬梅急忙服侍陆淑怡换裙子,尤嬷嬷又忙不迭找烫伤的药膏,口内急切道:“怎么就烫伤了呢?这要是烫坏了可如何是好?”

    盼儿又跑去拿了自己做的鸡蛋油过来,“这鸡蛋油对烫伤有奇效,抹了不起水泡。”

    陆淑静接过来帮陆淑怡抹在大腿上。

    被汤过的地方泛着红色,加上陆淑怡腿上的肌肤本就白嫩,那红色愈发显得触目惊心,仿佛要渗出血一般。

    陆淑静皱眉道:“啧啧。我瞧着烫的还挺厉害。”

    墨菊也心疼道:“谁说不是呢!我瞧着这茶水绝不是七分热的。”扬一扬眉恨恨道:“现在这些新来的小丫鬟做事真是不用心……”

    只有陆淑怡心里清楚,这根本就不是小丫鬟的错,就是自己心思一恍惚才烫伤了自己个儿。

    谁让她前世那么喜欢何泰呢……

    纵然重生一世。想起前世的事情还是无法真的心如止水。

    也对,是活人就不可能心如止水。

    她自我嘲讽道:“你们甭怪丫鬟上茶不用心,都是我自己手抖,非要找个责罚的人,那就拿刀把我的手剁了吧。”言毕呵呵一笑,身子不由自主往后舒舒服服的靠了靠。

    “都烫成这样了还笑……”陆淑静撇嘴。“方才可是吓死了我了,现在还一身冷汗。”

    “没事的。放心吧。”陆淑怡抬手摸了摸陆淑静的头发,“你快去找她们玩吧。不用陪我。”

    “那怎么行?”陆淑静笑的眉眼弯弯,替她盖了被子道:“以前咱们两个总是吵架,现在好不容易好了,我当然要粘着你。”

    陆淑怡听了咯咯笑了起来。

    想想前世她们姊妹两个可没少吵架,两个人见面就是乌眼鸡,谁看谁也不顺眼。

    现在这样真好。

    她深吸一口气,让墨菊拿了纸笔过来,坐直了身子道:“也罢,反正也是闲着,不如给你画香袋的花样吧。”

    正月里有讲究,十五以前最好不要做针线活。避开针线,只能先画花样。

    陆淑静笑着道好。

    等墨菊拿了纸笔过来,她干脆脱了鞋上了炕和陆淑怡并排坐在一起画画样。

    姊妹两个有说有笑的,气氛十分好。

    何昭儿把陆淑怡被茶水烫了的事情告诉了吴氏和陆老太太她们。

    吴氏听后吓坏了,急忙跑到揽月阁看了一趟,好在陆淑怡烫过的地方只是发红,并未起泡,吴氏这才稍稍安心,“往后喝茶可要小心些,姑娘家若是烫伤留了疤痕可怎么办?”(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 端倪

    片刻功夫,陆老太太又遣了身边的大丫鬟乐儿送了两盒子烫伤药膏过来。

    乐儿笑眯眯的立在榻前说道:“老太太可是说了,姑娘家细皮嫩肉的烫一下不是闹着玩的,要您仔细伤处,好好的抹药,可别落了疤。”一面又垂眉细细看了伤处,见并无大碍,这才松一口气道:“还好没烫出水泡,只是稍有些发红,三小姐还是要勤着抹药膏,过两日便也无碍了。”

    陆淑怡笑着道了谢。

    乐儿又细心的叮嘱了冬梅她们几个几句,要她们好生伺候着陆淑怡,方回去禀陆老太太。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陆淑怡吸一口气,“何昭儿这么一咋呼,倒像是我有多不小心,出了多大的事儿似的。”

    墨菊翻了个白眼:“这还不是大事?要是您真烫出个好歹,我们这满屋子的人还能有好日子过?”

    陆淑怡嘴角抽了抽,正想翻身下地走走,谁知道苏良玉她们又结伴来了。

    这些人里自然也少不了何昭儿、陆淑琪和陆淑芳她们,这三人除了做样子太探伤,实则更多是想看陆淑怡的笑话。

    只可惜陆淑怡只是烫红了皮肤,并且伤及皮肉,更没有她们心里想要的那种其丑无比的疤痕。

    苏良玉也拿了烫伤膏过来,一个十分漂亮精巧的珐琅彩盒子,她托在掌心道:“这叫百花膏,是用百花露加了几味名贵中药制成的。”又道:“你天天抹上一点,烫伤的地方就不觉得烧了。”

    言毕,便将盒子交给了墨菊,又教给墨菊怎么用,墨菊仔仔细细记在心里头。

    身后的何昭儿轻挑眉毛不冷不热道:“三表姐以后可要小心些。总这样毛手毛脚的不好。虽说这次幸运不曾落疤,可谁知道下次会不会也这样幸运呢……”

    “多谢昭儿表妹提醒。”陆淑怡淡淡道:“应该不会有下次了……”

    何昭儿撇嘴不语。

    傍晚的风透着几分破冰而来的寒意,苏良玉亭亭立于桂荷月畔的凉亭内,声音叹然道:“哥哥,你在这样下去真的会出事的,早些回头吧。”

    苏子文负手而立,淡淡道:“我的事儿你别管。我自有分寸。”

    “有什么分寸?我看你分明是无法自拔。”苏良玉皱眉。目光无奈的看向苏子文,道:“反正药我是替你送过去了,我也没告诉三表姐那是你给她的药……只是你这样做有什么用?”

    苏子文听的有些不耐烦。有没有用他不管,他只他能为陆淑怡做的也只有这些。

    “没用便没用吧,我并不求回报。”苏子文言辞坚定,仰天一笑道:“妹妹啊。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我也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只是一个人的心动了,你又如何能左右和控制?”

    声音到了最后逐渐模糊,他眼神稍显破碎,迎着最后一抹斜阳。渐渐褪去光彩。

    衣袍翩然,悉索作响。

    苏良玉没有说话。

    她从未对那个男孩子动过心,自然也体会不到那种求而不得辗转反侧的煎熬。也不知即便求而不得仍旧执着往前的那种义无反顾。

    她看见的,体会到的。只是哥哥在为一个女孩子难过憔悴……

    …………

    是夜,陆淑怡躺在枕上辗转难眠,她脑海里全是陆淑芳对何泰的含情脉脉盈盈一笑。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几个月前还在挖空心思想要制造她和何泰之间暧||昧证据的陆淑芳,为何一日之间便转了性子,反倒自己对何泰亲亲热热起来了?

    这样反常的举动,是不是在预示着什么?

    陆淑怡支着手肘坐起身子,葱花绿的锦被登时落在了腿上。

    墨菊守在边上打盹,听见动静忙睁开眼睛一瞧,见陆淑怡穿着中衣直愣愣的坐着。

    “哎哟喂,仔细冻着。”墨菊忙起身拿了一件姜黄色的家常小袄披在陆淑怡身上,又去桌边倒了一盏热茶过来,问道:“可是烫伤的地方疼的睡不着?要不……再替您上一次药?”

    “伤处早就不疼了,你不用担心”陆淑怡摇头,明眸微动,她小声问墨菊道:“今儿在暖阁里,你可曾察觉出什么异常地方?”

    墨菊本就是个机敏不过的丫鬟,加上这些日子她对陆家的了解,心思就更加敏锐。

    她微一皱眉,坐在炕沿上说道:“可是七小姐的打扮?”

    陆淑怡一喜,立刻道:“你也发现了?”

    墨菊点头,“嗯,自打我跟了您,这还是头一次见七小姐打扮的那么贵气呢。”语气稍微一滞,又接着道:“而且今儿七小姐似乎与何家三小姐走的格外近些,冷眼瞧着,七小姐对何二公子也比往日热情些,不知道是我多心了,还是真有什么……”

    墨菊说的这些话正是陆淑怡心里想的事情。

    她本来还以为是不是她自己多心了,以为是不是她对何泰余情未了,看样子确实是陆淑芳有异常。

    陆淑怡松了一口气。

    “你瞧的没错,陆淑芳确实很可疑。”陆淑怡终于扬起了唇角,笑容也自在起来。

    重活一世,她生怕自己对何泰还恋恋不舍放不下。

    “说来也奇怪,这还是头一遭见七小姐如此呢……”墨菊眉头皱的愈深,沉吟道:“您仔细想想,七小姐如此,该不会是……该不会是想讨好何家,以后好借何家之势吧?”她斟酌道:“毕竟现在七小姐和何二公子都没有婚约……”

    前世安姨娘费尽心思把陆淑芳嫁到何家,不也是看中了何家的势力吗?

    借势是必然的。

    不过说来也奇怪,前世陆淑芳嫁去何家的时候都十四了,可眼下她才刚刚十岁,足足差了四年,怎么就开始打何家的注意了?

    陆淑怡喝了一口热茶,沉沉道:“她以为何家的势力就是那么好借的?何二太太又不是傻子,还能眼睁睁看着她接近何泰?要陆淑芳真那么容易就进了何家的门,那何家以后娶妻就可以直接从大街上拉一个回去了。”

    区区一个庶女,她还想翻天?

    墨菊噗嗤一笑:“这倒是,像何家这样的大族,必是看中门第的,七小姐不过是个庶女,做个妾室还差不多。”

    不过前世安姨娘还是想方设法的把陆淑芳嫁到何家了……

    陆淑怡抿唇思忖着。

    若是安姨娘真想提前动手布局,早早定下陆淑芳和何泰的婚事,那她一定是想借何家现在的势力帮助她的哥哥安之瑾在仕途是平步青云。

    二则,也是想用这桩婚事提高她在陆家的地位,以此来和正室抗衡,将来为自己的儿子谋出路。

    而前世的婚事之所以是四年后,那是因为安之瑾仕途平顺,安姨娘在母亲死后又被扶正。

    当时的陆淑芳,也算的上是陆家二房的嫡女,所以安姨娘对婚事有恃无恐。

    如此想来,前世陆淑芳和何泰的婚事只是为了锦上添花,给陆淑芳寻个好归宿,而非为了走出困境。

    这样一想,所有的一切也就符合逻辑了。

    只是安姨娘到底布了什么局?她到底想怎么设计何家,让何家人心甘情愿的接纳了陆淑芳呢?

    陆淑怡捏了捏下巴,前世怎么说陆淑芳还算个嫡女,可这一世她的身份只是庶女,要何家娶个庶女当正室,这事儿实在有些玄乎。

    况且何泰又是何二太太的心头宝,何二太太怎么能看着自己的儿子娶个还没长开的庶女?

    这事儿怎么想怎么难办。

    就算安姨娘逮住了何昭儿爱慕何泰的什么把柄,估计何家也不会那么容易妥协的。

    陆淑怡突然就生了看好戏的念头,她扬起唇角笑开了面皮,道:“那咱们就好好看看安姨娘有什么高明手段,看看她怎么让她女儿咸鱼翻身当何家的二少奶奶。”

    有好戏看,她又为何要拒绝?

    “您可别这么说,要是安姨娘真的得逞让七小姐嫁到何家,那何家还不帮着她啊?”墨菊有些担心,毕竟安姨娘的手段她也是看到过的。

    “没事,我自有安排。”陆淑怡笑着打了个哈欠,心里的疑虑都想开了,便也觉得困了。

    这一觉睡的极安稳,连个梦都不曾做。

    第二日一大清早,陆二老爷又派人送了烫伤药来。

    陆淑怡只让墨菊收起来,她笑着道:“这一遭儿倒是收了不少好药,都收好了,等以后没准用的上。”

    墨菊笑吟吟的应了是,又亲自查看了陆淑怡的伤情。

    大腿上昨日那块烫红的地方已经慢慢的褪了红色,肉皮的颜色也渐渐能瞧出来。

    “老天保佑,这一遭烫的不严重,上了药就见好。”墨菊顺手拿了陆老太太送来的药膏要给陆淑怡抹上。

    陆淑怡摆手:“不要这个,我要良玉表妹拿来的那个百花膏,那个涂上凉快。”

    墨菊只得起身去拿了百花膏过来轻轻替陆淑怡抹上,之后又小心翼翼服侍陆淑怡穿了衣裙。

    “……尤嬷嬷,你去把七小姐给我请来。”吃了早饭,陆淑怡坐在书案边,又让墨菊准备好了笔墨,对尤嬷嬷道:“今儿个都十一了,这年也算过完了吧。你去告诉七小姐,就说我要开始抄经书了,要她吃了早饭过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主动

    “您这样会不会把她逼的太紧了?”墨菊微微一笑道:“过了十五才算年,今儿才十一。”

    “不逼的紧怎么能露出狐狸尾巴来?”陆淑怡垂眉提笔,淡淡道:“这两日你让咱们的人一定要盯紧安姨娘的一举一动,何三小姐和何二公子那里也要留心。”

    “奴婢知道。”墨菊笑着应了,又悄悄下去吩咐了冬梅冬菊和盼儿她们。

    至于安姨娘从前安插在陆淑怡跟前的环儿早就成了摆设,她现在连陆淑怡的房门都进不得半步,每日只有自求多福的份儿。

    尤嬷嬷去请陆淑芳,陆淑芳听后当即气的涨红了脸,撇嘴不悦,“十五过了才是年,三姐未免太急了……我……我不去。”

    尤嬷嬷只能赔笑道:“三小姐自己个儿也在屋里头不出门抄经书修身养性呢,您要是不去……奴婢不好回话啊!”

    陆淑芳气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中暗道,“什么修身养性,分明是陆淑怡那小贱人不想让她过好年,变着法的整治她。”

    想发火又不能发,捏一捏手指,她只能压下心中火气道:“等我梳了头再去。”

    尤嬷嬷知道陆淑芳的性子,干脆道:“那奴婢就在这里等着您。”一面又支使陆淑芳身边新换上的大丫鬟翠儿给陆淑芳梳头,“好生给七小姐梳头。”又不忘悄悄敲打翠儿一句:“莫让三小姐等急了。”

    陆淑芳气的嘴都歪了,又不能赶尤嬷嬷走,只能乖乖的坐下让翠儿梳了头,换了身衣裳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尤嬷嬷去了揽月阁。

    见面行了礼,陆淑怡搁笔抬头看着陆淑芳。

    比起昨日华贵的打扮。今日陆淑芳穿的朴素了许多,足见她昨日那样打扮确实别有用心。

    陆淑芳脸上的表情很不好看,脸色黑沉沉的,可见其十分不愿意过来抄经书。

    陆淑怡恍如未见,只淡淡一笑道:“这大过年的我本不该叫你过来陪我抄写经书,可眼见着要上元节了,上元节我想供一卷《法华经》替母亲祈福。”停一停又笑道:“这抄经书的事儿。七妹妹应该不会不高兴吧?”

    陆淑芳心里气的咬牙切齿。很想发作,但是耳畔却又响起安姨娘对她的叮嘱,“凡事切不可先动脾气。要忍耐,一定要忍耐。你放心,娘一定会给你谋得一个好前程,叫她们陆家女儿人人羡慕。”

    为了将来的好前程。她也要忍。

    捏一捏手指,陆淑芳微微一笑道:“为母亲抄经书祈福。我又怎么会不高兴?”

    难得陆淑芳能沉得住性子没有发作,看来安姨娘在后头没少叮嘱她。

    陆淑怡见她如此,越是觉得好玩,轻轻一笑。叫墨菊准备了笔墨和抄经文的本子,“那就好,我还怕大过年的会让七妹妹不高兴呢!”

    又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废话。二人便坐下安安静静各自开始抄经,这一抄便是半日。

    出乎意料。陆淑芳竟然没有半句抱怨之词,只安安静静连头都不抬一下的抄写经书,中间只喝了一盏茶润喉。

    看样子,这一次安姨娘真的是动了真格的了。

    她在心里默默想着,陆淑芳能忍的下气一言不发,肯定不光是因为安姨娘叮嘱了她,她心里应该也在期待和何泰将来的婚事吧。

    正因为有期待,有憧憬,她才能压的下性子。

    也对,像何泰那样芝兰朗月,一笑如沐春风的男子,又有那个女孩子不向往呢?

    收回思绪,她问陆淑芳:“晌午饭你是和我一起用还是回去用?”

    陆淑芳已经忍耐了一个早上了,怎么可能还留下和她用晌午饭,立刻道:“我在这里三姐还要添双碗筷,我回去用吧。”

    “好,吃罢了饭就不用来了,明早上再来吧。”陆淑怡稍微活动手指,转身让墨菊摆饭。

    陆淑芳很知趣的带着自己的人转身走了。

    “我还以为您要拘着她一天呢!”墨菊笑了笑。

    陆淑怡胳膊早就发酸,苦笑道:“若是抄一天的经,我这胳膊就不用要了。”顿一顿又小声道:“再说了,我还要看好戏呢,留她一天还能看到好戏?”

    墨菊点了点头,抿嘴不语。

    一时摆了饭,陆淑怡草草吃了饭,又去吴氏那里坐了坐。

    吴氏啧啧叹气道:“你这丫头,昨儿个才烫伤了腿,今儿就下地走路了,也不怕走坏了。”转身又责备墨菊道,“她不懂事你们也由着她胡来……”

    陆淑怡只能挽了吴氏的胳膊撒娇道:“您别急,我已经没事了,不过是烫红了一块皮肤,我没那么娇气。”

    吴氏只能深叹一口,面上却是满脸慈爱:“你呀……以后可要好好爱惜自己。”想了想又压低了声音道:“方才安姨娘来了一趟,我瞧着她身子好像大好了。她有好些日子都不肯出来,乍一下出来给我请安,我还有些不习惯。”

    安姨娘哪里是身子大好,分明就是不想装病了,出来溜达一圈,以示安好。

    陆淑怡心中冷哼,轻巧一笑道:“她要是来请安您就收着她的安,可千万别和以前一样,拉着扯着不让人家请安。”

    从前吴氏总是念及姐妹情分,加上安姨娘又替她照看陆淑怡,在请安一事上,总是能免则免。

    吴氏忍不住噗嗤一笑:“你呀……好好好,我会看着办的。”

    “什么叫看着办?您必须要办。”陆淑怡扬眉撅了撅嘴,摇头晃脑道:“陆家的规矩可不能坏在您手里头……”

    “知道了。”吴氏笑着摇头。

    从母亲的香榭院出来,陆淑怡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去一趟父亲的书房,一则培养父女间的感情,二则也是不想与苏子文有隔阂。让他心里不舒服。

    这样总躲着也不是个办法,对他来说也是煎熬,还不如自己先撇开那日的事情让一切恢复正常。

    这种尴尬的事情总要人要先迈出第一步,那么这一步就让她先来吧。

    到了陆二老爷的书房,苏子文看到陆淑怡的一瞬间,满脸的惊讶,嘴巴做了一个“o”的口型。那架势。简直可塞下一枚鸡蛋。

    陆淑怡恍如未见,只笑着该打招呼打招呼,该和陆二老爷撒娇就撒娇。

    陆二老爷问她道:“腿上的伤不打紧?”

    “打紧我也得过来给父亲请安不是?”顺手又从桌上亲自倒了一盏茶恭恭敬敬递给陆二老爷。

    陆二老爷笑开了面皮。一指指着苏子文画的画稿道:“去看看你表哥画的,比上次是不是进益了?”

    陆淑怡大大方方的立到了书案边上,冲苏子文微微一笑,目光落在案上的画稿上。细细看了一遍,捏了下巴道:“嗯。不错不错,比上次确实进益不少。”顿一顿又道:“只不过这观音大士拖着净瓶的手还是稍显僵硬了些。”

    苏子文眼神一亮,他本以为陆淑怡再也不会来书房和他说话了,没想到她还是来了。

    再看看她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分明是想将那日之事一笔抹去,想恢复二人间从前那种亲人间的关系。

    她是不想让他从此以后觉得难堪和尴尬吧……

    这样的苦心,他怎么能不领情。

    微一收拾心绪。他也展眉一笑道:“那表妹可有什么修改的方案,说出来我也可以借鉴借鉴。”

    陆二老爷也端着茶盏凑了过来。笑着道:“我倒是要看看你如何改。”

    陆淑怡垂眉细看半响,一手挽了阔袖,接过苏子文手中画笔,将原先观音右手食指的地方稍微挪了一个弧度,又将整个手的位置略微向右移动,原本还稍显僵硬的手,立刻灵动起来。

    苏子文十分惊讶,“啧……这一改确实灵动了许多。”一面称赞一面眉飞色舞道,“我竟不知道三妹妹画工如此厉害,你是跟谁学的?”

    “能跟谁学?”陆淑怡放了画笔,侧目看了陆二老爷一眼,笑道:“这书画自小就是父亲教我们的。”

    适当的拍拍马屁也还不错。

    陆二老爷听后笑的格外得意。

    苏子文明了似的点了点头,“我说呢,原来是二舅这位高人啊。”又道:“二舅,往后可别忘了也教教我啊。”

    陆二老爷越发笑开了面皮,喝一口热茶道:“你小子以后我可教不起,今年秋闱你要是中了红案,有的是人教你。”

    苏子文今年要参加秋闱,只要陆昭萍不难产而死,他就一定会去参加秋闱的。

    以他现在的才学,秋闱中个红案绝对不成问题。

    所以,只要陆昭萍不死,苏子文的将来可谓前途一片光明。

    陆淑怡也跟着鼓励道:“表哥肯定能中红案,要是你中了红案,我一定备上一份大礼送给你。”

    苏子文眼神闪闪发亮,声音忽然一下就提高了,“真的?我若中了案首表妹要送我礼物?”

    从小到大,陆淑怡从未送过他礼物。他屋里头珍藏的陆淑怡的东西,也都是小时候厚着脸皮从她屋里头抢来的。

    他觉得很激动,为了她的一份大礼,他也得豁出去拼一把。

    陆淑怡当即承诺:“我父亲也在这里呢,你怕什么?难道还让我发个誓言不成?”

    “不不不,不用,有表妹你这句话就行。”他笑的格外灿烂,对着陆二老爷道:“二舅可要为我们作证。”

    陆二老爷好笑道:“不就是一份礼物吗?瞧把你高兴的。我给你们作证,到时候一准让三丫头送你一份大礼。”又道:“算上我一份。”

    话是说出口了,可陆二老爷却对方才苏子文方才那么激动的表情起了疑虑。(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三章 谈话

    一个是血气方刚尚未定亲的少年郎,一个是颜如美玉未曾许人的美娇娘。

    陆二老爷不由心中起了揣测之意。

    当日傍晚,他去了一趟香榭院陪吴氏用晚膳。

    临窗炕几上摆了八样热菜并一海碗热肉汤,一侧的白底蓝花的温酒壶内温着吴氏亲自酿的果子酒。

    吴氏抬臂亲自替陆二老爷斟上温酒,含笑与之说话。

    几杯酒下肚,陆二老爷问吴氏道:“你觉得苏君义那孩子如何?”

    吴氏微微一愣,轻笑道:“君义当然是极好的孩子,相貌出众,且博闻强识,将来必有大出息。”给陆二老爷夹一块羊肉又道:“而且那孩子我瞧着性子很好,也很会说话,每次来都能哄的老太太十分高兴。”

    “也就是说,你觉得他还不错?”陆二老爷嘶的一声,眼中似是有吃不准的东西一闪而过,他低低道:“我瞧着那孩子似乎对咱们三丫头格外特别。”声音一低,便将今日在书房中发生的事情与吴氏说了。

    吴氏正在喝汤,听闻此言,轻握在手中的白瓷汤匙登时悬在了半空,也不往口中送。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陆二老爷,许久才笑道:“怎么可能,他们两个自小见了面就吵闹,您难道忘了,小时候咱们怡儿还曾咬伤过君义那孩子,君义的手臂上,现在还留着一道疤痕,每次看见他我都怪不好意思的……”

    吴氏摇着头,她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谁会喜欢一个咬伤自己的女孩子?

    况且他们两个现在见面还吵吵闹闹的,怎么可能有那种意思。

    陆二老爷不以为然,反驳道:“他们两个也算得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再者,这世上的欢喜冤家还少?”

    吴氏脸色一僵硬,许久,她才垂着眼睑小声道:“三丫头还小。”

    “十三了……”陆二老爷的声音不高不低,“明年及笄就会谈婚论嫁。你这个当娘的也该早些想想这些事情。”

    “……那……那你的意思是?”吴氏抬眸看着陆二老爷,顺手又夹了一筷热菜给他,“你是觉得咱们怡儿和君义那孩子投缘?”

    苏子文是他姐姐的孩子,苏家的教养自不必说,肯定是极好的,再加上孩子本身也好。样样出色,若是真把自己的女儿嫁过去,也没什么不好。

    陆二老爷点头道:“反正这事儿你多多留心。”停一停又意味深长喃喃道:“好夫君我这辈子是没能做成,但我希望我能做个好父亲……”

    吴氏心上一酸,抬着眸子重重道:“在我心里。老爷什么都好。”

    陆二老爷微笑,垂眸间,有一道亮光从他眼中一闪而逝,恍如男儿不轻易弹落的眼泪。

    一日下来,陆家并无任何异动。

    冬梅道:“安姨娘晌午后就一直躲在房中,一步都未曾踏出来。”

    冬青也回明了她知道的情况:“何家三小姐今儿也未曾到处走动,只去了两处地方,一处是老太太那里。一处便是二小姐那里。”

    “七小姐倒是出去了两趟,一趟去的是二小姐那里,另外一趟是去的安姨娘屋里。”盼儿小声禀着。“她去二小姐屋里的时候,应该何家三小姐也在吧。”

    看样子陆淑芳又是去和何昭儿套近乎了。

    陆淑怡笑着点头,夸赞道:“做的不错,回头我每人赏个大红封。”

    这三人笑着道谢,一时不提。

    往后几日几乎每日的情况都一样,安姨娘早上会去给吴氏请安。晌午后便足不出户。而陆淑芳早上来陆淑怡屋里头抄写经书,晌午后必会去陆淑琪屋里一趟。然后去安姨娘屋里一趟。

    除此之外,一切都显得十分平静。

    越是平静。陆淑怡就越是觉得有大事要发生一般。

    上元这一日,陆家在常兴河畔设好了蹴鞠场地。

    八人场的蹴鞠赛,两边各设一门,周边又设了长案茶座,亦搭了女眷用的暖棚。

    比赛尚未开始,河道边便已经急忙了人,皆是闻讯而至的长乐镇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为了一睹蹴鞠场上各位少年的风采。

    大周民风如此。

    上元节不论男女皆可抛头露面,也可同席而坐。所以每年到了这一日,总能在花桥之上见到红男绿女携手相伴之景,也能见到十分夸张的男女互表心迹之举。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足可见这一日的美好。

    陆淑怡端坐在暖棚内,心里忽然就想起了那一日在大慈寺,霍天佑曾对她说过,“上元节我就不能来找你了……”

    心没来由的跳了一下,前世今生,只有白先生曾陪伴她过过上元节。

    恍惚间,墨菊小声在她耳畔道:“咱们押那一队?”

    陆老太太虽然已经设了一个很厚的红封作为彩头,但既然是比赛,自然要下注才好玩。

    陆家的女孩子们三三两两的站着,笑眯眯的讨论着该押那个队。

    陆淑静拉着苏良玉走了过来,小姑娘眼神极明亮,道:“姐,我想押文表哥这一队,我瞧着他们队的实力强。”

    “那我就押咱们陆家这一队吧。”陆淑怡笑了笑,“我觉得咱们陆家的子弟实力也不输人。”

    一侧立着的陆淑琪不以为轻挑眉头,朱唇不屑的发出一声冷哼,徐徐道:“自然是文表哥和大姐夫他们更有实力,明眼人都能瞧的出来。”

    还真以为她是苏子文的什么人呢?陆淑怡冷笑,连她自个儿姓陆的都忘了。

    “我也觉得文表哥和泰表哥他们能赢。”陆淑芳过来挽住了陆淑琪的胳膊,她的一侧正好还挽着何昭儿,三个人十分亲密的样子。

    何昭儿今日打扮的相当亮眼,明明还有些透寒的天气。她竟然已经换上了春日里的单衣,身段婀娜,一笑一颦如春花绽放。

    她笑着徐徐扬起下巴道:“我哥哥的蹴鞠在易州可是出了名的,易州蹴鞠有三子,我哥哥就是排名第一的那一位。”

    何昭儿所言不假。前世陆淑怡对何泰的这些事情可谓桩桩件件都刻在心上,自然也知道何泰的蹴鞠踢的出神入化。

    陆淑怡没有说话,只是笑着让墨菊拿了二十两一张的银票递给了冬梅,语气淡淡道:“就押陆家这一队。”

    陆淑静看见何昭儿她们也有些赌气,忽然就改变了主意,吩咐身边的水仙道:“咱们也出二十两。押在陆家这一队吧。”

    水仙笑眯眯的拿着银子去了。

    何昭儿的脸色十分难看,一时竟也忘记了大家闺秀的体统,扬高了声音对身侧的丫鬟桂枝道:“去,拿一百两押在我哥哥身上。”

    那语调,恍如一夜间发了横财的暴发户一般。听的陆淑怡忍不住噗嗤一笑。

    墨菊她们也紧紧抿嘴憋着笑。

    何昭儿立刻火了,红着脸道:“你……你笑我?”

    “昭儿表妹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会笑你?”陆淑怡起身笑看着何昭儿,淡淡道:“我只是恨我自己无能,连一百两银子都拿不出来。还是昭儿表妹实力不凡出手阔绰,佩服佩服。”

    身后的陆淑静和苏良玉听后实在忍不住也噗的笑了一声。

    何昭儿登时气疯了,捏着手指欲要发火。

    陆淑芳目光忙往暖棚东边瞧过去,那边坐着的正是陆老太太和各房太太,何二太太也在其中。

    她们正在说话。并未发觉这边的异常。

    “表姐还是算了吧。”陆淑芳扯着何昭儿的衣袖,小声道:“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咱们还是先去看比赛吧。”

    陆淑琪也小声劝道:“人这么多。有什么话咱们回头再说。”

    何昭儿咬着嘴唇恨恨看着陆淑怡,许久才咬牙切齿道:“罢了,咱们去看比赛吧。”

    言毕,阔袖一挥,扬着下巴往暖棚外头走去。

    方才憋着笑的人,此刻也都酣畅淋漓的笑出了声音。

    前世何昭儿就极爱炫耀。单她身上这一点坏毛病,将来还不知道要惹多少笑话呢……

    陆淑怡收回了目光。又坐在了身后的锦杌上。

    陆淑静咯咯笑着:“真是太解气了。”

    就连素日不爱招惹口舌是非的苏良玉都笑红了脸道:“我还是头一次见大家子的小姐如此呢,好笑。真是好笑。”

    陆淑怡不语,方才一局,何昭儿也算是丢尽了脸面。想想前世她两面三刀给自己带来那么多羞辱,这一遭也算是她还给自己的。

    外头锣鼓喧天,听着十分的热闹。

    陆淑静还是个孩子,对这样的事情自然兴致盎然,一手拉了陆淑怡,一手拉了苏良玉道:“走,咱们也出去瞧吧。”

    好不容易可以不用注意那些繁文缛节,这样的机会一年只有一次,女孩子们自然也都不想窝在暖棚里浪费时间。

    陆淑怡对这些事情总有些兴趣缺缺,摇头道:“我不想去,你们去看吧,怪吵的慌。”

    “走吧走吧,一年可就只有一次,不去就要等到明年了。”陆淑静不死心,非要拉着陆淑怡出去。

    陆淑怡无奈,只好起身跟了出去。

    外头碧空如洗,一轮暖日发散着十分迷人的金色光芒,又有一条水流湍急的河道,河道边侧已经立满了人群,左挤右拥,面上一派喜气洋洋。

    蹴鞠场地中间站着两队人马,一队是陆家儿郎,身上穿枣红短打,黑色裤子,额上勒了红色锦带。另一队则由钱文昌领着,他们穿着姜黄色短打,额上勒了姜黄色的锦带。两队人马,一个个士气盎然,精神十分亢奋。(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 公平

    此次蹴鞠比赛由陆老太爷亲自上阵主持。

    能请到陆老太爷主持比赛,这还是第一次,往年有这样的活动,陆老太爷顶多就是露个面,并不会参与其中。

    陆淑怡听苏良玉道:“听闻是大表姐夫亲自去请的外祖父。”

    难怪呢,自己的孙女婿怎么着也得给两分薄面,何况现在钱文昌正在缠着陆二老爷谈合作盐井的事情。

    几声锣鼓,两队人马各自挺立于场地中间,飒爽男儿,一个个仪表不凡,气质出众,着实让一干女子大饱眼福,加油助威之声不绝于耳。

    陆老太爷立与东侧高台之上,一身赤褐色棉质儒袍,外头罩着鸦青色外翻毛缂丝马甲,一步一行显得精神矍铄,目光透着十分老练的精光。

    他声音极洪亮,才一出口说话,周遭原本的纷乱之声登时如烟飘散,在场之人皆禁声不语,一个个支起耳朵听着。

    一番客套之词后,比赛便正式开始了。

    陆淑静和苏良玉她们显然十分有兴趣,两个人睁大了眼睛看着场上的变化。

    陆淑怡也瞄了几眼,何泰首当其冲,过五关斩六将的带着蹴鞠往前冲,这一场比赛,俨然是他一个人的场地一般。

    “哎……泰表哥也太强了。”陆淑静神色一黯,撅嘴道:“不公平,他可是易州三子,比赛不该要他。”

    苏良玉抿嘴笑着:“难道还要限制他比赛?”

    “姐。你说是不是不公平?”陆淑怡转眸又看向了陆淑怡,不平道:“他在场上,别人都碰不到蹴鞠。”

    陆淑怡微微一笑。只道:“你也是胡搅蛮缠,世上不公之事多了。再者,技不如人就该好好学习,输了又能如何?不过是一场比赛而已,又不是赌上了性命,何必计较。”

    “呵……这番话说的倒是挺叫人叹服。”不知何时何昭儿忽然从右侧走了过来,脸上依旧是那种不可一世的笑容。

    陆淑怡没有说话。只转身看着比赛,恍如未闻一般。

    与这样的人多说也是无益处。浪费口舌而已。

    何昭儿笑的声音十分张扬,侧身又拉了陆淑琪她们坐在一起。

    三个女孩子明眸皓齿,目光专注的看着场上比赛之人,各为其心。

    片刻功夫。盼儿忽然在她耳畔悄悄道:“李平安说让您过去一趟,他说有话对您说。”

    陆淑怡一愣,莫不是霍天佑来信了?

    左右四顾一番,见众人都在看比赛,并未注意她,她方起身对陆淑静她们道:“我去更衣……”

    一面随了盼儿往暖棚东边一处空地上去,这一处地势凹陷,正好有个坡状遮挡视线。

    李平安就在山坳下等着。

    陆淑怡忙让冬梅和墨菊她们望风,自己和盼儿悄悄的走了过去。

    李平安见是陆淑怡。立刻屈膝行李:“三小姐好。”

    陆淑怡轻笑一声:“你是霍二公子的人,我怎么好让你行礼?”

    李平安立刻红了脸:“您不会……您不会怪我吧?”

    盼儿也低了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好仆不侍二主。他明明是陆家的人,却又替霍家二公子办事,说出去,确实显得不忠。

    不过跟着霍天佑办事明显比跟着陆家人要强,将来机会也多。

    她笑着道:“罢了,良禽择木而栖。你做的没错。”

    李平安这才松了一口气,笑道:“盼儿总说您大度。我还以为她骗我呢,看来果然如此。”

    盼儿脸上越红。

    陆淑怡含笑看着盼儿,小声对李平安道:“不过我可告诉你啊,大度不代表纵容,你若是将来对不起盼儿,我必不饶你。”

    李平安笑着挠头,脸上也稍带红色,觑一眼盼儿,小声道:“三小姐放心吧,若有一碗饭,我定会给了盼儿吃。”

    盼儿羞得满脸通红:“你别胡说……”

    “我说的是真的……”

    “好了,你找我可有要紧事情?”陆淑怡赶紧打断了李平安的话,谨慎道:“我不能在这里待太久,若被人瞧见了对咱们都不好。”

    李平安也肃了容颜,立刻从胸口处掏出一封书信,递与陆淑怡道:“这是昨日从冀州来的,是二公子给您的信。”

    陆淑怡急忙伸手接了,信封上一如从前空白一片,并未写明写给谁的。

    打开一看,里面是霍天佑潇洒不羁的字体,上书,“提防潘、钱两家,切记,不可莽撞行事。”最后又附上两行小字,“待到满园桃花开,故人自会踏青来。”

    陆淑怡微微皱眉。

    满园桃花开?

    开了春三四月桃花开的最艳丽,他是要那时候来长乐镇吗?

    又觉得故人二字似乎颇有深意……

    李平安见她看完了信,这才徐徐出声道:“二公子今日已随定北候大军出征雁门关……”

    “什么?”陆淑怡一惊,目光上下打量着李平安,追问道:“你是说……霍二公子去出征了?”

    李平安对陆淑怡的反应下了一跳,茫然道:“是啊,今日五更出发的。”

    陆淑怡捏紧了手里的书信,双眉紧紧皱着。

    据她所知,前世定北候出征抗辽,分明带的是定北候世子霍天康啊,怎么会是霍天佑?

    再者,前世霍家抗辽有功,退辽之后,何太后为了拉拢霍家,还将自己的亲侄女许配给因抗辽负伤的霍天康为妻,当时此事曾轰动一时,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怎么会是霍天佑?

    陆淑怡上下打量李平安。再问一句道:“当真是二公子?”

    李平安似乎也明白了陆淑怡的意思,他轻咳一声,叹息道:“出征本该是世子随军前去。可霍家世子有腿疾,所以……所以二公子是代为出征。”

    “代为出征?”陆淑怡眼眸微动,着意与这四个字,又追问一句道:“那出征的功劳算谁的?”

    功勋之家,尤以军功为首。

    陆淑怡知道军功对一个少年郎来说意味着什么,无数的殊荣皆是因为曾为国家建立军功。

    前世霍天康能得太后赐婚,一则是因为想拉拢霍家支持何氏政权。二则也是因为霍天康杀敌有功,身负数个军功。

    前世陆淑怡在外头听说的。也是霍天康上阵杀敌有多厉害,从未听过关于霍天佑骁勇善战的任何只言片语。

    李平安垂眸不语,神色越黯。

    陆淑怡叹气,心中泛起不平。语气不自觉加重了几分:“莫非……霍二公子是以自己哥哥名义出征的?将来若立下军功,也属现在的定北候世子霍天康,对不对?”

    盼儿听的愤愤不平,立刻插嘴道:“哪有这样的道理?上阵杀敌多凶险啊,指不定那一日就会丢了性命。用命换来的功劳,怎么能算在别人身上?”撅一撅嘴又道:“就算是亲哥哥也不行。”

    此时李平安也缓缓开口道:“功劳一事霍二公子并不打算告诉您的,不过,您猜测的没错,确实是二公子以世子之名出征。而真真的世子则在侯府疗养。”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盼儿气的几乎要跳脚:“天下间竟然有这样的父亲,谁的就是谁的。为什么要隐瞒?仔细想想,霍二公子也真是够可怜的,亲兄弟又如何?亲兄弟也不能当强盗抢啊。”

    陆淑怡静立不语,目光所及之处,她仿佛又看到霍天佑笑着给她剥栗子壳,笑着对她说。“人生不如意的事情多了,哪有那么多公平可言?”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心里还曾有过嘲讽他,觉得像他这样养尊处优的人,一定是呼风唤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一定不可能经历不公平的事情,所以他也不会懂‘公平’二字的真正含义。但是现在看来,他自己就在经历着人生最不公平的事情。

    想一想前世,难怪外头听见的霍二公子,除了才学出众,样貌出众以外,似乎再没有关于他的只言片语了。

    就连白先生都不曾提起的一个人,显然是不被定北候看重的。

    不被定北候看重的儿子,结局显而易见……

    陆淑怡深深叹一口气,良久才对李平安道:“我知道了,此事我不会对外人道。”

    盼儿也赶忙表态道:“放心,我嘴巴严实着呢,不会对外说的。”

    李平安点了点头,又道:“二公子让我转告您,说他出征的这段时间您怕是见不到白先生了,白先生要跟着他。等他回来以后,再安排您和白先生见面。”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想着让她和白先生见面……

    陆淑怡心里觉得极其不好受,微微点了点头,抿嘴道:“若你能带话的话,那你帮我带一句话,就说让他……让他一定要平安归来。”

    李平安默默点头,末了又说了一句:“您要是用人就告诉盼儿一声,外头二公子安排的人不少,都是极得力的。”

    陆淑怡“嗯”了一声,顺势将书信收好。

    那边墨菊快步走了过来,催促道:“比赛快完了,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陆淑怡也不敢耽搁,忙整了整衣角原路返回。

    坐回座位的时候,好在何昭儿她们一心都在球场上,不曾有人发现她的异常。

    只有陆淑静问了一句:“姐姐怎么去了这么久?”

    陆淑怡小声道:“许是早上吃多了,肚子有些不适。”

    陆淑静“哦”了一声,便不再追问。

    陆淑怡这才松一口气,又让墨菊倒了一盏热茶过来,喝了两口热茶,心情才渐渐平复下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五章 聚会

    蹴鞠场上尘土飞扬,十来个人争抢着,奔跑着。

    耳内是一声一声极热闹的呐喊助威声。

    陆淑怡冷静的坐着,就那么一口一口的喝着热茶,一盏接着一盏,也不知道喝了几盏。

    墨菊的声音极小,提醒道:“比赛已经结束了,咱们押的一队输了。”

    “输了便输了吧,没什么。”陆淑怡淡淡一笑,并不觉得可惜。

    陆淑静撅嘴叹气道:“哎……早就知道会输了。”

    何昭儿盈盈起身看向这边,满脸得意:“我早就说过我哥哥是易州三子,蹴鞠第一。”

    语气中的崇拜不言而喻。

    陆淑怡笑而不语,只拉了陆淑静和苏良玉道:“走吧,去暖棚里喝茶。”

    赛事已完,外头也没什么热闹可瞧了。

    彼时,暖棚里呼啦一下热闹了起来,两队人马都进来喝茶休息。

    这一群人一进来,棚子里立刻多一股子男人特有的汗水味道,夹杂着女孩子们的脂粉香花味。

    陆淑怡不由抿了抿嘴,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了陆文杰的身上。

    许是当了替补没有上场子的缘故,陆文杰半垂首撅着嘴,显得十分沮丧。

    陆淑怡悄悄对墨菊道:“去,悄悄告诉六少爷,就说明年还有机会上场子,要他别沮丧。”

    墨菊笑着去了。

    陆淑芳穿着玫瑰紫丁香花纹对襟褙子。头上簪着银喜鹊珠花,巧笑倩兮的冲何泰道喜,声音脆而带媚。不高不低道:“方才比赛真可谓精彩绝伦,我身边的丫鬟数了数,泰表哥入的球最多。”

    何泰依旧一身清气,立在离陆淑怡不远的地方,身姿挺拔高大,面容清朗皎洁,微微一笑道:“多谢七表妹抬举。方才能赢,非我一己之力……”

    陆淑芳一侧立着何昭儿。何昭儿笑开了容颜,立刻亲自捧上一盏晾温的茶水,笑吟吟道:“比赛辛苦了,哥哥先喝茶。”

    陆文辉耸肩撇嘴道:“瞧吧。人家有妹妹端茶倒水的……”

    一旁的陆淑静立刻笑眯眯的也端了一盏茶送过去,递给了陆文辉,小脸上堆笑道:“谁说你没有妹妹倒水了?”言辞间,忍不住冲何昭儿又冷哼一声。

    何昭儿也狠狠瞪了陆淑芳一眼。

    陆淑怡无语。

    女孩子间的这种纷争,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不过抬眸间,正好遇上苏子文朝她看过来的目光。

    那目光有一丝丝的失落,似乎也在等她给他端上一盏清茶吧。

    陆淑怡不由捏了捏拢在袖内的手指,默默的垂下了眸子。

    另一侧的陆淑琪犹豫的半响,终没有迈出脚步去给苏子文送茶。

    陆淑娟适时的走了过来。笑吟吟道:“难得咱们姊妹兄弟今儿能聚在一起,比赛已完,晚上一起去街上看花灯吧。我已经和咱们老太太说好了,她老人家也都同意了。”

    钱文昌拿着热毛巾擦额上的汗水,又笑着补充一句道:“今儿傍晚这一顿,咱们就在聚宝楼吃。我做东,吃完了慢慢赏花灯。”

    对此提议,陆家姊妹兄弟自是举双手赞同。

    尤其是对那些常年出不得闺阁的女孩子来说。这简直太好玩了。

    不过陆淑怡却不想加入他们,捏一捏袖中拢着的书信。霍天佑上阵杀敌还不忘提醒她提防钱家,可见钱家兄弟必然有其十分无耻的一面,能避则避,她不想徒惹事端,让自己陷入困境。

    她当即起身告罪道:“大姐,大姐夫,实在抱歉,今儿晚上我恐怕不能去了。”

    陆淑娟登时皱眉询问:“这是为何?”

    众人的目光也都落在她一人身上,尤其是何泰和苏子文,似乎若有所思。

    她微一垂眉,往前几步在陆淑娟耳畔道:“大姐应该知道,前几日我不小心烫伤腿的事情。”

    陆淑娟微微点头:“这事我知道啊,怎么?你腿上的伤没好?”眼眸微动,她上下打量陆淑怡一遍:“我瞧着你没事啊。”

    陆淑怡只能胡编乱造道:“外表看着好了,实则尚未痊愈,今日我出来看蹴鞠比赛也是忍了好久才勉强撑下来的……”

    陆淑娟微微咬唇,点头道:“罢了,既然不能去就好生在家养着吧。”

    陆淑怡登时松了一口气,心里暗自得意。

    哪知道她尚未回归坐位,就听钱文昌道:“看样子是因为三妹妹腿伤未愈对不对?”

    “是。”陆文娟应了一声,复又笑着道:“三妹妹不能去,我叫人打包她爱吃的东西给她送过去。”

    陆淑怡正想道谢,却听钱文昌笑着道:“这又不是什么大事,马车是现成的,就在府门口等着,上了车就能到了聚宝楼,三妹妹又不用走路。”停一停又道:“今儿好不容易大家都能聚在一起,若是三妹妹不去,这实在……”

    “扫兴”二字钱文昌未曾说出口,但是毋庸置疑,他想说的就是那两个字。

    陆淑怡还想回绝,谁知道这时候正好陆老太太她们一拨人走了过来。

    陆老太太笑着道:“你们围在一起说什么好事呢?莫不是骂我这个老太婆呢吧?”

    钱文昌当即呵呵笑着将方才之事说与了陆老太太,他道:“都是兄弟姊妹,难得聚在一起,我们想热闹热闹……”

    陆淑怡心里咯噔一下,心道不好,这次恐怕不想去都不行了。

    那边大太太她们已经道,“去吧,都是自家姊妹,今儿又是上元节,外头花灯可比咱们家的还要热闹。”笑一笑又道:“你们这些孩子们走了,我们也在府里头设上两席热闹热闹。”

    这个时候吴氏也不得不劝,只能冲陆淑怡使眼色道:“去吧,要是身子实在不是,玩一阵子早些回来就是了。”

    事到如今,陆淑怡再找借口也不行了,只能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勉强将此事应了下来。

    说定了事情,钱文昌他们才下去换衣裳。

    陆淑娟笑吟吟的走过来坐在陆淑怡身侧,握着她的手亲昵道:“放心,要是你身子实在不适,你就告诉我,我派人送你回来。”

    陆淑怡只能敷衍了事的点了点头,又喝了一盏茶,顺势和苏良玉陆淑静她们说话。

    不远处她瞧见陆淑静正和何昭儿小声的说着什么,何昭儿脸儿通红,脸上掩饰不住的娇羞。

    陆淑怡略一迟疑,小声对墨菊道:“想个办法,看看能不能去听听她们两个在说什么?”

    墨菊瞅了一眼,摇头道:“她们身边都有人,不好过去啊……”

    陆淑怡只能作罢。

    …………

    扬沙四起,马蹄飞扬,初春空气中一股极冷的寒气扑面如小刀在割。

    霍天佑一身银服,骑在一匹通体赤黑的大宛良驹之上。

    他手中紧握缰绳逆光而行,俊美的面容在逆光之中显得稍有模糊,只有一双如黑玛瑙一般的眼睛熠熠生辉。

    “若此番征战不利,咱们霍家军可能就此土崩瓦解。”身侧高头大马上一面容清朗男子徐徐开口,这男人身高极高,银衣盔甲,身板十分结实,四十多岁模样,一双眼睛如搏击长空的苍鹰,犀利且带着极凌厉的锋芒,“所以此次战役,只能大胜而归,绝不能一败涂地。”顿一顿,从齿缝间陡然挤出一句:“哪怕赔上你我父子的性命也一定要胜。”

    此人便是现任定北候霍光。

    霍光带领霍家军屡立战功,在朝廷之中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此番出征雁门关,皇上更是下了口谕,若定北候大胜而归,他必设案十里外亲自相迎。

    “嗯”霍天佑十分漠然的点了点头,嘴唇微动,眼里流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哀伤,用十分沉静的口吻道:“儿子定当身先士卒,不辱先祖气节。”

    这样的话他已经说了无数遍了,每一次出征,父亲都要在他耳边说上一遍。

    身先士卒……

    马革裹尸……

    这些他都不怕,他怕的是,战争胜利以后,他仍旧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母亲的陪伴而已。

    定北候对他的回答显然十分满意,点了点头,嘴角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霍家子孙,理当如此。”

    “所以……父亲就要我代兄出征?”忍耐了许久,霍天佑终于还是说出了口,他淡淡道:“若我不代兄出征,是不是我就算不得霍家子孙?”

    反正他自己觉得若是他不出征,父亲一定不会将他当做霍家子孙。

    因为在他父亲心里眼里,似乎永远只有一个儿子,那便是他的哥哥霍天康……

    定北候愣了楞,眼中一闪而过的迟疑后,他马上很肯定道:“为国家出力,本就是咱们冀州霍家存在的意义。”

    霍天佑略一垂眉,默默不语,半响却再次看着定北候的侧脸,犹豫出声道:“那……父亲既然认定我是霍家子孙,为何不肯给我建立功勋的机会?这些征战沙场的功劳……难道我真的不可以拥有吗?”

    无数个夜里,他都辗转反侧,蠢蠢欲动的想要问这个问题,可是心魔一次一次告诉他,“问吧,问了答案也只有一个,他是不会给你机会的,因为在他的心里,儿子只有一个。”

    所以这个问题折磨了他多年。

    此刻问出口,心里忽然一下就轻松了下来,那种压迫感一瞬间就消失不见。

    不管父亲的回答如何,他以后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六章 共席

    冷风乍起,卷起骑马之人的衣服下摆,偶然交缠摩擦在一起,却又马上分开。

    好似此刻霍天佑与定北候之间的关系,明明该是亲密无间的父子,却偏又带着疏离。

    定北候扬起下巴,眼神一闪而过的黯然,他连头都不曾侧一下,淡淡道:“你别忘了你哥哥的腿是怎么落下病根的,你为他做这些,难道不应该?”

    霍天佑握着缰绳的手指陡然一松,只一瞬,他便又重新牢牢握住了缰绳,极平静道:“十二年了……我还的还不够吗?就算是债,我想……应该也早够了。”

    飘渺的声音合着哒哒马蹄之声,转眼便被湮没。

    逆光之中,他就那么挺直了脊背,如同矗立于一片茫雾之中的巍峨高山,带着不肯屈服的精神疾风而去。

    风中一声叹息,定北候额上皱纹陡然加深了几分……

    …………

    此刻的长乐镇正笼在一片灿烂如锦的霞光之中,青石小路,亭台楼阁,高低错落,一切看上去都很美好。

    光线略显黯淡的屋内,陆淑怡正端坐妆台边,墨菊十分娴熟的替她梳着头发。

    黑发如瀑布一般轻轻散在脑后,流泻着她最好的年华。

    陆淑怡抬手捏着眉心,十分无奈道:“不想去的热闹,偏偏非得去,哎呀呀,真是烦恼啊……”

    墨菊顺手将一支十分精致的梅花簪子簪在秀发之中。也道:“是啊,连老太太和咱们太太都发话了,不去确实说不过去。”笑一笑又道:“去就去吧!都去。您还怕出事啊?”

    “盼儿呢?”陆淑怡略一回头,盼儿就在身后伺候着。

    她问道:“李平安那边,你可告诉她我晚上要去聚宝楼了?”

    盼儿点头道:“告诉了,李平安说让您放心去,他已经往外头送了信,霍二公子留在长乐镇上的人,会在暗中保护您的安全的。要您放心。而且……他也换好了班,今儿晚上也会去聚宝楼当值。所以您不必担心,不会有事的。”

    盼儿一再安慰,陆淑怡听了心里也觉得安定了许多。

    还好霍天佑走的时候给她留了人,不然晚上钱文昌他们真有什么诡计。她一个弱女子,还真不好对付。

    “知道了。”她微微一笑,心情也好了很多,又对墨菊她们道:“今儿晚上你们跟着我去,一定要密切关注陆淑芳和陆淑琪。”想了想又忽然一拍脑门,悄悄在墨菊耳侧道:“找个机会别忘了提醒苏子文一下,晚上人多,让他小心应付陆淑琪她们。”

    那傻小子心思有时候又太单纯,都不知道什么是危险。万一被女人设计了。那就是一辈子的大事,想赖都赖不掉。

    墨菊笑着应了。

    暮色渐至,陆家外头一字儿停了几辆榆木马车。又有着青衣的丫鬟放好了脚踏。

    七八个衣着鲜亮的女孩子说笑着依次上了马车。

    马车徐徐而动,往东市最繁华地方而去。

    聚宝楼是长乐镇最有名的酒楼,钱文昌早早就派人包下了场,这样以来,陆家的女孩子们也不用害怕被陌生男子盯着瞧。

    下了马车,举目望着一眼收拾的十分干净的聚宝楼。墨菊扶着陆淑怡的胳膊走在队伍的后台,小声道:“瞧着倒是不错……”

    “恩。”陆淑怡应了一声。衣袖猛然好像被人扯了一下。

    陆淑怡一愣,转身一看,不知何时何泰竟然跟在了她的身后。

    陆淑怡一阵诧异,匆匆一瞥,便回头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往前走去。

    “你的腿伤还没好?”何泰脚步轻轻又跟上了两步,一前一后正好隔开了女子小半步的距离,可又正好能听见对方说的话,这样的距离刚刚好。

    陆淑怡略一迟疑才开口道:“还没大好……”

    “看来伤的不轻。”他几不可查微一叹息,道:“那日我本想去看看你的,只是你也知道,男女有别,我怕惹人非议,没敢去看你……”

    陆淑怡急忙打断他的话茬:“多谢泰表哥关心。”语气一重又道:“我没事,我很好。”

    前世她是多么希望他能多关心关心她,但是他总是淡淡的,似乎对谁都一样。

    现在这样的关心算什么?

    难道还想来掏走她的心,然后狠狠的摔个粉碎?

    眼前忽然又如梦幻般出现了一张俊朗非凡的脸颊,在冰天雪地里,他连头都不曾回一下,独独留她一人忍着风雪,绝望嚎啕着流下眼泪……

    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脚步亦加快了几分。

    可是他仍还是追了上来,保持着方才的距离,十分不解道:“表妹为何有意避开我?难道我……不不不,难道先前那些流言对你造成了困扰?”

    先前的流言都是陆淑琪她们刻意制造出来的,当然,也是因为她不懂事,活该,才会被人抓住把柄,扼住咽喉。

    “我不知道什么流言,也不知道何为疏远,我只知道男女有别……”

    一眼之后,陆淑怡飞也似的挤入陆淑静和苏良玉之间,再不给何泰任何说话的机会。

    天色愈暗,聚宝楼门廊上的灯越发明亮,冷风一吹,影子正好斜斜投在何泰的身上,像是巨大阴影一般罩在他身上。他皱着眉头,眼里有微不可查的疑惑和伤感缓缓流过。

    “哥哥方才是在对谁说话?”何昭儿高挑双眉,一脸不悦表情,她身边立着的陆淑芳也若有所思看向陆淑怡,眼神一片冰冷。

    “没谁,自言自语罢了。”何泰负手与后。脸上的表情极淡,眼光所及之处,正好又瞧见了陆淑怡那一抹纤细柔和的背影。他负在背后的手指几不可见的微微动了动。继而转眸再不去看。

    聚宝楼共有三层,今日聚会的宴席便设在三楼上。

    站的高才能看的远,上元节如此绚丽多彩的一个节日,确实只有站在高处看,才能领略其美妙。

    三楼上设了层层纱帘,琉璃灯明亮中透着迷离,靠着街市半开的一扇雕花小窗吹进一丝丝冷风。女孩子们裙带微动,一个个娇艳无比。

    钱文昌笑着招呼大家:“今儿都是自家人。不必拘泥,都各自找地方坐下吧。”

    “那我们可就不客气了……”陆文辉率先找了个地方坐下,笑着道:“姐夫,今儿银子带够了没有?我可告诉你。今儿不好好吃你一顿,我是绝不回去的。”

    钱文昌一笑,十分大气道:“放心,这里的好吃的全都叫上来,至于银子,这不是你们该管的事情……”

    众人便也笑了起来。

    苏子文也笑着道:“那就好,那我们可不客气了……”言毕,目光有意思无意的往陆淑怡身上扫了一下。

    陆淑娟抿嘴一笑,开始招呼女孩子们坐下。

    陆淑怡仍旧挨着陆淑静坐下。只有右侧的地方正好空了一个地方。

    她刚想招呼四房的陆淑芬过来坐,谁知道人还没起身,苏子文就笑嘻嘻的走了过来道:“正好这里还有一个座位。我坐了。”侧一侧眸子,又笑对着陆淑怡:“三表妹不会不让我坐吧?”

    这个苏子文……

    陆淑怡心里叹一口气,一笑道:“是,不让你坐……不让你坐你能走吗?还是我能赶你走?”

    从小他们两个就爱斗嘴,陆淑怡这样一说正好符合两个人以前的状态。

    众人一阵笑声。

    陆文辉不知内情的笑道:“你们两个从小就爱吵,我都怕什么时候你们两个就打起来了。”

    “打过打过……”陆淑青扬眉一笑。十分八卦道:“四哥难道忘了,文表哥的手臂当时还被三姐姐给咬破了呢。”

    此事陆家人都知道。当时两个人闹的不可开交,陆淑怡气的一口下去就咬伤了苏子文的胳膊。

    那时候苏子文也小,皮娇肉嫩的,手臂上当时就流血了,不过他倒是没有哭。

    陆淑怡脸一红,嗔道:“陈年旧事了,六妹妹还拿出来说……”

    心里却把陆淑青这个没脑子的丫头骂了千遍万遍,这种场合下说这些话干什么?

    “哦……”钱建昌突然开言,低低一笑道:“没想到三小姐小时候这样有趣。”

    他插个什么嘴?

    陆淑怡狠狠捏了捏手指。

    陆淑琪眼里的冰凉更甚了一层。

    耳畔传来苏子文十分爽朗的笑声,他一脸明快的岔开话题道:“好了好了,白日里一场蹴鞠比赛我都快累死了,为了吃大表姐夫一顿饭,我可连晌午饭都没有吃多少,现在肚子已经饿的咕咕叫了,先上菜吃饭吧,饿死了,饿死了……”

    “……好,先上菜。”钱建昌笑着吩咐身边亲自来伺候的李大掌柜,“先把这里最好的酒菜都上来。”又道:“你们这里不是有一个南边来的乐班子十分出色吗?。”

    李大掌柜弓着身子笑着点头道:“有,都是打南边来的,这个乐班子的班主,以前还在京城的大理寺卿家当过教习。咱们整个长乐镇,只怕再无乐班子能及。”

    众人听了都十分想听听这个乐班子弹奏的曲子。。

    陆淑娟道:“不如让她们来弹奏一曲,我们也听听。”

    李大掌柜笑着去了,片刻功夫,就有六个紫衣女子抱着琵琶拿着胡琴缓缓而至。

    这些女子长的也算不得有多出众,只是垂首间总有一种小家碧玉娇羞清丽的模样,说话声音也都十分柔软,细声细气的见礼道,“翠玉班,见过各位贵客。”(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 绿梅

    这些如花似玉的女孩子不由让陆淑怡想起了前世自己流落京都教坊之时,教坊里也是这样一群颜如美玉年华似水的姑娘,她们各个都身世凄苦,或同她一样,父母双亡,家族落难,或父母被流放,姊妹失散……

    初到京都教坊,那时候她怕急了,生怕会被那个浪荡子给轻薄了。

    每一个夜里她都睁着眼睛不敢睡觉,那种绝望是从骨子一寸一寸里透出来的,像是蔓藤缠绕身上,不死不灭。

    她就那么搂着陆淑静,两个人一整夜一整夜的缩在榻上不敢动弹。

    间或她会紧紧搂着陆淑静的肩膀,在她耳畔一遍一遍说着,“妹妹,一定要熬住,咱们一定要熬住。时至今日,咱们陆家已经没有人了,若咱们也死了,往后这世上便再也没有了长乐镇陆家。而且父亲也说了,活着才有希望,活着才有希望。”

    而那时候陆淑静总是捂着胸口,苍白着脸色,身子抖的像是筛糠一样,小声问她,“我们是不是会被外头那些男人……糟蹋对不对?我们以后会沦落风尘对不对?”一时又会疯狂的流着眼泪叫嚷:“不,我不能这么活着,我不能……”

    而她也只能无力的安慰:“别怕,没事的,我们不会那样,我们不会那样……”

    但是教坊教习终究不会同情两个犯了谋反罪充没过来的女子,她们一遍遍的逼迫。一遍遍的要她们拿着琵琶胡琴学习。

    终于,陆淑静还是没能熬住……

    那样鲜活一条生命,不过回眸间。便从这世上香消玉殒,不复存在。

    眼中一热,有热热的东西差点滚落出来,胸口更是闷的难受,仿佛堵上了一块大石头。前世那些痛苦不堪的过往,总是在不经意间会触及到她内心深处,猝不及防的蹂躏啃食着她的心。

    前头六个紫衣女子面容平静的演奏了一曲十分大气的《大风》。这些女子都是靠手艺吃饭,并非那些风||月场上的女子靠皮肉吃饭。

    这一曲《大风》演奏的十分震慑人心。尤其以当中的一个琵琶女最为出众。

    一曲末了,众人不由赞叹。

    就连平常不喜这种场面的苏子文都赞赏道:“果然是绝妙,六人配合的更是天衣无缝,妙。真是妙。”

    陆淑娟也说道:“是啊,连我这个平日里听不懂音律的人都觉得此曲好听。”

    钱文昌阔袖一挥,财大气粗的道:“赏。”

    几个歌姬忙垂首道了谢,方带着乐器轻盈退下。

    过往摧心肝,陆淑怡强压心头难过,悄悄问墨菊道:“出来时候咱们可带着银子了?”

    墨菊点了点头:“以备不时之需,带了几张二十两的银票和五十两的银票,应该有一二百两吧。”

    陆淑怡道:“你悄悄的到后头给那几个歌姬吧,就说是我的一点心意。”

    墨菊皱眉。实在不解,小声道:“钱姑爷不是已经赏了吗?一个歌姬赏的多了也没用……”,

    她第一次瞪了墨菊。压低了声音在她耳畔道:“歌姬也是人,我叫你给你就过去给她们,谁说她们无用了?说不定攒够了一笔银子她们就能赎身了。”

    墨菊吓了一跳,不知道陆淑怡为何会突然发火,只能急忙点头道:“知道了。”

    墨菊根本不知道陆淑怡前世最后发生了什么,她也不知道陆淑怡看到这些歌姬就会触景生情想到前世最后的自己。

    墨菊一去。陆淑怡忍不住抬手轻轻揉了揉眉心,略显疲惫。

    一旁一直在偷偷观察她情况的苏子文立刻小声道:“三表妹可是精神不好?我瞧着你一脸倦容。”

    陆淑怡敷衍道:“看了半天的比赛是有些累了……”

    苏子文“哦”了一声。又见陆淑怡冷冷淡淡的,便没有了下文。

    桌上大家都热热闹闹的吃菜喝茶,钱文昌还备了果子酒。果子酒酸酸的,又不会醉人,女孩子们喝正好。

    陆淑怡虽然知道果子酒不醉人,但是她还是不想喝。钱家人的东西,她本能的抵触。

    陆淑娟见她不喝,不由皱眉:“三妹妹不喝点?这可是你大姐夫从陈记寻来的。”

    长乐镇陈记的酒,在易州城都有名号,一等一的好。

    “伤处未好,不敢喝……”陆淑怡笑着推辞,顺手端了茶盏喝茶。

    “不过是果子酒,喝了也没事。”陆淑娟笑着叫人给她倒了一盅,“放心喝吧,这就和梅花粥,果子粥是一样的。”

    陆淑怡眼见着又要成为焦点,只能苦笑一声端起来喝了。

    何昭儿撇嘴扬眉道:“说起来也奇怪,三表姐为什么总是特立独行,不肯合群?那会子说要来酒楼一聚,你就不肯,现在到了,你又不肯一起喝果子酒……啧啧啧,真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妹妹……”何泰忙一声制止,满脸歉意的看着陆淑怡。

    陆淑怡脸上淡淡的,只告一句罪道:“不是不合群,实在是身子不适……”

    众人便也不再言语,又开始吃喝起来。

    雅间外头的过道里,墨菊将银子给了那几个歌姬。那几个歌姬自是感恩戴德,当中那琵琶女更是盈盈一拜道:“请代我们翠玉班谢过陆三小姐,承蒙她不嫌弃我们身份低贱,还赏赐我们姊妹银子,多谢多谢。”

    墨菊听这琵琶女说话倒是很有涵养,先前她对歌姬舞姬的成见便也减了几分,笑道:“银子不多,我们三小姐说让你们收着,他日说不定还能攒起来赎身。”

    那琵琶女接过银子久久不语。最后携了另外几个姐妹对墨菊又是深深一拜。

    尤其是那琵琶女,更是屈膝不肯起来。

    墨菊无法,只能抽手去扶。

    趁此机会。那琵琶女忽然左右四顾,悄悄在她耳畔道:“雅间的梅花高几上的美人花觚里头养着一支绿梅,告诉三小姐,千万别用鼻子嗅。若是有人送她绿梅,也别收,花儿都已经被钱文昌做了手脚,花蕊和花瓣上应该有能让人昏睡的香料。”末了又小声道:“我们都是霍二公子的人。还有……替我们姊妹真心的谢过陆三小姐,谢谢她的银子。”

    墨菊一愣。目光呆楞了一下。

    她们竟然是霍二公子的人?

    她实在没有想到霍二公子竟然还养着这样的人……

    就在她发愣的时候,钱文昌忽然走了出来。

    钱文昌看着她正拉着琵琶女的手,皱了皱眉道:“你不是三小姐屋里头的人吗?怎么不在里头伺候?”目光又捎带疑惑的看着那几个歌姬。

    墨菊捏了捏手心里的汗水,急忙镇定道:“奴婢出去更衣。正巧这位姑娘不小心跌了一跤,奴婢扶了她一把。”

    那琵琶女也一脸感激道:“真没想到陆府一个丫鬟都如此热心肠,感谢感谢。”

    钱文昌倒也没再说别的,只“哦”了一声,便往二楼走去。

    墨菊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琵琶女也急忙领了另外几个歌姬忙忙的提裙下楼而去。

    墨菊心里七上八下的。

    美人花觚里的绿梅?她得赶紧去看看,看看那琵琶女说的是不是真的。

    急急往里走进去,眼光迅速的在整个三楼扫了一圈。

    果然在挨着六折屏风的地方发现了一个高几,高几上确实有一个美人花觚,花觚里果不其然开着的就是一枝萼片淡绿的绿色梅花。

    墨菊心里咯噔一下。一下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心里骂道,钱文昌这个披着人皮的狗东西到底想干什么?

    她一刻也不敢耽误。到了席上趁着陆淑怡去更衣的时候,把方才的事情悄悄和陆淑怡说了。

    陆淑怡听了也是又惊又气,前世她一直认为还不错的一个人,没想到卑劣至此,简直不是人。

    “真是可恶可耻。”墨菊气的小声骂道:“知人知面不知心,钱文昌这个王八蛋。他若真是对您做下什么见不得人事情,他以后还有什么脸面来陆家?”

    “脸面?我看他压根就不知道脸面是什么东西。也许脸面在他心里还不如大街上被人丢弃的一块烂菜叶子。”冬梅也气炸了肺,恨不得找把刀子把这王八蛋给结果了,也算为民除害。

    陆淑怡抿着嘴唇没有说话,沉默半响她才悄悄道:“咱们先别声张,先看看他们要做什么吧。等搞清楚他们的意图,咱们再想对策。”

    到了这时候陆淑怡反倒不是很慌张了,她相信外头一定还有霍天佑的人。

    就算没有霍天佑的人,不是还有李平安和墨菊在吗。

    墨菊的身手对付一般的小喽啰还是不在话下的。

    墨菊和冬梅十分谨慎的点了点头。

    三人收拾好,陆淑怡又一脸从容的回到了席位。

    席上依旧说说笑笑气氛很好。

    月初东山,外头大街上人也越来越多,各色花灯也开始摆开,临窗而往,星光熠熠,仿佛立与天河之上。

    女孩子们也开始骚动起来。

    陆淑青迫不及待问钱文昌道:“大姐夫,外头灯会已经开始了,咱们什么时候去看?”

    “是啊是啊,瞧瞧外头多热闹……”陆淑静一脸向往,啧啧做声道:“今年的灯会可真是漂亮。”

    何昭儿轻哼一声:“比起易州的,这里的灯会还差得远呢……”

    陆淑娟生怕何昭儿和陆淑静再掐起来,忙道:“咱们现在就去看灯会,收拾收拾都走吧。”

    这一趟人多,一听收拾收拾,各家丫鬟小厮们便开始替主子们披大氅递手炉。

    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收拾好往楼下去。

    陆淑怡素来不爱争前头,她慢慢收拾好走在后头,果然钱建昌笑吟吟的跟了过来,对她说:“上次在大慈寺,我看三小姐十分喜欢梅花?”

    陆淑怡淡淡道:“是,我喜欢。”(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 收下

    钱建昌见陆淑怡一口承认自己喜欢梅花,他一时间竟然有了几分怔愣,背在身后捏着绿梅的手指不觉动了动。

    依她的性子,她不该回答的这么痛快。

    乍一下这么痛快,他还真是不能适应。

    陆淑怡见他不说话,两道秀眉微微上挑几分,眼神散着疏离,淡淡道:“若是没事,那我先走了。”

    墨菊也道:“别人都要上马车了,钱公子也请自便吧。”

    “三小姐。”钱建昌立刻恢复了脸上笑容,轻声唤住她,又往前一步笑道:“我其实是想说……我也十分喜爱梅花。”他侃侃而谈道:“古人云,‘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足可见梅花之坚忍不拔。”又笑道:“梅花高洁孤傲,倒是与三小姐的性子有几分相似。想必三小姐喜欢它,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吧?”

    他怎么废话这么多?

    这是想在她面前卖弄吗?卖弄他学识渊博?还是卖弄他博古通今?

    陆淑怡心中对他又是厌恶又是不屑,顺手悄悄扯了扯冬梅的衣袖。

    对付这样的人,她都懒得多费唇舌,一个冬梅足矣。

    冬梅是个极伶俐的丫头,陆淑怡微微扯她一下,她便立刻明白过来,一时笑着对钱建昌道:“其实钱公子搞错了,我家小姐喜爱梅花,只是因为她觉得梅花的花瓣儿不错,又好看又香。最重要的是晒干不爱变形,是装香袋的好东西。”抿嘴一笑道:“至于您说的什么坚韧不拔,什么孤傲什么的。我家小姐可是从未想过这些。当然,您能说出这些来,也是您学问好,真叫人羡慕。”

    冬梅顺势露个星星眼,俨然十分羡慕的样子。

    这丫头还真是伶牙俐齿的。

    陆淑怡和冬梅心里早就笑的不能自已,就差没大声笑出来。

    钱建昌起初听的一愣一愣的,等到了后头。那一张面皮简直开了染坊一般,五颜六色的。

    冬梅还装无辜道:“奴婢自小长在村里头的。也不会说啥好话,就只会说大实话。若是有说错话的地方,钱公子可千万莫要生气啊……”

    钱建昌听了这话,脸上的表情几近扭曲。却又不能发作,因为实在找不到发作的理由,压了片刻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从身后抽手过来道:“不管三小姐为何喜欢梅花,反正与我也算志趣相投。这支绿梅是我偶然得的,花儿开的娇艳,香味也淡雅。”他顿一顿,终于自嘲道:“正好晒干了可以装香袋,拿去吧。”

    原来还在美人花觚里的梅花转眼就到了钱建昌手中。

    墨菊气的恨不得接过花儿砸在钱建昌这个不要脸的男人脸上。

    但是陆淑怡说过。要忍耐,要看清楚他到底想干什么。

    绿梅就在陆淑怡的面前,淡绿色的花瓣。花蕊上还沾着几滴晶莹剔透的水珠,显然是才撒上去的。她急忙不动声色的往后挪开了一小步,生怕沾上绿梅花蕊中间的能使人昏迷的香料。

    “多谢钱二公子的好意,既然钱二公子也如此爱梅花,那我就不夺人所爱了。再者,别的姐妹都没有。我一人手执鲜花,这样……真的好吗?”轻轻一笑。陆淑怡转身欲走。

    钱建昌急忙道:“别的姊妹们都已经有了,三小姐还是收下此花吧。”

    陆淑怡闻言往前一瞧,果然前头钱文昌正让陆淑娟给别姐妹送绿梅花。

    看样子他们还真是没少花心思。

    这花不收只怕逃不过了。

    她想了想,笑着大大方方道:“既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花我收下。”一面命墨菊收下,道谢道:“多谢了。”

    钱文昌却不给墨菊花,一伸手将花递给了她:“初绽的梅花最香,三小姐不信闻闻。”

    墨菊和冬梅吓了一跳,想要推开梅花。

    陆淑怡却淡淡一笑,收下梅花,挑起衣袖半遮面,方凑过鼻子,片刻,她将梅花递给墨菊道,“收着吧,回去好好养着,等开败了做成香袋用。”

    墨菊应了一声,收下花儿。

    钱建昌眼看着陆淑怡闻了绿梅,他心中十分高兴和兴奋。这绿梅花蕊中的香料,只要凑近了稍稍闻几下,不出半个时辰,嗅入者就会四肢无力,昏昏欲睡……

    一切布局钱文昌都替他安排好了,他所要做的便是等待……

    “那三小姐还是赶紧上马车吧,我也该上车了。”钱建昌轻轻一笑,做了个请的姿势。

    陆淑怡不带犹豫,大步走开。

    刚到了车马边上,苏子文就跑过来追问她道:“你和那个钱建昌方才说什么呢?我瞧着你们聊的倒是挺好的……”

    有一种酸酸的东西登时弥漫在空气中。

    “没什么啊。”陆淑怡眨了眨眼睛。

    “真没什么?我明明看着……看着他好像给了你一枝梅花,你……你收下了?”苏子文目光落在墨菊手里的绿梅上,心里别提有多别扭。

    钱建昌那小子年纪也不小了,陆淑怡又长的这么美……

    他越想越觉得心里不舒服,伸手就要抢夺墨菊手里的绿梅:“给我……我瞧瞧这花儿有什么特别的?”

    墨菊急忙缩手躲开:“不给……”

    花蕊上有害人的香料,她们都害怕苏子文会不小心吸入香料。

    “给我……”苏子文皱着眉又伸手来抢。

    这一次陆淑怡只好挡住了他的手,压低了声音道:“别拿,这东西是不祥之物,回去我再告诉你原由。”

    她对苏子文绝对信任。

    虽然不能接受他的心意,但是做朋友做亲人都很好。

    苏子文一愣。

    不祥之物?

    他定定看着墨菊手中的绿梅,陆淑怡已经提裙上车,墨菊和冬梅也随后跟着上去。

    一枝花能有什么不祥?

    苏子文还在发愣,陆文辉猛然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走了,快去看花灯吧。”

    苏子文满心疑惑未解开,可是陆淑怡已经上了马车,他又不能再问,只能木然的点了点头,跟着陆文辉上了后头的马车。

    前头第二辆马车内,陆淑琪嫉妒的几乎发狂,她紧紧抿嘴半响,追问陆淑娟道:“姐,你不是说要帮我的吗?你到底怎么帮我?我到底什么时候能嫁给文表哥?”

    陆淑娟笔挺着身子,手里捏着一枝绿梅来回摸索着,唇角勾动时,她轻轻道:“等着吧,快了……快了……”声音低的好似鬼魅一般。

    而在另外一辆马车内,陆淑芳与何昭儿也在说悄悄话。

    何昭儿皱着眉,用极轻蔑不屑的声音道:“她陆淑怡算个什么东西?哼……我哥哥才貌双全,又是易州三子的第一,她还想抓着我哥哥不放,哼……痴心妄想。”

    陆淑芳看着何昭儿倨傲而恼火的表情,心中很满意。

    “谁说不是呢,我也觉得她是痴心妄想。”陆淑芳顺着何昭儿的话说,她眼角微微一挑,挽住何昭儿的胳膊笑吟吟道:“外头都说好多当哥哥的娶妻子都想娶个和自己妹妹一样的女孩子,泰表哥将来娶妻,必定也会找一个昭儿表姐你这样的娶吧!”

    何昭儿听了这话不由脸一红,眼神一亮,急忙追问道:“真的吗?外头真有这样的说法?”

    陆淑芳马上肯定道:“当然,我身边以前的嬷嬷和大丫鬟都这么说。”顺势又不忘给何昭儿戴一顶高帽子,夸赞道:“表姐你长的这么漂亮,性子又是那种十分讨人喜欢的性子,也难怪泰表哥这么疼爱你这个妹妹呢!连我这个没有亲哥哥的人都好生羡慕。”

    说着还叹一口气道:“可惜,我有的只是个淘气的弟弟。”

    何昭儿以前对陆淑芳态度淡淡的,因为她是个拉不出手的庶女。

    但是此刻她却觉得陆淑芳实在是好,句句话都能说到她的心头上。

    她立刻主动握住了陆淑芳的手,脸上还带着娇羞之色,语气却又炫耀无比道:“就是,我哥哥对我真的特别好。”她脸上的满足感像是乌云散去后的一轮明月,整个人都闪亮亮的,“小时候我有一次发高烧,后来请了大夫来瞧,说是长了水痘。”她语气一高道,“你知道的,水痘是会传染的,那时候我身边的人都不敢靠近我,我迷迷糊糊的,只有母亲守着我。但是后来哥哥非要进来找我,我母亲不让,他就哭着不肯走,说要陪着我……”

    何昭儿亮如黑玉的眼睛一下子遮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那水雾极清极亮,与她素日里的倨傲大相径庭。

    “后来呢?”陆淑芳追问。

    何昭儿勾唇轻笑,脸上焕发着少女情窦初开娇羞的神色,“后来哥哥在我房外陪了我七日,直到我烧退了,他才肯离去……”

    这是她藏在心中最甜蜜的秘密,那时候起,她就觉得这世上再没有一个男人能比她的哥哥好,她就幻想着以后长大了能一直陪在她哥哥的身边。

    但是女孩子总是要嫁人的,兄妹又怎么可能长长久久互相陪伴?

    为了这个问题,她曾经绝望无助过。不过后来她终于有一日弄明白了,她并非是何二太太亲生。

    何泰也不是她的亲哥哥。

    那一刻,她仿佛觉得天都蓝透了,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同时也照在了她的心里。

    不是亲兄妹,那她就可以和何泰在一起,就可以陪在他身边一辈子。(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九章 心思

    钱建昌见陆淑怡一口承认自己喜欢梅花,他一时间竟然有了几分怔愣,背在身后捏着绿梅的手指不觉动了动。

    依她的性子,她不该回答的这么痛快。

    乍一下这么痛快,他还真是不能适应。

    陆淑怡见他不说话,两道秀眉微微上挑几分,眼神散着疏离,淡淡道:“若是没事,那我先走了。”

    墨菊也道:“别人都要上马车了,钱公子也请自便吧。”

    “三小姐。”钱建昌立刻恢复了脸上笑容,轻声唤住她,又往前一步笑道:“我其实是想说……我也十分喜爱梅花。”他侃侃而谈道:“古人云,‘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足可见梅花之坚忍不拔。”又笑道:“梅花高洁孤傲,倒是与三小姐的性子有几分相似。想必三小姐喜欢它,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吧?”

    他怎么废话这么多?

    这是想在她面前卖弄吗?卖弄他学识渊博?还是卖弄他博古通今?

    陆淑怡心中对他又是厌恶又是不屑,顺手悄悄扯了扯冬梅的衣袖。

    对付这样的人,她都懒得多费唇舌,一个冬梅足矣。

    冬梅是个极伶俐的丫头,陆淑怡微微扯她一下,她便立刻明白过来,一时笑着对钱建昌道:“其实钱公子搞错了,我家小姐喜爱梅花,只是因为她觉得梅花的花瓣儿不错,又好看又香。最重要的是晒干不爱变形,是装香袋的好东西。”抿嘴一笑道:“至于您说的什么坚韧不拔,什么孤傲什么的。我家小姐可是从未想过这些。当然,您能说出这些来,也是您学问好,真叫人羡慕。”

    冬梅顺势露个星星眼,俨然十分羡慕的样子。

    这丫头还真是伶牙俐齿的。

    陆淑怡和冬梅心里早就笑的不能自已,就差没大声笑出来。

    钱建昌起初听的一愣一愣的,等到了后头。那一张面皮简直开了染坊一般,五颜六色的。

    冬梅还装无辜道:“奴婢自小长在村里头的。也不会说啥好话,就只会说大实话。若是有说错话的地方,钱公子可千万莫要生气啊……”

    钱建昌听了这话,脸上的表情几近扭曲。却又不能发作,因为实在找不到发作的理由,压了片刻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从身后抽手过来道:“不管三小姐为何喜欢梅花,反正与我也算志趣相投。这支绿梅是我偶然得的,花儿开的娇艳,香味也淡雅。”他顿一顿,终于自嘲道:“正好晒干了可以装香袋,拿去吧。”

    原来还在美人花觚里的梅花转眼就到了钱建昌手中。

    墨菊气的恨不得接过花儿砸在钱建昌这个不要脸的男人脸上。

    但是陆淑怡说过。要忍耐,要看清楚他到底想干什么。

    绿梅就在陆淑怡的面前,淡绿色的花瓣。花蕊上还沾着几滴晶莹剔透的水珠,显然是才撒上去的。她急忙不动声色的往后挪开了一小步,生怕沾上绿梅花蕊中间的能使人昏迷的香料。

    “多谢钱二公子的好意,既然钱二公子也如此爱梅花,那我就不夺人所爱了。再者,别的姐妹都没有。我一人手执鲜花,这样……真的好吗?”轻轻一笑。陆淑怡转身欲走。

    钱建昌急忙道:“别的姊妹们都已经有了,三小姐还是收下此花吧。”

    陆淑怡闻言往前一瞧,果然前头钱文昌正让陆淑娟给别姐妹送绿梅花。

    看样子他们还真是没少花心思。

    这花不收只怕逃不过了。

    她想了想,笑着大大方方道:“既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花我收下。”一面命墨菊收下,道谢道:“多谢了。”

    钱文昌却不给墨菊花,一伸手将花递给了她:“初绽的梅花最香,三小姐不信闻闻。”

    墨菊和冬梅吓了一跳,想要推开梅花。

    陆淑怡却淡淡一笑,收下梅花,挑起衣袖半遮面,方凑过鼻子,片刻,她将梅花递给墨菊道,“收着吧,回去好好养着,等开败了做成香袋用。”

    墨菊应了一声,收下花儿。

    钱建昌眼看着陆淑怡闻了绿梅,他心中十分高兴和兴奋。这绿梅花蕊中的香料,只要凑近了稍稍闻几下,不出半个时辰,嗅入者就会四肢无力,昏昏欲睡……

    一切布局钱文昌都替他安排好了,他所要做的便是等待……

    “那三小姐还是赶紧上马车吧,我也该上车了。”钱建昌轻轻一笑,做了个请的姿势。

    陆淑怡不带犹豫,大步走开。

    刚到了车马边上,苏子文就跑过来追问她道:“你和那个钱建昌方才说什么呢?我瞧着你们聊的倒是挺好的……”

    有一种酸酸的东西登时弥漫在空气中。

    “没什么啊。”陆淑怡眨了眨眼睛。

    “真没什么?我明明看着……看着他好像给了你一枝梅花,你……你收下了?”苏子文目光落在墨菊手里的绿梅上,心里别提有多别扭。

    钱建昌那小子年纪也不小了,陆淑怡又长的这么美……

    他越想越觉得心里不舒服,伸手就要抢夺墨菊手里的绿梅:“给我……我瞧瞧这花儿有什么特别的?”

    墨菊急忙缩手躲开:“不给……”

    花蕊上有害人的香料,她们都害怕苏子文会不小心吸入香料。

    “给我……”苏子文皱着眉又伸手来抢。

    这一次陆淑怡只好挡住了他的手,压低了声音道:“别拿,这东西是不祥之物,回去我再告诉你原由。”

    她对苏子文绝对信任。

    虽然不能接受他的心意,但是做朋友做亲人都很好。

    苏子文一愣。

    不祥之物?

    他定定看着墨菊手中的绿梅,陆淑怡已经提裙上车,墨菊和冬梅也随后跟着上去。

    一枝花能有什么不祥?

    苏子文还在发愣,陆文辉猛然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走了,快去看花灯吧。”

    苏子文满心疑惑未解开,可是陆淑怡已经上了马车,他又不能再问,只能木然的点了点头,跟着陆文辉上了后头的马车。

    前头第二辆马车内,陆淑琪嫉妒的几乎发狂,她紧紧抿嘴半响,追问陆淑娟道:“姐,你不是说要帮我的吗?你到底怎么帮我?我到底什么时候能嫁给文表哥?”

    陆淑娟笔挺着身子,手里捏着一枝绿梅来回摸索着,唇角勾动时,她轻轻道:“等着吧,快了……快了……”声音低的好似鬼魅一般。

    而在另外一辆马车内,陆淑芳与何昭儿也在说悄悄话。

    何昭儿皱着眉,用极轻蔑不屑的声音道:“她陆淑怡算个什么东西?哼……我哥哥才貌双全,又是易州三子的第一,她还想抓着我哥哥不放,哼……痴心妄想。”

    陆淑芳看着何昭儿倨傲而恼火的表情,心中很满意。

    “谁说不是呢,我也觉得她是痴心妄想。”陆淑芳顺着何昭儿的话说,她眼角微微一挑,挽住何昭儿的胳膊笑吟吟道:“外头都说好多当哥哥的娶妻子都想娶个和自己妹妹一样的女孩子,泰表哥将来娶妻,必定也会找一个昭儿表姐你这样的娶吧!”

    何昭儿听了这话不由脸一红,眼神一亮,急忙追问道:“真的吗?外头真有这样的说法?”

    陆淑芳马上肯定道:“当然,我身边以前的嬷嬷和大丫鬟都这么说。”顺势又不忘给何昭儿戴一顶高帽子,夸赞道:“表姐你长的这么漂亮,性子又是那种十分讨人喜欢的性子,也难怪泰表哥这么疼爱你这个妹妹呢!连我这个没有亲哥哥的人都好生羡慕。”

    说着还叹一口气道:“可惜,我有的只是个淘气的弟弟。”

    何昭儿以前对陆淑芳态度淡淡的,因为她是个拉不出手的庶女。

    但是此刻她却觉得陆淑芳实在是好,句句话都能说到她的心头上。

    她立刻主动握住了陆淑芳的手,脸上还带着娇羞之色,语气却又炫耀无比道:“就是,我哥哥对我真的特别好。”她脸上的满足感像是乌云散去后的一轮明月,整个人都闪亮亮的,“小时候我有一次发高烧,后来请了大夫来瞧,说是长了水痘。”她语气一高道,“你知道的,水痘是会传染的,那时候我身边的人都不敢靠近我,我迷迷糊糊的,只有母亲守着我。但是后来哥哥非要进来找我,我母亲不让,他就哭着不肯走,说要陪着我……”

    何昭儿亮如黑玉的眼睛一下子遮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那水雾极清极亮,与她素日里的倨傲大相径庭。

    “后来呢?”陆淑芳追问。

    何昭儿勾唇轻笑,脸上焕发着少女情窦初开娇羞的神色,“后来哥哥在我房外陪了我七日,直到我烧退了,他才肯离去……”

    这是她藏在心中最甜蜜的秘密,那时候起,她就觉得这世上再没有一个男人能比她的哥哥好,她就幻想着以后长大了能一直陪在她哥哥的身边。

    但是女孩子总是要嫁人的,兄妹又怎么可能长长久久互相陪伴?

    为了这个问题,她曾经绝望无助过。不过后来她终于有一日弄明白了,她并非是何二太太亲生。

    何泰也不是她的亲哥哥。

    那一刻,她仿佛觉得天都蓝透了,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同时也照在了她的心里。

    不是亲兄妹,那她就可以和何泰在一起,就可以陪在他身边一辈子。(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章 一网

    偏僻小路上尘土飞扬,一辆马车缓缓而驶。

    四周寂静,偶有小风吹过,潇湘色车帘便会随风吹动,车内传出女孩子极轻快的笑声。

    “你压住我的裙子了……”

    “才没有,是你压了我的鞋了……”

    “不对不对,是你压住了我的裙子……”

    “……”

    本还是十分欢快的笑声,猝然间却变成了一声尖叫,又有马儿长鸣一声,接着便是男人们十分彪悍的声音,“马车可是陆家的?”

    “既然知道是陆家的,你们这些毛贼还敢动手?”李平安的声音格外清晰,他勒紧了马缰绳,目光如炬死死盯着四周突然涌出来的一拨人马,镇定自若道:“还不快滚……”

    “哟,这小子口气倒是不小,爷倒是头一次见你这样不怕死的。”

    借着月光,李平安一眼便看清楚了说话之人的打扮,七尺汉子,一身黑色劲装,面上蒙了黑布,只留一双眼睛在外头。而围在马车四周的汉子,也是同样打扮,仔细一瞧,至少有七八个。

    这么多人同样的装扮,一看便是道上的。

    他冷笑一声,并不畏惧,只扬声道:“在咱们长乐镇上,谁人不知道陆家?你们这些毛贼也忒胆大,可知道车内坐的是谁?”

    那黑衣男人还是头一次瞧见这样不怕死的,他犹豫了须臾,并不回答李平安的话。只反问道:“爷倒是想知道,这马车内是谁家的小娘子……”顿一顿又笑道:“方才笑的可真好听,着实让爷们爽快。”

    车内的女孩子也不说话。仍旧静悄悄的。

    李平安瞧不出生气来,只不动声色道:“里面的姑娘,岂是你们这样的乌合之众能瞧见芳容的?不自量力……”

    “不自量力吗?别忘了,是爷们现在围着你们,不是吗?”那男人又是一阵嘲讽,如同站在山巅俯瞰众生一般,“现在该担心的是你们才对吧……”

    “那你们就上吧。小爷我奉陪到底。”李平安轻轻一笑。

    “不知死活……”那黑衣人咬牙吐出一句,率先摆开阵势:“上。女的带走,男的……先留下一条腿。”

    “上……”谁知道李平安也吐出一个字。

    夜色下,同样着劲装的十几个人忽然从树林两侧跃出,只不过这几个人都蒙着红巾。

    原先那一拨黑衣人尚未反应过来。几把匕首就已经抵在了他们身后。

    “不许动,若是敢动一下,小心你身上多几个窟窿,刀剑可不长眼睛。”一个红巾黑衣人一把捏住了方才黑衣人头目的手腕,只听咔擦一声,原先黑衣人头目的右手手腕已被生生折断。

    那黑衣人头目一身惨叫,恍如野兽出笼一般,余声未落,面上遮挡着的黑布倏然被身后的黑衣人一把扯下。塞入了口中。

    “若你们谁敢动一下,便是这样下场……”李平安跳下了马车,立于黑衣人头目面前。

    此人生的面皮倒是不难看。浓眉大眼,天庭十分饱满,面上的肌肤一看便不是常年在外头跑的人的肌肤,黑而粗糙。

    看样子确实是道上混的。

    其余几个黑衣人身后也被抵着匕首,面上遮着的黑布也同样被扯下塞入了口中,他们一个个不敢动弹。浑身僵硬的立在原地。

    李平安冲着方才第一个跳出来的黑衣红巾男人拱手,笑道:“多谢顺爷能及时赶到。这帮狗东西,真是为了银子什么都敢干。”

    顺爷先没和李平安说话,只对着身边的人吩咐道:“先把人都捆起来带去咱们那里审问。”

    有人应了一声,开始动手将人五花大绑绑粽子似的绑起来,又往林中押去。

    等押了人走,顺爷这才扯下面巾冲李平安微微一笑:“不用谢我们,这都是二公子交代的。”

    “三小姐呢?”李平安问道。

    “在我们那里,你不用担心,我这就带着你去。”顺爷指了指西边的小路:“你赶着马车朝这里走就行,我在前头等你。”

    李平安谢过,这才回身上了马车,挑起车帘冲着车内的三个美人儿道:“今儿真是有劳三位姑娘了。”

    “李公子不必客气,此番我们姐妹搭救陆三小姐,一则是因为霍二公子有过交代,二则也是因为陆三小姐心地善良,并未将我们姊妹看轻,我们姊妹也算是还她一份人情。”说话之人正是那时在聚宝楼上弹琵琶的女子月娘,而另外两个则是与她一起的姐妹。

    原来方才陆淑怡面上说是要回陆府,实则她早早的就让李平安联系好了霍天佑留在长乐镇上的人,让他们提前踩好点,埋伏在沿途,好来个瓮中捉鳖,一举将那些作恶之人一网打尽。

    正好翠玉班的歌姬又愿意代替陆淑怡上马车以做诱饵,她们姊妹都会拳脚功夫,若到了厮杀的时候,也能站出来与之厮杀。

    这样一番安排后,陆淑怡到了半路上便悄悄的和月娘她们互换了马车先往安全的地方去,而车上的人月娘她们则跟着李平安继续往前走。

    设好了埋伏,所以方才李平安才有恃无恐,与黑衣人头目对峙,使其分散注意力,后来便有了方才极惊心动魄的一幕。

    月光如水,林子深处一户三间的茅草农舍内,此刻正燃着如豆灯光,最后边的一间草房内人头攒动,立在一起商议。

    李平安进屋一瞧见毫发未伤的陆淑怡就激动不已,屈膝行礼道:“三小姐无恙?”

    “我没事。”陆淑怡笑的轻快,指一指身侧的顺爷道:“有张顺叔在,我怎么可能有事?”

    张顺四十多岁模样,面色红润,说话中气十足,他原本是周记米粮的,现在在陆淑怡外祖吴家帮忙。

    他冲陆淑怡和蔼一笑道:“原也是三小姐命好人好。”

    “也许吧……我也觉得是我命好。”陆淑怡冲张顺笑的格外灿烂。

    他是霍天佑的人,肯帮她一把,着实让她觉得很心暖。

    琵琶女月娘也盈盈走上前来道:“陆三小姐确实是善良……”

    “月娘。”陆淑怡急忙迎上去一把握住了月娘的手,一面感谢道:“这次事情还要多亏了你们,我陆淑怡何德何能能让你们帮忙……谢谢,实在谢谢。”

    想着月娘说她善良,她心里只能苦笑。

    善良吗?

    一个经历过生死,经历过分离,经历过地狱式苦难的人,善良二字,似乎她早就不知道该如何理解它们了。

    “我和冬梅,替我家小姐谢过诸位的救命之恩。”墨菊携了冬梅忙深深的给这些人行了礼,道:“此番若不是诸位,我家小姐只怕早就被奸人所害……”

    冬梅撇嘴气道:“可恶,那些人实在可恶……”

    说到此处,张顺也背过手问陆淑怡道:“三小姐,你打算如何处置方才带来的人?”

    陆淑怡垂眸想了想,字字清楚道:“张顺叔,我想……这次事情我想搞清楚到底是谁指使的他们,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您能帮我问出来吗?”

    张顺一听哈哈笑了起来,看着她道:“这有何难?没问题,我们这里有的是审问人的手段。”

    言毕,转身唤人道:“阿彪,你去审吧。”

    月娘却盈盈笑道:“我去,保证他们一点不剩的全吐出来。”

    陆淑怡一愣,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月娘看。

    这么娇小的身躯,说话也细声细气的,分明就是用水做的姑娘,怎么审人?

    墨菊和冬梅也很惊讶。

    冬梅更是忍不住问道:“月娘姐姐,你……你要去审问?当真?”

    月娘抬袖掩口一笑,点头道:“对,是我去审。”

    张顺见陆淑怡她们主仆三人的表情显得很惊讶,他便笑着道:“你们可是不知道,我们月娘审人的手段绝对是一等一的,只要经过她手的人,还没有不招供的。”

    “这么厉害……”冬梅听的不觉呆掉了,一脸佩服道:“看不出来啊……明明看着很温柔……”

    “难道冬梅姑娘没听过,温柔刀,刀刀割人喉……”翠玉班另外一个叫花娘的女子调侃的说了一句,笑脸盈盈道:“陆姑娘就拭目以待吧,肯定能得到你想要的。”

    陆淑怡点头,又急忙谢过月娘,心中暗道,没想到霍天佑身边的人都这么得力,连一个歌姬都有审讯人的本事,真是厉害。

    又有些嫉妒,他到底是怎么让这么多的人对他死心塌地的呢?

    月娘笑了笑,便去了东边最后一间茅草房。

    这间屋里只点了一盏灯,灯光下方才那几个大汉都绑着手脚,蒙着眼睛一个挨着一个倒在地上。

    月娘一袭白衣格外的耀眼好看,仿佛仙女一般,可惜这些人却瞧不见她的脸。

    “你们这些人,谁是头?”月娘声音清澈柔软,听着明明很温柔,却又带着一股无形的震慑力,叫人心生惧意。

    四周寂静,那几个蒙着眼睛的黑衣人都没有开口说话,仿佛都在等待和试探,当然,或许也有不屑,毕竟月娘是个女人。

    月娘衣袂飘飘,轻巧一笑道:“怎么?没人认?”

    四周又是一阵沉寂。

    只是这沉寂并未维持多久,一声极其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陡然响彻整个茅草屋,让原本沉寂的空气一下布上了一层叫人恐惧仓惶的迷雾。(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章 打尽

    偏僻小路上尘土飞扬,一辆马车缓缓而驶。

    四周寂静,偶有小风吹过,潇湘色车帘便会随风吹动,车内传出女孩子极轻快的笑声。

    “你压住我的裙子了……”

    “才没有,是你压了我的鞋了……”

    “不对不对,是你压住了我的裙子……”

    “……”

    本还是十分欢快的笑声,猝然间却变成了一声尖叫,又有马儿长鸣一声,接着便是男人们十分彪悍的声音,“马车可是陆家的?”

    “既然知道是陆家的,你们这些毛贼还敢动手?”李平安的声音格外清晰,他勒紧了马缰绳,目光如炬死死盯着四周突然涌出来的一拨人马,镇定自若道:“还不快滚……”

    “哟,这小子口气倒是不小,爷倒是头一次见你这样不怕死的。”

    借着月光,李平安一眼便看清楚了说话之人的打扮,七尺汉子,一身黑色劲装,面上蒙了黑布,只留一双眼睛在外头。而围在马车四周的汉子,也是同样打扮,仔细一瞧,至少有七八个。

    这么多人同样的装扮,一看便是道上的。

    他冷笑一声,并不畏惧,只扬声道:“在咱们长乐镇上,谁人不知道陆家?你们这些毛贼也忒胆大,可知道车内坐的是谁?”

    那黑衣男人还是头一次瞧见这样不怕死的,他犹豫了须臾,并不回答李平安的话。只反问道:“爷倒是想知道,这马车内是谁家的小娘子……”顿一顿又笑道:“方才笑的可真好听,着实让爷们爽快。”

    车内的女孩子也不说话。仍旧静悄悄的。

    李平安瞧不出生气来,只不动声色道:“里面的姑娘,岂是你们这样的乌合之众能瞧见芳容的?不自量力……”

    “不自量力吗?别忘了,是爷们现在围着你们,不是吗?”那男人又是一阵嘲讽,如同站在山巅俯瞰众生一般,“现在该担心的是你们才对吧……”

    “那你们就上吧。小爷我奉陪到底。”李平安轻轻一笑。

    “不知死活……”那黑衣人咬牙吐出一句,率先摆开阵势:“上。女的带走,男的……先留下一条腿。”

    “上……”谁知道李平安也吐出一个字。

    夜色下,同样着劲装的十几个人忽然从树林两侧跃出,只不过这几个人都蒙着红巾。

    原先那一拨黑衣人尚未反应过来。几把匕首就已经抵在了他们身后。

    “不许动,若是敢动一下,小心你身上多几个窟窿,刀剑可不长眼睛。”一个红巾黑衣人一把捏住了方才黑衣人头目的手腕,只听咔擦一声,原先黑衣人头目的右手手腕已被生生折断。

    那黑衣人头目一身惨叫,恍如野兽出笼一般,余声未落,面上遮挡着的黑布倏然被身后的黑衣人一把扯下。塞入了口中。

    “若你们谁敢动一下,便是这样下场……”李平安跳下了马车,立于黑衣人头目面前。

    此人生的面皮倒是不难看。浓眉大眼,天庭十分饱满,面上的肌肤一看便不是常年在外头跑的人的肌肤,黑而粗糙。

    看样子确实是道上混的。

    其余几个黑衣人身后也被抵着匕首,面上遮着的黑布也同样被扯下塞入了口中,他们一个个不敢动弹。浑身僵硬的立在原地。

    李平安冲着方才第一个跳出来的黑衣红巾男人拱手,笑道:“多谢顺爷能及时赶到。这帮狗东西,真是为了银子什么都敢干。”

    顺爷先没和李平安说话,只对着身边的人吩咐道:“先把人都捆起来带去咱们那里审问。”

    有人应了一声,开始动手将人五花大绑绑粽子似的绑起来,又往林中押去。

    等押了人走,顺爷这才扯下面巾冲李平安微微一笑:“不用谢我们,这都是二公子交代的。”

    “三小姐呢?”李平安问道。

    “在我们那里,你不用担心,我这就带着你去。”顺爷指了指西边的小路:“你赶着马车朝这里走就行,我在前头等你。”

    李平安谢过,这才回身上了马车,挑起车帘冲着车内的三个美人儿道:“今儿真是有劳三位姑娘了。”

    “李公子不必客气,此番我们姐妹搭救陆三小姐,一则是因为霍二公子有过交代,二则也是因为陆三小姐心地善良,并未将我们姊妹看轻,我们姊妹也算是还她一份人情。”说话之人正是那时在聚宝楼上弹琵琶的女子月娘,而另外两个则是与她一起的姐妹。

    原来方才陆淑怡面上说是要回陆府,实则她早早的就让李平安联系好了霍天佑留在长乐镇上的人,让他们提前踩好点,埋伏在沿途,好来个瓮中捉鳖,一举将那些作恶之人一网打尽。

    正好翠玉班的歌姬又愿意代替陆淑怡上马车以做诱饵,她们姊妹都会拳脚功夫,若到了厮杀的时候,也能站出来与之厮杀。

    这样一番安排后,陆淑怡到了半路上便悄悄的和月娘她们互换了马车先往安全的地方去,而车上的人月娘她们则跟着李平安继续往前走。

    设好了埋伏,所以方才李平安才有恃无恐,与黑衣人头目对峙,使其分散注意力,后来便有了方才极惊心动魄的一幕。

    月光如水,林子深处一户三间的茅草农舍内,此刻正燃着如豆灯光,最后边的一间草房内人头攒动,立在一起商议。

    李平安进屋一瞧见毫发未伤的陆淑怡就激动不已,屈膝行礼道:“三小姐无恙?”

    “我没事。”陆淑怡笑的轻快,指一指身侧的顺爷道:“有张顺叔在,我怎么可能有事?”

    张顺四十多岁模样,面色红润,说话中气十足,他原本是周记米粮的,现在在陆淑怡外祖吴家帮忙。

    他冲陆淑怡和蔼一笑道:“原也是三小姐命好人好。”

    “也许吧……我也觉得是我命好。”陆淑怡冲张顺笑的格外灿烂。

    他是霍天佑的人,肯帮她一把,着实让她觉得很心暖。

    琵琶女月娘也盈盈走上前来道:“陆三小姐确实是善良……”

    “月娘。”陆淑怡急忙迎上去一把握住了月娘的手,一面感谢道:“这次事情还要多亏了你们,我陆淑怡何德何能能让你们帮忙……谢谢,实在谢谢。”

    想着月娘说她善良,她心里只能苦笑。

    善良吗?

    一个经历过生死,经历过分离,经历过地狱式苦难的人,善良二字,似乎她早就不知道该如何理解它们了。

    “我和冬梅,替我家小姐谢过诸位的救命之恩。”墨菊携了冬梅忙深深的给这些人行了礼,道:“此番若不是诸位,我家小姐只怕早就被奸人所害……”

    冬梅撇嘴气道:“可恶,那些人实在可恶……”

    说到此处,张顺也背过手问陆淑怡道:“三小姐,你打算如何处置方才带来的人?”

    陆淑怡垂眸想了想,字字清楚道:“张顺叔,我想……这次事情我想搞清楚到底是谁指使的他们,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您能帮我问出来吗?”

    张顺一听哈哈笑了起来,看着她道:“这有何难?没问题,我们这里有的是审问人的手段。”

    言毕,转身唤人道:“阿彪,你去审吧。”

    月娘却盈盈笑道:“我去,保证他们一点不剩的全吐出来。”

    陆淑怡一愣,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月娘看。

    这么娇小的身躯,说话也细声细气的,分明就是用水做的姑娘,怎么审人?

    墨菊和冬梅也很惊讶。

    冬梅更是忍不住问道:“月娘姐姐,你……你要去审问?当真?”

    月娘抬袖掩口一笑,点头道:“对,是我去审。”

    张顺见陆淑怡她们主仆三人的表情显得很惊讶,他便笑着道:“你们可是不知道,我们月娘审人的手段绝对是一等一的,只要经过她手的人,还没有不招供的。”

    “这么厉害……”冬梅听的不觉呆掉了,一脸佩服道:“看不出来啊……明明看着很温柔……”

    “难道冬梅姑娘没听过,温柔刀,刀刀割人喉……”翠玉班另外一个叫花娘的女子调侃的说了一句,笑脸盈盈道:“陆姑娘就拭目以待吧,肯定能得到你想要的。”

    陆淑怡点头,又急忙谢过月娘,心中暗道,没想到霍天佑身边的人都这么得力,连一个歌姬都有审讯人的本事,真是厉害。

    又有些嫉妒,他到底是怎么让这么多的人对他死心塌地的呢?

    月娘笑了笑,便去了东边最后一间茅草房。

    这间屋里只点了一盏灯,灯光下方才那几个大汉都绑着手脚,蒙着眼睛一个挨着一个倒在地上。

    月娘一袭白衣格外的耀眼好看,仿佛仙女一般,可惜这些人却瞧不见她的脸。

    “你们这些人,谁是头?”月娘声音清澈柔软,听着明明很温柔,却又带着一股无形的震慑力,叫人心生惧意。

    四周寂静,那几个蒙着眼睛的黑衣人都没有开口说话,仿佛都在等待和试探,当然,或许也有不屑,毕竟月娘是个女人。

    月娘衣袂飘飘,轻巧一笑道:“怎么?没人认?”

    四周又是一阵沉寂。

    只是这沉寂并未维持多久,一声极其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陡然响彻整个茅草屋,让原本沉寂的空气一下布上了一层叫人恐惧仓惶的迷雾。(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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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怡家怡室:
6淑怡重生了。
十二岁的她看着母亲再次躺在病榻上。
生死一线间,她想,她是不是该做点什么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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