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大燕女首富TXT下载大燕女首富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大燕女首富全文阅读

作者:楚歌狂     大燕女首富txt下载     大燕女首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6章 二人世界

    黑色的背影渐行渐远,最后登上了一艘小舟,彻底消失。

    苏清玖怅然若失,垂头丧气地转身,走了几步,瞧见了二姐、小茉以及钟宇他们正等着她呢。

    她垂着脑袋,给了她们一个难看的笑容。

    二姐姐笑着道:“那是谁呀?好似没见过。”

    “蒙的跟个黑衣大盗似的,谁能认出来?”钟念一脸不屑。

    “人家刚给你赢了小马驹回来,你且少说几句吧!”钟宇瞪了钟念一眼,怀着歉意向苏清玖点头致歉。暗自却在想,那黑衣男子看样子有几分眼熟,也不知道跟苏姑娘到底是什么关系,见她这般失落,自以为是她的心上人,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却想了半天,想不到合适的言语。

    说来也奇怪,之后几人的关系倒是出奇地融洽了起来。

    钟宇不再削尖了脑袋凑到苏清蓉的面前,而苏清蓉却满面春风,时不时得意地看向苏清玖。

    钟念也不再可以找茬,倒是十分识趣地跟在苏清玖的身边,开心又新奇地四处看看。

    今日庙会之行,苏清玖的本意就是为撮合钟宇和苏清蓉二人,于是有意无意地落在了后面,并不与他们两个人并行。

    他们几人边走边逛,不一会儿便挑了许多的小玩意儿。

    这些个千金小姐们平日里不出门,见此盛况,各个都激动不已,钟念和小茉两人都是小孩心性,见着了吃的要,见着了玩儿的也要。

    唯有苏清蓉最是省事儿,逛了半日,一件儿也没挑中的,不是嫌弃品质太差,便是觉得没有格调,地摊货,哪里比得上她用的那些大品牌,只瞧不上这些下里巴人的玩意儿。

    几人边逛边走,到了一个摊位前,这里挂满了一些字画,以及诗文典籍。

    倒没来得及细问,有个白衣小生热情地上来作揖行礼。

    “钟学长,赏脸进来坐坐?听说你素日喜爱吟诗对词,我们代表金陵府学在这里设了个擂台,若是能一口气通关,教谕大人必有彩头。”

    原来是金陵府学的学子设下的小摊,一时间,几人惊叹起来,充满商业气息的长街上,竟还有一处笔墨之地,就连苏清蓉都来了兴致,不免心痒起来。

    “哦?”钟宇兴致勃勃,转身将目光往后看了过来,苏清蓉露出了甜美的笑容,颔首示意。

    苏清玖站在苏清蓉后面,一行人正津津有味地挑选着摊位前的各色胭脂水粉。

    苏清玖竖起耳朵听着,回去好叫阿润过来试试。至于现在,她只愿当个背景板,并不露出兴致来。

    不料,钟念唯恐天下不乱,笑着道:“苏姐姐,我哥在看你,你不给她点鼓励?”

    话落,苏清蓉以为钟念在对她说话,忸怩地看着钟宇,踟蹰半晌,娇羞地笑了笑,小步跟上钟宇,正笑着要说些话,却发现钟宇一动也不动,并没有看她。

    顿时,她囧地想找个地缝钻,顺着钟宇的目光,看了过去,一时更是火大。

    苏清玖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气氛诡异,茫然地抬头,与那钟宇的目光对上,顿时大惊,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她左右看了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不会说的是我吧!

    她瞪了一眼钟念,钟念却颇为得意地露出一个笑容。

    苏清玖无奈地拽了拽苏清蕴的袖子,拉着她去边上一个卖面具的小摊。

    惹不起还躲不起么?这群小祖宗,就不让人过安生日子。

    可矛盾既然已经出现了,哪有这么容易收场呢?

    苏清蓉盯着她的目光几乎要冒出火来。

    苏清玖心中无辜不已。

    唯有钟念得意地笑了起来,继续跟着苏清玖,她还看热闹不嫌事大,别人都看破不说破,唯有她大声道:“苏姐姐,我哥在看你呢!”

    看个鬼啊!

    苏清玖脑袋疼,翻了个白眼,在面具摊位上看中一个银色的半边蝴蝶面具,付钱买下,又给小茉和苏清蕴也挑了面具戴上。

    钟念心情不错,自己挑了个金色的狐狸面具,拿着那面具,冲苏清玖不停地眨眼,扮可爱。

    也就是她长得可爱,粉团儿似的,不然可别想让苏清玖为她买单。

    “堂堂钟家大小姐,连个面具钱都付不起!”小茉心直口快,瞪了她一眼。

    钟念却不以为意,开心地摆弄着金色面具,小心戴上,又冲小茉做了个鬼脸,得意说道:“我就要苏姐姐付,哼~”

    “你……哼,她是我姐姐~”

    “是你姐姐又怎么样,她给我赢了小马驹,却没有给你赢!”钟念戴上了面具,又做了个鬼脸。

    小茉气道:“哼,阿姐只给你一匹马罢了,大惊小怪,我阿姐送我的东西多了。”

    钟念一时不高兴了,嘟着嘴道:“你送她的,我也要一份!”

    苏清玖给她翻了个白眼。

    “小念,别缠着小玖姑娘了,过来吧!”

    “我不嘛~我不喜欢你身边那个人,除非你叫她走,不然我再也不理你了。”钟念挑衅地看了一眼苏清蓉。

    那气氛可谓是极度的尴尬,苏清蓉满脸通红,又气又囧,先前的得意顿时烟消云散了,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好似在说她勾引男人似的。

    她脚下似灌了铅,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心中生出一股怨念,几乎要搅碎了手上的丝帕。

    “小念,乖~别胡闹了!”

    “我没胡闹,你爱干嘛干嘛去,我不管,我今天要跟着她!”

    钟念指着苏清玖,理直气壮的,顺便还挑衅地瞟了一眼苏清玖。

    若非是看在钟宇的面子上,今日钟念这蛮横的丫头铁定是要挨打的,苏清玖心中想到,先前承了钟宇的不少情,爷爷的案子,加上后来对苏记布行的各种帮忙,她都记在心里。

    钟宇没对她有过要求,想约苏清蓉是他唯一提出来的要求,她不能不办得漂亮,于是对钟宇和苏清蓉说道:“大姐姐素来爱诗文,不如你们一起出挑战一番吧。我带着钟妹妹四处走走。”

    也不等钟宇说什么,苏清玖便微笑着离开,朝另一处唱戏的茶楼里去了。

    钟念像个小跟屁虫似的,蹦蹦跳跳跟上去。

    这回听的是一出木兰替父出征的故事,戏台子上锣鼓喧天,办得很是热闹,小茉与钟念都听得很是尽兴,竟不计前嫌地一起说起感悟来了。

    “我只佩服花木兰这样的真性情,最不喜矫情模样。你家那个大姐姐,我看出来了,她想嫁给我哥。”

    几人听了面面相觑起来,看她年纪不大,却是人小鬼大。

    “那你哥哥若是正想娶我大姐姐呢?”小茉说道。

    钟念得意道:“不可能,就算我哥愿意,我也不愿意,我母亲不愿意,我爹爹更不愿意,你回去还是同你家大姐姐说清楚吧,我们钟家最差也要配一个钟鸣鼎食之家的千金小姐,可看不上士农工商最末的商人。”

    一句话,把三个人全贬低了,小茉自然是不高兴,苏清玖笑笑不说话,苏清蕴收敛了神色,大有感怀之意。

    士农工商,商为末流,身为商户之女,就算嫁妆丰厚,也很难嫁一个好儿郎。

    见二姐感怀,苏清玖怕她勾起了伤心事,便冷声道:“钟姑娘,既然商为末流,你又何必跟着我们呢?我们几个可都是商人之家。”

    钟念得意道:“我觉得你还不错,你的射箭技术不错,我想让你教我!”

    “不教!”

    “不行,你得教!”

    “不好意思,我不教!”苏清玖满脸含笑,目光却冷冰冰,戏谑地说道。

    临了还是叫钟念也体会了一把目瞪口呆的滋味。

    “日头快落下了,你哥哥那边也该结束了,我们回去吧!”

    “喂,你教我呗!”钟念仍旧不服输,语气软了一些,但仍旧是那副小姐做派。

    苏清玖断然拒绝道:“不教!”几人起身付了茶钱,便大步走了出去。

    钟念环顾了一圈,见客人已所剩无几,戏班子在收拾行头,天色已经晚了,毫无热度的光线从两根红色柱子之间偷跑进来,一缕缕地铺在地上。

    黄昏来临,微风摇着两旁的桂花树,天边的火红云朵虽还在灿烂地燃烧着,却终究翻不出巨浪,燃烧尽最后的热情,晦暗便就此降临。

    钟念傻了眼,从小到大,少有听到拒绝,还是这么多次地果断拒绝,她傻愣了一下,然后提起粉色裙子,小跑着跟了上去。

    “喂,你们等等我!”

    鸡鸣寺的法事也结束了,庙会的摊子也开始收了起来。

    几人来到府学的摊子前,府学的人无奈地摇摇头,直说可惜。

    苏清玖一问才知,原来钟宇与苏清蓉结伴挑战,半途上,苏姑娘不小心摔了一跤,直说腿疼,钟学长只好放弃了挑战,先送苏姑娘回去了。

    “哼,矫情。我看她根本就是故意的,好叫人看到我哥送她回家,借此来威胁我哥哥娶她!”钟念那嘴巴撅得可以挂油瓶了,老大不高兴了。

    苏清玖素来知道苏清蓉的为人,这倒也不无可能,不过今日苏清蓉穿的一身确实不便,真摔了倒也可能,事实如何还该问问当事人,不该凭空想象,污蔑别人。

    “既然你哥哥不管你了,便由我们送你去钟夫人那边吧!”

    “不要,我要去你家玩!”钟念斜着眼睛,生着闷气。

    这小祖宗,谁爱伺候谁伺候,还带回家?真是想得美。

    苏清玖随意哄了哄,只将人带到了钟夫人的身边,说来也奇怪,这傲娇的小老虎,一见了钟夫人,便立马乖顺起来,竟彬彬有礼地同苏清玖告别。

    前后转变之大,叫人唏嘘感慨。

    钟夫人倒是脾气不错,只说了一些感激的话,便谦和有礼地送走了苏清玖等人。

    回来的路上苏清玖尚且还在想,日后若是苏清蓉真的嫁进了钟府,只怕是成日里要鸡飞狗跳的,光钟念这小丫头就有的受了。

    二姐姐却不无感慨地说道:“你只瞧见了钟念的蛮横,我却觉得钟夫人更叫人害怕,她虽表面客客气气,情绪却半点不显露在脸上。可她分明是瞧不上苏家的,嘴上说得再客气,也是疏离的。”

    苏清玖深以为然,笑面虎发起威风来,也不会良善,尚不知这桩婚事若真的促成了,又会如何收场呢?

    且不说这些了,几人一进府中去,人人都喜气洋洋地谈论着,是钟小公子亲自抱着大小姐回来的,连带着对早已经失势的大房都关照起来,竟开始说起了大伯苏瑞祥的好话,只说他生了个好女儿。

    风向标转得实在是太快了,苏清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母亲和柳氏早已经回来了,各个都是满怀喜气的。

    苏清玖进了凝翠馆,先是把给下人们带的礼物一一都分了,接着便是秋后算账了,先是将小钱带过来问话。

    小钱眼尖,追着贼人走了半日,描述了贼人的体态,又说那贼人在金姨娘院子附近便不见了。

    苏清玖知道,他其实是被苏清芝给拦住了。

    这条线索暂且放下,苏清玖又去审问了带回来的女人,她满身都是血,此时正关在柴房里。

    叶胜已经粗略地问过话了,也查了那匹马,那马果然是接触了一种叫做追风膏的药,这种药若是只涂在马身上,并不会有异样,但若是混了血腥味,则会立马让马发狂。

    设下计策的人,一早便算计好了一切,让孕妇撞车,苏清玖不得不带着她一起,孕妇出血,伪装成滑胎,从而刺激了马发狂。

    此刻,孕妇只要走掉了,那便是死无对证,她有几张嘴都说不清楚了。

    背后之人,用心歹毒,成心想让苏清玖背上杀人罪名,从此不得翻身。

    综合这些线索,她心中也有了个初步的猜测,只是需要一些证实罢了。

    “叶胜,你找人将金陵卖追风膏的药店一一盘问。”

    “是,少东家!”

    “去把那假孕妇给我带上来。”

    苏清玖坐在院子正殿门前的檐下,叫人搬了一把太师椅,并一张茶几,叫人泡了一壶九曲红,懒懒地看着那假孕妇被带上来。

    才半日时间,假孕妇浑身便狼狈不堪,发丝凌乱地披在脸上,衣服上沾了许多的血迹,虚弱不堪地倒在地上。

第137章 救人如救火

    “怎么回事?”苏清玖心中生出一些不详预感。

    偏巧那神医王大毛还在府上,苏清玖派人去把他给请了过来。

    王神医给人一瞧,竟真的落胎了,竟虚弱地晕倒了过去。

    苏清玖腾地站起身来,走了几步,下了台阶,伸手去拨开女子脸上脏乱的发丝。

    那妇人生得一般,容色上看,是极为无害的长相,相书上说,这面向叫做福相。

    但苏清玖的心却沉了下去,怔怔地走了两步,沉声道:“下午有谁进了柴房?”

    “没有人进去!”叶胜打了包票。

    苏清玖沉声道:“你且看看,这是你白日里抓的那个吗?”

    叶胜一瞧,果然傻眼了,转头就骂道:“是哪个兔崽子干的?谁使的掉包计,不想活了是吗?”

    好好的假孕妇,竟然叫人换了个真的来。

    背后之人到底是谁?竟能如此手眼通天吗?

    叶胜确实说不上来到底是谁进了屋子,教训了一番底下的小喽啰,便偃旗息鼓了。

    苏清玖心中不安,直觉今日会有事情发生,打发叶胜亲自去守好苏府的几处大门,一旦有风吹草动,第一时间来禀报。

    半晌,王神医长叹一口气,直呼道:“造孽呀!这孩子,竟是被人生生用棍子给打掉的,五个月大了,已经成形了。孩子在里面,还没流干净,若是不及时抢救的话,恐怕大人也会有危险。经此一遭,她恐怕日后再难受孕了。”

    “雪晴,去准备热水来!春儿,雪霁,把人抬进去。”苏清玖心急如焚,拉着王神医的手拜托道:“你一定要救活她,不管怎么样,要保住她的性命。”

    若真的死在这里,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救人如救火,王神医严肃地点了点头。

    一时间,院子热闹起来,烧水的烧水,煎药的煎药,王神医以针灸疗法,在孕妇的身上不断地用针。

    不一会儿,孕妇额头便全是冷汗,难受地痉挛起来。

    屋子里灯火通明,苏清玖守在门外的长廊上,来回踱步。

    雪霁轻声同春儿道:“情况不容乐观,王神医治病一向气定神闲,这一次,额头上都冒了豆大的汗珠子。”

    春儿抿着唇,也是着急地搓搓手。

    两人对话尽数落在苏清玖的耳中,她的心更是沉了下去。

    她走了两步,又担忧地踱步下了台阶,叫那徐嬷嬷去跟母亲要一些滋补的人参和雪莲过来。

    这个夜晚格外地寂静,就连风声都小了,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一轻一急地在耳边盘桓,院子里没了闲聊的小丫鬟,有任务的各自匆匆忙忙,没有事情的,尽数都在自己屋子里。

    小茉像个小大人似的对阿润说道:“哥哥,阿姐今日有要事要忙,你就别去打搅她了。”

    苏添润这会儿刚从学堂里回来,到了今日,总算是把要复习的经文尽数都背下来了,想来几日后的府学测验已经是胸有成竹了,听到苏清玖这里出了事,也坐不住,他虽帮不上什么大忙,但插科打诨的本事还有一些,总能分担一些。

    不同于凝翠馆的紧张,此时苏清蓉的院子里却是欢天喜地的。

    布政使家的公子亲自抱着苏清蓉回来,一路上,苏家的小厮丫鬟都瞧见了,柳氏脸上倍有面子,絮絮念地在说了一大通话。

    其实说来说去,无非也就是那些论调,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什么,我们家原是书香门第出来的,母亲少不更事嫁了商人,却不知商人重利,没有半分情趣,只剩下污秽腌臜的想法。

    你若要嫁,定要嫁回那高门去,才不会别人小瞧了。

    以往苏清蓉只是垂耳听着,心里烦躁不堪。

    今日,她真真把母亲中意的对象给带了回来,脸上的神采自不一样了。

    再想到钟小公子同她表白时那深情模样,庄重而不失体谅的言语,贵重的人品,无一不是人中龙凤的标配,比她昔日里听的上家里提亲的那些个纨绔子弟强上不知多少倍。

    她心中满是欢喜,一脸娇羞地应着母亲的盘问。

    柳氏大喜过望,当即就要准备厚礼慢慢去钟家走动起来。

    一院之隔,却各有各的算计。

    苏清玖又纠结了半晌,实在不放心,遣了春儿出门去,去请钟宇过来,也好做个见证。

    春儿喜道:“正是,钟小公子准能帮上忙。”

    苏清玖却轻叹道:“这么晚了,本不该找他帮忙,只是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

    真就让她给说中了,春儿走了没多久,门口便传来信儿,说是有一队官差朝苏府过来了。

    听到这话,苏清玖心里倒是反而定了下来。

    原本惴惴不安,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心中的不安感,原是来自于那种未知的恐惧。

    眼下知道有官差来,反而一眼明白了内里的关联,便淡定下来。

    “叶胜,你去守好大门,务必多拖一些时间。”

    话落,她提起裙子,大步跨上台阶,进了门。

    对那孕妇的抢救还在进行着,王神医满头是汗,正一脸认真地施针呢。

    救人的紧要关头,是断然打搅不得的,一个行差踏错,人命就没了。

    她素来知晓这个道理,不敢打扰,留了雪晴和雪霁两个最懂事的丫头在屋子里,嘱咐她们要誓死守住。

    过后,她亲自上了边上的小院。

    夜深了,小院的门口正紧闭着,红棕色的大门在冰凉的晚风里岿然不动,门口一对石轮,倒是有模有样的。

    未进门去,倒是先踩到了一片掉落的梧桐叶,吭哧地发出清脆声响。

    咚咚咚~

    苏清玖声音敲得不大,料定里面的人能听着。

    原本她也不愿意麻烦他,不过,若是真的弄出事情来,只有他能拦着。

    等了一瞬,门倒是没有开开,耳畔刮过一阵风,人便站在身侧了,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今晚是不打算睡了吗?”耳边的声音闷闷的,大有不悦的感觉。

    苏清玖猛地侧头看他,随即笑着道:“我倒是想睡,只怕有人不让我睡。”

    “找我出来做什么?”元辰直截了当地问道。

    “你在我家住了多日,向你讨一个房租。”

    “要我把外面的人拦住?”元辰瞟了远处一眼。

    她知道,习武之人,尤其是武功高强之人,五感都要比旁人来得更加敏锐一些。

    他大概是已经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

    苏清玖也不再拐弯抹角,“你只需要帮我拖延拖延便好了。”

    “你确定那老庸医能把她治好?不如我现在帮你把人丢出去来得省事。”元辰抱着剑,一脸冷漠,她相信这家伙能做得出这种事情来。

    但是,她不能,她摇头道:“我相信王神医,一定能治好她的。”

    一来,她实在不忍心就这样牺牲掉一条人命,二来,这只能暂时解决掉官差的纠缠,孕妇若是被有心人翻出来,这脏水还是会泼到苏家身上,这绝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万一治不好呢?”元辰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若是她足够理智,就应该明白,凡是都有万一,若是没有治好,又恰好被官差抓个现行,谋害人命的罪名扣下来,苏府可真的就完蛋了。

    “一定会治好的,我相信,一定能!你只需要帮我拖住人,其余的事情,我一力承担。”

    “那孕妇本就是别人害死的,你查明真相也一样能洗脱嫌疑,又何必为难自己呢?”

    苏清玖深吸了一口气,挺直身姿,点点明亮的双眸,看似柔弱,却又万钧力量,让人想起一句诗来:“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元辰恍然觉得,眼前少女,既有磐石的刚毅,也有蒲草的坚韧,于是收起了那玩笑话,转身便去了。

    雪晴惊慌失措地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姑娘,你快去看看吧,不好了,那孕妇她……”

    雪晴一只手撑着膝盖,一只手指着屋子的方向。

    苏清玖心道不好,急忙赶了回去。

    王神医已经替她拔了针,体内的胎儿已经催生了出来,是个成了形的男婴,用一个小瓮装着。

    苏清玖不忍看,叫人收着。

    孕妇虚弱不堪,面色惨白地躺在床上,用人参吊着一口气,还在昏迷之中。

    王神医找苏清玖到一旁,小声说道:“小产之事,月余便能养过来了,只不过,她身上还中了一味毒药,很是难解。可若是不尽快解毒,恐怕她绝对熬不过今晚。”

    解药难配,苏清玖一向是知道的。一个晚上要配出来,实在是强人所难了,恐怕像王神医这样的人,也很难做到。

    “你有几分把握?”

    王神医面色凝重,无奈地摇头道:“目前不知毒药的配比,很难配置解药,更棘手的是,她的身体太虚弱了,禁不住试药啊!”

    “若是有人试药,你可能在半个时辰里把解药给配出来?”

    苏清玖坚定地问道。

    王神医仔细想了一下,认真地点了点头道:“我愿意一试。”

    “押上你神医的名头,也愿意冒险吗?”

    王神医不假思索地道:“济世救人,何必要被名声所累?我当年也是绝症,若非师父不放弃救治,也不会有我今日。”

    “好!”苏清玖狠下决心,既然如此,便赌上一把,“雪晴雪霁,你们去门口守着,如果说叶胜和元辰都没有拦住,你们也一定要在门口拖上一拖。”

    “好!”

    苏清玖命人关了门,即刻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来,金属的冷光在眼前晃动,她一狠心,从那孕妇的手掌上割出一道伤痕,毫不犹豫地喝了孕妇的血。

    “这样,我们便中了一样的毒,你只管配药,我来试药。”

    都做到了这个份上,除了一往无前,便再无别的想法。

    王神医领了苏清玖的好意,便加紧去配药了。

    他的药箱里面,原本便有无数的药粉,那是他将几味常见的解毒药给研墨成了粉,尽数装在里面的,只要配好了比例,再加一些特殊的针对性药材,便能生效。

    这毒他原是见过的,只是这毒多变,本就是由几种不同的毒混合而成,要解毒,便要了解这几种毒混合的比例,这才好配解药的比例,才能一一都给化解了去。

    这边正忙着,外头自然也不停歇的。

    叶胜平日里看着蛮横,但对上了官差,却也横不起来,官差催的急了,他自然也害怕,只拖上了一盏茶的时间,也就把大门给开了,一个劲儿地冲官差道歉,说自己是睡迷糊了,没听到。

    官差没有好气,瞪了他一眼,直冲冲便往里面走。

    “诶,官爷,大晚上的,您有什么事情呐?有事等明日再说也不急啊,我且叫他们去泡壶茶来。”叶胜也算是尽力了,这八尺大汉说起这些话来,有些忸怩之态,半点儿也不自然。

    官差自然不搭理他,一个劲儿地往院子里钻,可谓是一回生,二回熟,带头的人对苏府的地形倒也是熟悉的。

    走到半道上,忽然刮起一阵诡异的阴风。

    畅春园里的路灯恰好也灭了,黑漆漆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领头的小陈有点儿迷了路,心里慌了起来,却也不敢告诉李捕头,胡乱地带路。

    忽然,咚地一下,膝盖上被石头弹了一下。

    小陈顿时惊慌道:“有鬼,有鬼啊!”

    众人一阵笑。

    “哪有什么鬼,看你是只胆小鬼吧!”

    众人笑归笑,下一刻,又是石头打中了膝盖,又有人跳脚叫了起来。

    这时便有了不满的声音。

    “小陈,你会不会带路啊?这圆子也太大了,你可别把我们带到沟里去了。”

    “这不是太黑了嘛!我看不见路了。”

    因着大户人家都有路灯,几个官差都忘了带火把灯笼来,只能折回去,叫门口守着的兄弟,将仅有的三个灯笼给提了过来,好歹能照到路。

    可谁知那亮着的灯笼一提到畅春园里,便被一阵风给打灭了。

    照理来说,灯笼外面糊着油纸,火光不会轻易被吹灭,可灯笼里的火光就是灭了。

    有人掏出了火石来,继续点上。

    可奇怪的是,刚点上的火苗不一会儿竟然又灭了。

    这时,所有人都慌了起来。

第138章 解围

    “有鬼,真的有鬼啊。听说苏家的老太爷就是在这个园子里被人推进荷花池里丧命的。他会不会来找我们啊!”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堂堂男子汉,谁会怕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小陈肆意散播谣言,得了李捕头的一通教训,当即闭了嘴。

    可是没有灯,小陈始终是不认路的。

    一行差役又只能回到门口,拉起一个家丁,叫他充当向导。

    叶胜也还算是机灵,派了个以前常在老太爷身边伺候的伶俐人,摸着黑,带着人在院子里绕了好半天。

    李捕头怒了,大声呵斥道:“够了,你们就是故意的。今日若是放跑了苏家三小姐,你们整个儿苏家都要倒大霉。”

    “官爷,也不知道我家三姑娘到底犯了什么事啊?”

    “她……”李捕头欲言又止,三姑娘的重情重义他们很多人都是见过的,只是今日那苦主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按察使大人发了怒,今夜一定要捉了苏家三姑娘,不然便要提头去见了。

    他们也是混口饭吃的,不得已。

    绕了这半日,够给苏姑娘面子了,若是再耽搁下去,头上的脑袋儿就要不保。

    李捕头拿出十足的气势来,再次点了灯笼,让小陈来带路。

    这会儿倒是神奇,那灯笼竟没有熄灭。

    一行人来到了凝翠馆,院门紧闭着,里面的灯火也熄灭了,一派夜晚的宁静。

    沙沙沙,头顶一棵巨大的梧桐树倒是落了一些梧桐絮下来,几个官差吸了吸鼻子,猛地打了两个喷嚏。

    “敲门!”李捕头大手一挥。

    咚咚咚,咚咚咚~

    一串急促的音符之后,才有人懒懒地应了一声“哎”。

    接着,又是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慢悠悠地过来开门,开了一条门缝,开门的小丫头迷瞪瞪地揉了揉眼睛,却嘀咕道:“这么晚了,到底是谁呀?我们都已经睡下了,有事儿明儿再说吧。”

    “你看看官爷我是谁!官府办案,可不管你睡没睡,都给我起来。”

    “哎呀!”那小丫头立马便清醒了,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一阵惊慌失措。

    她一边跑,一边道:“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姑娘,夫人,有官爷来了。”

    李捕头莫名其妙地推门,正要跨进门来。

    也不知道从哪里走出一个素衣女子,披着银狐披风,慵慵懒懒地,站在院门前。

    苏清玖皱着眉头,一脸不悦,她那双琉璃般的凤眼,比平日里瞪得大一些,更显得凶悍了几分。

    “几位官爷,里面都是女眷,大半夜的,有何事?”

    “苏家三姑娘,有人状告你谋害他的妻子和未出生的孩子,我们要搜你的院子。”

    苏清玖冷笑了一下,“就算是衙门办案,也要在白日,哪有大晚上行事的?你不告我,我倒是要告你一个强闯民宅。”

    她带着一些愠怒,抑扬顿挫,掷地有声地把眼前这群人都给骂了一顿。

    他们面面相觑着,一时竟被她的气势给吓住了。

    不过他们毕竟是办差事的,倒不会真的怕了苏清玖,正要强闯进去。

    忽而却听到一个声音传来,“苏姑娘,怎么回事?”

    几人向畅春园的长廊上看去,却见到一个锦衣公子提着一盏琉璃灯大步赶来。

    走进前一看,正是钟宇。

    李捕头也算见过世面,如此情形,知道不能过激了。

    钟小公子,不仅仅是布政使钟大人家的公子,更是钟萃阁的主人,若是叫他抓住了什么把柄,又写了出来,届时整个金陵城的人都会抗议,此事绝不宜闹大。

    见如此,李捕头不急不燥,耐着性子道:“苏姑娘,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大人发了逮捕文书,我们只是奉命行事罢了。那妇人的丈夫还在衙门里坐着,我们大人也还在衙门里等着。你且发发善心,叫我们进去搜一搜吧。”

    苏清玖又是一声冷笑,又道:“若是搜不着如何?我苏家的名声,难不成便这样给毁了?”

    几个不通形势的捕快,难得见李捕头语气这么软,颇为不服地道:“姑娘,难为我们苦口婆心的劝着,你别不知好歹,大人下了搜捕文书,你让也得让,不让也得让。”

    “若我偏不让呢?”那凤眼一瞪,几个人也不敢上前来。

    更何况这时钟宇也走了上来,二话不说便站在了苏清玖的身边,无形中有给苏清玖撑腰的意思。

    李捕头头疼不已,那双并不太大的眼睛藏在浓密的眉毛下面,眯成了一条缝儿,细细地打量着钟宇的态度,试探性说道:“钟公子,这么晚了,您怎么在这儿?”

    钟宇冷笑道:“受苏姑娘相邀,小住一日,难道也要你们按察司衙门审批吗?”

    “不敢不敢!”李捕头连连道歉,心中却也打量,看来钟家公子是打定了主意要帮苏家了,此事难办啊。

    他真是为难之际,却听苏清玖给了台阶,“官爷大半夜跑来,我知道你们辛苦,要进去搜查也可以,不过,我要你们按察司衙门的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李捕头道。

    苏清玖嘴角婉转地笑了笑,一眼扫过一行大约将近二十个的捕快,最后单停在李捕头的面前,且说道:“我们苏家是商贾之家,最重名声。今日有人造谣我杀人越货,明日谁还敢买我苏记的东西。若是洗刷了我的冤屈,衙门必须出一份公示文书,向我道歉,向我们苏记道歉。”

    “这……”这可是事关衙门声誉的事情。

    钟宇皱着眉头,也一脸严肃地扫过众人,质疑道:“你们虽是为官的,却也不能胡作非为,欺辱百姓,若是今日苏家有错,你只管拿人,我绝不管。若是你们冤枉了苏姑娘,理当赔礼道歉,这有什么为难的?”

    苏清玖又看了看满脸都写着纠结的李捕头,又道:“若是你实在拿不定主意,可以回去问问按察使大人的意思。”

    李捕头一听这话,立马便抖擞起精神来。

    想起了按察使大人那极有威严的话来,今日必定要搜罗出那妖女的罪证来。

    大人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要拿出苏清玖的罪证,以报当初苏清玖害他被囚禁的仇。

    这下没有搜出罪证,还要叫按察司出道歉信,他若正回去问了,按察使大人恐怕真要拿了他的脑袋。

    问是绝不可以问的。

    可若是私自答应了下来,要是没有搜到该如何是好呢?

    正纠结呢,忽而有人说了一句,“好像有股血腥味!”

    李捕头一下子急了,正要进去。

    还没谈妥呢,苏清玖岂肯让步?

    叶胜等人排成一排,死死拦住。

    “苏姑娘,求你高抬贵手,让一让吧。”李捕头快为难死了。

    钟宇看不下去,好好一个捕快,竟利用小姑娘的善心,为难人家,免不了说道:“你只答应下来,不就没事了?”

    苏清玖冷声道:“除非你应了,不然我绝不让开。”

    “好!”李捕头深怕错过了时间,只能应下来。

    有钟宇作证,料他也不敢抵赖,不然被写在了新闻榜上更不好看。

    苏清玖让开了道儿。

    “你们可小心一点儿,若是磕坏了,砸坏了什么东西,照原价赔偿。还有,不许吓着屋里的人。”雪霁扁着嘴嘱咐,眼中的泪都在打着转,委委屈屈的。

    一番话落,明显察觉到几个官兵的动作也慢了下来,蹑手蹑脚地走进去。

    苏清玖松了一口气,顿时卸了全身的力,脚步有些虚浮,雪霁跟了进去,身边就只有钟宇,他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苏清玖立马醒了神,自己站好,略表歉意地道:“实在是抱歉了,这么晚还麻烦你过来。”

    钟宇爽朗地笑了起来,反而批判道:“苏姑娘素来是豪爽的人,今日怎么倒矫情了起来。你我之间以后多的是合作的机会,不必现在就拘泥起来。”

    钟宇目若朗星,神采奕奕,四下打量着苏清玖身后幽静的院落,笑着看几个官差小心翼翼地搜人,凑过来,小声道:“人处理好了?”

    苏清玖听后,小幅度点点头,两人对视一眼,便彼此明白含义。

    那孕妇的毒已经解了,那孕妇自然是被悄无声息地送出去了,他们什么都查不到的。

    半晌之后,李捕头果然是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

    “李捕头,可搜仔细了?若是没有搜仔细,可再搜一遍,若是明日再来,可就不是这个价钱了。”

    李捕头的脸色臭极了。

    人若是搜不到,就没有理由抓苏清玖,抓不到苏清玖,按察使大人就不能放过他,这差事可真是难办啊。

    眼下瞧着钟家公子还跟苏姑娘走得这么近,更不敢冒然地抓人了。

    “我们回去!”

    “有空也别来了!”雪霁这丫头喊道。

    送走了催命的阎罗,苏清玖这才松了一口气,雪晴忙过来把她扶住,嗔怪道:“姑娘,要试药尽管找我们便是?难道我们是死的?要您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若是你有一个好歹,叫我们怎么办呢?赶紧回去歇着吧,可不许再出事情了。”

    “试药?”钟宇关切地看着苏清玖,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苏清玖笑了笑,摆摆手道:“没事的,别听这鬼丫头胡说,……咳咳……我没什么事情的。”

    女子脸色苍白,脚步虚浮,一副可怜的病态,却偏还说没什么事情,又有谁会信呢?

    钟宇便是头一个不信,担忧地道:“不然我去请大夫来给你瞧瞧吧。”

    “没事,真的没事!”苏清玖满怀歉意,“刚刚王神医已经看过了,他说没事的,睡一觉也就好了。”

    眼前这个公子,仍旧紧皱着眉头,将信将疑的样子。

    苏清玖便无奈说道:“天色晚了,不如你先回去吧。我没事的。”

    钟宇没挪动脚步,那沉水般的眸子一直盯着苏清玖的脸,过了一会儿,却说道:“你们苏府可有客房?我在这住一晚吧,若是再有事,我也好照应一二。”

    照理,苏清玖是不该留外男在此过夜的,可天色确实已晚,他又自己提了出来,不好把他直接赶走,苏清玖只能应了下来,安排他和阿润一个屋子住。

    阿润过几日便要去考府学了,若是考上了,钟宇还成了他的学长了,现下培养培养感情也不错,若是能指点一二,更是求之不得。

    苏清玖抱着这样的主意,当即叫来了阿润,让阿润做个合格的主人翁,好好照看照看钟宇。

    方才发生事情之时,阿润便一直躲在暗处保护着,见苏清玖叫他,马不停蹄地跑了出来。

    他见了钟宇,颔首作揖,规规矩矩地问了一声:“钟哥哥安。”

    “你这弟弟倒是乖巧,如今在哪进学?”

    苏清玖噗呲一笑:“没进什么学,在自家私塾里学了几年,正要去考金陵府学呢!别看他现在乖巧,实则就是一只泥猴子,你待会儿别不耐烦就好。”

    “长姐,你这么这么说我。我多善解人意,体贴关爱你们呀!”

    雪晴睨了他一眼道:“哥儿若真的体贴姑娘,便别缠着姑娘劳神了,她身子可虚着呢。”

    “对对,长姐快些进去休息吧,这位钟哥哥,尽管交给我便是了。”

    苏清玖无奈地摇头,在一行人的撺掇下,莲步轻移回了房间。

    钟宇看着迤逦的素色背影,眼神痴了好一会儿,直到身侧传来一声笑,才回过神来,尴尬道:“添润兄弟,我们走吧!”

    “走?你刚才可是在偷看我长姐?还看得这么痴迷,你说,你是不是喜欢我长姐?”

    少年盯着他的眼睛质问道。

    钟宇大囧起来,冷涔涔地抹了抹额头虚汗,解释道:“只是觉得你长姐很像我喜欢的那个人罢了。”

    “哦?原来你在拿我长姐做替身!你是想找打?”

    钟宇忙摇头道:“绝无此意,绝无此意。”

    有个困惑在他心里困扰了许久,今日见了苏添润,便觉得很是有缘,也不知怎么的,便想找人倾述一番,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转眼儿就到了所住之地。

    苏添润的屋子挺大,也有两个负责他起居的大丫鬟,一个叫红书,一个叫绿蜡,进了门,苏添润便很有兴致地叫红书去煮茶,叫绿蜡去收拾屋子,自己则拉着钟宇,打探着自己长姐的喜事。

第139章众说纷纭

    “你是说,你喜欢的姑娘可能不是你真正喜欢的姑娘?”

    钟宇点了点头,随后又觉得这话不对,继续解释道:“我喜欢一个姑娘,只是来不及告白,也不知她的真名和容貌,后来重逢了,却总觉得她不是我当初喜欢的哪一个了。反而是你长姐,很像她。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一听说她有事,就巴巴地跑来了。”

    “你还是拿我姐姐当替身呗。还喜新厌旧,嫌弃了你的旧相识。我真是看错你了。”

    “诶,不是!”钟宇只觉得自己解释不清楚。

    他绝不会喜新厌旧的,若是苏清蓉真的是他喜欢的那个锦臣姑娘,不管她变成什么样,他都会无条件地喜欢她,可若是自己认错了人…………

    “别想了,你既然有你喜欢的人,便别来招惹我长姐。小心我揍你,赶快去睡吧!”

    苏添润嘴上催促道,心里却暗道:真是白费了一壶好茶,本以为长姐终于有了归宿,却没曾想是个三心二意的人,真没劲。

    钟宇总觉得好似有什么误会,可是却解释不清楚,只能吃了个哑巴亏,看着苏添润回去睡下了。

    话说,苏清玖回了自己的屋子,处理好身上的伤处,又在雪晴的威逼利诱下,喝了很大的一碗补药,一时间难以入睡,打发了屋子里的丫鬟,一个人看着窗外发了发呆。

    月朗风清,无比清甜的夜风撩动耳边的发丝,轻轻抚摸着她身上薄薄的寝衣。

    一双明亮的眸子,似乎与天上的星辰争夺光辉,以一种美不胜收的迷惘凝视着夜空。

    少女的侧颜美极了,如同出水芙蓉,艳而不妖,媚而不俗,以一份敲到好处的恬淡装点一身的气质。

    雪晴为她擦干了秀发,乌黑如瀑布的浓密发丝并未做任何的处理,只是轻轻扎了一根素白色的发带,更有几分飘逸灵动之美。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份美,竟也迷住了窗外那棵大树上看着风景的某个人吧。

    苏清玖想起了一些事情,元辰曾经站在那个地方,一跃而下,把她带到了白逸宁的身边。

    可是啊,明明才几个月前发生的事情,如今想来却好似无比地遥远了。

    白逸宁,这个名字陌生又熟悉,像是一颗石子儿投入了她的心湖。

    她无奈唏嘘又感慨。

    曾经在苏府门外,那一瞬间的悸动,如此清晰而美好,却成为了两个人最终的符号。

    苏清玖这辈子以来对男子的第一次心动,还没来得及宣之于口,便已经彻底地成为了过去。

    如今想来,记忆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薄纱,显得朦胧曼妙。

    可能是来得太快,结束地也太快,那种被无数人称之为洪水猛兽的悲伤感却并没有占据她的心扉,她只是怀着这种好奇又迷惘的思绪想起了那个晚上,那个莫名其妙的亲吻,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从心底里涤荡开来。

    “看了这么久了,不下来坐坐吗?”少女的声音带着一种悠远的叹息,离开窗户,扩散开来。

    其实,她说的很轻,但是对于一个绝顶的高手来说,却已经足够了。

    若是按照往常,苏清玖是不该发现他的,也不知是否故意为之,南斋并没有刻意地隐藏什么。

    反而是苏清玖,语气之中带着淡淡的疏离感。

    她以为他们是朋友的,可白日里南斋对她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叫她心里有气。

    即使他现在跑过来道歉,她心头的那口恶气,也绝不能轻易消弭。

    南斋并不躲藏,大大方方地从树上下来,曲起膝盖,坐在窗台上,双手搭在膝盖上,目光温和地落在苏清玖的侧脸上。

    苏清玖坐直了身子,也细细地打量了一下他。

    见他穿了一身的黑,黑色锦衣上没有什么花纹,只是料子是极好的,有一种奇特的暗纹,照过烛火的时候,会有一些亮光反射出来。

    苏清玖便是被这反射的亮光吸引了,才发现了藏在树中的人。

    她不无怨怒地道:“先生不是不愿与我们这种人相交么?何必来此!”

    “你生气了?”

    “我不生气。不值当!”苏清玖辩驳道。

    “为我不值当?”

    “是,你不值当我生气。”

    话落,南斋莞尔笑了。

    “没什么事情的话,还请先生早些走吧!”

    苏清玖被他一番话弄得更是火冒三丈,当即下了逐客令。

    南斋却并不动,沉声说道:“有事!”

    真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主。

    南斋与她之间能有什么相关的事情?难道是……

    “玉峰山的老巢,你查到了?”苏清玖问道。

    南斋一阵扶额,疑惑地打量她,眼神分明是在说:“杀敌剿匪的事情,跟你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相干?”

    苏清玖讨了个没趣,恹恹问道:“那又是何事?”

    “六殿下的遭了埋伏,失踪了!”

    “啊?”苏清玖当即被惊得站了起来。六殿下身边跟了这么多人,他自己也有一些武功傍身,怎么就会遭了不测呢?

    “人呢?还好吗?”

    “不知道!”

    “是谁干的?”

    “不知道!”

    “一问三不知,你到底知道什么?”苏清玖更气了。

    其实她能从南斋晦涩的目光里看出来,他是知道一些消息的,可能是因为并不信任她,所以并没有说出来罢了。

    也真是看出了这一点,她心中才更觉得气愤。

    “我知道,这个消息已经传到金陵了。那些因为忌惮六殿下而不敢动你的人,都会蠢蠢欲动了。你且小心着些吧!”

    “你是来提醒我这个的?”苏清玖瞪着眼睛,似乎要从南斋的目光之中看出一些别的信息来,但南斋神色平静,看不出别的情绪来。

    冷冷的月光照进来,照着南斋侧脸上银白的面具,反射出跟冰冷的光,叫屋子也冷了几分。

    苏清玖打了个寒颤,“夜深了,早些睡吧。”

    南斋轻声说道,随后便悄无声息地飞走了。

    苏清玖只觉得这像是一场莫名其妙的幻梦。

    以前只觉得元辰是个冷冰块,如今她愿收回这句话,南斋比他冷多了,还是捂不热的那一种。

    无聊,睡觉。

    她动身去关窗户,走进窗边,却愣了一下,窗台上竟还放着两个小瓷瓶,瓷瓶釉质细腻,纯白如玉,里面散发出一阵清冽的香气。

    小瓷瓶的下面还压了一张纸条。

    她好奇地拆开一看,竟是方子,“每日一丸,可愈内伤。”

    竟是治内伤的药。

    还有一瓶药粉,写着外敷,半日一换,不留疤痕。

    这人可真奇怪,表面上与人疏离,背地里为何又要悄悄送上这些呢?

    连她自己都快忘记了,身上有许多被野狼咬上的疤痕,还有严重的一些内伤。

    其实,试药之后,王神医语重心长地跟她说了一番话。

    “年轻人,总是意气太胜,纵情挥霍。殊不知,每一次挥霍,暗地里都早已经标好价格。你若是再不主意修养,身上这些暗窠加起来,恐怕不是长寿之相啊。”

    不知不觉,她的内伤竟然严重到了这个地步,她自己还恍然不觉,今日惊马事件之后,才觉得身上有些力不从心了,那百步穿杨的比试,本不该去的,为了熟悉目标和力道,连射十箭,每一次拉弓都是在用生命去拉,新伤加上旧伤,早已经是超出了负荷。

    接下来的几日,确实应该好好养着了。

    苏清玖收下了南斋的药,自己用了一回,果然药效极佳,顿时便舒坦了许多,今日累及,沾了床便睡下了,直到第二日的日上三竿。

    对于钟宇两次光顾苏府,苏府下人们可算是热闹了起来,一大早的,在大厨房里,早已经议论开了。

    刘婆子一边摘菜,一边说起了自己听到的八卦。

    “昨日,钟家的小公子,宿在了我们苏府,你们可听说了?”

    正在烧火的徐妈妈立马接道:“我知道,昨日钟家小公子亲自送大小姐回来。我看呐,昔日这桩黄了的婚事,怕是又要重新提起来了。”

    刘婆子顿时便不开心了,阴阳怪气地道:“你那都是老黄历了。钟小公子把大小姐送回来,只是因为大姑娘脚伤了。我听门房说,昨日官差上凝翠馆去审问三姑娘,结果三姑娘请了钟小公子来,钟小公子二话不说便把官差给赶走了。而且,为了保护三姑娘,要求住了下来,今早还是从润哥儿的屋子里出来的呢!”

    徐妈妈也不甘示弱,“你胡说什么呢?钟家那样的高门,长房嫡出的大姑娘还看不上呢?哪里能看上三姑娘了?”

    刘婆子重重地丢下了菜叶子,斜了徐妈妈一眼,“别再提什么长房嫡女这种话了。你也不看看,如今府上谁当家?也不瞧瞧,六皇子殿下看中的人是谁?”

    徐妈妈憋了一肚子气,又咽了回去,回头瞪了刘婆子一眼,闷声道:“该送早膳了,当心大太太骂你犯懒。”

    这边吵完了,在紫竹苑的小丫头也不省心,私底下议论着今日从凝翠馆离开的钟家小公子。

    高门大院,书香门第出来的公子哥儿,光是身份地位就足够令人遐想的了。更别说钟家小公子除了身份地位,自身的容貌品行也是上佳。

    自然是就此成了大家议论关注的重点。

    “你说,钟家小公子,到底是喜欢大姑娘呢还是喜欢三姑娘呢?怎么一日来我们苏府两回,招惹的还不是同一位姑娘?”在院子里负责洒扫的小红低声说道。

    同伴小琴笑道:“钟家公子不是同大姑娘议过亲吗?依我看,必定是不大喜欢,不然早就成了。”

    小红半信半疑,她可是亲眼看着钟小公子紧张地抱着大姑娘回来的呀。

    当时看他脸上那种着急与深情,小红小脸儿通红,心砰砰砰地跳着,做梦也想,若是在他怀中的人是自己该有多好啊。

    “大早上就在这里犯懒!仔细你们的皮。”一阵呵斥将两人的声音打断了。

    两个人侧头一看,门槛上正准备走出来的,正是她们议论的主人公——苏清蓉。

    苏清蓉昨日伤了腿,但此时看去,似乎并无什么大碍了。

    只见她画着精致妆容,梳着一个繁复的发髻,身上也穿了一身从未见过的天蓝色渐变绣锦鲤的齐腰襦裙,头上带着一只凤穿牡丹发冠,配着珍珠步摇,极为隆重。

    只是听闻她们两人的议论,脸上的神色不是太好,皱着眉头,紧抿红唇,目光像是霜伏天的冷泉,竟有些刺骨。

    两个丫头打了个哆嗦,立马低头,站在一旁。

    苏清蓉盯着她们看了好一会儿,可就是不说话,直看到两人浑身发毛,背后生汗,才听到这位美丽的大小姐发了话:“随意议论主子,罚俸半年。”

    “大姑娘,大姑娘饶了我们吧!”

    苏清蓉斜了她们一眼,径直迈开了莲步。

    晨起的阳光便略有些刺眼,路边的牡丹花开得正好,娇艳迷人,在荼靡和月季的衬托下,更是雍容华贵,美不胜收。

    苏清蓉随意扯下了一朵最娇艳的牡丹花,将花瓣一一扯去。

    “最是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她嘴里慢慢叨念着这两句诗,忽而皱着眉头,小声问身边的大丫鬟月秀,“你说,是牡丹好呢?还是带刺的玫瑰更好?”

    “姑娘常说姚黄魏紫各有千秋,牡丹乃是花中之王,又岂是玫瑰月季之流能够相提并论的?姑娘莫要多心了。”

    苏清蓉听罢,舒展了眉头,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嘴里却依旧在纠结道:“可是,红色的玫瑰,热烈奔放,也实在是引人注目。竟将周围的光辉都隐没了。”

    “玫瑰带刺,远观尚且还好,若是靠近了,一不小心便被扎得遍体鳞伤。不及牡丹高贵典雅。”月秀含笑答道。

    苏清蓉心中暗道:兴许啊,有人便是喜欢这样带刺的玫瑰。

    “姑娘,且别胡思乱想了,您瞧,那是凝翠馆徐嬷嬷呢!”

    果不其然,不知不觉她们俩已经走到了畅春园的尽头处,瞧见徐嬷嬷正从凝翠馆的方向而来,看样子是来紫竹苑的方向。

    “大姑娘,可算是遇到您了,您先别忙,我家姑娘说,昨日有些累了,不小心睡晚了。不如您跟我一同去我们家姑娘屋里坐坐,正吃着早饭呢,一起用些吧。”

第140章 初到庄上

    “我……”苏清蓉停顿了一下,又看向近在咫尺的角门,回道:“我吃过了,就在这里等等小玖吧。你叫她慢慢吃便是。”

    徐嬷嬷不敢怠慢,再次请求。

    苏清蓉却是个认定了主意便不愿意改变的性子,嘴上虽然还说着客气话,人却已经往前走出了一段距离,徐嬷嬷在后面跟着,一直跟到了角门,也不见苏清蓉回头来,只好打消了主意,长叹一口气,赶着回去给苏清玖复命了。

    苏清玖正梳洗罢,睡了一夜,精神好了许多,伤口也好了一些,雪晴一进门便说:“姑娘今日的气色好多了呢!想必是昨日神医给了什么灵丹妙药了。”

    什么神医?怕是个爱偷听的梁上君子罢了。

    苏清玖心中暗自讥讽。

    不过,他带来的消息,确实令人惊诧。

    在这么多人的保护下,燕承璋还能被人袭击而失踪,足以证明,背后的人实力强大,这一次,或许是郕王殿下亲自出马了吧。

    过于隐秘的事情,她也无从得知,只是心中惴惴不安,有些担忧着燕承璋的安危。

    凝翠馆的闺阁里,一片静谧,下人们来来往往,给苏清玖端茶递水,梳妆打扮,各色的丫头们进进出出,来来往往。

    而苏清玖却在独自一人思考着,在她脑海之中,时局依旧是混沌一片,关于盛京城里的事情,离这里实在是太过于遥远了,要想知道什么细节,实在是太难了。

    不过,若是没有可靠的消息来源,她心中始终是惴惴不安的。

    思忖半晌之后,苏清玖决定找人去打探打探,于是叫来叶胜,叫他私下里打听打听,可有什么京城来的商队,最好是找个人问一问。

    “姑娘,大姑娘已经在马车上等您了。您看……”

    苏清玖已经穿戴完毕,坐在厅上的梨花木圆桌边,手持一把纯银的勺子,懒懒吃了两口南瓜粥。

    左右也没什么胃口,她便叫人撤去了早餐,离去之前,问了一下钟宇,下人只回说,今早一大早便走了。

    她心中直道:“真是睡糊涂了,也没有起来送送人家,过于失礼了。”

    这几日,春儿和账房李师傅在查账,查出很多坏账烂账,又处理了一批人。

    经过整顿,几家还不错的分店已经陆续重新开业了,织染厂里还积压了一批货,暂时充当门面,好歹能把店继续开起来。

    至于后续,且还要看今日的行程。

    庄子上的蚕茧又到了收获的时候了,这一批的蚕茧,成色还不错,前些日子,几个庄子都陆续把蚕茧送了一些过来。

    苏清玖便打算亲自去庄上瞧瞧,苏清蓉听说这事儿,也要跟去瞧瞧,这便有了今日的行程。

    马车摇摇晃晃,在一路颠簸之中出了城去。

    逐渐地,眼前的风光从檐角相连变成了青山绿水,满目之间,也多了几分清新自然。

    苏清蓉极少出门,更不会去环境简陋的乡下,这次出行,恐怕要在那里小住上几日,所以,她的神色十分复杂。

    “大姐姐,若是不舒服,便停下歇会儿吧,也不差这么点时候。”

    “谁说我撑不住了?我好着呢,别小瞧人。”

    苏清玖无奈地笑了,从药箱里拿出一粒清香四溢的药丸,她知道,不常出门的人,是受不住这马车颠簸的,胃里翻江倒海,人往往也是头晕恶心,十分难过。

    后来,她从神医那里求了一个方子,用六月的荷花,混着腊月的寒梅,再用清雪煮透,捏成药丸,这丸子的香气最是清冽,能缓解头晕恶心,若是吃下一粒去,能好受很多。

    苏清蓉吃了一粒,脸色果然舒缓一些。

    马车一直行到了山脚下,山上便没了大路,只有一条不算太宽的石阶,马车是上不去的了,只能够步行。

    苏清蓉身娇体弱,只能雇了两个轿夫,抬着她上山。

    苏清玖则与丫鬟雪霁相携着走上台阶。

    过了一条架在潺潺小溪上的石拱桥,眼前一片茂密竹林,林子里上面一块平地,平地上是一座五进的大院子,双层楼,白墙黑瓦,围着一个很大的院子。

    这是庄子下面养蚕的屋子,院子里,每间屋子,都养着无数的白色蚕虫,里面有五六个桑农,正挑着从山上采摘的桑叶儿,进去投喂呢。

    “姑娘,蚕宝宝难道不是养在树上吗?这一屋一屋地养起来,每日都要山上去挑担,多费事啊!”

    雪霁这个傻丫头,不解地问道。

    苏清玖看了一眼翠绿而浓密的桑树林,微微地笑了笑。

    事实上,正在不久前,他们苏家的桑树,确实是这样养的,每次收蚕茧的时候,都会刻意留下一些蚕茧,让他们自由地化蝶去,化蝶之后,又在桑树上产卵,得到无数的幼虫,就这样循环往复地种桑养蚕。

    事情还要从上一次的水灾说起。

    金陵城连下了十几日的大雨,不仅仅让庄稼绝收,也冲刷了无数的蚕宝宝,损失惨重。

    之后苏清玖才出了这一策,将原本便已经修建在此的五间闲置屋子,改造成为了养蚕的院子。

    “姑娘此言差矣。我们少东家深谋远虑,自打实施了室内养殖之后,蚕虫几乎不受天灾影响,蚕茧的数目多了许多呢。而且啊,我们把同一只飞蛾的后代放在一起,它们吐出的丝,质地更为接近,效果更好呢。”

    挑担的桑农路过,笑着对雪霁道。

    雪霁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姑娘,你可真是太聪明了。”

    苏清玖无奈地摇摇头,这就叫聪明了?不过是寻常的主意罢了,该叫这小丫头多出来见见世面才是了。

    一路沿着蜿蜒的石阶上了山去,又见到了一块平坦的大地,附近一片茂密的桑树林,看也看不到尽头似的。

    当然,除了那桑树林,还有一个挺大的村子,这村子,也算是个大村,原叫李庄,因为这里住的人,大部分都姓李,由此得了这个名字。

    这附近的桑树林,也是祖父从一个姓李的乡绅手中买下来的,一并买下来的,还有村子里最大的一座院子,那院子,占地极大,里面足有几十间屋子,住着负责种桑养蚕的管事,这管事姓苏,原是苏家的一门旁支远亲,因为关系还不错,拖家带口的,住了一大家子。

    当然,留了一间主院落,他们是不敢住的,听说苏清玖要来,早早就收拾了起来。

    苏清玖一路游荡,倒是苏清蓉先到了,选了朝南阳光最充足的正屋收拾起来,几个苏府跟来的丫鬟和嬷嬷,忙前忙后地,把屋子布置地焕然一新。

    苏清玖四处看看,在苍翠的桑树间,自由地呼吸着香甜空气。

    今日初来,也借着脸生,四处问了问这边的情况。

    村里的妇人,便是无聊,闲来总爱说些八卦,她们一边采摘桑叶,一边却同自己的伙伴尽情地说些近日的趣闻。

    村口那李二华的媳妇儿,貌似被苏管事给看上了,两个人眉来眼去的,一来二去的,李二华脾气本来就爆,喝了酒,回家便要打老婆,一通胖揍,打得李家媳妇下不来床了,今日便没有来采桑叶。

    苏清玖趁机问了一把苏管事的为人。

    两人倒是爽朗,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要说这苏管事人是不错的,对我们桑农也算不错,不像别人那样吝啬。只不过吧,娶了个厉害媳妇儿,整日里管得很紧,像他这样有钱的男人,哪个不花,哪个不爱漂亮姑娘,偶尔偷偷腥也是有的。”

    苏清玖笑了笑,不置可否。

    这位苏管事,论资排辈,算得上是她的一个堂叔,辈分放在哪里,他房里的家务事,她不便插手,便只有笑笑,当成是一段趣闻罢了。

    只要那批货没有问题,别的倒是无心去管。

    谁料,苏清玖刚到了大院里,便出了问题。

    苏清蓉身边的一个小丫头,匆匆地跑了过来,见着了苏清玖,忙叫她去救火。

    苏清玖一头雾水,一边走一边听丫头解释,原来是苏清蓉赶了半日的路,已经是累极了,一到这里,便先叫人收拾好屋子,只想躺在床上眯一会儿,谁料,这屋子的后头便是苏管事的屋子,他媳妇儿李氏正在里面抱孩子,那孩子哭闹不止,扰得苏清蓉不得好眠,难受地吐了几回,心中正怒呢,叫人去院子里说说。

    谁料,那李氏也正被孩子闹得不行,火气正大着呢,劈头盖脸便大骂了起来。

    说是苏清蓉在院子里各种布置,还摔碎了瓷碗,这才吵醒了孩子,怎么哄也哄不好了。

    越是到后头,那李氏骂得越凶,那一连串的话,像是连珠炮似的,哄得苏清蓉脑壳疼。

    她本就累极了,这会儿听了这些话,又是气急了,叫人去打了她两耳光,这下李氏便不依了,哭闹地更是厉害了。

    反正情况就是这么一个情况。

    现在苏清蓉正阴沉着脸,靠在床上,不住地揉着太阳穴呢。

    “怎么就有这种无知蠢妇。苏管事呢?人找回来没有?”苏清蓉一向注重形象,这会儿竟被气得大声呵斥,劈头盖脸地把苏清玖给骂住了。

    苏清玖无语凝噎,竟有些好笑起来了。

    “大姐姐一向品行高洁,不屑于此类无知妇人为伍,今日这么动起怒来。”

    苏清蓉不停地揉着脑袋,没好气地道:“连你也来气我,我就知道,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

    “没没没,小玖怎么敢呢?雪霁,你去后院看看什么情况?”

    雪霁半晌之后回来了,那难听的辱骂声也停了。

    耳边总算是清净了下来,苏清玖弯起嘴角,抿了抿丫头递过来的茶水,笑着道:“我去查查账。”

    “哎,等下……”

    苏清玖停了下来,凝神看向苏清蓉,见她一副病西施的样子,眉间一抹愁绪,更添几分忧郁气质,娇喘微微地,倒是惹人怜爱。

    “你……你是怎么……”苏清蓉苍白的薄唇抿在了一处,欲言又止。

    苏清玖大笑起来,眉飞入鬓,凤眼菱唇,让人一下子想到那最火热的红色玫瑰。

    苏清蓉的容色更是暗淡下来,脸上满是沮丧之气。

    “大姐姐今日是病糊涂了,竟忘记了,这种无知妇人最爱的不过是黄白之物罢了。姐姐好生休息吧,我去拜访拜访我们这堂婶子,见识见识。”

    苏清玖早就备下了厚礼,女子最爱的首饰和胭脂,弄了几套最时兴的,亲自送了过去。

    这位堂婶也确实是实在人,兴致勃勃地不忘捧一踩一,只说那苏清蓉娇贵,一来便是要这要那的,连这么小的孩子哭闹都要管,不像苏清玖,便装出行,身边只带了雪霁这一个丫头。

    苏清玖听过也只当是没听过,礼数做到了,也就赶紧溜之大吉了。

    苏清蓉这一歇便歇到了晚上,苏管事热情地准备了接风宴,欢迎两位本家的姑娘前来巡视,面上的态度,做得那叫一个到位,又是介绍菜品,又是夸赞苏清玖年轻有为,又是一个劲儿地给她们斟酒。

    苏清玖始终保持着礼貌的微笑,也对这位堂叔的能说会道给震惊到了,整场接风宴,便是他一个人,也能唱出一台戏了,那劝酒词,更是一套一套的。

    初来乍到,她哪里敢喝太多,只是稍稍喝了一小杯,剩下便都趁着人不注意给倒了。

    一向不善饮酒的苏清蓉,稍稍喝了两小杯,便晕晕沉沉的,又叫丫鬟婆子们给送了回去。

    酒过三巡,烛火微醺,苏清玖坐在那主位上,仍旧是谈笑风生。

    周围皆是苏管事一支的亲属,一个个论资排辈,与苏清玖攀论亲戚关系,苏清玖一一问了名姓,挨个儿寒暄了一遍。

    什么爷爷、叔叔、大伯……她竟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多的亲戚。

    其实呀,这一支的苏家要跟着跟她扯上联系,往上起码要追溯到六代之后,早已经是远亲中的远亲了。

    这微薄的亲族关系,就像眼前的这杯酒一样淡泊罢了。

    好不容易挨到了结束,这才随着雪霁一起,回到自己居住之处,简单洗漱之后,累得沾床也就睡下了。

第141章 掩人耳目

    是夜,三更过后,暗淡的星夜之中,这片都处于幽静山林之中的小村子,唯有村口牌坊下面还燃着一两盏灯火。

    一片昏暗之中,却有一些细微的动静传了出来。

    再细一看,是个梳着妇人头型的女子,提着一盏灯,小心翼翼地往外面走。

    妇人提着裙角,一边走,一边往身后看,确定了没有人跟随,才悄悄地弯进了一个小巷,七绕八歪地,走过好几条弄堂,这才躲进了一个屋子里进去。

    屋子里亮着昏暗的光,几个袒胸露乳的男人见了妇人,嘴角弯起一抹笑,打趣道:“苏家娘子,你答应我们事情,可还算话?”

    被他叫做苏家娘子的这一位,原来就是苏管事的媳妇儿——李氏,大半夜竟偷偷跑了出来,私会这一群汉子。

    李氏色厉内荏,见几名壮汉身边都带着大刀,抿了抿唇,小心地低着头,也深怕说错一句话,只陪着小心道:“一定一定。”

    “哼,我们的钱都已经给你了,若是拿不到货,担心把你那件事给捅出去,叫你身败名裂,比死还难受。”壮汉挑眉,目光凶狠,眉角一条弧形的刀疤,好似蜈蚣似的爬在脸上,更叫人觉得害怕。

    李氏连连应下。

    壮汉听罢,满意地露出一抹邪笑来,站起身,将那持刀的手背在身后,流里流气地走到李氏面前。

    李氏一惊,浑身紧绷住,不住地往后退。

    一个进,一个退,一直被逼到了墙边上,退无可退了。

    壮汉笑道:“躲什么?就算你徐娘半老,老子也没兴趣。倒是你们院子里新来的那两位美人儿……”壮汉舔了舔嘴唇,眼神中燃起一抹火焰,随即又笑了,从怀中掏出一包东西来,塞到李氏的手里,随即正色,凶狠地说道:“把这东西,下到她们喝的茶水里面。若是办成了,上头还有重赏。去吧!”

    半晌之后,李氏垂着头,从那屋子里走了出来,又是一步三回望地小心回到了苏宅。

    一夜静谧,偶尔有蛙声此起彼伏地入梦而来。

    苏清玖睡得不错,醒来之时神清气爽,不由得感慨,乡下的夜晚,确实别有一份风味。

    唯一不太合时宜的便是一声敞亮的鸡鸣,将她的清梦扰碎了。

    等到起来时,天光蒙蒙亮,外面却已经有了走动声。

    庄稼人起得实在是太早了一些。

    苏清玖腾地睁开了双眼,麻利地从翻身下了床,望了一眼外面的天光,恰巧便看见了端了盥洗用品走进来的雪霁。

    苏清玖展颜一笑,转而到了梳妆台边,一边接过水,自己梳洗,一边又问道:“东西可准备好了?”

    雪霁抿了抿唇,有些担忧:“东西是准备好了,只不过,姑娘,您真的要去吗?大姑娘一个人,我怕应付不过来啊!”

    “你可别小瞧了我大姐姐,她也不失为一个聪明人,只是有时候太要强了一点。”

    雪霁仍旧担忧,而后,小声在苏清玖的耳边说了几句,苏清玖听后,脸色微变。

    这的确是个问题。

    苏家看着是一只庞然大物,实则内里却早已经千疮百孔了。

    一个小小的庄子,竟也还有这么多的幺蛾子。

    苏清玖皱了皱眉头,小声道:“你且去请大姑娘过来用早膳。”

    雪霁点了点头,应声走了出去。

    苏清玖面色凝重,仍在感慨雪霁说的那席话,思忖着了一番,拿出纸笔,写下了三个锦囊。

    不消一会儿,雪霁便又垂头丧气了回来了,只说道:“大姑娘不肯过来,说是长幼有序,嫡庶有别,理当姑娘上她那里去用膳才是正理。”

    苏清玖摇了摇头,只道大姐姐若是仍旧如此,只怕是成不了什么气候,读了太多的大家规矩,反而把自己给框住了。

    “我去便我去吧!你且把这三个锦囊收好,若是遇到什么紧急的事情,且打开来看看,以作参考。”

    苏清玖梳洗得当,便赶去了苏清蓉的屋子里。

    两姊妹坐在一处,同桌吃饭。

    早餐倒也丰盛,有小米粥,南瓜,配着一些糕点和各色的包子,做得虽不如苏府中精致,倒也不埋汰。

    只不过苏清蓉一直皱着眉头,大有不满,苏清玖仔细一瞧,便笑了,原是她生来娇嫩,只这么一会儿,身上被蚊子蛰了好多出红色的凸起,影响了今日的美貌。

    苏清玖笑道:“大姐姐,你还真是块香饽饽。”

    “这是什么鬼地方,真不叫人好过了。你还取笑我。”

    苏清玖憋住了笑,吃了几口粥,又吃了几个包子,这才道:“好了好了,我们来此地乃是办正事的。我……”

    苏清玖顿了一下,看着苏清蓉这般模样,实在是有些不大放心,话到嘴边,又转了方向。

    “大姐姐,你既然有心管好这个苏家,此次视察便以你为主吧,我们苏家的五个庄子,各有各的不同之处,肃清内部管理,加上挑选一些可干之才,我相信大姐姐一定能做好的。”

    “那你呢?”

    苏清玖笑了笑:“我便负责查账便是,给大姐姐打打下手。”

    这一番话,说得苏清蓉心花怒放,表面上却依旧维持着清冷的表情。

    从苏清蓉的屋子里出来,她快速地回了屋,仔细收拾乔装了一番,便骑了一匹马,扬长而去了。

    这次出来视察,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她真正想要去做的,是要北上豫州,去找燕承璋。

    这个事情,她已经深思熟虑了一整个晚上。

    她想,她能够获得苏家的掌家权,能够为爷爷报仇雪恨,一切都离不开六殿下,若是没有燕承璋,金陵的几个父母官,哪个不想置她于死地呢?

    她故意离开金陵,不过是想悄无声息地北上豫州罢了。

    女子骑在一批健步如飞的枣红马上,在山间大道上纵马狂奔,一直到了大中午,这才到了长江岸边,瞧见一艘船,顿时喜笑颜开,三两步上了船。

    “元辰,你的速度挺快的!”

    元辰探出了脑袋来,依旧是木着一张脸,似乎不习惯对视,他又把目光转向了别处去。

    苏清玖笑了笑,似乎他越是这样,就越是想逗弄他。

    船开拔了,苏清玖的心也安定了下来,望着宽广江面,感受着迎面的微风,她深吸了一口带着芦苇气息的江风。

    “那孕妇怎么样了?”苏清玖冷不丁问道。

    最近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一桩接着一桩的,好似永远也处理不完似的。

    “已经好多了,由神医照看着!”元辰公式般回答,也没有什么感情。

    苏清玖点了点头,没事就好,也不枉她试毒一场。

    “她可说了什么?”

    “没问出什么来,不用问也知道。要想害你的,还能是谁家人呢?”

    金家。

    苏清玖心中这般想到。

    小金氏被禁足,金老太太又被关押,金家与她的仇怨是最深的。

    而这仇是不共戴天的,无法消弭,只要苏清玖在一日,金家绝不可能放过她的。

    此事暂且不表,等回来再做商议。

    苏清玖发了一会儿呆,忽然察觉到身边的视线似乎有些奇怪,扭头一看,元辰这个冰块脸,表情忸怩,好似有话要说,却又说不出来似的。

    苏清玖纳闷地看着他,他更为奇怪,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冷冷说道:“你身上的伤可好了?”

    苏清玖觉得好笑,竟为了这句话,半晌问不出口,她笑道:“还好,你帮我看看,这是什么药,效果还是挺不错的!”

    她笑着将南斋给她留的两瓶药给拿了出来。

    这药的效果十分不错,才用了两次,她身上的伤便好了许多,基本上没有什么大碍了,只要不把伤口崩开,过些日子便快好了。

    元辰接过去一看,脸色有异,小声念了一句:“他竟连这好药都给了你。”

    苏清玖没能听清楚,疑惑地看着他,反问道:“你说什么?”

    元辰冷冷地将药还给苏清玖,“是好药,千金难买,你且收着吧!”

    苏清玖只觉得莫名其妙。

    江风慢慢地大了,苏清玖大步走进了船舱里,里面摆了一排软塌,左右各一,可容两人休息,中间是一张长桌,固定在床板上的,有几条木凳子。

    苏清玖一走进去,眼睛便瞪得老大,正要扭头走,随后一想,又觉得不对,自己没有做错事,何必要回避呢?

    于是大步走进去,坐在一边的软塌上面,然后细细地打量着眼前坐着的人。

    南斋一身黑衣,正襟危坐,虽然船身颠簸不已,他却能淡定地喝着茶。

    每次见到他,他的仪容总是一丝不苟的,从树上跳下来,头发丝毫不乱,在船上坐着,衣衫整洁,没有褶皱,真像个书里面走出来的贵族公子。

    不过,他不是,苏清玖清楚地明白,眼前的男人,似乎隐藏着很多深远的秘密,比如他那张毁了一半的脸颊,比如他喜怒无常的性格,比如他为什么要帮燕承璋?

    苏清玖是没得选,而他名满天下,不管跟随谁,都将是重臣,却要跟随毫无根基的燕承璋。

    真叫人匪夷所思。

    “你看够了?”那冷面男人斜睨了她一眼,这会他没有戴面具,丑陋的疤痕赤裸裸地展现在她面前。

    第一次瞧见的时候,苏清玖确实被吓得不轻,眼下再见,便觉得只是寻常,她没有收回视线,俏皮应了一句:“还没看够。”

    “……”

    能把这冷面阎罗给呛住,苏清玖只觉得得意,趁热打铁地戏谑道:“这可是我的船,你来做什么?”

    “上了你的贼船,你说我能做什么?”那声音带着一丝冷,冷中又有几分张扬的邪气。

    他挑着眉看过来,那目光似乎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似的。

    苏清玖打了个激灵,只觉得那一霎好似被电了一下。

    她在那一刻方才知道,有些人,气场强的时候是可以盖过容貌的,那一瞬间,被他的眼神注视着,她有些不敢直视他,只觉得被什么高人打量着,浑身都拘谨紧张起来。

    事后,她想到自己的懦弱,又暗自怨恨起来,不过是个书生,何必就怕了他去呢?

    要不是没有把他丢下长江的实力,她作为这条船的主人,有权把他驱逐出去。

    “没有我,你可找得到他?”

    苏清玖抿着唇,有些不服,没有人带,确实麻烦了一些。不过多花些时间,找肯定是能找到的。

    为了赶行程,他们需要走一夜的水路,等到明日一早,再往北去……

    船上的东西简陋,苏清玖从船舱里面找了一些食物,随意做了点面汤,配着干粮对付一下。

    原以为南斋这般娇贵,会吃不习惯。

    谁料他倒是吃得开心,丝毫不见半分为难。

    苏清玖心中又对他高看几分。

    夜幕降临,江枫渔火,两个人一人一边睡在软榻上,盖上了薄薄的被子,准备休息。

    原该早些休息的,苏清玖却睡不着觉,望着小窗外面的景色,飘摇的树影不断地向身后退去,偶尔有星星点点的火光,那是远处的小村子,码头上偶尔还能看见人。

    “你说,我们能找到他吗?”苏清玖看了看,对边上那个不说话的家伙提出了疑问。

    夜色是尽数黑了,看不见对面的景象,只是隐约能够感觉到自己正被人注视着。

    她听说,习武之人,视力要比别人好一些。她原来以为只是杜撰的,如今却真的有几分信了。

    “或许。”

    “喂,你为什么要辅佐六殿下,我听说,他几乎没有可能成为太子!”

    那日,叶胜从各处收集来京城的消息,半真半假,只有一点出奇一致,便是对六殿下的品评。

    从个人而言,六殿下默默无闻,没有什么出彩之处,从势力而言,没有母族,毫无根基。

    就算大位的人选不在太子和郕王殿下之间,这一位也绝无继位的可能。

    “变不可能为可能,不正是世间最有趣之事?”对面睡着的人思考了一番,却给出这样一个解释。

    苏清玖大感无聊,反问道:“你参合进这些事,只是为了挑战?”

    “不行吗?”那边的人理所当然地说道。

    苏清玖觉得纳闷,若真是如此,她替南斋感到无聊。

    可听他的语气,更像是一种自嘲。有些理由没有办法说,不能说,所以才编出了这些话来罢了。

第142章 及时出场

    有些人做一件事情很容易,几乎只要他说,便有无数人,用尽全力去帮他解决,而有些人,做一些事情却很难,只要他一动,便有无数人使各种绊子。

    盛京城,郕王府。

    一份书信从南边而来,带来了最新的消息。

    “疑似在一个小村子里,发现了燕承璋的踪迹。”

    燕承珏舔了舔唇角,将那封信烧毁。

    郕王殿下一摆手,侍女们鱼贯而出,殿中一下子安静起来,两侧的泉水声显得十分清幽。

    舞榭歌台,顿时没了人声,一个穿着黑衣的壮士站在那水池边的甬道上,低着头,不敢看郕王殿下的背影。

    半晌,殿中回荡起一串的笑声。

    尊贵的殿下大步走到了主位上,慵懒地半躺下来,大声道:“好,很好!让豫州黄指挥使去做,记得,把事情做得漂亮些。”

    燕承璋失踪的消息传回京都来,也有五六日了。

    父皇却只问了赈灾粮,得知粮食无碍之后,便把这件事彻底撂下不管了。

    有时候,连他都替自己这六哥感到不值,同样是儿子,燕承璋可真像是捡来的。

    不过,他绝不会让他活着回来的。

    夜风微凉,美丽的村落,坐落在两片山丘间的一片空地上,前头是一望无际的土地。

    错落的生活像是一颗颗明星装点在山峦之间,呈现出美丽的容色。

    从村口的大道一直往后头走,在最靠近山脚的地方,有一个小院子,院子里,没有点灯,黑咕隆咚的,一切的行动,都靠着他们平日里对这里的熟悉。

    他们已经在这里住了六天了。

    每日都是提心吊胆的,因为他们知道,危险时刻都会降临。

    “老陆,殿下那边可还好?”

    “殿下的伤势好了一些,只是我们老窝在这里也不算个事儿啊。得像个办法。”

    “是啊,黄琦那个老匹夫,竟然敢袭击我们。”

    “他有什么不敢的?他以前啊,是李将军的副将。这一出,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瞧谁瞧不出来?这些事情太大了,我们难道要卷进去不成?”

    “从我们上了船,跟了六殿下那一刻开始,或许就已经注定了。”

    身后的脚步声稳重而急促,两人一齐转头,确定了人之后,松了一口气。“周统领,外面一切可好?”

    “兄弟们还在放哨,暂时没有大动静。只是我心里一直不安着,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不说了,我去瞧瞧殿下。”

    “好,好好!”两人连连应了下来。

    周牧大步走进了那破败的农房之中,尽管特意打扫过了,里面依旧非常地简陋,将士们用自己的披风给燕承璋铺了床。

    见有人进来,床上窸窸窣窣地有了响动,周牧忙道:“是我,您好生躺着,别起来。”

    不一会儿,周牧走到了床前坐下,小声道:“腿上可好一些了?”

    “不过是些皮外伤,没事的。让你去办的事情可办好了?”

    “太子那边的人已经联系上了,只不过还在等消息。皇后娘娘一向是谨小慎微的,只怕没有这么快。”

    话落,燕承璋的呼吸声凝滞了,面色如这夜色一般深沉,他抿唇,半晌没话。

    “殿下不必伤怀,此事……”

    “我没事!”燕承璋略有一些失落。

    因为身份的问题,他一向是人人避之唯恐不及,他愤怒过,也自怜过,却丝毫也没有改变。

    一句安贵妃之子,却把那些宵小的胆子都吓破了。

    “太子快到豫州没有?”

    “从京城出发,若是脚程快一些,今日恐怕是要到了。”

    事情还要从燕承璋“失踪”说起,这大船开进了豫州的境内,豫州的正牌守卫军亲自前来迎接,可万万没有想到,正是这豫州的正牌守卫军向他们发起了进攻,一阵枪林弹雨,燕承璋等人寡不敌众。

    燕承璋腿上中了一箭,没有抵抗,几人跳水而逃。

    这消息传到了京城,太子身先士卒,揽下了赈灾的活,亲自来豫州。

    “我说殿下,你就不该把那粮食留下,这下便宜了别人。”周牧大为不满。

    其实那日本是有机会反击的,只是燕承璋见他们拿出了火箭,深怕粮食被烧,主动投降了,在对方登船的时候,跳船而逃了。

    他不会水,叫周牧带着,废了好大力气,这才找到这隐蔽的角落躲着,提心吊胆地同黄指挥使的人斡旋了好几日。

    燕承璋脸上苍白,咧嘴笑了笑,这粮食是他和她共同拿下的战利品,是为了豫州受苦受难的百姓而留的,绝不能丢在政治的旋涡之中。

    “没什么便宜不便宜的,这样正好。把这功劳让给太子哥哥,正是我们要加入太子党的一块叩门砖。”他这话难免也有一些苦涩,燕承璋的眉间拢着一些轻愁。

    他隐隐有一些感觉,他的父皇不喜欢他,甚至可以用讨厌两个字来形容。

    这样一个功劳,若是放在太子或者郕王的身上,父皇或许早已经拿出了很多嘉奖,但是放在他的身上,或许连一句口头的称赞都没有,平白惹来太子和郕王的嫉恨,实在是没有什么意思。

    如果不是没法自力更生,谁又愿意依托别人呢?

    “殿下……”燕承璋这些年的不容易,周牧是亲眼看着过来的,他最是明白,任何宽慰的话都无法宽慰这位孤独的皇子内心的苦闷,所以,话到了嘴边,反而变成了一脸的悲痛,只希望以自己的悲痛苦闷,与殿下感同身受。

    燕承璋知道他的用意,只是淡淡地说道:“去吧,黄琦与郕王殿下沟通的罪证,还需要你去收集呢!”“是,殿下!”

    话音落下,外面的情形似乎不对。

    “有刺客,快走!”陆佥事的声音充满磁性,带来了第一时间的警戒。

    一片黑暗中,瞧不见敌人的真面目,也不知道敌人到底在什么地方。

    周牧不敢懈怠,第一时间将燕承璋藏进了早已经挖好的地窖之中,然后奋力地拦住任何一个企图靠近这间屋子的人。

    随着战局的打开,火把已经大亮了起来,一群黑衣蒙面人逐渐清晰起来。

    他们的数量很多,从那如墨的黑夜之中不停地冒出来,杀了这一批,很快又会出现新的一批,好似永远杀不完似的。

    不一会儿,双方死伤惨重,在敌方源源不断地进攻之中,周牧身上也负了彩,体力也渐渐不支,陆佥事等人很快也聚集到他身边过来,几个人互相依托,抵御黑衣人的进攻。

    “怎么办,敌人太多了,再拖下去,恐怕凶多吉少。”

    “退无可退了,一定要顶住,就算是战到最后一刻,也绝对要守住,这是我们军人的尊严。”

    “好,既来了这一趟,便追随殿下一把,我们这些人,绝不轻言退缩,绝不。”

    在这片小院子不远的地方,加紧赶路的三个人,正趁着夜色,不停地前进着,他们已经在这片山林了走了一天了,入夜之后,也未曾停歇。

    三人之中,苏清玖的体力最弱,又不似元辰和南斋,都是练武的高手,内力充沛,丝毫不感到辛苦。

    但她走了一路,尽管脚上疼痛不已,却还是努力走着,丝毫也不敢拖慢进度,深怕南斋口中说出一句,“你来做什么,难不成是来拖后腿的?”

    几次元辰提出来要休息一下,都被她拒绝了。

    “你的消息可靠么?他真的在前面的那个村子里?”眼看着目的地就在眼前,苏清玖只觉得这一路的马不停蹄都不算什么了。

    南斋回头望了她一眼,肯定地道:“世界上再没有比我更可靠的情报了。”

    “真是自信!”苏清玖小声嘀咕着,捶了捶腿,继续赶路,元辰有些担忧地道:“反正快到了,不如歇一会儿吧!”

    “不用了,反正快到了,到了再说吧!”苏清玖笑着道。

    忽然,山林之中起了一片火光。

    苏清玖极目远眺的时候,惊了一下,随即喊道:“起火了,起火了!”

    南斋定睛一看,也觉得不对。

    元辰自然也不必说。

    他们心中只怕想的都是一样的。

    “你们先去,我一个人跟上来!”苏清玖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决定。

    只怕是他有危险,终究还是拖了后腿,若是因为她而延误了救人的时机,她怕是不会原谅自己的。

    话音落下,元辰施展轻功,顿时消失,南斋却往回看了看,然后大步朝她走过来。

    苏清玖一脸震惊,正要说话,身子突然一轻,竟然被南斋拦腰抱了起来。

    虽不是第一次,苏清玖却还是瞪大了眼睛,心跳一下子就紧了起来。

    南斋这奇怪的人,总是喜怒无常的,一会儿冷着脸不理人,一会儿又主动要帮她,总是每个定性。

    叫她时而觉得他们之间很熟,时而又会觉得,自己又是自作多情了一番,这样翻来覆去的,可真是令人愁肠百转呐。

    不过,这次倒并没有太过于纠结,因为很快,她就看见了村口的黑衣人,他们正成堆地往村子里面冲。

    南斋抱着她,穿梭于黑衣人之间,他不恋战,黑衣人也拿他没有办法,没过多久,他们三个都顺利到达了那个小院。

    元辰和南斋迅速加入了战斗,两个人剑花飞舞,干脆利落,一下子便斩杀了许多黑衣人,战局顿时翻转。

    苏清玖也对付了几个人,终究是因为体力消耗过度,成为了被保护的对象。

    屋子里,六个千户大人组成保护圈,把大门死死拦住了,苏清玖冲进里面。

    小安子带着她找到了燕承璋。

    经过三日的艰辛,总算是见到了人,总算是,见到了活的燕承璋。

    苏清玖鼻子一酸,几乎热泪盈眶,好在夜色很黑,没有将她的情绪暴露。

    “是……是你吗?”黑夜中,燕承璋的语气带着强烈的不确定,本该稳重的人,只差说出一句,“我不是在做梦吧!”

    苏清玖猛地点头道:“是我,殿下,对不起,我来晚了。”

    “哈……哈哈……”燕承璋反应过来之后,大笑了起来,“得美人如此,燕某死而无憾了。”他激动地将苏清玖拥入怀中。

    突如其来的结实的怀抱,将苏清玖紧紧拥住,苏清玖酝酿的许久的情绪,顿时便收住了,微微有些迷惘。

    方才,或许是氛围所致,情绪在一瞬间上了头,眼下相拥时,她很快反应过来两人的身份,于是推开了燕承璋,小声道:“殿下,你还好吧。”

    “好,都好!”

    “好什么呀!殿下身上中了一箭,伤口还没愈合呢!苏姑娘,好在你来了。”小安子的话,逗得两人笑了。

    人没事,便是最大的好事了。

    “会好的,殿下,我相信你!”苏清玖笑着道。

    相信他,他们俩是在彼此生命最苦难的时候,结成的同盟,他们本该互相扶持,相携着走向更远的未来。

    苏清玖愿意压他,愿追随他。

    屋子里是重逢后的喜悦,屋子外是刀光剑影,危险重重。

    这一晚的战斗,一直持续到天快要破晓的时候,一场战斗下来,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外面一片狼藉。

    好在因为饥荒,这个村子的居民大多都挤进豫州城去讨生活了,这般遍地尸体才没有引起轰动。

    打了一夜,元辰和南斋饶是难道一见的高手,也累得像水一样瘫倒在地上。

    苏清玖、小安子、以及其他几个体力尚好的人,负责打水给他们的英雄洗漱。

    苏清玖用水沾湿了布条,小心翼翼地给他擦手,他似乎像本能地往后躲了一下,后面实在没了力气,才任由苏清玖摆布。

    苏清玖细细地擦拭着,洗去了手上的污浊,看见他虎口处的一道伤痕,可怖地像一条红线蜿蜒在手上。

    那不是被人划伤的,而是用劲过猛,在剑柄上磨出来的伤口。

    好在她还带了南斋给的伤药,小心地给他上了一些。

    天终于是蒙蒙亮了,灰白的晨光里,无数人躺倒在地,死去的,已经没了气息,活着的,熬了一夜,也只剩下筋疲力竭。

    南斋的脑中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只觉得手上一丝丝的清凉,好似是一剂良方,将他脑中的混沌劈开,温柔的触感从那滑嫩的指尖传递了过来。

第143章 战术转移

    夜晚的星辰划过心底是什么感觉?

    苏清玖抬头的一瞬间,似乎撞见了一汪星辰。

    隐藏在那面具下的一双眼睛,如湖泊般灵动而深邃。

    她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瞧见了他眼底很多复杂的情绪,可又实在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

    挨个儿给人上药,一直挨到了天亮,大家仅是眯了一会儿。

    可这一晚,苏清玖的心却很安定,至少,燕承璋还活着。

    不仅活着,还在朝着更远的方向一路走着。

    仅仅是修整了一会儿,几人便被迫要离开此地。

    金陵来的水师们各有负伤,行动不便,周牧、元辰等人,虽也筋疲力竭,但休息了一下,倒也尚可,小安子扶起了燕承璋。

    他认真地看着诸位浴血奋战的将士们,眼中满含热泪,哽咽着道:“今日,诸位对我的恩情,我燕承璋必当时刻牢记于心。”

    “殿下,言重了!”陆佥事撑着身体站起来,向燕承璋弯腰鞠躬。

    “诸位,免礼了!”燕承璋忙道:“此时此刻,你我之间,并非君臣,而只是相互扶持的朋友罢了。我燕承璋绝不是忘恩负义之流,他日若有机会,必当报答诸位。”

    “殿下!”

    燕承璋脸色苍白,一番陈词慷慨激昂,触动心扉,所有将士都低头抹泪,虽然死了很多的同伴,可是,有六殿下这句话,他们这一切便是值得的。

    “曲终人散,终有尽时。诸位陪我走了这一路,我感念在心,不过,后面的路,不能再拖累诸位了。你们在家里,也都是有妻子、有儿女的……”

    只是一句,几人尽数垂泪。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

    他们是朝不保夕的人,君王一声令下,就要战死沙场,可他们的身后,也站着一个家庭啊!

    想想家中的妻儿,铁骨铮铮也顿时成了绕指柔了。

    燕承璋感同身受地道:“你们回去吧。保护好自己的生命,且回金陵去吧,我会给你写好赦令,不会将你们视作逃兵,至于你们的上司方烩,且放心吧,我会求得太子殿下的帮助,必定不会叫你们难做的。”

    苏清玖站起身来,从怀中抽出一张银票放在陆佥事的手中,足足是五千两银子,在做不过是五十人,每人一百两,相当于二十多年的军饷了。

    苏清玖正声说道:“陆佥事大人,这是给活着的诸位的一点补偿,你且拿着吧。”然后她又从怀中抽出三张同样的银票,还是交给了陆佥事,“不幸殒命的将士们,我深感悲痛,这是给他们的抚恤金,请您多跑一趟,务必送给他们的家人。我知道,再多的金钱,也抵不过这些活生生的人,但我希望,他们的家人能过的好一些。

    诸位,请你们记得,六殿下体恤下属,不管是何时何地,你付出的,殿下都看在眼中,都会给你们应得的。”

    “殿下,您是我见过的,最贤明的皇子。我们愿意追随您。”六位千户大人异口同声地道。

    燕承璋思索着摇头道:“诸位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人微言轻,又不得父皇喜爱,不愿意耽误你们。”

    “殿下,您的为人我们看在眼里,我们……”

    “别说了,你们都有家族,都有孩子。我不能……”燕承璋满脸的不舍,摇头道:“回去吧。回金陵去吧。”

    小安子扶着燕承璋,周牧和元辰在前面开路,苏清玖和南斋走在最后面,负责殿后。

    六个人的小组,行动起来便轻便了许多。

    那个小渔村已经不安全了,势必要再找个合适的安生之所,他们往村子后面的山林深处走去。

    “殿下,追杀你的到底是什么人?”苏清玖小声问道。

    燕承璋一边走一边虚弱地道:“出门在外,便不必叫殿下了。叫我玉郎吧!”

    “这是……”

    小安子解释道:“是殿下的小字,璋为美玉。”

    “哦!”苏清玖淡淡地应了下来,却还是觉得这么小字有些不好叫出口。便嗔怒地对周牧道:“周统领,你是怎么保护殿下的?叫他受了这么重的伤。”

    周牧皱着眉,一脸委屈,豫州大营的士兵,训练有素,各个都是一把好手,实在是防不胜防。

    不过,他也不欲解释太多,终究还是他做的不够,才叫殿下受了伤。

    小安子长叹一声,解释道:“这都是郕王殿下使坏。郕王殿下从小就针对我们殿下。这豫州的都指挥使又是郕王殿下的人,他这是公报私仇。哼,叫我回到京城去,我一定……”

    “你回去了,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周牧冷着脸说道,说起郕王,两个人皆是咬牙切齿,恨得牙根痒痒。

    倒反而是燕承璋,脸上并无什么表情,平静得很,好似并不恨他。

    苏清玖的目光在三人之中留连,转了一圈之后,面色沉沉,试探着说道:“我看,这种局面,也并非全是因为郕王造成的吧。郕王敢如此嚣张,归根到底,还是那一位的纵容。”

    小安子和周牧一下子低眉,收敛了神色,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说到底,就是陛下偏心。

    郕王殿下欺负六殿下,陛下非但不帮忙,甚至还会叫好。

    南下金陵,分明是送死的活,难道陛下看不出来吗?

    却还是叫殿下来了。

    殿下失踪的事情传回京城去,也不知道陛下是个什么态度,明眼人,谁看不出来,这分明是郕王殿下故意为之的。

    “陛下实在是……”

    “住口!”燕承璋打断了小安子的话,然后回身看了一眼苏清玖,神色淡淡地说道:“父亲要怎么对儿子,做儿子的,不能说半句不好。苏姑娘,此事,别再说了吧。”

    苏清玖点头应下了,揭人伤疤这件事,确实不是她爱干的。

    “此来豫州,只是为了确认殿下的安危。眼下局势,不知道殿下有何打算?”

    燕承璋思索了半晌,忽然转头对南斋道:“先生,可否帮我一个忙。”

    “请说!”南斋始终是一张冷脸,面无表情地对着燕承璋。

    燕承璋有些歉疚地道:“本不该叫先生去的,只是太子哥哥身边的暗卫厉害,这里之中,也就是先生的武功,最能叫人放心。况且先生口才了得,旁人去,我不放心。”

    “殿下想叫我去太子那边当个说客?”南斋冷声说道。

    “毛遂哪有自荐的道理!”苏清玖灵机一动,忽然抓住了南斋的衣袖,笑着道:“殿下,你要取得太子信任,可有什么筹码没有?”

    燕承璋摇头道:“没有什么十足的把握,不过是此次豫州的赈灾,还有……”

    “万不得已时,用安家在军中的影响力来引诱太子答应罢了。”南斋一语道破了燕承璋的打算,燕承璋尴尬地点头道:“先生料事如神。”

    谁料,南斋下一秒便道:“安家不能动。”

    “为何?”几十年前,安家几乎是大燕朝军队实力的象征,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军中仍然又一些将领是当初追随过安国公和镇国将军的,燕承璋身为安贵妃之子,是有能力调动这一股势力的。

    南斋表情严肃,冷声道:“绝对不可。帝王多疑,安家被灭这么多年,若是再出安系势力,势必要再次戳中燕帝的内心,届时,连太子都保不住你。”

    燕承璋惊诧地望着南斋,脑海中浮现出他那个薄情的父亲,料想到这种结局存在的可能性,心一下子冷到了极点,沉着脸,没说话。

    苏清玖看两人的氛围不对,小声道:“我倒是有一个主意,你们听不听?”

    “苏姑娘,你快说吧。”小安子着急地道。

    苏清玖狡黠地上下打量南斋,南斋的眸子立刻沉了下来,警告似的瞪了她一眼,但为时已晚,苏清玖赫然道:“殿下,你看,眼前不是一个天大的筹码吗?”

    “先生?”燕承璋疑惑地反问道。

    苏清玖笑着道:“正是啊!南斋先生可是天下文人学子的偶像,又是一代武学宗师。若是太子殿下能得到这样的人辅佐,可谓是如虎添翼。而这个人却与殿下您交好,只能由您来引荐,岂不是两全其美。”

    “的确两全其美。”燕承璋叹道:“确实如此,如今我不宜锋芒太露,先生跟着我,连真实姓名都不能透露。如今倒好,若是能成为太子殿下的幕僚,想必会更好一些。”

    “殿下真的这么想?”南斋冷冷地瞪了一眼始作俑者苏清玖。

    苏清玖渐渐也摸清了南斋的一些脾性,眼下这番情况,倒是没有生气,更像是考验燕承璋的话。

    燕承璋娓娓道来:“嗯。先生,你本是天上最耀眼的明星,而你站在我身侧,只会叫父皇觉得我叫人忌惮,若是站在太子身边,便是辅佐储君的启明星,正可以一展身手。”

    “殿下希望我在那里一展身手?”

    “我……”燕承璋忽然卡住了。

    “殿下可知道,当年安家全族上千人,尽数被屠杀,就连襁褓中的婴儿都无法幸免,而殿下你的母亲,刚刚生下你,虚弱无助,却只能含恨自尽,企图以自己的死唤回君王的一丝怜悯,最终却仍旧竹篮打水一场空。

    殿下,你可知你自己,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而活,也为了安家几千条生命而活。”

    “先生,你……”燕承璋惊讶地瞪大眼睛。相识这么久,南斋却是第一次同他说出这样的话。

    以前他只觉得南斋大概是沾了文人一些自大的迂腐气,想看看自己的本事能不能扭转乾坤。

    可他今日竟说出这番话,难道……

    “你难道是安家的后人?”

    “安家没有后人,唯一的后人便是殿下你!”南斋冷声反驳道。

    安世子夫妇当年四处行善,救了无数的人,每一个有良知的人,都会记得他的恩人是谁。

    “可是,安家人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你的恩情,该向安家人报答,不是我。”燕承璋又道。

    南斋斜睨了他一眼,似乎在骂他蠢货,“你如今畏畏缩缩,又是做给谁看?难道你不争,别人就能放过你?若不登上那个位置,不自己掌握生杀予夺的大权,即使地位高如安国公,仍旧逃不了被杀的命运,你可知道?”

    一番话,也不知是不是点醒了燕承璋,南斋点到即止,又道:“去太子殿下那边,即便殿下不说,我也会去的。不过,殿下也别忘了自己的初心。你不需要找靠山石。”

    两人你来我往的针锋相对总算是告了一段落。

    苏清玖的提案获得了全票通过。

    不过,这样,给太子送信的人,就从南斋,变成了苏清玖。

    六个人,兵分两路,周牧和元辰守护着燕承璋在这片山林里找一个落脚点,南斋则保护苏清玖,前往豫州,去找太子殿下。

    话说,在金陵城外的桑园别庄里,苏清玖离开已经有三日了,苏清蓉与李氏之间的矛盾可谓是到了水火不容,针锋相对的时候。

    苏清蓉虽脾气不大好,但做事却有个认真细致的好处,只要是她想做的事情,便会一一做得尽善尽美。

    李氏等着拿货交割,可苏清蓉实在是盯得紧,一刻也不放松,监督着大家缫丝剥茧,每日都登记产量,叫李氏没有下手的时机。

    这日晚上,苏清蓉正洗漱完,准备上床安歇。

    外头突然来了一个小丫头,将一碟食盒放在门口处,敲了敲门,低声道:“月巧姐姐,大姑娘睡了吗?”

    “还没!”月巧有些不耐烦地回道:“这么晚了有何事?”

    “听说姑娘晚上睡不好觉,三姑娘特地命我送来一些西域来的葡萄酒,喝了能安眠。”

    月巧回道:“不喝了,姑娘才盥洗了,回去吧,下次早些送来。”

    “可是……三姑娘交代的,我们也……不好……”

    月巧大声骂道:“快走吧,关你三姑娘四姑娘,说了不喝就不喝!”

    动静有些大,就连睡在榻上的苏清蓉也听见了,便回到:“慢着,叫她拿进来吧!”

    乡下的环境不好,已经几日都睡不好一个安稳觉了,蚊子闹得脑袋儿疼,她几乎一闭上眼睛,就能感觉到周围嗡嗡嗡地叫着。

    苏清蓉实在是不胜其扰,听小丫头说安眠,便什么也不顾了,斟上一杯,便一饮而尽了。

第144章 谈判

    苏清蓉喝了茶,很快就睡熟了,丫鬟们也都各自睡下了。

    夜半十分,苏清蓉渐渐觉得身上发热,脑袋儿却昏昏沉沉,好似被什么东西扯着似的,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喉咙干涩难忍,整个人像是一团火烧了起来。

    不知不觉之间,她解开了寝衣系带纳凉,辗转了几番。

    突然,她摸到了什么清爽的东西,她顺势便靠了过去。

    迷糊之间,似乎是个人,紧紧把她搂住。

    苏清蓉只以为是月巧,含糊的呓语道:“月巧,我渴了,要水。”

    那人没说话。

    却是一只手在她身上来回得按着,摸着。

    好似按摩似的。

    她只觉得这按摩舒服极了,竟比那最甘甜的水还要解渴,不由得迎合过去,只希望不要停下来,一直的继续下去。

    再一阵又一阵的舒服的按压之下,她全身都舒展开来,真像是做了一场极致的美梦,叫人万分留恋。

    在这场梦境里,她不必端着小姐的做派,可以尽情的将自己展现出来,可以尽情的享受美丽的滋养,只想是神仙般的境遇了。

    无疑,这一晚,她睡得很舒服。

    翌日清晨,豫州城都指挥大营中。

    士兵们不遗余力地搬着粮食,将从金陵运过来的赈灾粮统计好。

    大营营帐之中,一位身穿银色铠甲,披着红色披风的中年将军大步掀帘进去。

    还不等见着人,便已着急的说道:“大人,太子殿下今日就要到豫州了。布政司那边催促我们,尽快把赈灾粮交过去。人就在外边了,您看怎么办?”

    话音落下,方才看到一个健壮的背影。

    面前的人身长有七尺,长得壮硕,看去像两个人似的,头上戴着一顶红色头盔,头盔上插着的孔雀翎象征着他的尊贵地位。

    他的面前放着的是一张大燕的舆图,其中又把金陵、豫州等地特别地标注起来,边上又放了这两个地方的舆图。

    除了舆图之外,豫州城外险峻的山峦地势,又被人用泥土铸成了相应的形状,就连河水湖泊都一一用颜料给画上了,栩栩如生不说,更有难得的军事价值。

    面前的这位黄将军可不是像方烩这样靠吹吹打打上来的,那是从战场上历练出来的真将军呢。

    “给自然是要给的。”黄琦稳坐钓鱼台,丝毫不见惊慌。

    佥事想到昨日接到的那份密报,左右为难呢。

    正所谓阎王打架,小鬼遭殃。

    太子殿下与郕王殿下这些年来针锋相对,朝廷都看在眼里。

    此次南下赈灾,最难的要粮阶段,六殿下已经做了,剩下的便都是能挣民心的事情。

    这是肥差,两位殿下此前便暗暗较劲,斗了几个来回。

    终究是太子殿下有文人的支持,在朝会上占据了上风,把这件事给接了下来。

    郕王殿下不愿意吃这个哑巴亏,暗地里必定要使一些绊子。

    可是,豫州的布政使陈大人的妻子一族跟太子母族王家有些渊源,他能做到这个位置上,自然也少不了王家暗地的助力。

    这不,一大早的,陈大人便已经着急忙慌地来找黄琦要粮了。

    “不过,要给多少,佥事大人便自己去斟酌吧!”黄琦将军拄着一把剑,捋着胡子在斟酌豫州的地图,似不把这事放在心上。

    佥事没有办法,苦恼地去了。

    从长江上拉回来的粮食,一共有二十五万石。

    几年国内缺粮,就连他们大营里的军粮也缺,刚一拉回来,便取了其中的十五万石充作了军粮,剩下还有十万石,便叫那位陈大人给运走吧。

    陈大人一见这赈灾粮,脸色便沉了下来,暗自骂道:“黄琦你这老匹夫,分明说有三十万石粮食,你就给我三分之一,可真黑啊。”

    佥事陪着笑,毕竟官大一级,只能笑脸迎人地道:“大人,都在这里了,我们指挥使大人还在研究地形,希望能尽力搜救六殿下,赈灾的事情还是得麻烦你们了。”

    陈大人脸色不太好,摸了摸两撇胡子,斜过佥事一眼,聚焦在军营粮草的方向。

    佥事心中陡然一慌,赔着笑,“大人,要不我派些人一起将粮草运进城去?”

    “不必!”陈大人摆了摆手,面色本是庄重严肃,忽然又笑了起来,故作轻松地说道:“原是我多虑了,急急地跑过来要粮,今日殿下就要到豫州了,交接之事还是由太子殿下亲自把关更好一些,更能显得重视不是吗?”

    两人换了一个眼神,彼此的意思都心知肚明。

    无非是在说,若是太子殿下亲自来,你也敢这么缺斤少两么?

    而那位佥事大人也只能尴尬地笑了起来,不情不愿地应了声好。

    这里送走了一个陈大人,驿站里迎来了一尊大神。

    这日的天气算不得太好,阴沉沉地吹着一些黄沙,将大地吹出一片灰蒙蒙的色彩,不似晴日里的阳光,也不想雨天的宁静,只有一种赶也赶不走的灰色阴翳,笼罩在苍茫天地之间。

    马车辙子压过的地方,起了一层黄色的迷雾,道路两边,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出现三三两两的伏在地上的黑色团装物,盘旋于天边的黑色大鸟,不断地起飞,又不断地落下地来,啄食着黑色之物。

    “阿明,外面是什么鸟在叫?孤似乎没见过。”

    “没什么,殿下,我们快到豫州城了!”

    那个叫阿明的,是个小太监,坐在华贵的黑色马车车沿上,小心应答着,紧张地盯着一路走来的所见所闻。

    偏巧在这时,身后的车帘忽然被掀开了。

    阿明脸白如纸,立马将帘子合上,“殿下恕罪!可是冲撞了您!”

    迎接他的是一阵沉默,帘子再一次被缓缓掀开了,露出一张白皙的脸来。

    眼前公子,也不过才二十来岁的年纪,面色十分白皙,黑色眸子,艳红嘴唇,五官说不上多精致,却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和谐感。此人面相是算命先生常说的富贵相,只一眼,便叫人觉得,贵气逼人。

    燕承瑜第一次掀帘只是好奇,好奇之后是震撼,眼前所见,是他在深宫里永远看不到的场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萧条阴翳的世界。

    “呸呸呸,这些个脏东西,可别冲撞了殿下您呐!”

    “可惜,已经冲撞了!”

    燕承瑜自嘲般笑了一下,然后扒着车沿,忍不住大肆呕吐起来。

    “停车,停车!”太监的声音像是掐着嗓子叫出来的,特别犀利地抵达耳膜,士兵们整齐划一地停了下来。

    燕承瑜吐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好一些,抬头的时候,又瞥见那些东西,继续呕吐,几乎将今早吃的东西都吐干净了,还在干呕,似要把胆汁都尽数吐出来。

    阿明都快急哭了。“这可怎么好啊!殿下,都怪奴婢,是奴婢的错。”

    “你没错!”燕承瑜脸上的血色都吐了个干净,惨如白纸般萧条,他自嘲地笑道:“饿殍遍地,以前只觉得寻常,如今算是真的见识到了。”

    “殿下,快别说了,您快些进去歇着吧,奴给您点上龙涎香,去去晦气。”

    燕承瑜摆手:“不必了。给我弄些水吧!”

    “水,该死的,水袋已经见底了,奴这便叫人去打!”

    燕承瑜皱起眉头,四下里一望,这山虽是好山,山里却弥漫着死期,水已经未必是好水了,他是熟读帝王策的,摇头道:“不必了,饥荒之年,最是容易发生瘟疫,不可食生水,尽快进城去吧!”

    “公子,我这里有水,若是不嫌弃!”敞亮的声音吸引了几人的目光。

    燕承瑜这才往道路两旁看去,就在大道的旁边小树林子里,有个人靠着树休息,女子背着行李包袱,好似逃难的百姓。

    再看她这一身,也的确是脏兮兮的,身上没有一处洁净,也唯有这张脸,长得出尘脱俗,有七分美。

    “姑娘,这是要去何处?”

    虽身着男装,还是被一眼认了出来。

    苏清玖暗道自己的伪装失败,但也没打算隐瞒,淡定地走了过去,只说自己是逃亡的难民。

    燕承瑜半信半疑,在苏清玖身上看了好几个来回。

    别看他是深闺里养出来的,倒是有几分胆识和智慧,苏清玖从他的目光之中读出了一些东西。

    果然,他礼貌地拒绝了她的提议,只说自己忽然不渴了。

    这般谨慎顾虑,不愧是大燕的太子殿下。

    苏清玖无奈摇摇头,然后拿起水袋,优雅地喝了一口。

    燕承瑜又看了看苏清玖,随后说道:“我们正好要去豫州城,姑娘既然是逃难的,便跟我们一道吧!”

    苏清玖求之不得地应了下来。

    这自然也是在她的预料之中的。她虽邋遢狼狈,但却演不出难民的感觉,不如大大方方,漏洞百出。

    果然,燕承瑜对她有兴趣,决定把她带上了。

    苏清玖猜到了开头,还是没有猜到结局,燕承瑜不仅把她带上了,还让她到车里休息。

    “姑娘,家境应该不错吧!”冷不丁的,太子殿下来了这么一句,目光还破有深意地盯着苏清玖。

    “何以见得?”苏清玖面色如常。

    燕承瑜叹息道:“豫州水患,那些被冲了屋子的饥民不得不往豫州城赶,可好多人,来不及进城,便停在了此处,成为了禽兽的食物。孤见了他们身上的服饰,皆是一些粗布麻衣,布满了补丁,有的甚至遮不住身体。你浑身虽然狼狈,穿的何尝不是绫罗绸缎呢?”

    “太子殿下眼力过人,民女佩服!”苏清玖大方承认了。

    “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姑娘等在这里,是等孤?”

    苏清玖又道:“殿下又猜中了。殿下如此淡定,就不怕遇到了歹人,与您这般近距离,取您性命也是易如反掌。”

    “哼,大胆贼人,白日做梦,别说你的剑快不过殿下身边的暗卫,就是我,你也绕不过去!”阿明现身护主,恶狠狠地盯着苏清玖。

    燕承瑜却把他挡开,手上转动了一下玉扳指,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微笑,用一种肯定的语气说道:“你不会那么做。说吧,有何事?”

    “既然太子殿下都知晓了,那我也不再拐弯抹角了,我是替六殿下来的,六殿下的这条命,不知道殿下愿不愿意救了!”

    此话一出,顿时鸦雀无声,燕承瑜面色严肃,皱眉沉思,一旁的阿明嫌恶地看着苏清玖。

    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救人之事,背后牵扯的利益太多了。

    燕承瑜身为太子一派的掌舵人,需要考虑的因素很多。比如,若是救下六弟,必然会激化跟郕王之间的矛盾,只怕郕王狗急跳墙。父皇更是不喜欢六弟,当年的安氏一案,至今是父皇心中的一根刺。

    燕承璋就好似皇室之中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对象,丝毫没有半点儿亲情可言。

    “六弟可还安好?”思量半晌,燕承瑜转了一下眼珠,嘴角流露出一抹笑容。

    手中的板子又被他转了转,他的微笑没有太多的温度,像是公式一般。

    苏清玖目光之中也有几分冷意,心中直感叹皇室亲情的衰微,也同样微笑着答道:“没有如一些人的愿,还活着。”

    “我身为兄长,是绝不愿意瞧见六弟受难的,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你且与我说说,我回去好奏报父皇!”燕承瑜笑着道。

    他释放出十足的善意,像个要打抱不平的大哥哥。

    苏清玖抿了抿唇,只说道:“殿下受了伤,需要尽快得到医治,这件事的细节,我也不是很清楚,还是请殿下自己去问六殿下吧。”

    “也对!救人要紧!”燕承瑜淡淡地笑着,目光幽深地看了看前方,无奈地叹息道:“豫州城有数万的难民也等孤开仓救济呢。这满地的饿殍,孤是再也不想看见了。”

    “殿下……”

    苏清玖的心彻底冷了下去,此刻,她已经深深明白了皇室亲情的冷漠,那些虚假的关心,通通都是只攀谈的价码罢了,若是没有实际的利益,燕承瑜绝对不会为了所谓亲情而松口的。

    苏清玖正了正色,眼神坚定地盯着燕承瑜,一字一句地认真说道:“临走之时,六殿下同我说,他有一份厚礼,想要亲自献给您。”

第145章 风波不断

    “哦?是何礼物?”燕承瑜弯起嘴角,一双带着点儿邪气的桃花眼,在苏清玖身上打量,明明是长得这般温柔和顺的人,盯着她看的时候,却也让人感觉到冰冷。

    苏清玖莞尔一笑,刻意靠近了燕承瑜,用极轻的声音说道:“天下!”

    燕承瑜的目光顿时凝成一柄利剑,狠狠地刺穿了她。

    苏清玖却仍旧在笑,稳稳地退回了原位,无所畏惧地说道:“此处远离京都,殿下不必如此紧张。”

    “哼!孤有何紧张的?”燕承瑜冷声笑道:“倒是你,说了些大逆不道的话,就不怕孤治你的罪?”

    “殿下深明大义,仁厚爱人,自然不会随意治我的罪。”苏清玖狡黠一笑,“殿下今日治了我的罪,不知他日可还有别人愿意投靠殿下?”

    “你在威胁孤?”燕承瑜面色不善。

    苏清玖恭敬地道:“不敢。”

    “既然不敢,便直说了吧!老六想做什么?”

    “六殿下并不想做什么,只是想投靠殿下罢了。六殿下并不受宠,只是想保存一条性命罢了。”

    “过谦了吧,老六这次下江南,可谓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能顺利剿灭匪徒,拿到赈灾粮,朝中上下无一不是交口称赞的。”燕承瑜平静地说道。说实话,燕承璋的这些作为,也着实让他刮目相看。

    “太子殿下,您英明神武,怎会不知,六殿下在宫中日子艰难。而您是他唯一可以找的倚仗。”

    话落,燕承瑜收敛下目光,静静地思考起来,他正襟危坐,神色严肃,沉默了一会儿。

    苏清玖知道,这便是触动到他了。皇家子弟,向来不信什么手足之情,能信任的不过是局势而已。

    燕承璋没有政治资本,不得父皇喜爱,又与郕王素有积怨,除了能投靠他,确实别无他法。

    所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若是想要他这把刀,此刻算是最好的时机了。

    不过,现成的好处,他也不会不要的,没有足够的筹码,燕承瑜不愿意冒这个风险。

    见他态度松动,苏清玖方才提到了南斋先生的大名。

    话音落下,燕承瑜的眼睛便亮了几分,语气竟有些急,“你说,是那个文采动天下的南斋先生?”京中早有关于南斋先生的传言,只道他是个学老庄的隐士,不敢冒然去请。

    郕王曾在玄武湖碰过几次钉,三顾茅庐都被打了脸,他便更不敢去了,一来是担忧外公那边的文人多想,二来,也是怕丢了面子。

    “六弟果真能请得动南斋吗?”燕承瑜语气中难掩惊诧与期待。

    苏清玖认真地点点头,“太子殿下,六殿下说了,只等您去金陵,他必定会请南斋先生出山。一同辅佐于您,届时您必定如虎添翼。”

    燕承瑜开心地笑了,竟连方才的恶心难受也忘记了,连到很好,随即又问:“六弟现在在何处,接来豫州城吧。”

    苏清玖摇头道:“太子殿下心思聪明,必定明白,六殿下此次出事,皆是由郕王授意的,殿下若想帮忙,只需拖那黄将军一拖便好。六殿下人无恙,只等殿下回程之时,只说是从山匪手中救了六殿下便是。”

    “好!”燕承瑜十分满意。

    如此安排,既不会得罪于豫州的官员,又能揽下救人的功劳,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苏清玖离开了燕承瑜的车驾,心中松了一口气,但见道路两边饿殍遍地,心情又无比沉重起来。

    但凡到了灾年,村子里的人,便会一窝蜂地往城中赶,有的是投亲靠友,有的是期望找份工作,也有的,只是想混一口救济的粮食,不至于被活活饿死。

    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走到城市的,有的人在路上便饿死了,成了饿殍,剩下的沿路乞讨,三五成群地赶着路。

    苏清玖一下车,几个妇人就围了过来,“行行好,给点吃的!”

    苏清玖想往怀里面掏,可望见远处黑压压的人头,以及那一双双充满着渴望的眼睛,像是饿狼一样盯着她。

    她怀中那块饼,还没有完全被掏出来,就被一个眼疾手快的妇人夺了过去,立马大口地啃食起来。

    食物的芬芳像毒药似的勾动着他们的内心,于是,一场暴动就这么展开了。

    妇人才吃了一口,那大饼就被边上的人夺去了大半,妇人想要夺回,而剩下的其他人,更是虎视眈眈,找准机会便是一顿争抢。

    起初还只是争抢,到了后来,变成了打斗,你打我,我打你,斗成一团。

    也有一群人,将苏清玖团团围住,恶狠狠地盯着她,要从她身上盯出粮食来。

    一块饼,就像是投入大海之中的一颗石头,却最终掀起了巨浪。

    在拿出来的那一刻,苏清玖就意识到了,可她无论怎么样去劝解,都没有办法去说服这群被饥饿支配的灾民。

    甚至,他们想把她扒了,看看还没有食物。

    苏清玖心越发沉了下去,挣脱几个纠缠的乞丐,正要逃脱,手中忽然出现一股大力,将她飞速带离此地。

    “南……南先生!”苏清玖惊魂未定,双眼懵懂而震撼。

    南斋穿着那身黑衣,浑身干脆利落,双手抱着她,轻盈地飞起,很快离开了喧闹人群,他面色冷峻,脸部的线条紧绷着,有一种严肃认真的架势,好似警告般开口:“在一群饿狼中喂食,饿狼只会把你给吞了。”

    “可是……”苏清玖久久没有缓过神来,即使她意识到不对,还是不愿意相信,不愿意相信在饥饿中的人,竟会变成这模样。

    “一个人饿久了,便不再是人了。他失去了关于人所有的骄傲和自尊,沦为野兽罢了。你只道他们野蛮,为了半块饼打架,殊不知,他们连自己的儿女都可以煮着吃,又与野兽何异?”他的下巴光洁如玉,却一直紧绷着,用那种冷冷的语气说着嘲讽的话。

    苏清玖虽震撼方才行为,却不能认同南斋的说法,世间温情,父母之爱,难道抵不上饥饿吗?只因自己经验尚浅,人微言轻,才小声地辩驳:“野兽可不吃自己的子女!”可见,人与野兽不同。

    “……”

    南斋带着她来到高处,他们站在那百年大树上面,眼前视野倒也开阔,一眼瞧见了豫州城的百尺高墙,以及那巍峨的城楼与关隘,碧绿的护城河泛着粼粼波光。

    护城河边,聚集了黑压压的难民,几乎将护城河边的草地都围满了。

    但今日,巍峨城楼上的将领们并没有放下吊桥,一个灾民,也不能进城去。

    也是,按照大燕律,凡是外来户籍,想要进城是需要路引的,这群连户籍都不知道有没有的难民,可一个都不会被放进去的。

    一行车队缓缓地靠近了护城河,黑色的车马悠扬地晃动着旋律,在旋律之中,偶然插入那放下吊桥时的吱呀声。

    人群哗地一下就暴动了起来,像是黑色的海潮奔涌着,起伏着。

    “青天大老爷,让我们进城去吧!”声如雷动,一群快要被饿死的人,声嘶力竭地大喊着,发出绝望的悲鸣,为这首曲子添上高潮。

    吊桥落下了,无数人向吊桥上挤,却都被太子殿下的护卫给拦住了。

    明知道没有希望,他们还是疯了一样地冲向那城门处,像是奔向新生一样,声嘶力竭,用尽全力。

    苏清玖大受震撼,脸上的血色如同潮水般褪去,双手的力量汇聚,紧紧地握拳。

    她真该死,若是赈灾粮能早几天到,或许,便能少一些这样的情境。

    她真该死啊!

    四处,成堆的死尸蔚为壮观,一条弯弯的玉带,也像生死界线,将这群活生生的人,死死地拦在了生门外面。

    多么可笑,又多么可悲啊!

    为何不再多做一些呢?

    她浑身轻轻地颤抖着,用一双凤眸盯着这荒诞一幕。

    忽地,她小小的拳头被一片温暖包裹住了,她立马停下了思绪,停下了战栗,侧眸望向身边的人,眸中有些疑惑。

    他的手,不似女子般柔软,每一处都是硬的,带着一些粗糙,却异常温暖,并不像他的脸一样冰冷。

    “太子殿下去了,赈灾粮很快就会放出来。”南斋淡淡地道了一句。

    话音落下,远处便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再一看,燕承瑜已经下了车,对那人群深深弯腰鞠躬,他面带笑容,温文尔雅,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引起一阵欢呼声,所有人都在喊:“太子殿下万福。”

    身边的南斋浅浅地笑了一声,目光微微眯起,似有轻蔑之意。

    文人有傲骨,不屑着逢场作戏之词。

    苏清玖大抵猜到了,燕承瑜此来赈灾,大有收服民心之意,自然少不得一些作秀之举。

    一番轰动之后,车队渐行渐远,渐渐消失于长长的吊桥之上,被人用尊贵的礼节,声势浩大地迎了进去,至于那些被隔绝在生门之外的难民们,一个也没有被放进城去。

    “走吧,你该回金陵去了!”南斋冷不丁冒出这句来,苏清玖皱了皱眉,疑惑地看着他。

    南斋素来冷淡,今日却似乎心情还可以,竟愿意跟她解释,“殿下那边,我已经派人保护了,我们该会金陵去了,现在就出发吧!”

    话说,在苏家桑园的农庄上。

    这日清早,睡在屋中守夜的月秀一醒来,便被屋中的狼藉给吓到了。

    脸上血色尽失,惊恐而绝望地瞪大了眼睛,好在她并没有喊出声来,只是惊恐地下床去,扑在了苏清蓉的床榻前面哭。

    苏清蓉睡得极好,察觉到阳光刺眼,才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觉醒来,她的气色极好,面如芙蓉般娇艳,身上绽放着一朵朵的红玫瑰,更添几分成熟女子的韵味。

    “姑娘!”月秀轻声哭着。

    苏清蓉在短暂的失神之后,差点惊恐地大叫出来,好在她忍住了,惶恐地望着一片狼藉的床榻,而她一身赤条条的,胸口处,脖颈处,都留着明显而清晰的印记。

    她联想到昨晚的那个梦境,所有的美好都在一瞬间被击溃了,而现实却像是一把刀子插在她骄傲的心房上。

    怎么办?怎么办?

    她惊慌失措起来。

    “昨日,是谁进了我的房间?”

    “姑娘,我什么都不知道!昨晚李娘子给奴婢喝了一碗茶,奴婢睡下之后,便是人事不醒,什么也不知道啊!”

    “那个贱人!”苏清蓉被逼得说出了一句骂人的脏话,手几乎已经握成了拳,愤怒地锤击着床榻。

    “三姑娘,可起了?我们娘子请你过去有事情要说呢!”外面有个老嬷嬷在叫,那是李氏给她女儿找的奶妈妈。

    此事再清楚不过,定是李氏弄的鬼,苏清蓉心中怒不可遏,厉声道:“我还没起,凭她是谁,给我等着!”

    苏清蓉委屈地快落泪了,趴在床沿,快咬碎了银牙,这种事情,若是传出去,她的名声彻底毁了,她才敢得到钟家公子的青睐,为什么要跟她开这样的玩笑话呢?

    她把眼泪咽了回去,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绝对不行,这事绝不能传出去。

    “月秀,去烧水,我要沐浴!”昨晚有多愉悦,她今日就有多悔恨,身上这些痕迹,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她不再干净了。

    月秀正要出去,又被叫住:“不行,不能沐浴!”苏清蓉摇摇头,眼泪已然在眼眶里打转了,不能沐浴,这院子里人多嘴杂,她以前早上不沐浴,偏偏今早就要沐浴,分明要引人怀疑。

    不能落人口舌。

    她只要了一些盥洗的热水,将身上擦了擦,找了一身新衣裳换上,又用脂粉涂了厚厚一层,将脖子上的痕迹尽数藏起来。

    一切都做完了,又叫月秀把昨晚的寝衣统统烧掉。

    月秀一脸为难,哭着道:“姑娘,您昨晚穿的小衣不见了!”

    苏清蓉脸上的血色瞬间退去,眼中的光辉涣散,像遭了晴天霹雳似的,浑身的血液都凝滞动了。

    她的脑袋里嗡嗡的,似乎有无数的苍蝇在打架。

    完了完了,到底是谁,是谁要这么害我!

    苏清蓉短暂的失神之后,蹲在了妆镜台前,低声痛哭起来。

第146章 回到金陵城

    “母亲,女儿不孝!”苏清蓉心里暗恨。

    哭着哭着,她的目光凝成一支冷箭,张满弓弦,幽幽地盯着地面。

    外头,又是那个奶妈子的声音,像破旧的风箱沙哑地抽搐着。

    “大姑娘,我们娘子说了,务必要请您过去一趟。”

    欺人太甚!

    苏清蓉暗暗收了眼泪,用香帕将泪痕擦干,在梳妆台前,把妆容补了补,她把眉眼向上挑,一改先前的温婉,添了几分雷厉风行的气势。

    “姑娘!”月秀搓了搓手,局促地立在她身后,小声地说道。

    “走,我们去会会她!”她面上撑出平静,袖子下面的手却早已经握成了拳头,心口一抽一抽地冒着气。

    “哟,这不是我们家的大姑娘么?”李氏心情很不错,脸上笑得像一朵儿花似的,笑盈盈地站在那棵大枣子树下嗑瓜子,一边磕着,一边将瓜子壳啐在地上。

    她嘴里说着热情的话,却没有拿正眼去瞧苏清蓉,倒是妖妖悄悄地问:“姑娘昨日睡得可好?”

    李氏水蛇腰,尖下巴,一双三角眼,两弯细长的眉毛,一直开到了鬓角,唇瓣也薄,是红紫色的。

    她的几分刻薄相都是写在脸上的。

    在院中洗衣裳的丫头,带娃的婆子,都远远地避着她,就是靠近了,也都低下头去,低调地走过去。

    “睡得并不好,乡下地方,尽是些蛇虫鼠蚁的,可害苦了我们家姑娘!”月秀没好气地瞪了这个泼妇一眼。

    别瞧她今日没有发飙,前些日子撒起泼来,几个壮汉都拿她没有主意的,乡下的刻薄妇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消磨起主子来。

    “乡下地方,简陋些也是有的,可终究是有几分恩情在,姑娘何必这般刻薄呢?”

    李氏母鸡似的笑起来,咯咯咯地不停,像一阵魔咒似的回旋在苏清蓉的脑海中,她的双眼,利剑般幽冷地瞪着李氏,面容之中,似乎充满了力量。

    寂静之下,李氏的笑声渐渐无了,却还是刻薄地弯着嘴角,笑道:“怪我,姑娘站了这么久,招待不周了,来,来我屋里坐坐吧,我正好有些好东西,要给姑娘瞧哩!”

    说着,她扭着水蛇一样的腰肢,踏着一双款式新潮的高脚木屐,蹬蹬蹬地进了屋子里去。

    一进了屋里,丫头关上了门,李氏改了笑容,从被窝里掏出一条芙蓉花肚兜来,得意地放在手指间转动着。

    “哎哟,姑娘,你说巧不巧,今早我的小丫头说,在后院马厩旁边捡到了这条芙蓉肚兜,看这料子极好,都说是我的,给我拿了过来。这可把我冤枉坏了,我虽有几个钱,可也用不得这么贵的料子,这抵得上我一年的脂粉钱了。我猜呀,整个庄上,也只有大姑娘你用得起了。”

    苏清蓉的目光冷冷盯着那条肚兜,冷冷地瞪了一会儿之后道:“这的确是我家月秀的!”

    月秀一脸无辜地看向苏清蓉,却被苏清蓉给瞪了回去,她识相地应了下来,“是,是我的!”

    “既然公案了了,我们回去吧!”苏清蓉优雅地转身,迈开了脚步。

    “慢着!”李氏瞪起那一双三角眼,双手插着腰,几步便走上前来,拦在了门前,她收起笑脸,冷声说道:“大姑娘,你我既是心知肚明,又何必赖给旁人,昨晚上,你不会挺享受的么?没想到,大小姐平日里这么端庄的一个人,到了床上,可比我们还要浪几分呢。”

    “你……”苏清蓉气得双颊通红,扬起右手,手背上青筋暴起。

    “打,你倒是打呀,左右做出那种丢人的事情的可不是我。若是我嚷嚷起来,大姑娘,你可就真嫁不出去咯。”

    “说,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苏清蓉克制住那双手,浑身颤抖着,狠狠地抓住李氏的衣领子,用力将她推到门框上,双眼瞪着她,一遍遍质问道:“是谁指使你的,是谁指使你的?”

    苏清蓉像一头发疯的猛兽,毫无收敛的用爪牙将李氏钳制住。

    可那李氏也不是吃素的,庄稼人,力气大得很,又自恃有了苏清蓉的把柄,不管不顾,猛地将人给推开了。

    她也实在没想到,看着气势汹汹的苏清蓉,实则是个弱西施,稍稍用点儿劲儿,就轻松推开了。

    苏清蓉踉跄几步,撞在了圆桌上,双手撑着桌面,微微低着头,冷冷瞪着李氏。

    泼妇,早晚叫你死在我的手上,才能让你知道,我苏清蓉,不是好欺负的。

    她咬着下唇,嘴上虽不言语,脑海中却在冷静地想着无数种反击的举措。

    李氏整理着衣领,无聊地扯了一下嘴角,双手拍了拍衣袖,绕着苏清蓉走远了一些,又双手抱胸,冷笑起来。

    “我的大小姐。你可别折腾,也别问我是谁做的。我的要求很简单,若是大小姐做到了,此事我们以后谁也别再提。你也别想着什么花招,对付你这样的小姑娘,我有的是手段。赖是赖不掉的,您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人家可都清清楚楚地记着呢。”

    苏清蓉胸前不停地起伏着,越来越快,不等李氏说完,她操起桌子上的茶杯就狠狠地摔了过去。

    李氏夺了一下,只砸到了膝盖,哎呦地叫了两声,又往地上啐了两口,嘴里忙嚷嚷道:“不活了,我不活了,当了婊子,还想立什么牌坊,我这就说去,我今天在庄上说,明日上金陵城里说去,我就不信了,没人主持公道了。”

    李氏插着腰,一肚子的脏话都骂了出来,推门便要出去。

    苏清蓉抹不下面子,但心里却急着呢,倒是月秀机灵,急忙上去劝住了李氏,“大娘子,你别动怒,我们家姑娘气性大,我替她向您赔罪,有什么事情,您吩咐便是。不要同姑娘计较,姑娘她还小!”

    “不用求她,叫她说去!”苏清蓉嘤嘤哭了起来。“大不了一拍两散,她若说了出去,昨日那些酒水,都该查一查,我们苏家日后也容不下你了,我外祖父好歹是个官儿,定要你去大狱你们呆着。”

    “哼,好啊!”李氏哪里会怕她这小姑娘,都说光脚不怕穿鞋的,说的正是。她只嚷道:“大可以说去,我不过贱命一条,比不得姑娘你金尊玉贵,那我这贱命换姑娘的前途,值了!”

    “娘子千万别这么说。何苦来呢,大家相安无事不好吗?”

    “是你家姑娘不与我行方便,可不是我要闹起来。”李氏理直气壮,挺直腰板,继续挑衅。

    苏清蓉也怒道:“你这贱丫头,给我回来,一个农妇,有甚值得你巴结的?”

    “好了,姑娘,你也少说几句吧。李大娘子,你也少说两句。我们互相商量着来,不好吗?”月秀快要急哭了,这事闹出去,大太太是绝对不会饶了她的,这事情不闹出去,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正说话呢,外头有小厮来了,说是有个姓钟的公子来了,要找苏家的两位姑娘呢!

    “钟小公子!”月秀喜出望外,总算是盼到了救星,可真怕这两个人打起来。

    有钟小公子在,姑娘的脾气大概是要收敛一些的。

    果不其然,苏清蓉很快便收了眼泪,忙开始整理衣装。

    李氏是个人精,眼珠子提溜转着呢,怎能发现不了苏清蓉的心思,于是越发有恃无恐,便威胁道:“看来姑娘甚是在意那位钟公子,不知他若是知道了……”

    “你敢!”苏清蓉重重地拍了桌子。

    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这日中午,苏清玖与南斋到了长江码头。

    云清风淡,这算是一个不错的好天色。

    船还是苏家那只大船,不过船上却多了一些衣衫褴褛的人,年轻的、年迈的、男的女的都有,见来了人,齐刷刷地跪下来磕头,乌泱泱地一片,都是鸡窝头,直把苏清玖都看呆了。

    她只道:“这是?”

    “你苏家不是正缺工人么?赏他们一碗饭吃总能做到吧!”

    苏清玖立马会意,喜笑颜开。

    她怎么没有想到呢?

    织染厂走了大批的师傅和工人,上次整修,店里的伙计也少了许多,眼下正是用人之际,这些难民没有身份户籍,又无路可去,只需给些粮食就愿意卖力工作,去她店中帮忙,确实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这些人,家世清白,有力气,肯干活,我着人一一去挑的。”

    “你挑的人,我怎么会不放心!”苏清玖脱口而出,话音落下,脸上自然的笑容突然僵住了,抿了抿唇,低下头去。

    怪难为情的,怎么会突然说这么矫情的话!

    苏清玖自我嫌弃了一番,希望不会被南斋看作是奉承敷衍的话,小心偷看了他一下,却发现他并没有在意。

    从豫州一路回到金陵,约莫花去了三四日时间。

    两地相距并不远,又是顺水走得水路,一下子便到了金陵城外,只有城门口这一处关隘需要路引和户籍文书才能进去。

    苏清玖正打算先进城去办户籍,谁料,南斋竟当面拿出了百来份户籍文书,与所带来的一百多难民正是一一对应的。

    苏清玖满脸疑惑的看着这位隐居多年,不问世事的文学大家,突然便有了一些奇怪的想法。

    她甩了甩脑袋,将那些思绪扫除。

    黑色背影挺拔地站在远处,正不卑不亢地将它交给城门护卫审查,轻松便过了关。

    进城之后,两人便分开了。

    苏清玖忙回到苏记商行,将自己的人一一安置好,她利落地租了一间大杂院,将这几十户人家给安置了进去,叫他们三日之后,上苏记商行去面试,一旦过了,便可以在苏记商行里面上工了。

    难民们自然是对她感恩戴德。

    苏清玖有些难为情,寒暄一番之后,早早就开溜了。

    因她原是从桑园农庄里出来的,这日还要匆匆地赶回农庄去。

    一路上,策马狂奔,直到夜幕降临的时候,这才抵达了桑园农庄。

    不过,稀奇的是,她在李家庄的牌坊上,居然见到了钟宇。

    几日不见,他面容略有些颓丧,靠着那根雪白色的大柱子,一脸落寞地在思考人生。

    他见到了苏清玖,第一眼是惊诧,然后又认真地盯了两眼,然后,他就仿佛是突然活了过来的一株莲花,瞬间鲜活了过来,急忙跑上来打招呼:“苏姑娘,你……你怎么在这儿呀?”

    “我为什么不可以在这里呢?”苏清玖笑容浅浅,眉眼弯弯,调侃道:“倒是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可不是布政使家的公子能呆的地方!”

    “你还开我的玩笑?我来找你,你一连四五天都不见人,偌大的一个摊子,你怎么忍心交给你姐姐一个弱女子来管呢?”

    “噗呲!”苏清玖掩面笑了,轻睨着他道:“原来是替我大姐姐来打抱不平了。”

    “不是!”我只是无聊想见你罢了!

    钟宇抿了抿唇,想说什么理由来辩解,却觉得比较唐突,于是作罢了。

    “今日你大姐姐押送缫好的丝线进城去了。”

    “什么时候走的?”苏清玖纳了闷,自己一路上打马过来,并未见到大姐姐的人,难不成是早就去了?

    “走了大概有三个多时辰了,约莫是要到城门口了。等这批丝线做好,你们苏记布行也就能重新开张了。”

    苏清玖礼貌地笑道:“那是自然,届时还希望钟小公子能多多光顾才是。”

    “一定!”

    今日甚是难得,苏清玖原想着请他喝酒吃饭,可忽然想起自己这是在农庄上,本没有这些。于是只好回了苏家的庄子里,叫雪霁去传一桌的好酒好菜来。

    苏宅的夜晚十分地冷清,庄子本就人少,加上壮丁们今日都押送生丝进城去了,留下几个老弱来。

    苏清玖叫人在花厅里摆上了一桌小宴,几碟菜,配着附近最有名的杏花酒。

    钟宇也不客气,斟上酒,一饮而尽。

    觥筹交错,两人聊了许多,心情都一片大好之中。

    随着一阵喧闹声传来,脚步声、吵闹声,打破了平静的场景,只见一行人举着火把,匆匆地走了进来,便走边骂道:“他娘的,竟敢劫走我们的生丝,兄弟们,抄家伙,跟我去抢生丝来。”

第147章 意外

    “走,抄家伙,把东西去抢回来!”

    声音此起彼伏,闹哄哄的,像是一堆蚊子在耳边叫着。

    苏清玖停了筷子,叫来雪霁,便问庄子里可发生了什么事情?

    雪霁一寻思,摇头道:“庄子这些日子倒也算是平静,大家日日夜夜赶这批生丝,倒也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那是哪些人去送生丝的?”

    “就是庄上的几个伙计。原是让叶胜跟着的,但是大姑娘临时叫他们有事情,便就……”

    “大姐姐?”苏清玖皱眉问道。

    照理来说,苏清蓉不该干出这种事情来。

    防人之心不可无,苏清玖心中凝重起来,又问起了自己不在这些天,苏清蓉的所作所为。

    雪霁只道:“大姑娘做事很有分寸,每日都及时去园子里监工,又与园子里的工人学了许多技术,还自己养了蚕,庄子里的人,都说大姑娘好呢,还说……”

    “还说什么?”这话是钟宇问的。

    苏清玖平淡地笑着,庄上的农妇能说什么呢?说来说去的,其实也就是那几桩,夸完了苏清蓉,自然要找个对比了,俨然就是她了。

    “说……”雪霁皱眉看着苏清玖,苏清玖一脸淡然地笑道:“说吧,钟小公子不是外人。”

    “她们说您架子大,成日里见不着人。”

    “是不是还说我分明是庶女出身,端地比嫡女还尊贵些?”

    雪霁赶忙道:“姑娘,她们乡下人哪里懂什么嫡庶了,你别放在心上。”

    苏清玖无奈地笑着,洒脱地看了一眼钟宇。

    钟宇替她解释道:“亏你还伺候了你们姑娘这么多年,竟不知道你家姑娘是个爽快人,还会理那些农妇?”

    “是我糊涂了!”雪霁低头,诚心认错了,俏皮说了一句:“原来钟公子才是我家姑娘的知己,奴婢实在是浅薄了。”

    话落,她害羞地跑走了。

    两个人的视线对上,一时闹了个大红脸,苏清玖解释道:“别听丫鬟瞎说,大姐姐才是公子的知己,我们也只能算是……”泛泛之交?

    苏清玖一时想不到合适的词,尴尬地笑了笑。

    钟宇下意识地想要辩驳,又害怕唐突,只能收敛下动作来。

    其实,前些日子,他见过苏清蓉,不知为什么,他们两人之间相处,总是有些拘谨,说的话倒是也多,可全是琴棋书画的泛泛之谈,他总觉得与苏清蓉之间,有着一道鸿沟,随时随地都在提醒着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疏离。

    倒是与苏三姑娘之间相处融洽,虽然说的东西都是日常的琐碎,却有一种真实的亲切感。

    此事暂且不谈,等送走了钟宇,苏清玖便找来今日负责送生丝的伙计,问他们怎么回事?

    他们说,路上不知怎么的,冒出来一队山匪,把生丝全给劫了。

    山匪?她连玉峰山都给剿了,还会让几个小毛贼给劫了?

    “可看清楚了人?”

    “都蒙着面呢!”

    “可记住了什么特征?”

    “本地人,说话确实是金陵口音!”伙计话音落下,引来苏清玖的一记白眼,大燕朝对出行的管理十分严苛,想要迁徙去别的地方生活,需要打点不少银子,所以,自然八九成都是本地人了。

    哎,不能指望他们,苏清玖准备亲自跑一趟。

    到了地方一瞧,险些气得背过去,就这么一个四面开阔的地方,山匪?怎么可能是山匪呢?

    附近的山,离这里都挺远的。

    她大概脑补了一下,几十个伙计押送生丝走到这里,然后突然冒出了一伙蒙面人,双方还未开火,伙计们做鸟兽散了。

    事后想起,带着家伙事儿回来的时候,货和人都已经不见了。

    她可以断定,这群人,定是冲着她的生丝来的。

    这条路并不是什么大路,也只有李家庄和更偏远的两个小村子进城要走,并无什么大商人,那群人显然就是来打劫这批生丝的。

    贼人鸡贼地很,并没有留下什么明显的线索。

    苏清玖派了个机灵的人,沿着那车辙子去瞧瞧,自己立马回了庄子上。

    “各位乡亲们,按照惯例,这批生丝失窃,你们的工钱要减半。为了大家和我们苏家的共同利益考虑,生丝必须追回来,对方能如此精准地知道我们的路线,必定是有内鬼泄露。今晚,请大家配合查宅子,找凶手。”

    这群伙计几十人,苏清玖一一分配了任务。

    “李大牛,你带一队人,将苏家里里外外都看守起来。”

    “李二蛋,你带一队人,在村子里四处查看,若是发现什么可疑的现象,及时来向我禀报,切忌,不要惊动乡亲们。”

    苏清玖回了庄子上,遇上了正急得团团转的苏管家,拉着他说起了自己的想法。

    苏管事皱眉道:“可是,家里都是我们苏家的亲朋好友,若真的搜查,岂不是一一都得罪了?”

    “可若是不查,此事便成了一桩悬案,到那时,大家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苏清玖语重心长地说道。

    “不过,我也想过了。这边毕竟都是长辈,我初来乍到,毕竟年轻。还要请叔父出马才是啊。一来,叔父与他们之间相处更久一些,不会伤了彼此面子,二来,叔父若是真搜到了是谁,也不必来告我,只叫她把东西还来便是了。”

    苏管事听罢,倒是打消了心中那层顾虑,暗道这位少东家倒是会做事的,既陈明了利害关系,又给他们这些老人留足了面子,既如此,他便干了。

    苏清玖交代完,苏管家便带着任务在宅子里一家一家地走着。

    苏清玖回了自己的小院,见钟宇还没走,两人一时手痒,便手谈了两局。

    “三姑娘,你难道不担心这批生丝真的丢了?”

    苏清玖用棋子敲了敲桌面,“跟我下棋,你还能分心?”

    其实两个人的棋艺都算不得精湛,只是比刚好会下好那么一点点,好在两人“旗鼓相当”,各自都用尽全力了。

    钟宇再次将目光全部集中在棋盘之上,努力寻找生路。

    慢慢的,钟宇露出了败势,落子的速度越来越慢。

    一局还未终了,雪霁就回来了,在苏清玖耳边一通说,苏清玖浅浅地笑了笑,对此却并不感到意外。

    钟宇好奇地问道:‘可是找到内鬼了?’

    “可不就是找到了!”雪霁笑着道。

    钟宇摸不着头脑,充满疑问地道:“不是说,就算找到了内鬼,也不用过来汇报么?怎么你还是知道了?”

    “我们姑娘自有妙招,我们早就叫人在院子外面看了,苏管事的从别的院子里出来都是如释重负的表情,唯有从他自己院子里出来的时候,愁眉不展。我还悄悄打听了一下,说是苏管事动手打了李氏一巴掌呢。”

    “……”其实李氏之事早已经是八九不离十了,她心里确实并没有过多的惊讶。

    金陵城,苏宅大门前。

    苏清蓉带着一车的行礼,优雅地走下了车来。

    她虽同运送生丝的车队一同出发,半路上却因为月秀肚子不舒服,耽搁了一阵子,到了夜幕沉沉的时候,才回到了苏府。

    人一下车,柳氏便着急忙慌的迎出来,抱着久别的女儿,一个劲儿地嘘寒问暖。

    苏清蓉的脸色略有一些苍白,即使涂了一些粉,还是能明显地看出来,她憔悴了许多。

    柳氏心疼,握着女儿冰冷的双手轻轻地搓着,“蓉儿,你这是怎么了?才去几日,消瘦这么多,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苏清蓉嘴唇一扁,原不打算哭的,这会儿,哇地一声便哭了起来。

    这一声哭,更是把柳氏的心都给哭化了去。

    “我的心肝呐,到底是谁欺负了你?是不是老三?母亲替你去要说法。”

    “母亲,我没事,我就是想你了。”半晌之后,苏清蓉慢慢止住了哭声。

    有些秘密,始终是要深埋心底的,即使是最亲的人,也绝不能透露半点。

    苏清蓉理智地止住了这个话题,看母亲的神色,似乎还是有所怀疑,她便拉着柳氏,又说了一些话,两人相携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母女俩又说了一些体己话。

    柳氏说起了苏添鸿的院试,说是这几日先生给他出的题,他拿到了第五的成绩,得了褒奖。又说起了苏清蓉的婚事,一脸姨母笑地催促她,问她与钟宇的感情如何如何!

    苏清蓉想起那日见到钟宇,两人说起了诗文,相谈甚欢,彼此互为知己。

    柳氏这才放心地回去了。

    柳氏一走,苏清蓉立马就变了脸,脸上堆起来的笑容,立马便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眼中无尽的冰冷与仇恨。

    李氏,你害得我清白不保,我这一生都被你毁了。

    “月秀,几时了?”

    “酉时将近了,姑娘可是要睡下了?”

    苏清蓉的嘴角弯起一抹冰冷的微笑,淡淡地道:“替我沐浴更衣,我要歇息了。”

    李家庄,苏宅。

    院子里突然爆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屋子在寂静之后,立马爆发出来一阵轰动的喧闹声。

    等传到苏清玖屋子里的时候,她已经躺在床上睡下了。雪霁在屏风外面小声地唤道:“姑娘,你可睡了?苏管家家里的李娘子死了。”

    苏清玖听到这句话,睡意立马消散不见,冷静地坐了起来,心却好似沉沉地沉了下去,“死了?怎么会死了?”

    她立马起来,穿好衣裳,连头发也来不及梳,便带着人去了苏管事的院子里,雪霁一边走,一边同苏清玖说这具体的情形。

    “是自杀的?”

    “是的!”

    “本来苏管事是不愿意说的,周围的亲戚都看着,他不得不解释了,今日您授以苏管事查人,查到了李氏,在她屋子里搜出了别的男人的东西来。苏管事一时气急,就打了她一顿。之后,苏管事的便出了院子,大约过了一两个时辰,李氏就死了。”

    “苏管事打得很重?”

    “那倒没有,苏管事平日就好说话,心里虽然气愤,但没有真打。”

    话落,苏清玖已经一脚踏进了李氏的院子,之间其余人等都到齐了。

    亲戚们聚在一起,一边说着自己的伤心感怀,一边有暗中议论着李氏的为人,七嘴八舌的,比自家出了事情还要起劲。

    “哥,嫂子的事情,本没有定论的,您下手也……”

    “我下手!”苏管事瞪了他这游手好闲的弟弟一眼,解释道:“我压根就没真打她,这母老虎,我倒还没怎么样呢,她已经开始翻起了我的旧账,我怎么办?只能出去散散心了。我还没问出那奸夫是谁呢!气煞我了。死了活该!”

    “大哥,此事尚且没有定论,你也不能太过于绝对啊!”

    “难不成那奸夫是你,值得你这么为她说话?”

    苏管事的弟弟讪讪闭嘴,其他人也不敢再说话。

    苏清玖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因为李氏死在屋子里,大家觉得晦气,就都没有进去,尽数挤在院子里的甬道上。

    见了苏清玖,几人一窝蜂涌了上来。

    “姑娘来了!”

    “实在是抱歉,竟惊扰到了您了。”

    “叔公,都是一家人,您客气了。怎么回事?”

    “倒也没什么,说是他媳妇儿,在外面有了男人,他气不过,打了娘们儿一巴掌,李氏气不过,竟复读死了。如此丑事,若是报官,以后我们苏家的颜面算是丢进了,不如对外说是暴毙身亡了,姑娘您看……”

    苏清玖皱起眉头,大步向屋子的方向走去。

    众人像是看怪物似的看着她,都感到惊诧。

    寻常姑娘家,见了尸体躲还来不及,她怎么敢主动进去呢。

    苏清玖不仅进去了,还蹲下来,仔细看了看李氏,见她嘴唇发紫,应该是中毒身亡了,脸颊上有一道红痕,约莫是苏管事打的。

    在她身边,是一封信。

    苏清玖捡起那封信来,仔细地看了一遍,字迹清晰,内容露骨,概括一番,便是两层意思,我想你了,我没钱了,希望从你这里要一些钱来用用,若是不给,便把我们之间的秘密公之于众。

    一封赤裸裸的威胁信,目的就是要钱。

    看落款时间,已经有几日了。

第148章 诬陷

    那信件的字迹潦草,口气轻佻,还落了名姓,只是等人寻到那位奸夫的时候,奸夫也已经死了。

    一样是中毒而亡。

    回到院子里,苏清玖一路都在纳闷地想着。

    外面已经是深夜了,夜色黑得看不见屋檐模糊的暗影,静悄悄的,唯有一两声蛙声应和着。

    “姑娘,您是不是觉得不对劲呐,怎么回来一句话也不说?”

    苏清玖的思绪剥离出来,回归了现实,“确实有一些奇怪之处。”

    她一一道来:“李氏生性刻薄,断然不会受一个马奴威胁,她在这里经营数年,我看丫鬟们对她都极为恭敬啊。”

    “什么恭敬,不过是摄于她的淫威罢了。瞧她那跋扈的样子,连大姑娘她都不放在眼里呢。”

    “哦?她之后又给大姐姐脸色瞧了?”

    “何止是给脸色瞧,都快指着鼻子骂了,也得亏了大姑娘脾气好,不与她计较。”

    说到这里,苏清玖纳闷了,眉头深锁,陷入了沉思。

    她的这位大姐姐,哪里是脾气好,分明是心眼小,她平日里还得小心的让着,深怕一不小心触及到她的逆鳞,叫她心中记恨。

    李氏这样一个粗鄙的女子,说话从不过大脑,只怕早就把大姐姐得罪惨了吧。

    “姑娘,你怎么了?”

    “没什么。”苏清玖摇摇头,打了个哈欠。

    “姑娘,这匹生丝是让金家拿走了,您打算怎么办呢?”

    苏清玖浅笑道:“还能怎么办?他怎么吃进去的,叫他怎么吐出来便好了。”

    “嗯,姑娘若是有法子就太好了。春儿姐姐那边传话过来,说这几日已经把账目一一都理清了,如今账上没有什么钱,货也紧缺,再过一段日子,各地的分店会运送银两过来,顺道会提货,所以,这批货,我们得加紧赶起来。”

    “嗯!”苏清玖也是这般考量的,这批货,决计是不能等的。“其他几个桑园的生丝如何了?”

    “也都好了,管事说明日送往金陵。”

    “嗯,叫叶胜亲自带一批人跟着,千万别再出乱子了。”

    “嗯,奴婢去办,姑娘也累了,早些休息吧!”

    苏清玖打了个哈欠,确实有些困倦了。

    连日赶路去豫州,本就是极限了,一回来,竟也没睡个安稳觉。

    翌日,苏清玖早早上了马车,听说几个桑园的生丝也都装好上路了,便在十里坡的山脚亭子里等着,与护送生丝的叶胜会合。

    “姑娘,好久不见您了。”

    “少贫舌!”

    “哎哟,定是哪个不长眼的得罪了少东家,我替你去教训教训。这李家庄的也真是的,护送个生丝,也能叫贼人给抢了去,也就是当初我不在,若是我在,我一个人能打十个。”

    叶胜手舞足蹈,满脸带笑,逗得一脸认真的苏清玖也笑了笑。

    “现在说得好听,当初也没见你去打呀!”

    “少东家,你可真误会我了,是大姑娘说肚子疼,非要叫我去附近找药,女孩子呀,就是娇气。”叶胜颇为不爽地道,但很快他就后知后觉地解释道:“少东家,我不是说你,我觉得你比男孩子还要能干。”

    “别贫嘴贫舌的了。赶路吧,天黑之前要进城去。”

    马车声咕咚咕咚的,摇晃在山林农庄之间。

    烈日当空,万里无风,悠闲的步伐中,苏清玖打了个盹儿,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梦,猛然间惊醒了,问雪霁到了何处。

    “快到城门口了。”

    意料中的劫道事件倒是没有发生。

    “停车,例行检查。”

    “这是苏记布行的货,官爷,您看!”

    苏清玖掀开了车帘,往外面瞧了一瞧。

    今日脚程挺快,看样子,才到未时初,烈日正红,挂着高高匾额的城门口,一队兵士正在例行检查。

    往日里,这样的事情是极少的,行商之人,不能不与官府打好关系,上下都打点过了,每次有大批的东西入城的话,还会再额外给一些过路费,都是既定的惯例。

    “这是什么?你们居然私藏赃物,给我抓起来。”

    苏清玖打了一个激灵,立马下了车,三两步走到那拉货的马车前,只见那一批生丝当中,竟有一颗夜明珠。

    “金老爷昨日报了案,说是丢了一颗价值十万两银子的极品宝珠。今日竟在你们的货里发现了,凶手必定在你们中间,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苏清玖紧皱眉头,盯着那一颗夜明珠,目光淡淡地扫过了在场的所有人,几个伙计顿时都低下头去。

    定是出了内奸,里应外合来坑害她。

    “官爷,你弄错了,这颗宝珠,乃是我们苏家的。”

    “这分明是金家的宝珠。”

    “上面又没有写金家的名字,这世间名贵的珠子多得去了,如何证明这就是金家的?我们苏家虽然不及金家有钱,可也不必为了区区十万两一颗的珠子去做偷盗之事。”

    “你不必狡辩。”

    “是与不是,你叫金家人来对峙一番便是了。”

    “好,你等着。”

    这件事,做的明显。

    金家此计乃是趁你病,要你命的恶毒伎俩。

    他便是要让苏清玖拿不到这个季度的生丝,彻底与皇家丝绸供应无缘。

    不仅如此,若是苏家被选中了,却拿不出相应的丝绸来,非但没有钱赚,还可能祸及满门,这一招,可谓是釜底抽薪。

    趁着官兵不在,苏清玖悄悄找来了叶胜,低声问道:“可有人靠近过那批货?”

    叶胜虽是个粗人,但记性好,尤其会识人,叫他见过的人,大抵是过目不忘的。

    他思量一番道:“倒也没有别人。我们苏府的家生奴才小刘之前负责搬货,刚好搬的是那一车。之后,停车休息的时候,大家都在啃干粮,我见那小林躲在马车边,好一会儿呢!”

    “小林?”

    小林,原名叫林耀威,长得那是一个贼头鼠目,小小的个子,小小的脑袋,常年扬着头,很是微风,实则借的都是叶胜的势。

    他只记得,这家伙最是欺善怕恶,你让他一分,他就要在言语上羞辱你一分,你凶他一分,他便像个乌龟似的缩了回去。

    以前在苏府,他常欺负李姨娘一家,捎带的胭脂水粉,都是过了水的,气得李姨娘直抹眼泪。苏清玖曾出手狠狠地教训了他一番,以至于他见到苏清玖,总是低着头,灰溜溜的。

    “去把人给我叫过来!”苏清玖冷声说道。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灰色麻衣的小伙子便低着头走来了。

    一到苏清玖面前,他便挠了挠头,一脸茫然无措的样子。

    “小林,你休息时站在那马车边做了什么?”

    “我……没做什么呀!”

    “你在我面前也敢撒谎么?叶胜亲眼看见了,你何时与金家沆瀣一气了?你是觉得我们苏家不行了,请不起你了?你虽不是家生的奴才,但这一纸卖身契却还在我手上,若是我不放你,即使你有钱,也摆脱不得。”

    “姑娘,我……我哪敢呀!我真没有!”小林的笑容在苏清玖冰冷的目光之中,冻成了冰块,随后便紧紧闭着嘴巴,不敢说话。

    苏清玖哼了一声,又瞪了他一眼,吩咐道:“叶胜,进了城,把他先关押起来,他的屋子,他好友处,以及一切他可能去的地方,都搜查一遍,若是发现了什么问题,先仗责一百,再送官查办。”

    “一百!”林耀威瞪直了眼,急忙道:“姑娘,我这小身板,受了一百仗,岂不是活不成了么?求求您,饶我一命吧!”

    “我倒是想饶你一命,可你绕了我们了么?”苏清玖反问,“给我严查,但凡有一点蛛丝马迹,他也逃不过去这一顿打。”

    “姑娘,”林耀威的表情凝固住了,愣了一会儿之后,无奈说道:“算了,姑娘,我说实话,是金管家给了我一笔钱,还承诺事成之后给我卖身契,让我远走高飞。我……我只是不想再做奴才了,我想要自由而已。您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苏清玖倒是被他逗乐了,人虽垃圾了一点,到底还是自信。

    “当初你父母生活所迫卖了你,的确不对。你想要自由,大可以来找我。而不是与人勾结,陷害苏家。说到底,你不过是想不劳而获罢了。你给我记着,我苏清玖,心眼小,气度不大,断容不下你们这样吃里扒外的东西。今日,你若是听话,我可以考虑把卖身契还你,若是还想着某些不着边际的,我只告诉你,我不仅会整死你,连你的家人,也决计不会放过。”

    “姑娘,我不敢!”林耀威跪下磕了个响头。

    半晌之后,金家果然来人了。

    来的是金府的管家,原名叫做金航,此人四五十岁的年纪,留着山羊须,面容生得刻薄,逢人也只板着个脸,在主子面前是块听话的木头,在下人面前,就是块打人的木头,除了金家的主子们,没人喜欢他。

    苏清玖与他有过几面之缘,只是苏清玖实在看不来他阿谀奉承的嘴脸,以及对下人那种刻薄劲,见了面,连招呼也不愿意与他打。

    “想当初,苏老爷英名盖世,富甲天下,没成想,他的后辈竟是盗人钱财的鼠辈。”

    “鼠辈说谁呢?”

    “自然是说你!”

    苏清玖冷笑了一声,“确实!”

    “你这……”死丫头!金管家明显听出了话中的深意来。

    苏清玖见他吹胡子瞪眼的样子,被逗得哈哈大笑,又说道:“都说金老爷有个得力助手,料理家中事务,面面俱到,从无错漏,没成想,金管家晚节不保啊,如今看来,智商也并不高啊!”

    金管家更气了,直骂道:“你这小蹄子,说话放尊重一些。难不成这就是你苏府的家教?”

    “我苏府家教如何,还轮不到你一个下人插嘴。我且问你,你说这夜明珠是你们金家的?”

    “是!”

    “你既然是金府的管家,必定对这颗宝珠了如指掌,是与不是?”

    金管家犹豫了一下,但若是答不是,辱没了自己勤恳的声名,在苏清玖挑衅的眼神中,他只能应下来。

    “是!”

    “好!”苏清玖见他回答,随即便笑了起来。“我苏家也有这样一颗宝珠,既然物主难以判定,不如你我同时说出宝珠的一个特点,叫官差大人来评一评,谁说的是对的,你觉得如何?”

    “这……”

    “你不会不敢吧!”

    “哼,怎么不敢,老朽让你先说!”金管家疑惑地盯着苏清玖,只见她一脸的得意,丝毫也不怕会输,只怕是已经在宝珠上做了手脚。

    他不太自信地看向那收了好处的小林,却见小林低着头,浑身都打着颤,根本不敢抬头看他,便更是怀疑事情已经败露了。

    只听苏清玖笑道:“我们家的这颗珠子,因为我小时候贪玩,磕了一个小口子,碎了一点。珠子若是碎了,价值也就大不如前了,所以我不大在意,也不知是谁把它拿出来玩丢在车上了。金管家,你家的宝珠,不会也磕坏了吧。”

    “这……”

    还不等金管家回答,苏清玖又道:“若是我输了,我愿意将这几车的生丝尽数送给你们金家。若是金管家输了,不如让你们金家布行关门如何?”

    “你……”金管家老了,脑子转得满,说话更慢,还没有捋直了舌头,苏清玖的话便连珠炮似的哄了过来。

    “金管家,你不会是怕了吧,不过是小场面罢了,你们金家是做大生意的,不会连几间布行都舍不得吧!”

    “你……你别说了,我们家的宝珠,也不慎被孙少爷摔坏了一个口子。”

    “哦?”苏清玖笑了,“管家你可确定?”

    “我确定,你这小蹄子!”你休想用这招摆脱掉今日。金管家心中恨得咬牙切齿,见苏清玖一脸自信,自以为她已经私底下将夜明珠给磕坏了,看小林子抖得跟筛糠似的,更是确定了他心中的这般想法。

    苏清玖无奈地摇头,拿出了那颗宝珠,浅笑道:“不好意思啊金管家,我记错了,这珠子呀,不是我摔坏的那一颗,它完美无瑕,并无裂痕呢!”

第149章 月下故人来

    话音落下,金管家几乎气得晕厥了过去。

    自己一把年纪了,居然被个小姑娘耍得团团转,还把老爷的计划给破坏了,回去可不知道该如何交代才好啊!

    “既然珠子的事情已经论清楚了,官爷,可以放行了么?”

    “这……”官差把目光看向金管家。

    苏清玖心中冷笑,官商勾结,说的就是他们这种,金炳可真是不闲着,为了置她于死地,几次三番地暴露自己在官府的影响力。

    不过,他可打错了算盘。

    苏清玖将那官差请到一边,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玉佩来。

    玉佩之上,大燕皇室的标志金灿灿地闪着,那官差也是心虚,早就听说了,之前六皇子来金陵,与苏家三小姐关系匪浅,如今苏姑娘拿出了皇家的玉佩,他不得不提防呐。

    “既然事情已经说清楚了,还是放人吧!”官差无奈,即使是金老爷的交代,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之下,也不能够轻易地抓人,不然实在是不好交代呐。

    金管家愤愤离去。

    生丝在苏清玖的护送之下,顺利进了金陵城,一路来到了织染厂。

    织染厂经过排查,又新收了一些工人,如今已经慢慢地运作了起来。

    春儿和雪晴负责在织染厂上监工。

    马车到了织染厂的大门口,雪晴和春儿已经在那里等了多时了。

    “姑娘,您可算是回来了。”

    雪晴上前来搀扶,不等苏清玖下了车,便开始诉衷肠了。

    春儿比较内敛,站在后头望着,可目光却始终在苏清玖的身上,等她下了车,安静地凑到了身边过来。

    “姑娘这一路辛苦了,昨日只您进城,本要来看望,可您来去实在太匆忙了一些。”

    “非常时期,不必拘泥于这些虚礼!”苏清玖告诫道。

    “嗯,正等您回来呢,有一桩喜事,还要请您来定夺才是。”雪晴将这些日子里织染厂的情况汇报了一番,又说道:“您昨日带回来的这批人,有个姑娘,名叫晓芸的,从小就擅长织物,她说自己只要摸一遍,便能把那锦缎的织造方式给复原出来。

    奴婢原本也是不信的,可是她不服气,当着大家的面,真的一匹墨竹暗纹锦给复原了出来。奴婢想,若是有这位姑娘加持,我们不用召回那些老师傅,也能复原出我们苏家的云锦款式了。”

    苏清玖喜出望外,当即便要见见这位叫晓芸的姑娘。

    只见她不过是十五六的模样,生得清瘦,瓜子脸,高个子,罥烟眉,多情目,看上去乖巧懂事儿。

    “你就是晓芸?”

    “回姑娘,我是!”

    她一边回话,一边下意识地就要做行礼的动作。

    苏清玖皱了眉,又将她打量一番。

    不卑不亢,仪态端正,几乎下意识地就站的稳健,微微躬身,这可不像是难民的出身。

    “以前是做什么的?”

    “回姑娘的话,家里做农活的!”

    “撒谎!”苏清玖眉头一竖,加重了语气。

    晓芸虽然也有一些惊慌,却并不似别人一样跪下来求饶,只是低着脑袋,不说话。

    “你主子是这样教你规矩的?”苏清玖本也不是故意凶她,放缓了语气,走到她面前,用手抬起了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视自己。

    晓芸紧张地往回缩,颤抖着道:“您……知道了?”

    苏清玖莞尔一笑,放开了她,望了一眼窗外西沉的日光,想到那个男人,那个晚上。

    他们吹着从长江飘来的风,站在那栏杆前。

    他淡淡地说:“虽是一群难民,但或许有一两个手艺不错的,或许能用。”

    苏清玖随意地应和了一句:“但愿吧!”

    如今在这一刻,思绪一下子被串了起来。

    她忽然低声笑了笑,嘴角扬起弧度,暗暗念道:原来,你是以这种方式,给我送援助么?

    “既然是他的人,你便安心呆着吧!随我来的这些人,都是他安排的?”

    “不是,主子只安排了我过来襄助姑娘,其他真的是从豫州招来的难民。”

    “也难为他了。”苏清玖心情大好,脚步都带了风,顷刻之间,做出了安排。

    “织染厂里,一共还有六七位师傅,日后,都由这位晓芸姑娘带领。以后,你主管设计,每月至少要出一个新款的布料,画好图样,做好样品,到我这里审核。几位老师傅年纪虽大一些,经验却很足,叫他们挑选几个能用的接班人,把织染的手艺传下去。从即日起,所有人,早上半日用来学习提花、织染等技术,下午完成一些常规款式的生产。

    晓芸,你尽快将已有的图样统计好,按照颜色装订成册,送到苏府!”

    晓芸姑娘听了这么一大段,非但没有晕头转向,反而十分自信地应了一声是,便自去忙自己的了。

    苏清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看着晓芸姑娘的背影,若有所思。

    此时最难熬的莫过于雪霁这个好奇宝宝了,她忙追问道:“姑娘,他是谁啊?这晓芸莫不是谁派来的?”

    “她主子神秘,你不必知道。”

    “哦!”雪霁悻悻!

    雪晴懂事地给苏清玖沏茶,又呈上了这些日子以来,织染厂出货的账目,温柔地笑着道:“不管是谁的人,只要能帮姑娘解决眼前的大麻烦,便是好的。这晓芸姑娘,可谓是天降福星,真帮姑娘解决了眼前困局呢!”

    “嗯!”苏清玖竟不吝承认了。

    其实,就算没有这个晓芸姑娘,她心中也有了计谋,能把被挖走的老师傅给挖回来。

    不过,有了晓芸,事情总是更好办一些的。老师傅一辈子也就是吃个死手艺,可苏记布行若想继续发扬光大,只守着以前的辉煌是远远不够的,晓芸的创造力才是她最看重的。

    有晓芸帮她看着织染厂,她就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去对付金家了。

    苏清玖从织染厂出来,轻装准备回苏府,几日没有回去,倒是怪想母亲他们的。

    只是经过玄武门的时候,心中忽然冒出一个主意,叫人改道出城一趟。

    恰好那城门还有两刻钟才关闭,她便心血来潮,叫人出城去。

    “姑娘,这个时候出城去,恐怕待会儿赶不回来啊!”

    苏清玖却兴致很高,“不远,就在那玄武堤上便好,用不了两刻钟。”

    她从怀中掏出一张丝绢,又从马车的柜子里找出了一个小竹筒,寻了一只西洋来的羽毛笔,折腾了好半晌,用羽毛不停地刮着自己的脸颊,倒是问雪晴道:“晴儿,你说,想约一个人见面,该说什么比较好?”

    “我想见你!”雪晴实在是弄不清,自家一向冷静自持的三姑娘,怎么变得冒冒失失的,还问出这种蠢问题。

    苏清玖果断的摇头道:“不行,太直白了!”

    “那就,日色将尽花含烟,明月欲素愁不眠。”

    “什么意思?”

    “就是我想你想得睡不着觉了,你快来见我吧!”雪晴打趣儿道。

    话落,苏清玖凶了她一眼,骂道:“我看你是害相思了,早晚给你找个小子嫁了。”

    “姑娘,你可真难伺候。到底是什么人?值得您这么花心思?我看那钟府的小公子,您都没这么放在心上,不会是您的心上人吧。”

    “少胡说!”苏清玖不悦道。

    不过是想当面感谢感谢他罢了。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不好不好,搞不好让他误会有那种意思了。

    相恨不如潮有信……

    不行,更暧昧了。

    ……

    她想了无数古人的诗词,竟没有一句能表达出纯洁的相约之情的,绞尽了脑汁,最后只写了三个字,叫雪霁跑去挂在玄武堤上的一棵玉兰树上。

    这才惴惴不安地继续向苏府去了。

    “你们可想知道姑娘写了什么吗?”

    春儿一脸好奇,像个安静的学生聆听着。

    雪晴不搭理,一副心有所知的样子。

    雪霁见没有耍宝的空间,挽住两个人的脖颈,伏在她们两个人的耳朵里说。

    春儿听了面色不变,还是一脸茫然。

    雪晴听了,嘴角微微抽了一下,但很好地保持了形象。

    苏清玖斜了几个小丫头一眼道:“晚晴楼。不是什么秘密,不值得你们神神秘秘的。有这功夫,不如多琢磨琢磨商行的活计,以后做个女管家,可比这八卦威风多了。”

    雪霁贫嘴道:“商行里的女管家我们要做好,姑娘的终身大事,我们也要抓好,哈哈哈!”

    这日,苏清玖回到苏府时,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时候了。

    母亲带着阿润、小茉提着琉璃灯站在门口迎候。

    苏清玖下了车,叫人将车里的东西一一搬了下来。

    都是些从李家庄带来的果蔬,以及苏管事送的两枚鹦鹉蛋,玲珑可爱。

    因着母鸟死了,便带回来叫小茉孵着玩。

    小茉见这东西新鲜,欢喜地藏在怀里,深怕掉了。

    苏清玖摸了摸阿润的脑袋,问起他的功课来。

    小茉抢着答道:“哥哥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呢!没人敢小瞧哥哥的。”

    苏清玖笑了,敲打道:“可别骄傲自满了。”

    “有长姐在,我不敢。”

    谈笑着回了凝翠馆,母亲早就命人准备了一桌子的酒菜,来给苏清玖接风洗尘。

    苏清玖一边吃,一边叙家常,只捡着一些好玩的说,略过了那些惊险之事,一家人其乐融融的。

    “姐,我听说,钟府要上我们苏家来提亲了。”

    “是吗?”苏清玖无所谓地笑了笑,这是早晚的事情,钟宇对苏清蓉的喜欢,她看在眼里,苏清蓉虽出身差一些,但钟家的二老都是疼儿子的,不会真的不允。

    “这是好事儿!”若真是成了这一桩亲事,他们日后在生意上也会有所倚仗的。

    阿润却皱着眉头道:“阿姐,你不难过吗?”

    “我难过什么?”苏清玖轻松地吃着菜,丝毫也没有伤心难过。

    却说苏添润这几日与钟宇混在一处,两人在学问的见解上,实在是一见如故,不过混了几日,便成了知交好友,他还混了个钟萃阁的常驻写手称号。

    他从前辈钟宇身上学到了许多的学问,而钟宇呢,也把他当做是情感导师,说起了自己在苏家两姐妹之间的犹豫。

    而这些天,他分明能感觉到,或许钟小公子喜欢的是……

    唉,看阿姐毫无所知的样子,真是迟钝。

    “阿姐,你觉得先前的白公子,与钟小公子相比,谁更好些?”他较劲脑汁想了一会儿,想到了一个迂回的问法。

    “啊?”苏清玖停了一瞬,然后迅速思考两个人的优缺点,认真地分析道:“白逸宁吧,嘴巴太坏了,又不学无术,不过人却挺好的,讲义气。至于钟宇嘛!以前觉得他是被家里宠坏的公子哥,后来看他把钟萃阁办得有声有色,姑且算是一号人物,未来可期。”

    “哦?”苏添润激动道:“这么说来,阿姐很欣赏钟老大吗?”

    “哈哈!”苏清玖被他逗乐了,“在外面就听说你日日缠着他讨教经书子集,这么快就成死党了吗?”

    “啊?没有啊!”苏添润委屈地眨眨眼,冤枉呐,可不是他缠着钟老大问学问,而是钟老大缠着他问起两位姐姐的脾气秉性,一聊就是大半日的。

    苏清玖一笑了之,倒也没有放在心上,用了晚膳,沐浴更衣,在妆镜台前坐了坐,擦干头发。

    清水出芙蓉,她身上穿着寝衣,没有半点儿装饰,一袭及腰长发,浓密地披散着,更添几分柔情。

    “姑娘~”春儿乖巧地将头油给她抹上,淡淡的玫瑰花香顿时散了一屋子。

    她温和地说:“你们也累了一日了,今晚不必守夜了,都回去休息吧!”

    遣散了下人,苏清玖亲自走到窗棂前,正要合上窗户,抬头一看,怔了一下,怀疑自己是眼花了,又看了一下,才看清楚那黑色的长袍,顿时脸上开出两朵花来,本激动地要大喊,想到会惊动别人,才改成了招手。

    南斋轻轻地飘落在那扇窗前,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苏清玖拉着袖子,扯了进去,苏清玖迅速关了窗户,嘿嘿地笑着,全然没有意识到这一行为看上去有些怪异。

    而那个被她拽进来的人,双手拄着窗台,整个人都被一个娇小的身躯禁锢着,两只纤细的胳膊一边一个,将他困在中间。

第150章 钟府提亲

    那姿势怎么看都觉得有些怪异。

    “咳咳~”

    男子的声音清润。

    苏清玖下意识用手捂住他的嘴,把食指竖起来,放在自己的嘴边,小声道:“别出声。”

    “春儿还没走远,她向来谨慎,若是有动静,必定要回来瞧瞧。”苏清玖小声地同他解释道。

    她自以为解释到位,心中松了一口气,却没曾想,对方握住她的手腕,一阵大力的趋势之下,苏清玖猝不及防地被他拽着,转了个身,两个人的位置瞬间对调了过来,苏清玖被逼在窗前的位置,而南斋却瞪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

    苏清玖恍惚了一下,心跳不自觉地加速,双颊红扑扑地望着眼前人,小声道:“你做什么?”

    “恶人先告状?嗯?”南斋的语气微微上扬,仍旧盯着她不放。

    见这人不停地靠近,苏清玖的心空了一块。

    奇怪了,她居然在他的目光之中望见了深情,好似一汪碧波汪洋似的,温柔且隐忍地将她包裹。

    苏清玖被自己的这种感觉吓到了,下意识地推开了人,侧身躲避过去。

    她也见过许多的话本子里写的爱情,她想:历来男女之间相处,但凡对方有一点儿出格或者示好的举动,另一方都会自以为是地认为这是喜欢,到头来,只发现是自作多情。

    她想,南斋这般人物,且不说看不上她,况且人家成名多年,年岁想来不会小,两人也不匹配,应该断不会有此想法,必定是自己多心了。

    南斋拍了拍衣袖,从窗前走到屋中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

    苏清玖倒了茶,亲自奉上,“这一杯,谢谢你出手相救。”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稳稳地托住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转过目光,轻轻扫了一眼,并不居功,“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这些无聊的事情?”

    苏清玖傻了一下,随即像做错事的宝宝,坚决的摇了摇头,“不,不是!”

    南斋看着她,等着她继续说。

    苏清玖其实也没有想太多,只是路过玄武门的时候,心血来潮,突发奇想,她也没有想过,南斋真的会来,而且会来得这么早,她瓮声瓮气地道:“你看到我留的字了?我不是说明日去晚晴楼吗?”

    南斋皱着眉头,抿着唇,沉声道:“我不喜人多之处!”

    “哦!”她更像个做错事的宝宝了。其实她只是想请他吃个饭,表达一下感谢。

    遇上这种聊天界的鬼才,她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过了一会儿,还是他自己续上了,“若是你想请我吃饭,你可以在家里做,我明日晚上再来!”

    “啊?在我屋子里吃?”既然不喜人多,他必定也不喜见到苏家的其他人,想来也只有在这里吃了。

    可是,闺房之中吃饭,难免叫油烟味污了气息,若是不小心饭菜太香了,丫鬟们难免不注意的,漏洞百出,被发现岂不是必然吗?

    她求助似的看向南斋,以求换个提议。

    谁知,这人还真好意思,竟点了点头。

    苏清玖心中暗气。

    或许是因为他身上有种疏离感,所以,苏清玖不能像对待大大咧咧的钟宇那样,不喜欢直接否决掉,而是小心翼翼地迎合着他的想法。

    一不小心,还越过了她的底线。

    “好吧!那就……”

    “在这里吃吧!”她决定躺平了。

    “你喜欢吃什么?我给你做!”她真诚地道。

    “你常给人下厨?”

    “没有啊!”苏清玖诚实地回答道,她自小动手能力极好,很多事情都是过目不忘,做菜嘛,似乎也是她的天赋。

    但她不喜下厨,每一次下厨,不过是为了母亲、为了爱吃的小茉和阿润,又或者是为了……

    “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厨艺不好,我做的东西,尚且能够入口!”她解释道。

    “嗯!”南斋淡淡地应了一声。

    “殿下那边进展顺利,再过几日,便要来金陵了,你且做好准备。”

    “这么快?”苏清玖纳闷了,这才几日呐,赈灾的事情就要了了?

    南斋用手指在桌上比划了一下,低声道:“那边的事情有些眉目了,太子殿下微服出巡,六殿下跟随其后,要做的,乃是一件大事。”

    釜底抽薪的大事。

    苏清玖惊诧地抬头,细问道:“真与前朝有关?”

    她识得南斋写的是玉峰两个字,玉峰山或许藏有前朝的反兵犹未可知啊!

    太子殿下若是带人剿灭了前朝的反兵,可谓是大功一件,日后的地位也稳固了,若是为此缘由,冒然南下,倒也是说得过去的。

    再细问下去,南斋却并不说了,一边品着上好的雪顶寒芽,一边凝神沉思。

    苏清玖识趣地不再追问。

    翌日,苏清玖早早起了来。

    晓芸这个人情实在是太大了,苏清玖打算要好好准备一桌,以表自己的感激之情。

    她怕采购的小厮敷衍,亲自带着三个丫头去市集上挑选。

    “姑娘,今儿是什么大日子呀?您不仅要亲自下厨,还亲自出来挑。”雪霁总是藏不住她的好奇心。

    苏清玖将真实的想法隐去,笑着道:“昨日母亲准备了这么大一桌,自然是要投桃报李。出门这么多日,许久没做些好吃的食物了。”

    雪霁纳闷:“姑娘,您以前亲自下厨,也没有这么隆重吧!”

    雪晴也大有不满,调侃道:“姑娘,您不会把织染厂交给那个刚来的晓芸就放着不管了吧,还把我们三个拘在身边,也不怕偌大的家业被别人给夺了?”

    三个人居然一大早就对她发起了批判,苏清玖大为不解,越过这两个贫嘴贫舌的小妮子,看向了最老实的春儿。

    这才发现春儿心事重重的样子,竟不敢拿目光看她,双手也小心地拽着袖子。

    她心里暗想:这妮子不会是昨日听见了什么吧!

    她一时心虚,也不再打压,随意玩笑着骂了她们几句,便作罢了。

    这边,苏清玖买好了食材,回到苏府。

    却见苏府门口停着一辆钟家的马车。

    他想,莫不是钟宇上门来了?

    又问了一下门房,才知道是钟夫人和钟家小姐来了,柳氏正在正厅里招呼着呢。

    苏清玖暗想到:钟夫人亲自前来,莫不是苏清蓉与钟宇的好事将近了?

    她不想参与进去,便打算躲着走。

    不过,垂花帘是进府的必经之处,垂花帘后正对着苏府的主院落,这里不住人,只有几间屋子,是外书房,与会客厅的所在,李氏招呼钟家人,想来便是在此处了。

    垂花帘的左右两侧都是长廊,可通往后院。

    苏清玖穿过垂花帘,刻意避开正厅的视线,要想从侧面的长廊一直穿回到凝翠阁中。

    “苏姐姐!”

    苏清玖头皮发麻,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一个梳着双丫髻的明艳美人儿也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冲她眨了眨眼睛,她兴奋地道:“我学会骑马了,你要不要跟我比一比?”

    “没兴趣!”苏清玖摇摇头,绕过她,继续往畅春园的方向走去。

    钟念小跑着跟上来,“苏姐姐,你不想知道我母亲今日来做什么吗?你赢了我就告诉你。”

    “不想知道!”左右与她无关。

    “喂,你站住。”钟念这小魔王顿时板起脸来,往后大喊了一声道:“母亲,这位就是哥哥看上的苏家小姐!”

    “……”

    “……”

    “……”

    一时间,除了钟念和钟夫人,其他人都原地石化了。

    柳氏最先反应过来,忙解释道:“这位是我侄女,并非小女,恐钟小姐是认错人了。夫人稍等,妾身这便去把人叫出来。”

    “我没有认错,哥哥喜欢的就是她,苏家三小姐——苏清玖!”

    苏清玖皱起眉头,沉声道:“钟妹妹,贪玩可别过了头,我与令兄长只是朋友之谊,并无男女之爱,请你莫要乱点鸳鸯谱。”

    “你说没有就没有吗?我哥亲口说的,他要母亲上门来探探口风,想与你家结亲,不信的话,你倒是问问你弟弟,他可天天跟我哥混在一起。”

    苏清玖意识到事情不对,目光望向了远处正在正厅喝茶的钟夫人,两人目光对上,钟夫人那探究的眼神,叫她突然慌了。

    钟夫人笑着起身,慢慢地走了过来,这位布政使钟夫人头上戴着奢华的珠钗,身上是得体的素色折枝花暗纹云锦袄裙,一身的雍容气度,脸上也堆着温婉而慈爱的笑容,细细地又把苏清玖打量了一遍。

    她今日打扮十分随意,考虑到行动方便,干脆穿了一身窄袖的男款长衫,手上戴着护腕,更是有种英姿飒爽的感觉。

    “听说,你如今是苏家的当家人?”

    苏清玖点了点头。

    钟夫人脸色平淡,“你是要下厨吗?”

    “正是!”

    “有贵客?”

    “没有,不过孝敬父母长辈罢了!”

    “嗯,你这孩子是不错的。我家阿念性子霸道,极少会说人好,只你,还算入了她的眼。”钟夫人乐呵呵地道。

    钟夫人那眼神像是婆婆看未来儿媳妇的眼神,顿时叫柳氏脸上挂不住了。

    苏清玖忙摇头道:“夫人过誉了,我自小放荡不羁,不堪大用,不及我姐姐温婉贤淑。小玖还有事,大伯母,钟夫人,先失陪了。”

    苏清玖健步如风,带着三个丫鬟落荒而逃。

    她见了阿润,一番逼问之下,他果然吐露出来,原来钟宇当真是移情别恋,喜欢上了她,哀求着钟夫人,来苏府提亲的。

    苏清玖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阿姐,你不是说,钟老大,比之前的白家公子好多了吗?怎么,你不喜欢他吗?”

    阿润的话叫她更是烦躁,一旁守着的两个小丫头却只顾着笑,她便呵斥了一声:“还不快去干活,在这里做什么?”

    “姑娘,是刚才大太太身边的一位嬷嬷过来传话,说是钟夫人要来我们凝翠馆用午膳,叫您仔细着点呢!”雪晴偷笑着说道。

    她素来知道,雪晴和雪霁两个丫头对钟宇的印象不错,尤其是雪霁,在李家庄的时候,两人便常有说笑。

    若是她嫁过去,这两个小妮子必定是开心的。

    可是她……

    苏清玖的双手紧紧提着菜篮子,灵机一动地说道:“既如此,叫大姐姐她们也过来一起吃吧!”

    左右是请客摆上一桌,不如都请了,省得她们又总是多想的。

    钟夫人热情,又很善于聊天,一进凝翠馆,便与母亲张氏聊得热火朝天,钟念见了阿润,两个人便水火不容的,都快玩疯了。

    钟念这妮子,虽是生得女儿身,却是超级爱玩爱闹的性子,扯着阿润,要玩投壶。

    许是平日在家里横行惯了,旁人都会让着她,在这里偏偏遇上了苏添润,每每把她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雪霁这大喇叭来同苏清玖汇报的时候只说,阿润十投十中,而那钟念,只中了一个便没了下文了。

    气得钟姑娘抱着钟夫人的腿,正大哭呢。

    雪霁满脸都是笑容,手舞足蹈的,将那钟念的刁蛮形象刻画的淋漓尽致。

    “姑娘,太太逼着阿润公子道歉呢!”

    “你去把阿润叫来,说我有题要考他!”

    到了午间上桌时分,门外传来轻盈的脚步声,院子一下子便寂静下来,玩闹声戛然而止。

    苏清玖一瞧,乃是柳氏和大姐姐苏清蓉来了。

    苏清蓉特地装扮,一身浅蓝色的衣裳,与那蓝宝石的发簪相得益彰,像是海中走来的琉璃仙女一般。

    走到近处,她又对钟夫人盈盈一拜,面容娇俏,姿态柔美。

    再反观苏清玖,一身不阴不阳的胡服男装,头发也只做了简单的编发,系了一条星星形状的珍珠发带,最美丽的装饰,也不过是耳朵上垂下的白月光耳坠子。

    “见过钟夫人,见过二婶婶!”

    “来,坐下吃饭吧!你三妹妹做的,尝尝手艺吧!”

    不是,苏清玖暗暗吐槽:她只亲手做了两道菜表示一番,其余的,还是厨房的掌勺大厨的手艺。

    母亲这极力夸自家女儿的表演,是深怕她嫁不出去吗?

    因为开的是女子席,父亲和阿润并没有参加。

    只两家的女眷,按着身份的高低,一一坐下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8786/ 第一时间欣赏大燕女首富最新章节! 作者:楚歌狂所写的《大燕女首富》为转载作品,大燕女首富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大燕女首富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大燕女首富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大燕女首富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大燕女首富介绍:
苏清玖虽生于商人之家,名为庶出之女,却从小深得家主喜爱,引得家中姐妹心怀嫉恨。
祖父意外丧命,失去了保护伞的苏清玖不得不面对家中的群狼环伺,主动挑起保护父母、弟妹的责任,从一个处处碰壁的弱女子成长为一代商业奇才,并且继承了祖父遗志,将家族生意做大做强。
祖父曾为她定下一门婚约,对方却是个风流浪子,她本想退婚了事,却发现对方一次又一次地舍命相护,在长久的相守中,成为一对璧人。
本文重男女主成长线,女主经商成为商业大佬,男主复仇,成为厉害的政客,感情线偏细水长流型,相互扶持,相辅相成。
日常聊天灌水门牌:478667682大燕女首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燕女首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燕女首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