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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妲聪明     麾下志之我只负责救夫君txt下载     麾下志之我只负责救夫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若洛府搜查2

    贺赖乌克苏只是听闻贺赖一族有这一柄尚方斩马剑,却从来没见过。他双眼放光,急忙打开剑盒,取出宝剑端详。

    剑身一面刻着腾飞的蛟龙,一面刻着展翅的凤凰,剑身与剑柄之间用北斗七星图相连,以星辰应皇权。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柄旷世宝剑吸引,孟津缓缓地从摇椅上站起来,皱眉道:“你的宝剑是皇太后御赐,可我的马鞍是太祖皇帝御赐。”

    贺赖乌克苏嗤笑道:“当今皇权最大,你们总提先皇是对现在有什么不满吗?”

    孟津怒道:“不要血口喷人。”

    贺赖乌克苏把尚方斩马剑高举过头顶,硬气的道:“今日,我们是进也得进,不进也得进。”

    “哈哈哈......”一个阴柔的女子笑声忽然传入众人耳朵,“贺赖大人,可否带小女子一程。”

    若落潼格与孟津后背一凉,他们久居平京,对这鬼魅的笑声十分熟悉。连杨管家也倒吸了一口凉气,咬牙道:“怎么还有侯文监的人?”

    侯文监为三大法司之一,由先皇初设,皇太后掌权后大力扶持而起,连小皇帝也要敬重上三分。

    候文监分为三监:首辅监,主巡查缉捕。可独立从事侦察、逮捕、审问,从不公开的审讯,审讯结果直接上报皇帝和皇太后;次辅监,主收集情报。包括舆情、军情、策反敌将等任务,为消息机构;尾辅监,也是最神秘的一监,主暗杀,一切对大魏有威胁的人或叛国者都是他们猎杀的目标。尾辅监的成员大多为江湖高手,无论以前杀过多少人,来到侯文监便不再追究过往,无来历,无来路,只需服从命令便可。

    侯文监之所以让人一听便毛骨悚然,主要是因为他们的刑罚狠毒,只要进入侯文监就没有能安然无恙出来的人。

    没有人知道尾辅监的高手有多少,都是谁。但只要上了他们的暗杀名单,就算天涯海角也逃不掉。

    在若落晨煜归京之前,不少朝臣都死在天候文监的天风台,宁可错杀一万,不可放过一人便是侯文监的作风。

    今日这笑声的主人,是唯一一个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的尾辅监杀手——夜魅。

    夜魅一身黑色紧身衣,配着红色狐皮披肩,从空中飘然落下。她带着面纱,只能看到一双邪魅的眼睛和细若针线的红色眉毛。

    “夜魅见过两位曹使。”她目光灼灼地盯着若落潼格与孟津。

    若落潼格面色渐冷,侯文监来了,这件事就不好办了。他冷声道:“夜魅使者,我若洛府上下一心,忠诚于陛下、太后、大魏,可不要无缘无故冤枉我们。”

    夜魅腰肢一晃,虽然隔着面纱,仍然扶唇娇笑,“呵呵...小女子想入若洛府已经有好些日子了,可就是进不来。这一次知道贺赖领军要来,便想着搭一程。”

    孟津厉声道:“敢问夜魅使者,您现在可是代表侯文监?”

    夜魅挑起眉毛,眼神阴骘,“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孟津道:“是的话,请侯文监拿出若洛府的罪证。如若不是,请回。我若洛府可不接待闲散人员。”

    夜魅不急不恼,依旧娇笑着道:“你确定,不让我进?”

    孟津和若落潼格互相看了看,一柄尚方斩马剑还未解决,又来一个侯文监。他们俩只好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

    “孟曹使,若落曹使,将军说今晚夜阴,不适合凉金鞍,也不适合熬鹰。让你们都回去休息。”郭安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正厅,他笑着道:“将军请贺赖领军与夜魅使者尽管去搜查。”

    “这...”若落潼格有些犹疑,却被孟津拦住,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杨管家与郭安眼神交汇,笑着道:“既然如此,老叟要回去休息了,这年纪大了,不能熬夜了啊。”

    说完,他指使侍卫把金鞍都收起来,然后在家丁的搀扶下,走回内院。

    贺赖乌克苏得意洋洋的一摆手,“给我进去查。”

    夜魅扭身也加入了搜查的队伍。若落潼格与孟津还是有些不放心,眼巴巴地张望着。郭安给他们两个比了一个安全的手势,也转回内院休息了。

    若落潼格拍了拍孟津的肩膀,“看来,我们的任务结束了。”

    孟津点点头,挑眉道:“是啊,比我想象的要早。”

    北门宿卫军在若洛府内搜查一个时辰,连府内地牢也没有放过,可什么也没有发现。夜魅只是四处简单看了看,便飘然至若落晨煜的书房门口,她并没有进去,依靠在打开的窗边,笑着道:“战神将军,这平京的风可大的很,夜里开窗小心着凉了。”

    若落晨煜正执一卷书册,目光未偏离半分,嘴角浅笑道:“多谢夜魅使者关心。在下从不去风大的地方,你身处风中,可要多保重。”

    “我是习惯了,要是没有风,我如何乘风自由来去。”夜魅偷偷瞧了一眼屋内,“三年前,你放过我一次,这一次我还你一个人情,回去我什么都不会说。不过,你得罪了贺赖一族,他们可比北蠡还要阴毒,你要小心了。”

    若落晨煜放下手中卷册,窗口已经没有人了。夜魅的身影从房顶飞跃而去,她略过的房脊隐蔽处站着若落飞白。

    若落晨煜走到窗口,把窗户轻轻关上,飞白这才从房脊上离开。

    贺赖乌克苏的人集结在正院内,脸色从兴奋到诧异,再到现在愤怒。他攥紧拳头,小声问贺赖逢集道:“外围守卫可见到有人出去了?”

    贺赖逢集也摸不着头脑,他明明已经安排好了,可现在不但找不到被策反的人,连南统俘虏的影子都没有。他皱眉道:“大人,我再仔细看看,那老夫人的院子,我还没去呢。说不定就在那里,我就不信他们还能把人变没了。”

    “好,一寸地方都不要放过。”

    若落老夫人常年卧病在床,不但需要静养,还要环境好。杨业特意在府中后花园中心,为老夫人建了一座花园楼阁。由于周围有花草树木围绕,附近并未设置岗哨,只有院外门口的两名守卫。

    贺赖逢集带人直奔老夫人的院子,门口守卫得到命令不得阻拦,但又怕他们打扰到老夫人,一脸愁容地跟着。就在贺赖逢集兴师动众进入的时候,刘娘赫然站在唯一小径前。

    “你是何人?”冲在前面的宿卫军质问道。

    刘娘冷哼,“我是何人,你也敢问?你是忘了这里是哪里了吗?”

    宿卫军哑然,他也是平时问习惯了,一时忘了这里是若洛府。只好转头看向贺赖逢集。

    贺赖逢集以前听说过若洛府有两位老人家惹不起,一个应该是府门前见过的老管家,另一个恐怕就是眼前这位了。

    他特意拱手礼拜道:“在下宿卫军北门领军校尉,为了确保若洛府的安全,特来搜查刺客。”

    刘娘鄙夷的道:“不必这般折煞我,你的礼我受不起。要想查可以,但是我有三点要求。”

    “你还有要求了?”刚刚质问的宿卫军再次发难。

    “为什么我不能有,我若洛府又没犯错,相反你们是来保护我们的,若是刺客没有伤到老夫人,你们伤了老夫人。明日我家将军上朝,可要好好说道说道。”

    贺赖逢集猛然想起宿卫军越权在皇宫搜查被罚之事,心中有些犹豫。可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万一那俘虏真就藏在老夫人的住处呢。

    “好,我答应你的要求,请说。”

    刘娘端起肩膀,冷言道:“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呼吸要轻,走路要无声,不得碰触院内任何东西。”

    什么?

    贺赖逢集差点没气背过气去,这是搜查,不是哄小孩睡觉。

    “这个条件,似乎有些苛刻啊。”

    “苛刻?我家飞鹰骑在这守护十年,每日皆是如此。”刘娘目光往房顶上一递,只见暗影处闪出五六个人形轮廓。她继续道:“你们要是有别的目的,就按照我说的进去随便搜查。可若是真要找刺客,去哪里找最好都不要来这里找,因为一定没有结果。这里能进来的人,只能是不喘气的。”

    与此同时,若落鲁瑶和杨一带着南门宿卫军来到若洛府前。与贺赖苏克苏的待遇完全不同,门口侍卫急忙给他们把府门打开,还言道:“你们怎么才过来?”

    杨一笑着道:“将军说了,不让来太早。再说了,家里有潼格兄与孟津兄,还怕什么。”

    若落鲁瑶提了提腰带,昂首挺胸地进了府门,正好看见贺赖乌克苏在正厅前。他大喝道:“按照规矩若洛府是我南门宿卫军管辖范围,贺赖大人抓刺客竟然抓到我这里,是看不起我们南门兄弟。”

    他一摆手,让手下把贺赖乌克苏与身边的几名手下围了起来。

    贺赖乌克苏撇嘴道:“看来白天还没打够啊。”

    白天他们发生了点摩擦!!!

    若落鲁瑶不甘示弱,“你要这么说,我还真没打够,不如今夜再较量较量,看看是你北门守军厉害,还是我南门守军更厉害。”

    杨一急忙圆场道:“两位大人,这每年冬试,四门领军将士可尽展其能,今日就不要在若洛府较劲了吧。”

    贺赖逢集还在老夫人院前犹疑,手下慌张来报,“领军被围了。”他来不及管老夫人的院子,急忙带队归来。

    回来便把贺赖乌克苏护住,对杨一喝斥道,“这里虽然是若洛府,可你们也不要太过放肆,别忘了你们也是宿卫军,也会总领兵管。”

    杨一撇撇嘴,“到底是谁在放肆?在我的地盘,搜查我若落府?”

    贺赖乌克苏顾不上嘴斗,双眼盯着贺赖逢集,希望他能说点有用的东西,哪怕一个蛛丝马迹。

    看着看着就失望了,贺赖逢集一脸失落,衰哀哀地摇了摇头。

    贺赖乌克苏,“废物,都是废物。”

    若落鲁瑶两眼一瞪,“你说谁废物呢?”

    贺赖乌克苏面色铁青,哼声后,头也不回地往出走。其余人也跟着他灰溜溜地离开。

    临到府门,贺赖乌克苏回头,咬牙切齿的道:“记住了,早晚会找到的。”

    若洛鲁瑶大声回应道:“奉陪到底。”

第三十二章 进宫面圣1

    贺赖乌克苏悻悻地把尚方斩马剑收回锦盒,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若洛府。

    若落鲁瑶与杨一松了口气,急忙赶到书房前。书房门敞开着,若落晨煜正在与郭安、董桓说话。

    二人行跪拜礼,向若落晨煜请罪,“将军,让您受扰了。”

    若落晨煜含笑点头,“无碍,你们也受累了。”

    若落鲁瑶与杨一起身,未等再开口。董桓大跨步到书房门口,憨笑着道:“我还想好好打一架呢,结果他们什么都没有搜到。”

    若落晨煜无奈扫了他一眼,郭安拍了拍他的肩膀,挖苦道:“是不是你还想杀到贺赖府?”

    董桓双眼放光,刚要顺着接话,余光瞥到若落晨煜审视他的目光,急忙缩了脖子,咽下逞口舌之语,站到一边。

    郭安笑着摇头,然后向若落鲁瑶与杨一拱手,二人又向他回礼。郭安在若洛府并未有官衔,只能以谋士礼遇。不过,他既然是将军带回来的人,自然以军司礼相待。

    若落鲁瑶颇为好奇的问道:“将军,这人到底你们藏在哪里了?”

    董桓一听这话,兴致又来了,他得意地调侃道:“贺赖乌克苏找不到,你们估计也找不到。”

    若洛鲁瑶不服地道:“董将军,难道要我真查一查?”

    “不要闹了,今日已经不早,你们都下去休息把。”若落晨煜要是不开口,这些人能闹到天亮。

    若落鲁瑶与杨一只好拱手退下,董桓欲言又止,眼见着若落晨煜舒展筋骨也要休息去,脸上愁云密布。

    郭安自然知道他心中的小算盘,笑着道,“放心吧,将军不会为难小九安的。”

    说话间,四名侍卫来到书房门口,后面两个倒是挺正常,可前面的,一高一矮,高的瘦到铠甲完全不合身,矮的面庞十分稚嫩。

    董桓惊诧地张大嘴,“是你们?这...这就叫什么来的...大隐隐于市...对不?”

    郭安点头道:“这么形容也没错。只不过是一个身份的转换罢了。”

    俘虏耸耸肩,“该配合的我都配合了,可以回去休息了吗?”

    郭安努努下巴,身后侍卫押着他离开。

    小九安仍然不服气,“您要罚就罚我吧,和我哥没有关系,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若落晨煜已经回到书案旁,又执起一卷,

    郭安对董桓道:“他的事,你自己处置吧,至于你的问题我先记着。”

    小九安不忿与郭安的安排,仍然执着地瞪向若落晨煜,追问道:“他们都听你的,信任你,愿意把性命交给你。可是你能对得起他们这份信任与忠心吗?”

    若落晨煜放下手中的书卷,上下打量这个少年,勇气可嘉,可惜有勇无谋。

    “你叫小九安是吗?”

    “是,如何?”

    “小九安,这个世界上有两件悲哀的事。一件是把自己的性命完全交托给别人,另一件是没有能完全交托性命之人。你记住了,以后不管走到哪,做什么,都想一想为什么这么做,做完的后果是什么,你是否能承担的起,会不会连累其他无辜的人,得到的是不是比失去的还要多?”

    小九安愣怔,在他的世界里根本就没有这么多的道义,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何在乎真假对错,忠义情分,更不会管其他人如何。恍然间,他觉得在若洛府学的忠孝仁义情,家国天下志都白学了。

    董桓急忙把愣神地小九安拽到身后,“将军,您别跟他一般计较,放心我一定处理好。”

    若落晨煜点点头,董桓急忙拉着小九安离开。

    “我也去看看。”郭安也跟了出来。

    董桓带小九安到侧门,先让侍卫侦查一番,确认外面没有贺赖苏克苏的人后,才让他离开若洛府。

    “从此天高海阔,各自安好。”

    郭安为他准备了一个包袱,塞了些银子。

    临出门前,小九安再次问董桓,“哥,你就那么相信他吗?”

    董桓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哥比较笨,怀疑这个词太费神了,不如相信简单。”

    郭安道:“就算宋胤礼要死,也不是死在你九小安的手下。”

    小九安抿着嘴,脸色苍白,哀怨地离开了。

    翌日,若落晨煜换上绯色黑边金瑞图四品麒麟官服,腰束黑鹰钩玉宽带,头顶金珠法冠,准备上朝。

    他本就俊美非常,剑眉浑如漆墨,双眸神采飞扬,胸膛宽阔,即便没有麒麟甲也是万夫莫敌之威。

    他骑马至武英门外,东方尚未有日晖。由于不是常朝,并未见其他同僚。

    若落晨煜把马交给随行的董桓与郭安后,重新审视眼前巍峨的殿门,心中竟阵阵酸楚。

    大魏四年,他随父兄万般无奈离开平京,那时他已经十二岁,很多事都记得清清楚楚。不光是父亲厌倦了朝堂的尔虞我诈,朝下的明争暗斗,连他也厌烦至极。

    百脊万瓦结重路,

    立面重檐送九龙,

    日晖遥映武英门,

    雾尽情散引新人。

    七大家族最为昏暗的那段厮杀已经过去了,他又可以站在这巍峨城门下,堂堂正正地进去。这一次,他选择面对,不管前路多么凶险,他也要完成父亲临终嘱托的三件事。

    若落晨煜忽然感觉到身后的杀气,他本能的侧身,一条九节鞭头闪着寒光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这九节鞭头精钢扣环,扣环上以浮雕刻鳞纹,既增加杀伤力,又添几分傲骨之气,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之物。

    一抛,一扫,若落晨煜只能顺势向左躲避,这才发觉攻击他的是一名女子。

    若落晨煜快速飞身向后,拉开与女子的距离,这才借着刚刚升起的朝阳,一睹佳人。

    一袭白色劲装,腰束宽带,坠玉玲珑。肤如凝脂,眼若桃花,不施粉黛,仍掩不住绝色容颜。因为刚刚的攻击,青丝舞动,潇洒飘逸。

    董桓虽然牵马离开,却并未走远,见此情景便要上前,却被郭安拦住。

    “你觉得将军需要帮忙吗?”

    董桓挠挠头,“这是什么情况,皇城根也有人敢行凶?”

    郭安无奈摇头,“使用九节鞭,还有这般身手。平京城一共也就只有一人,藤宰辅的孙女藤雯堤。”

    “她干嘛偷袭将军?”

    “我也不清楚,据我所知,她和将军是有婚约的。”

    董桓瞪大双眼,将军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这么个大美人。不过,转念一想,那日在城门口的姑娘怎么办?

    “郭安,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将军能娶几个娘子啊?”

    郭安白了他一眼,“你问我,我哪知道。不过,以大魏礼制,正妻为一人,并未约束其他侧室能娶几个。”

    董桓松了一口气,“那就是也能娶两个。”

    “你想什么呢,小心将军罚你去训鹰。”

    董桓捂着肩膀,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不行,不行,我和那玩意不和。”

    前几日,他见飞鹰骑训鹰,觉得好玩,也要试一试。结果被鹰抓伤了肩膀,他又不敢迁怒于鹰,只能吃哑巴亏。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句,聊得甚是开心,完全忘了若落晨煜的处境。

    这边,藤雯堤先开口挑衅,“没想到,你恢复的还挺快,不愧是大魏战神。”

    若落晨煜苦笑,“谢谢,我只当你是在夸我。”

    藤雯堤黛眉一挑,“好了,我也不和你废话。我今天是来告诉你,我可不是什么贤妻良母,也学不会什么三从四德。你要是娶了我,一定会后悔的。”

    若落晨煜心中疑团已有了一半的答案,这婚嫁之事女子向来不会轻易拿出来说笑,除却楚宰辅的女儿,与他有真正的婚约之人便是藤宰辅的孙女藤雯堤。但他仍然不敢大意,索性问道:“敢问姑娘是?”

    “藤雯堤。”

    若落晨煜嘴角浅笑,当初有意促成这婚约的是藤宰辅,并非他执意要娶,既然对方不想要这一纸婚约,他也讨得一个自在。

    在他心里,藤袁青对若洛府的恩情永世不变,只要能对藤老回报一二,他可以照顾藤家上下,虽然没有镜花雪月,海誓山盟,但敬之、顾之、珍之也不会少。

    “婚姻大事,我不会当做儿戏,如果这是藤家深思熟虑的结果,我会接受。但...我希望你们能三思而行...毕竟这是藤宰辅...”

    “你们这的人就是这点不好,不会变通。”藤雯堤打断他,一手收回鞭子,一边可惜的摇头道:“看你也挺好看的,又是将军,喜欢你的人不得多了去了。而我呢,就是想追求一个自由。”

    藤雯堤对若落晨煜真的是没有恶意,毕竟谁也不会对漂亮的人心生厌恶。

    “自由?”

    “对啊,你听过自由恋爱吗?”

    若落晨煜皱眉,他属实从杨业那里知道一些藤雯堤的消息。她大病初愈后,总是胡言乱语,但那些词又不像是她编的,有些还挺有道理,只是内容挺玄乎。

    两人闹出的动静惊动了内宿卫军,门口执尉昌桐带人出来查看缘由。郭安眼急腿快,已经拦住了昌桐,“执尉大人,是若落将军和藤宰辅的女儿在这说会话。”

    昌桐鄙夷地看了一眼,“你是谁?”

    郭安拱手道:“在下是若洛府的府生。”

    昌桐看了看若落晨煜与藤雯堤,又看了看郭安与董桓,冷言道:“这是皇城重地,不是演武场,要注意分寸。”

    “是是是。”郭安接连点头。

第三十三章 进宫面圣2

    先帝在位期间颇为重视武考,设立武殿武学堂,并配十三级考试,能通过者才有资格加入宿卫军。

    武殿刚成立时,七大家族的子嗣是不需要通过考试便有资格入宿卫军的。但自立国以后,先帝为了推崇汉制,以示天下为公,削弱了家族权利。从此,七大家族的子嗣想要加入宿卫军也要通过十三级考试。

    武殿制度虽然改了,但教官和考官还是以前的老人,官官相护,杜绝不禁。特别是七大家族与各官员之间的种种利益往来,导致武殿考试还有很多不公之举。

    昌桐十四岁凭自己努力考进武殿,他进来时还是个善言谈,性格宽厚的少年。若落晨煜八岁入武殿与他相识,两人虽然没有多少交集,但在其他同窗和教官口中屡屡听到他的能力。后来,他离开平京,便再也没见过。

    如今再见,他竟然在守城门,而且眉宇之间充满戾气。

    昌桐上下打量若落晨煜,口吻严肃,“不要过了入宫的时辰。后果...即便是若洛府也承担不起。”

    若落晨煜想寒暄的心情瞬间没有了,只得应下。然后向藤雯堤道:“抱歉,在下实在不懂你口中的道理,失陪了。”

    藤雯堤心里不痛快,又没有办法继续追上去,跺脚喊道:“我会让你知道的,我们根本不是一路人,强求的幸福不是幸福。”

    若落晨煜无奈摇头,从侧门踏入森严地宫门。

    目光平视,红墙黑瓦,尖角青砖,这条路他的父亲走过,兄长走过,都是这般沉重,稍有疏忽,尸骨无存。

    他过了虹桥,又行至内廷,已经有内侍官在等他。若落晨煜为四品武官,按照大魏朝例,没有特招是不能入宫的。

    内侍官恭恭敬敬地向若落晨煜行礼,“见过武卫将军,随内臣去见太后吧。”

    若落晨煜回礼,然后跟着内侍官到了白鹭殿前。

    一花白头发的内侍官站在殿前,他的身子已经佝偻,但仍努力站直。此时,正一脸慈笑地看着他。

    在若落晨煜的记忆中,有这个内官的印象,先皇身边的内臣总管—白唤喜。先皇仙去后,服侍了两任皇帝,都因各种原因禅位。

    白公公疾走两步,停在台阶之上,笑着道:“武卫将军,十年征战您辛苦了,少年儿郎终成为少年将军了。”

    若落晨煜拱手,“白公公,您的身体真是一如既往硬朗。”

    白公公笑着道:“不行了,也老了,将军,这边请。”

    白鹭殿算是小皇帝的半个御书房,非朝时他会在这里召见想要召见的大臣。其余时间,他多半在此听冯太后训教。

    若落晨煜踏入白鹭殿,两边是殿前宿卫军,精钢铁甲,寒光宝剑,虎头面具,好不威严。再往里走,正殿恢宏宽敞,玉阶之上坐着小皇帝元夕,他旁边是明德皇太后,先皇宠妃。

    小皇帝元夕十四岁,已经做了七年的皇帝。他是在四征军出征第二年,在百官的拥护下坐上龙椅。至此,明德皇太后由监国变成垂帘听政。

    元夕见若落晨煜,根本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满眼堆笑,几欲起身。

    “咳咳…”

    皇太后轻咳,小皇帝浑身一颤,急忙坐好。

    这七年,他每天都在胆战心惊中度过,他怕皇太后已经形成一种习惯,只要皇太后有任何风吹草动,浑身的汗毛都能竖起来。

    “末将参见陛下,参见太后。”若落晨煜向二人行臣子大礼。

    “快起来。”小皇帝一边瞄着皇太后,一边说道:“起......来回话。”

    若落晨煜起身,习惯性地扫视一周,确认没有任何危险之后,心里笑自己,这里是皇宫,难不成还有危险?

    皇太后嘴角笑意未消,却垂下眼睑,眼神忽明忽暗,让人捉摸不透。

    “今日并没有其他人,除了迎接武卫将军凯旋归来,便是想说一说那个俘虏的事情。”皇太后拉长声音道:“若是人多了,怕你就——说不清了。”

    若落晨煜从容的道:“承蒙皇太后信任,俘虏在若洛府看押,一切正常。末将也定不会辜负皇太后的苦心。”

    小皇帝虽然听出这二人话里有话,却猜不透是什么,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可他又不敢问皇太后,只好把渴望的目光放在若落晨煜身上。

    若落晨煜不敢说太多,只好装作没看见。

    皇太后倒是心领神会,嘴角微翘着道:“哀家的苦心武卫将军知道便可,只不过啊...哀家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毕竟这里是平京,不是北境。你要做什么,可以不告诉哀家,可总得给大魏百姓一个交代。”

    若落晨煜,“让皇太后担忧是末将的失职。不过,这大魏百姓关心的只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吃饱穿暖足矣。若是有其他人心怀不轨,自有廷尉处和...侯文监管着。末将以为皇太后大可放宽心。”

    皇太后挑起黛眉,侯文监归她管,这是在说她揽权。

    这次小皇帝也听出来了,他急忙替若落晨煜说话道:“母后不必担心,武卫将军做事有分寸。”

    皇太后声音不悦,“是吗,那哀家便好奇了,武卫将军的分寸用在了哪里?”

    若落晨煜知道皇太后不高兴在他没有按照她的旨意迟去南山。可这件事已经发生了,再解释也没有任何意义。他回应道:“皇太后大可放心,这个俘虏末将一定会按照大魏的律法处置,一定不会寒了大魏将士和百姓的心。”

    皇太后点点头,算是默认了这件事,反正现在天下悠悠之口都在若洛府,她也没有什么可计较的,赢了是朝堂之功,输了是若洛府之责。

    “哀家听说,南统这次出征的是大皇子宋胤青,既然你这么看中这个俘虏,莫不是...他与宋胤青有关系?”

    若落晨煜回答的十分干脆,“臣不知。”

    “你不知道?”皇太后诧异,“他是你抓的人,你怎么会不知道?”

    若落晨煜道:“末将还未审问他。”

    “什么?”小皇帝也急了,“武卫将军,你怎么能还没审问他啊,那你保下他做什么?”

    皇太后的面色越发阴沉,她本以为若落晨煜从俘虏身上得到了什么有用的消息,她才没有管,也顺便卖给若落晨煜一个人情。

    结果....这个俘虏完全就是一个摆设。

    她把柳叶眉一挑,桃花眼立即变成三角眼,凌厉盯着若落晨煜,问道:“武卫将军,你可知道你保下的是杀了南境主帅的罪犯。你没有从他那里得到一点消息,你就敢拿整个若落家族的荣誉赌,你可知道你将面对的是什么吗?”

    若落晨煜沉了一口气,这件事终于说到点子上了。他浅笑道:“回禀皇太后,陛下。末将知道接下来会面临什么,但是他绝对值得。”

    “如何值得?”小皇帝迫不及待的问道。

    “陛下,臣现在还不能说。”

    “为何?”

    “陛下,若是说了,他便没有那个价值了。”

    “若落将军,你还怕朕走漏消息不成。”

    “陛下,末将惶恐。末将绝对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末将未有十足的把握办成这件事,所以怕说了以后做不到,便是欺君了。”

    “那你这件事要何时能了?”

    “陛下,不出一个月。”

    小皇帝犹疑了片刻,转头看向皇太后。

    皇太后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那哀家也就等着了,看看你到底能从他那里得到什么。不过,这个过程的风险只有你自己承担了。”

    若落晨煜拱手道:“是,皇太后。末将定将竭尽全力。”

    皇太后颔首,然后转头看向小皇帝,“陛下,您不是还有事要对武卫将军说吗?”

    小皇帝登时脸色有些难堪,“武卫将军,那个......”

    “陛下,您是一国之君,难道说什么还要看臣子的脸色吗?”皇太后冷言道。

    小皇帝心里一紧,脸色有些发白。

    “陛下,末将受皇禄,自当领皇命。”若落晨煜算是给了小皇帝一些底气,不管您说什么,我都会领旨的。

    小皇帝扭捏了片刻,终于鼓足勇气道:“武卫将军,那个...北征军既然已经完成北征的使命,那个...朕看...它应该便编入台军。”

    话毕,他不敢看若落晨煜的眼睛,急忙又补充道:“这样,也能更好的支援独孤将军。对...整编后也能支援独孤将军。”

    若落晨煜会心一笑,他已经料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在外人眼里看来,小皇帝、皇太后是依靠七大家族稳定社稷。实则,七大家族的势力已经在立国之后被削弱得所剩无几。唯独贺赖府是个例外,那也是因为皇太后在后宫无权,需要一个打手而已。

    现如今,四境之乱,只剩下东境未平,皇家再也没有必要依附于任何人。皇太后想断开与贺赖府以及七大家族的所有牵绊,那么她需要的便是一支强大的,只受命于皇家的军队。

    “陛下,末将遵旨。”若落晨煜回应的十分干脆,这让小皇帝也松了一口气。

    北征凯旋后,若落晨煜立即请旨兵分两路支援东、西两境,便是知道会有这一天。

第三十四章 知难而退

    贺赖阿单南门阻截不利,被天部大人罚在书房外站了十个时辰。他已过不惑之年,身子又有早年征战的旧伤,一连三日高烧不退。好不容易在圣医堂的调理下恢复一二,又得知贺赖乌克苏硬闯若洛府,羞辱而归的事情,气得差点一口气背过去。

    他根本不是贺赖族人,早年间并不受重用。好在他自己努力,这几年又调教出几个像贺赖乌克苏这样的人,才算撑起门面。

    他想着,贺赖徽做了南征主帅,自己的气运终于来了。这也是为自己,也为姐姐争一口气。

    可千算万算,他也没算到贺赖徽死了,还死的这么窝囊。

    贺赖阿单太恨若落晨煜了,可恨又如何,他不是贺赖徽的父亲,父亲尚未发作,他发作也只能私下里来。像上次南城口的事是万万不能再发生了。

    贺赖乌克苏光着膀子,双手托着荆条,举过头顶,跪在院子里请罪。他身边站着贺赖逢集。

    “义父,我错了,我甘愿领罚。”

    贺赖阿单在仆人的搀扶下从内堂出来,面如黄土,眼神无光,脸颊还有些凹陷。他颤颤巍巍地坐在正堂之上,丝毫没有城门外与若落晨煜叫嚣的样子。

    贺赖乌克苏见义父出来,跪着往前蹭了几步,“义父,您惩罚我吧,是我谋划不周,没有找到俘虏。。”

    贺赖阿单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叹气道:“伤了你,我还要倚重谁?”

    贺赖乌克苏没有等来责罚,本就出乎意料之外。一听这话,眼泪差点没飚出来。转而一想,这一切都是若落晨煜的错,便咬牙切齿道:“义父,这都怪若落晨煜。他竟然胆大包天,包庇南统战犯。我一定不会放过他的。义父,我知道雪儿爱慕三公子,没想到三公子如今却落得这个下场,我一定为雪儿讨回公道。”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希望雪儿嫁给贺赖徽。

    “你连那个俘虏的影子都没看见,如何讨回公道。”贺赖阿单痛心疾首的道:“这件事要是让天部大人知道了,还不撤了你的官。”

    “义父,我知道错了。”

    贺赖阿单目光投向贺赖逢集,“乌克苏不知分寸有情可原,他必经没有与若落晨煜打过交道。可你不一样,你与若落晨煜早就在武殿就认识,城外你也跟着我去了,你该知道其中利害关系,为何不劝着点乌克苏?”

    贺赖逢集眼珠一转,急忙下跪道:“大人,是属下之过。”

    贺赖乌克苏脑子不咋不灵光,却也讲些义气,“义父,这件事不能怪他,是我坚持要去的。”

    “好了,你别揽责任了。”贺赖阿单对他的这个义子的智慧还是有了解的,这件事绝对不是他能想到的,多半是贺赖逢集的主意,“你们都起来吧。”

    他虽然替姐姐和自己惋惜,可一想天部大人,三个儿子死了两个,剩下的也是个残废,也就释然了。

    唉...这件事要是必须找一个人怪,那就只能怪若落晨煜,他能在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却救不了一个贺赖徽,定是借南统之手除己之大敌。什么天下第一君子,都是假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说说你们到若洛府的经过吧。”贺赖阿单道。

    贺赖乌克苏把那天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讲了一遍,最后道:“义父,我们不但找不到俘虏,连安排进去的刺客...都没有个影子,莫非真是若落晨煜有通天之能。”

    贺赖阿单摇头道:“当然不是,他也是人,没什么特殊的。现在想来,只有一个解释。那两个人全部混在府军之中了。”

    “原来如此。”贺赖乌克苏一拍大腿,后悔不已,继而不忿地道:“叔父,现在台军、宿卫军都在咱们手中,就连地方的镇戍兵多数也听命于贺赖府。若是真想除去若洛府,随便找个罪名,还不简单吗?”

    贺赖阿单嗔道:“若洛府的骠骑可不是闹着玩的。这平京的风吹草动他们都知道。而且飞鹰骑各个忠肝义胆,绝无叛变可能,你怎么打?”

    “再者,若落一族上下几代人在百姓心中的地位是不可比拟的,人心所向最为致命。”

    贺赖逢集急忙往前一步,讨好的道:“大人,这民心是世界上最难琢磨的东西,民心也是盲眼。他能收拢民心,也能散了民心。依属下之见,南统俘虏的事就是最好的契机。”

    贺赖阿单挑起眉毛,赞许地看着贺赖逢集。他曾担心乌克苏冲动的性格为他招惹麻烦,特意为他安插了心思细腻的贺赖逢集,希望为这个义子出谋划策。

    “你说的不无道理。”贺赖阿单忽然想起来,他去给天部大人请罪,虽然没有见到面,但天部大人给了他两个字——人心。

    他现在终于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贺赖阿单身为宿卫军总领军,每月有一次有入宫之权。这日,他入宫时,正巧遇到在皇城外等候若落晨煜的董桓和郭安。

    双方眼神交锋,在昌桐的注视下,都忍住了。

    “真是晦气。”董桓呸了一口。

    郭安倒是无所谓,在他心里这些人都无足轻重。他心里担忧的人只有一个——天部大人贺赖文言。贺赖文言有个称号:地狱阎罗,素以狠辣著称。现在,贺赖文言给儿子守丧,闭关不出。若是他出关,平京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贺赖阿单入宫后,董桓实在无聊,便磨着郭安给他分析,将军到底能娶哪家的姑娘。

    郭安耐不住他的游说,便分析道:“楚宰辅当年对若落家落井下石,即便他女儿再好,也是有着上一辈的恩怨。再者,楚宰辅为人圆滑,是个老狐狸。他是将军最痛恨的一类人,所以恐难成良缘。而藤宰辅就不一样了,当年若洛府落难,不但仗义执言,还接连上书,以至于被罢官,这份恩情将军是不会不顾的。所以,即便他的孙女再跋扈,将军也会让三分。”

    董桓皱眉道:“可是人家藤小姐不喜欢咱们将军啊。”

    郭安笑:“滕小姐确实有个性,但她是对咱将军不了解,等她了解了,便会喜欢的。”

    董桓摇头,“我看不一定。入城那天,若不是小嫂子挺身而出,将军恐怕就...”

    郭安辩驳,“她一个女儿家,怎么会随身携带解毒的药。说不定早有预谋,就为了在将军面前讨个好。”

    董桓嘀咕,“那天你是没看到,那场面不是谁都有勇气能做到的。即便有目的的人,也得是赌上自己的性命啊。”

    郭安无奈,“你啊,看问题还是只看表面。有些人为了目的是不择手段的,甚至连命都能不要。”

    董桓苦着脸,“哎呀,那怎么办?一个带着目的,一个又看不上咱们将军。”

    郭安笑了笑,安抚道,“这么大的平京,又不止他们两个女子。”

    董桓,“那你觉得还有谁家姑娘好啊?”

    郭安思索片刻,“我听说圣医堂的云霞郡主医术了得,品貌无双。又和将军一起上过学堂,可行。”

    董桓忽然凑近他,小心翼翼的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在军中的时候,听飞白说将军好像对独孤将军很不一般。”

    郭安疑惑道:“你是说独孤紫璇?”

    董桓点点头,然后急忙张望,生怕别人听到一般。

    郭安皱眉,“可是独孤将军比咱们将军大很多,而且她不是曾经发过誓,要嫁便嫁天下第一。”

    二人说话间,若落晨煜出了皇宫。郭安和董桓急忙收住话题,迎上若落晨煜。

    若落晨煜把小皇帝和皇太后的意思简单说了说,让董桓着手准备编入台军一事。董桓一听火冒三丈,“他们这是过河拆桥啊。”

    郭安让他小点声,这也不算坏事,现在一个俘虏已经让若洛府成了大家的眼中钉,就不要再多一个拥兵自重。在郭安的安抚下,董桓才消停回到若洛府。

    回府后,郭安跟着若落晨煜进入书房。

    若落晨煜问道:“还有事吗?”

    郭安提醒道:“晨煜,我知道这件事我不该干预,但是楚茗之可是个老狐狸,他想把女儿嫁给你一定有问题。”

    若落晨煜似料到他会这么说,浅笑道:“这件事已经不容我决断了。她在南城门为我脱衣疗伤,整个平京都知道了。她要嫁,我便不能不娶。”

    “若是她有目的,她想...接近你呢?”

    若落晨煜摆手打断他,“不用再说了,即便她有目的,也毕竟救了我,娶她是君子之责。”

    郭安怜惜地看着他,从小他便是这个性格,什么事都先委屈自己,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十年前,在麦香城,明明是他逞威风要教训那些匪寇,才导致两人身陷险境。脱险后,若落晨煜不但承担了所有罪责,还因他废了一只手,自责至今。

    眼前的少年将军,身上的担子已经够重了,他不能再让他在儿女情长上分心。

    郭安承认自己的智谋不如若落晨煜,可对付几个深闺中的女人,他还是有这个能力的。

    “好,我明白了。”他退出书房,心里已经有了计划,既然不能主动拒绝,便让她知难而退。

第三十五章 借菜

    翌日清晨,若落晨煜和董桓从演武场回来,听到正院传来杨总管的喝斥声。董桓好信儿,急忙往前赶着走。

    “将军,等我去看看。是不是哪个新来的又撞到了老杨头的花花草草。他老人家年纪大了,不能总生气,对吧。”

    杨总管爱养花草,全府的人都知道,那是他命根子,比儿子还重要。

    若落晨煜无奈地摇摇头,觉得自己给他加的训练量有点少,想着洗漱完毕以后,要改改训练计划。

    董桓没走正门,趴了一个墙头,这不看还好,一看登时火冒三丈。只见院子中间放着一个担架,担架上的人被打断了腿,满身是血。担架旁边还站着两个鼻青脸肿的下人。

    “是哪个不长眼的人,欺负到若落府。”董桓一个猛劲儿,窜到正院。他黑乎乎的脸吓得院子里的丫鬟,一阵惊呼。

    杨总管镇定一下,先嗔董桓道:“你…你怎么不走门啊。”

    董桓哪里想听这个,指着担架上的人,急迫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杨总管依旧绷着脸,他刚刚虽然骂了这几个人,实则是心疼,人家那么多人,为什么非要硬拼!

    “你说。”杨总管指着一个轻伤的人道。

    那仆人心里有气,噘着嘴道:“我和阿光、阿莱按照之前定的规矩,三日一次去黄员外的菜场取菜。今日正好是取菜的日子,他们不但不给,还把我们轰出来。阿莱气不过,与他们动起手来。”

    说到阿莱的名字,他看了一眼担架,继续道:“人家...人多,我们就这样了...可明明是他们不按规矩办事。”

    董桓俯身检查阿莱的伤势,腿是从膝盖处硬生生给打断的,这得是多大的仇怨。他板着脸问道:“他们几个人?”

    “十几个。”

    “不对,得有二十几个。”阿光补充道。

    董桓全部检查一遍,虽然腿比较严重,但没有伤及五脏六腑,性命至少无忧。

    “放心吧,幸好回来的及时,只不过一年半载不能下地走路了。”杨管家疼惜的道。

    阿莱除了腿,脸也包扎地像个粽子,可眼神依旧犀利,口中含糊不清的道:“呜...鸟...呜拉。”

    董桓皱眉,看向杨总管。

    杨总管毕竟与他们相处时间长,有了默契,无奈解释道:“他的意思是他们是为了俘虏的事打架。”

    “对,就是因为俘虏。”阿光继续道:“他们说咱们将军亲南统,是大魏的叛徒。我们都气不过,将军可是我们的战神,为大魏流过多少血。”

    董桓一听叛徒两个字,心里登时窜起一股无名火,北境之战有多难、多苦,只有他们亲身经历过的人才知道。

    他攥起拳头,咬紧后槽牙。这件事若是他遇到了,也绝对忍不了。

    这些人在平京享受太平的时候,是将军带着他们浴血奋战,在死人坑里爬出来的。若是没有将军,他们能安逸地生活在这里?

    “黄员外住在哪?”董桓咬牙问。

    “你想做什么?”杨总管愠色,“你还嫌不够乱吗?”

    “那我也不能让他们如此诽谤将军。”

    “那你还想怎么样?”杨管家气道:“今日,你是能打了黄员外,那还有明天呢,还有李员外、张员外呢,你能天天出去打吗?”

    “有多少个我就打多少个,我还怕他们不成。”董桓不忿地道。

    “那如果,平京的人都认为如此,你还能把平京城的人都揍一顿?”

    “我...”董桓气得转过身,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杨总管虽然说得在理,但正院里的仆人却和董桓一个心态,连府兵都有些不忿。

    “杨总管,大不了就和他们拼了,我们不怕死,就是不能让他们冤枉将军。”阿光道。

    “拼什么拼,我刚劝下来一个,你又起幺蛾子。”杨总管气得端起一盆花要砸他,却又舍不得的放下,“你们啊......就知道惹事。”

    “可是我们不反抗,难道喝西北风吗?”阿光道:“现在不光黄员外家不卖给咱们菜,其他菜农也都一样。”

    杨管家叹口气,沉默起来。这件事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若洛府虽然不是大府,可也有几十口人等着吃饭呢。

    “你们可以去崇武寺借菜。”若落晨煜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堂下。

    阿光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崇武寺是大魏第一法寺,衣食住行自给自足,从不外流,也很少与外界接触。

    当然,这个不外流不是自视甚高,是各地传闻,寺内菜蔬听佛诵经,能治百病,曾有商人从中牟利,所以崇武寺立下一个规矩,要吃斋饭得去寺里,不过他们很少开寺,也就没有谁能真的去上了。

    月前,皇太后想吃口罗汉斋,御厨三次去求而不得,最后还是皇太后亲自上山才吃到的。

    “这...好像更难。”阿光挠着头。

    若落晨煜面色从容的道:“就说是我让的。”

    杨管家忽然笑了,“让你们去,你们便去,哪里那么多废话。”

    阿光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既然是将军让的,那自然有将军的道理,他领着几个人直接从后门出去。若洛府临近少枫山,从后门走更加省力。

    董桓也听说过崇武寺,天下武功十之八九都出自崇武寺,可以说是天下闻名的名刹。他在跟随将军之前,穷困潦倒,也曾想着去崇武寺出家当和尚。

    “将军,您是认识崇武寺的主持吗?”董桓好奇的问道。

    若落晨煜舒展一下筋骨,转身进了大堂,他可没有闲心讲故事。

    董桓见将军不理他,苦着脸望向杨管家。

    杨管家笑而不语,这段往事还要从老将军说起。

    大魏元年,崇武寺首代主持悟通只身一人入平京,以少枫山角破庙诵佛传经。那时,大魏刚刚立国,族权分散,百姓又过于排外,鲜有人静心于他的禅道,所过之人寥寥无几。

    大魏二年,若落老将军在少枫山角休息,被悟通大师的禅道引入庙内,一听便是三天三夜。从此二人成为莫逆之交。

    大魏三年,若落老将军力排众议,在少枫山为悟通修庙立像,广传佛义。崇武寺山门上的“万化之门”四个大字,还是若落老将军提的。没想到,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崇武寺成了平京乃至整个大魏香火最旺盛的寺庙。而若洛府,变成了人人谈之色变的禁忌之地。

    另一边,楚府。

    楚安以前听爹爹讲过很多关于若落老将军的事情,但只有崇武寺的事她记住了,或许是因为崇武寺真真切切地在这里。她把若落老将军与崇武寺主持相知相遇的事情编成画本子,炼药困顿时,便翻上一翻。当然,她的画本子不知这一个,药庐旁边便是书房,里面整整一面墙,都是楚茗之这十几年给她讲的故事。

    “安儿...”楚茗之小心翼翼的扣了两下木门,“爹爹进来了。”

    “爹爹。”楚安急忙回头,一双含星若微的眼眸,笑意盈盈地望向门口,可能是因为炉火,她的小脸也红扑扑地。只不过…鼻头蹭上了些许炉灰,可爱又可笑。

    她这几日异常兴奋,每日只睡两个时辰,其余时间都在药炉旁守着。

    楚茗之见她这般模样,疼惜的道:“熬夜了?”

    楚安笑笑,“爹爹,我的解毒丹成功了,以后再也不怕有人给你下毒了。”

    “什么解毒不解毒的,你总捅咕那些火呀,虫子啊,多危险啊。”楚茗之急忙用袖口帮楚安擦脸,“爹都说了,没有人能伤得了我。”

    楚安撇撇嘴,她才不会信。在她的记忆中,楚茗之一共中毒十一次,被暗杀五次,当街明着遇刺三次。她也不知道爹爹为什么树敌那么多,明明他那么好。

    楚茗之擦了两下,发现根本擦不掉。亲自去端了水盆,帮楚安彻底洗了一个脸。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万般宠爱也不为过。

    楚安洗完脸,又换了一身青羽黄衫。再出来,等着她的除了爹爹以外,还有娘亲和一个陌生的浓妆妇人。

    楚安的笑意瞬间收了起来,踟蹰不前。

    “安儿,过来坐。”楚茗之的脸色自打那妇人进来就不悦,看见楚安害怕,急忙安慰道:“爹爹在这呢,别怕。”

    浓妆妇人看见楚安,眼前一亮,脸上布满羡慕之色,“安儿啊,真是个大姑娘了,这脸蛋怕是整个大魏也难出一二。”

    楚安急忙躲在楚茗之身后,时不时地偷看那妇人一眼。

    “看过了,便请红娘子回去吧,我这闺女有点怕生。”楚茗之有些烦闷的道。

    红娘子是平京城有名的官媒,是皇太后唯一亲赐红娘子名字的媒婆,自她之后再无人敢用这个名字。

    她听到楚茗之这般冷硬的话,心里十分不舒服,嘴角也了下来

    楚夫人顿时面子有些挂不住,白了楚茗之一眼,急忙赔上笑脸,“红娘子,我送您出去。”

    红娘子“哼”了一声,扭臀不屑地离开。

    楚茗之向若洛府递婚贴久久没有答复这事谁人不知,藤宰辅与若落府的渊源又谁人不知,还想和人家藤雯堤争,再漂亮也没用。等着若落府退了这门婚,看楚府丢不丢人。

第三十六章 保护

    楚夫人送完红娘子,回来时眼眶已经红了,显然是哭过了。楚茗之依旧黑着脸,一言不发。

    就算楚安再迟钝,也知道两位老人家是为了自己的事发愁。可她又有捉摸不透的事。

    “爹爹,娘亲,武卫将军不娶我,真的是非常丢人的一件事吗?”在楚安心里,杀人放火、威逼下毒、作奸犯科、欺压弱小这些才是见不得人的事。至于喜欢或者不喜欢一个人,并不丢人啊!

    楚夫人把楚安拉到身边,帮她整理额角的碎发,既怜惜又无奈。

    “安儿,爹爹从来不怕丢人。”楚茗之心疼地道:“爹爹是担心你,送婚帖、城门相救这已经是人人皆知的事情了。你还这么小,人言可畏,爹爹是怕耽误你一辈子。”

    “爹爹,当初是我挑的若落将军,我不怕别人怎么说。可是如果嫁给他,让你们为难,我可以不嫁,安儿可以一辈子陪着你们。”楚安乖巧的道。

    “怎么能一辈子不嫁。”楚夫人摸着她的手,“要是我们以后不在了,你一个人怎么过。”

    忽然,房门外楚茗之的近侍墨染唤了一声,“大人。”

    楚茗之早些时候让他打探一些事情,这件事和楚安有关,便没有忌讳,直接道:“进来。”

    墨染贴门而入,立即回禀道:“回禀大人,属下打探到,藤家小姐半月内一共去了七次赌坊,五次青楼,当街与人斗殴三次,还在苏梅河游了一次水,行径...行径确实十分古怪。”

    “好了,下去吧。”

    楚夫人疑惑的道,“你打听她做什么?”

    楚茗之:“若落府之所以迟迟不回婚帖,多半是因为与藤宰辅的旧日之约。我就是想看看那个藤家女儿是个什么样的人。没想到...一个姑娘家竟然天天做这些出格的事。”

    楚夫人:“藤家女儿以前不这样啊,不过,我听说她大病一场,整个人都变了。”

    楚茗之:“再变,一个人的性情也不能差这么多。她如此行为...我看多半是做给若洛府看的。”

    楚夫人:“老爷,您的意思是?”

    楚茗之:“当初若洛府战功赫赫,自然是人人都想嫁。可南统俘虏一入城,若洛府成了众矢之的,若落晨煜即便战功再高也化为乌有了。”

    楚夫人:“如果这样,那你为何还让安儿坚持嫁过去,你这不把安儿往火坑里推吗?”

    楚茗之:“妇人之见,若落晨煜已经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了。他在最短的时间内收复最为棘手的北境,又审时度势,把北征军分成两股,支援其他东西两境。而且,在南境几乎成败局的情况下,力挽狂澜,守住南山。我敢说,整个大魏,乃至天下没有一个人能做到他这般。”

    楚夫人扭过身,不乐意的道:“我是妇人之见,他是战神英雄。可你别忘了,当初是你向先皇进言,让若洛老将军去的南山,若洛府不记恨你已经不错了,怎么还会娶…”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到楚安还在,急忙收住后面的话。

    楚茗之瞪着她,“你啊,什么也不懂,我与你说不着。如果若洛晨煜也这么想,那我还真不敢把安儿嫁过去。好了,这件事咱也别自己琢磨了,有时间我再去一趟若洛府。”

    楚夫人撇嘴道:“我就算什么也不懂,也比你们在朝堂上勾心斗角强。你看看这些年,要不是安儿在,你我都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唉…两人又是一阵叹息。

    “爹爹,娘亲。藤家小姐若是也喜欢若落将军,我们可以一起嫁过去啊。”楚安眨巴着黑黝黝的大眼睛,认真的道。

    楚夫人惊恐,“安儿,你在说什么。自古男子只有一妻,其他都是妾,妻妾有天壤之别。”

    楚安绷紧小脸,抿着双唇,她并没有想那么多,能待在若落晨煜身边便可以了,多个人有什么不行的?

    楚夫人继续问道:“安儿,娘亲问你,你可是真心喜欢若落将军?”

    楚安想了想,点头道:“是真的。”

    楚夫人爱抚着她的脸颊,自己最宝贵的女儿,为了若落晨煜竟然连名分地位都不要了,“你这傻孩子,这又是何苦。”

    楚茗之不乐意的道:“我的女儿,断没有做妾的可能,这件事交给我。”

    楚茗之气哄哄地离开了,楚夫人又坐了一会儿,感觉身体不适也回去休息了。

    楚安无聊,一个人在院子里荡秋千。她之前没有想过,若落晨煜身边会有其他的女人,但既然知道了,便不能熟若无睹。她得问问若落晨煜,到底有没有喜欢的女人,如果没有,她才能嫁。

    打定主意,她停下秋千,急忙回屋里换身衣服,叫车夫的时候又扭捏了半天,最后还是一个看起来个子不高,一脸精明的小伙子小心翼翼地凑过来问她是不是要出去。

    楚安点头,小个子急忙去备车。

    一路上,她的心情又没了出来时的坦荡。毕竟除了若落晨煜她也没有考虑过嫁给别人。万一若落晨煜真的有喜欢的女子,她该怎么办呢?

    小个子车夫在若洛府附近的街角停下,“小姐,前面便是若洛府了。”

    楚安未下马车已经局促到涨红了脸,攥着衣角的手也微微颤抖着。以前楚府大小事宜,她从未出过面。

    “小姐…”小个子见里面没动静,又唤了一句。

    楚安闭上眼睛,深呼吸。这件事关乎自己一辈子,有必要亲自问一问,拼了。

    她鼓起勇气站起来,迟疑片刻又坐回去了。如此几次,最终还是没有胆量下车,只好让家丁把若落晨煜请出来。

    小个子来到若洛府门口,说明缘由。门口侍卫先找了杨总管,杨总管出去办事还没回来,郭安便应承下来。他正愁如何约见到楚家小姐,没想到她自己送上门来了。

    郭安一人来到马车前,先行礼道:“楚小姐,在下若落将军麾下军司郭安,先给姑娘行礼了。”

    楚安猛然一惊,这个人她不认识啊,一时竟然不知如何回答。

    郭安不以为然,他已经让人打探过楚安的情况,胆小、娇弱、没有主见,典型的闺中女子。而若洛将军即将将要面对的是波谲云诡的朝堂,即便不能助他一臂之力,至少不能拖累他。

    “楚小姐,虽然有些话不该我说。但你也应该知道若洛府现如今的情形,将军有战功,也有口实。弄不好若洛府会从此没落,我想楚宰辅也不愿意把唯一的女儿推到火坑。”郭安稍微停顿一下,见楚安没有回应,心里对她的印象更确认一些,继续道:“就算不为楚宰辅考虑,以您自身来说。你还这么年轻,难道真的要把余生都搭在无法预知的危险中吗?南城门的情况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不是吗?”

    “你的意思是…”里面终于传来细微的声音,“武卫将军…他会有危险,是吗?”

    “你觉得呢?”郭安有些纳闷,一般人听说未来夫君要倒霉了,不是该有多远躲多远吗,这个楚家小姐怎么还关心起将军的安危?

    隔着门帘,楚安已经感觉到了郭安的敌意,就算她多疑了,至少面前也是讨厌着她。

    她抿着薄唇,思考片刻。飘忽的眼神忽然坚定下来,“我不怕死。”

    郭安,“……”

    “我…这次来只是想问问…武卫将军是否喜欢藤家小姐,若是他喜欢...”

    “若是我喜欢,你会怎么样?”若落晨煜刚刚从廷尉处归来,恰巧遇到他们。楚安的声音虽然轻,但对于习武之人,足以听清楚。

    郭安身子微震,急忙闪到一边,“将军,您这么早就回来了!”

    若落晨煜道:“这件事让我来处理吧。”

    郭安知道若落晨煜的脾气,点头道:“好,那我去演武场看看。”

    若落晨煜点头,顺便叮嘱道:“告诉董桓,对新人要耐心点,收起他的脾气。”

    郭安应下,离开前又看了一眼马车,晨煜心肠软,这件事得尽快解决才好。

    若落晨煜走近马车,声音也柔和下来,“楚小姐,您是想就在这里说吗?”

    “上车吧。”楚安的声音比刚才大了许多,在若落晨煜的身边,她能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踏实。

    虽然大魏民风开放,但若落晨煜还是犹豫一下,这是衣车,官宦贵族女眷的车,要是被别人看见有男子乘坐,怕是对她名声也不太好。

    “楚姑娘,要不然还是入府吧。”

    楚安听出他的意思,解释道:“无妨,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放心吧,我们走东五柳,那里人少。”

    说来也奇怪,五柳巷贯穿平安大家,西边车水马龙,热闹非凡。东边却门可罗雀,冷冷清清。时间越长,东边的店铺越少,最后竟然变成一个隐市,白天几乎没人,晚上偶尔会有一些特殊交易的市场。

    若落晨煜也想早点让这件事有个定论,便掀起前帘。

    车厢内只有简单的凹字座位,座上是素色棉布垫子,少了奢华的装饰,空间大了许多。楚安坐在最里面的一角,若落晨煜便在她斜对面、靠边的地方坐好。

    车内的帷幔挡了外面的大部分阳光,他只能依稀地看到楚安的脸,但比起那天满脸的血渍,还清晰得多。

    鹅蛋脸,粉嫩粉嫩的。饱满的光洁的额头大小适中,几丝细发从疏好的头发里跳出来,显然来的有些着急。

    她的眼睛像杏核一般,盯着人看的时候无比温柔,又有些湿漉漉的,像受伤的小鹿,眨眼的时候,忽闪忽闪地,有些羞赧。

    下巴似乎还有点婴儿肥...因为有阴影儿,看得不是特别真切,忽然想到帮她擦拭脸上血迹时的手感,软软的,滑滑的。

    “咳咳…”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丫头,在城门口的刀光剑影里救了他。

    “那个......我们走吧。”若落晨煜不敢再往下想去。

    楚安点点头,喊了车夫去东五柳巷。

    车内颠簸,却不如两个人心里忐忑。若落晨煜拢了一下思绪,先开口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楚安偏着头,一副雀跃的样子,与别人口中的她完全不一样,“一会到了,你就知道了。”说完,她低下头,好像脸红了。

    幸好,车里光线不足。

    不过,她又急忙补充道:“如果别人带你去不知道的地方,你可不要去。”

    若落晨煜无奈,这个小丫头是在担心他被人拐跑了吗?

    “那你与别人有什么不同?”若落晨煜忽然来了兴致,便想逗一逗她。

    楚安丝毫没有犹豫,回答道:“我永远不会伤害你,如果有人要伤害你,我会拼尽全力保护你。”

第三十七章 巷口救人

    保护!

    若落晨煜有些发楞,从父亲去世后,他的世界里只剩下责任。飞鹰骑、若洛府、南山、大魏,他要守护的责任在一瞬间膨胀到无边无界。而他要保护的人,是除了他自己以外的所有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成了所有人的寄托,成为了那个永远不会倒下去的战神将军。

    呵呵...

    他摇头苦笑,没想到今日。被一个小丫头戳中内心最脆弱的地方,如黄连入口,苦味连绵。

    “你不相信我?”楚安见他摇头带笑,似在嘲笑她说大话。

    “不是。”若落晨煜是没想到,第一个要保护他的人居然是一个小丫头。

    “那你笑什么?”楚安怯生生地问道。

    “这世上之事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有些危险是无法预估和提防的,即便是我也无法答应一个人,护她周全。”

    “你还是在笑我不自量力。”楚安有些泄气。

    “谢谢。”若落晨煜的目光很真诚,无论她能否保护自己,她都值得这一声谢。

    “我...我是不太懂这个世道。”楚安垂下眼睑,她很少出门,又不喜欢和陌生人交流,除了爹爹和娘亲以外,再没有任何近亲的人了,哪里懂得世道,“但你可以教我。”楚安挪到若落晨煜的对面,仰起头,认认真真的道。

    车厢本来就小,楚安身子前倾,便到了若落晨煜的胸口。再一仰头,正好与低下头的他四目相接。

    若落晨煜还是没有完全看清她的长相,但那双灵动、清澈的眼眸让他的心跳漏了几拍。

    能有如此清澈眼神的人,想必不会坏到哪里去。

    “你想让我教你什么?”若落晨煜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挑起一个弧度。

    楚安偏过头想了想,“我想让你教我怎么辨别好人和坏人。”

    若落晨煜哭笑不得,这件事是个大神通,怕是崇武寺的主持也难以教她。

    “楚小姐,这世上的好与坏,有时候只在一念之间。不过,我相信姑娘心地善良,所遇之人定然都至诚可信。”

    “哎...”楚安叹气,坐直了身子,眼神也暗了下来。

    若落晨煜见她这般低落,于心不忍,便继续道:“其实,有一个办法或许能尝试一下。”

    “什么?”楚安瞬间又欢喜起来。

    若落晨煜心底莫名地随着她的情绪好起来,浅笑道,“观察。”

    “观察?”

    “对,你要仔细的观察目标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大奸大恶之人,眼神必然凶狠阴毒,举止畏缩。纯良正直的人,眼神清澈温润,行为大方得体。”

    “那...若是你说的一念之间的人呢?”

    若落晨煜没想到她能问这个问题,颇为欣赏的道:“起恶念的人,会有不同于往日的气息之变,想要分辨出来,还是要观察入微。”

    楚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想再追问时,马车忽然停下。由于她太专心想这个问题导致重心不稳,身子撞开帘帐往车外倒去。

    “小心。”若落晨煜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臂,把她带回车厢之中,转眼之间楚安已经从对面变成了在他怀里。

    若落晨煜微楞,刚要起身避嫌,腰被一双藕臂绕住,接着感觉到怀里的小丫头身子颤抖起来。

    刚刚,在楚安撞开帘帐的瞬间,外面有七八个手持刀剑的人,好像在围攻两个模糊的身影。

    “小姐,前面好像...出事了,咱走不过去了。”小个子车夫紧张的道。

    楚安没有给任何指令,她的小脸煞白,双唇紧紧地抿在一起。别说刀光剑影,即便打架斗殴,楚安的脑海中都会不由自主的浮现血腥的厮杀场面。她不知道是梦魇,还是真实的经历。总之,那是她挥之不去的阴影。

    若落晨煜只当是小丫头被突如其来的事吓到了,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生疏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放...放心,有我在。”

    楚安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肩膀却平复下来。

    “小姐,现在...怎么办?他们越来...越近了。”车夫的声音因为惊吓也颤抖起来。

    若落晨煜用手撩开一角,那两个背影虽然还能走动,却被逼到绝境,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这里是隐市,能出现在这里的人,没有一个干净的。应该是人吃人的地下勾当发生了冲突。

    只不过平京向来以治安为重,即便是隐市,也不能太明目张胆。何况还是在大白天,却有些不妥。

    “你在车里待着,我出去看看。”若落晨煜轻柔的道。

    楚安没有说话,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若落晨煜无奈,刚刚还说要保护自己,现在吓得花容失色。

    他垂眸,心中还是起了恻隐之心,口中不知不觉地许诺道:“楚小姐,别害怕,以后有我在的地方,你便不需要害怕。”

    他这话一出口,自己也有些震惊,他向来不做任何允诺。但既然说出去了,便不好再收回来。

    楚安急忙抬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希冀的看着他,“其实...我也不是害怕...我是想起一些不好的东西。”

    若落晨煜往后挪了一些,弓起身子撑开楚安的手臂道:“既然是不好的东西,那就忘了它。放心,我绝不是个信口雌黄的人。”

    “好,我听你的。”楚安重重地点头,“那以后,我要天天跟着你,我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若落晨煜表面浅笑,内心苦楚,刚才到底是为什么会说出那种许诺。

    就在这时,外面的打斗声已近在咫尺。

    若落晨煜急忙撩起车帘,车夫已经不见踪影,一个人影从对面砸过来。他来不及多想,搂住楚安的腰,一跃而起。

    只听“咔嚓”一声,一面车厢断裂,车轴不翼而飞。砸过来的人摔在地上,浑身是伤。

    楚安不敢往下看,把头深深地埋在他的怀里,而外面的情况也让他大惊失色。

    这根本不是内斗,砸过来的人居然穿着官服,不远处的那个人竟然是户阅官,此时正在拼尽全力抵抗,并呼喊道:“阿峰。”

    阿峰挣扎两下,没起来,气若游丝。

    若落晨煜护着楚安落在地上。户阅官踉跄跑过来,扶起阿峰又唤了两声,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身后追杀的人已经蜂拥而至,户阅官浑身是血,脸色苍白。显然筋疲力竭,无力再战。

    他面如死灰,双眼却凌厉地看着若落晨煜,“你们快离开这里,快走。”

    若落晨煜本以为他会求救,没想到居然是让他们离开。这只有一种可能,他认为行凶者无人能抗。

    户阅官提醒完若落晨煜,放下手中的剑,弓起身,用单薄且颤抖的身体护住眼前人。

    死就死了!

    预想的一刻并没有发生,反而听到很多闷哼和惨叫声。他急忙回头,行凶者已经被打倒一片。他有些发愣。

    “你...你不要多管闲事。”一个头头模样的人冲着若落晨煜警告道。

    若落晨煜冷哼一声,转而问向户阅官,“你是朝廷命官,为何在巷内持械斗殴。”

    户阅官见他身手不凡,眼神立即充满希望。他松开护人的手,不忘礼数,先向若落晨煜行礼,“在下户阅官司徒靖,正常值事。遇凶徒院内杀人,被追杀至此。”

    司徒靖——七大家族之一,司徒族的长孙。

    他弯腰想扶起对方,却发现楚安像豆包一样粘在他身上,动也不动。他只好弓步抓住司徒靖的胳膊,借力给他站起来。

    “在下若落晨煜。”

    “战神将军?”司徒靖与行凶者异口同声的惊呼。

    若落晨煜只向司徒靖点头,“是我。”

    “太好了,太好了。”司徒靖激动的握着若落晨煜的手腕。

    行凶者的头目露出不屑之情,意外是意外,但在这平京城,还怕了他不成?

    他给了手下一个眼神,轻蔑地道:“什么战神将军,现在不过是包庇南统俘虏的叛将。他包庇的俘虏可是杀了我大魏无数将士的犯人。”

    “如何处置俘虏,朝廷自有法度,岂容你们妄言。”司徒靖有了撑腰人,语气也硬了三分,“至于你们杀人,必须交由廷尉处。”

    “好,不说俘虏的事。你说我们杀人,你可见到尸体?”

    “我...你们已经把尸体销毁了。”

    “那就是没有死人了。”

    “本户官亲眼所见,还能说谎不成。”

    “为什么你就不能说谎,七大家族向来不和,你们司徒一族为了讨好若洛府,故意陷害我们。”

    “这是子虚乌有的事,休要栽赃嫁祸。”

    若落晨煜不等对方继续说,眼神冷了下来,“你们知道他是司徒府的人?”

    对方没摸清他是什么套路,皱眉道:“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若落晨煜轻笑一声,他本以为对方是隐市中几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打手。现在看来,只有一种可能——贺赖府。

    “要是不想把事情闹大,你们主动跟我去廷尉处,或者我把你们打残,让廷尉处来接人?”

    行凶者头目眯起眼睛,他是贺赖府的府生,入府已经有两年了,想入宿卫军,却一直没有机会立功的机会。周围的人也和他一样是府生,只不过是新来的,没有什么主见,愿意听他的。

    他们今日是替贺赖府来摆事的,没想到弄死了人。按照以往来说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没想到碰到了紧咬不松口的司徒靖,又遇到了若落晨煜。

    不过,危机有时候也是机遇。最**京城最大的事便是贺赖府与若洛府的两次交锋。

    如果…他能教训了若落晨煜,是不是也算立功表现。

    “说大话谁不会,今日碰到爷爷我算你们倒霉,就让你们知道知道爷爷我的厉害。”

    司徒靖急忙解释:“平京近来新来了不少外地人,没有主动到平京尹府去登记。我也是奉命过来调查此事。这些人来路不明,很有可能给平京百姓带来威胁。”

第三十八章 杀出一条血路

    若落晨煜点头,这事确实是户阅官职责所在。二叔也曾说过,平京定都以来,多次发生暴动。先皇才特设宿卫军镇守平京,并加大户阅官职权以保百姓安危。

    但…户阅官排查人口,平京尹府不派人跟着有点说不过去了。他看了看眼前的行凶者,看来平京府尹十有八九是知道他们的来历,不想得罪贺赖府而已。

    行凶者头目冷笑道:“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这平京还没有谁能管得了我们来去,我们想去登记便登记,不想去谁也管不着。”

    旁边的人附和道,“就是啊,天部大人都已经给我们特权了,你们还管得了吗?”

    刺耳之音,若落晨煜当做没听见,转向司徒靖问道:“一共有多少人没有登记?”

    司徒靖急忙回应道:“七十三人。”

    若落晨煜:“这些人都在这里?”

    司徒靖指着旁边的一处府院道:“这里有二十余人,前面还有,剩余的也都在这附近。”

    “若落将...”

    行凶者话刚说一半,半块车框已经砸在他的胸口,打得他满口吐血,身子飞向身后的同伴。

    若落晨煜弹了弹腿上的灰尘,他也不敢有太大的动作,怀里还有一个不让人省心的小丫头。

    对面的人见状,顾不上照顾小头目,蜂拥而上。若落晨煜余毒已清,近来发现功力增进了不少。对付这几个府兵,就像碾死蚂蚁一样简单。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巷子里两户人家之间的院墙下堆满了人。其他未躺的,也鼻青脸肿不敢再上前。

    最后排,两个还能站着的府兵嘀咕两句,其中一人跑出巷子口。

    司徒靖眉头一紧,担心的道:“他们可能是去搬救兵,这里太危险。我们还是...”

    “无妨。”

    司徒靖看了看他怀里的楚安,面露尴尬之色,“夫人怕是受到了惊讶,如此下去不妥...不妥。”

    若落晨煜登时一惊,急忙解释道:“我们并不是夫妻。”

    司徒靖惊恐,“那...她...”

    若落晨煜拍了拍楚安的肩膀,安抚她离开自己怀中,“放心吧,没事了。”

    楚安垂着头,慢慢松开手臂。

    “去看看你的侍卫怎么样了吧。”若落晨煜道。

    司徒靖刚要过去,被楚安抓住衣袖。她摊手,一颗红色药丸闪现在手心中,“给...他吃了。”

    司徒靖问道:“这是什么?”

    楚安蚊声道:“疗伤的药。”

    司徒靖看向若落晨煜。

    若落晨煜在这方面对她还是很放心的,毕竟在城门口是她救了自己,他向司徒靖点点头。

    司徒靖拿起药丸,把侍卫扶到一边,给他喂下。

    “怎么样?”

    “我...没事。”侍卫刚才是被打昏了,没吃药之前已经醒了,现在吃了药体力又恢复一些。

    “那就好,要是因为我的固执害了你性命,我余生何安!”

    “大人,您也是为了大魏。”

    “罢了...罢了。非独角神羊,皋陶无用。”

    “大人...”侍卫忽然指着巷口,惊恐的道:“你看。”

    司徒靖和若落晨煜一起转头,整个小巷前后,眨眼之间挤满了贺赖府兵。

    司徒靖扶着侍卫站起来,看向若落晨煜。

    若落晨煜眺望巷口,一匹红鬃马慢悠悠地从巷口走过去,马上之人正是贺赖乌克苏。

    若落晨煜倒是没什么感觉,他向侍卫问道:“你可还能打?”

    阿峰运气,觉得身体恢复了五六层,惊喜之余应道:“可以。”

    说完,急忙护在司徒靖身前。

    “那好,你家少爷就交给你了。”他转头看着楚安,“今日,不能去你想去的地方了。”

    “那我们改日再去。”楚安并没有想太多。

    司徒靖则一脸愧疚的道:“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逞强过来,连累了你们。”

    若落晨煜借了阿峰的刀,砍下衣尾,撕下来一条三指宽的长条裙边,浅笑着道:“乡下有偷孩子的,家里人都会责备没有看护好孩子的妇人,却不想那罪大恶极的人贩子。你是户阅官,不该犯这个错误。”

    司徒靖微楞,然后惭愧道:“我本意无错,可我实力不够,不该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算来,这也是错。”

    若落晨煜道:“不是你实力不够,是大魏的族权制度有问题。今日之后,还希望你能继续坚守本心。”

    司徒靖猛然望向他:“今日之后?”

    若落晨煜把撕下来的布条捋直,微弯脊背面对楚安,声音柔了几分,“别害怕,今日之诺,绝非戏言。”

    楚安眨着乌黑的大眼睛真诚的看着他,连连点头。

    若落晨煜微笑,把布条轻轻覆上她的双眸,布尾扎在她脑后,“我怕一会儿脏了你的眼睛。”

    楚安感觉心脏都快停止了,她刚刚也抱着若落晨煜,可并没有这般酥麻的感觉。

    “一会拉着我的手,不管听到什么,都想着我在你身边。”

    楚安扬起笑脸,坚定的道,“以后有你在,我便不害怕。”

    若落晨煜拉住她的手,软软糯糯的...

    安抚完楚安,他转向巷口,脸色骤冷,“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侍卫道:“大人的安全就教给我吧,能与战神将军并肩作战,是我十世修来的福气。”

    若落晨煜踢起半截断辕,当做武器。

    霎时间,巷子前后的贺赖府兵前后夹击,一拥而上。这些人都知道若落晨煜是战神,却没有人与他对打过。否则,不会冲得这么勇猛。

    若落晨煜根本没用内力,便杀出一条血路。半柱香的功夫,四人杀出了巷口,抵达平安大街。与刚刚的一幕一模一样,残存的府兵连连后退,不敢进攻又不敢散去。

    平安街上人流似海,看见这般情景自动给他们让出一片空地,远远地观望着。

    若落晨煜与司徒靖四目相对,不免生出惺惺相信之情。

    司徒靖,“武卫将军,此恩如同再造。”

    若落晨煜,“言重了,你我皆是大魏臣子,就该守望相助。”说完,便垂眸看向身边的楚安。眼前白巾粉颜,周围虎狼环伺。此时此地,竟然别有一番意味。

    从巷子里杀出来,他还怕吓坏这个胆小的丫头,没想到一条白巾,竟让她如此安静坦然。

    不远处,贺赖乌克苏已经下了马,一副恨不得吃人的表情,死盯盯地看着这一切。

    既然打不死你,那就让你名誉扫地。

    他环视一周,人流密集,都在看究竟发生了什么,是个绝佳的散布谣言之地。

    他勾勾手指,有人便呼喊道:“武卫将军救敌卖国,故意丢了麦香城。”

    “战神将军保南统俘虏,杀大魏将士。”

    “若落晨煜不忠不义,枉为大魏战神。”

    百姓哪里知道前线如何,听了贺赖府兵的话,纷纷议论起来。

    人群中窜出来一个麻衣男子,大声喊道:“就是这个人,他就是若洛族长,战神将军。就是他害得贺赖将军冤死在阵前,害得我的兄长…也死在南统刀下。”

    麻衣男子话音一落,旁边又有人喊道,“那个杀害贺赖将军的俘虏就在若洛府,好酒好菜的伺候着呢。”

    这二人的话一出,人群顿时沸腾起来,转而对若落晨煜口出恶言。更有甚者,在周围摊位随手抓起鸡蛋和馒头砸过去,零星还飘过几个菜叶子。

    若落晨煜与司徒靖能打贺赖府兵,却不敢对百姓下手,只能尽量躲。

    几个顽皮的孩子,捡起地上的石子,一把一把地扔。幸好他们的力气小,都砸在几个人的脚边。

    “大魏叛徒...大魏叛徒...”

    “大魏叛徒还敢当街行凶。”

    “滚出平京...”

    贺赖乌克苏摸准了若落晨煜不会伤害百姓,摆手让贺赖府兵给百姓让出一条路。

    百姓越围越多,贺赖府兵混迹其中,其中几个人互相使了眼色,亮出手中暗器,射向若落晨煜。

    若落晨煜虽然抵挡了几波暗器,但混乱的场面让他无法辨别暗器的来源,只能被动防御。

    司徒靖从小就有心疾,从巷子里出来,一直靠心中提着的一口气撑着,现如今被百姓气得接连咳嗽。

    阿峰急忙扶住他,“大人,你怎么样?”

    司徒靖脸色惨白,额上是豆大的汗珠。他借着阿峰的力气,稳了稳身子,坚毅地看向若落晨煜,“武卫将军,不要听他们的。”

    若落晨煜在保俘虏的那一刻已经想到会有这一天,所以情绪并没有受到影响。他现在担心的是贺赖乌克苏会趁乱伤了其他人。

    “我们得先离开这里。”若落晨煜道。

    “可是这么多人,我们怎么出的去。”侍卫苦着脸,“还有百姓,杀不得打不得。”

    司徒靖心中急躁,向所有人解释,“你们错怪武卫将军了...咳咳...他不是卖国贼,他为大魏守南山,平北境...他是大魏的功臣...功臣啊。”

    “那他为什么不杀了那个俘虏?”

    “他保护南统俘虏就是大魏的叛徒。”

    百姓哪里懂那些,司徒靖越解释他们越猖狂,已经有人站在桌板上向他们扔茶杯、茶壶,反正看到什么便扔什么,也不管周围商家的脸色。

    司徒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十分坚定地相信若落晨煜,他继续辩解道:“你们不要听信这些谣言,大魏的战俘有大魏法度处置...若落将军绝对不会偏袒战俘...咳咳。”

第三十九章 佛莲

    司徒靖咳嗦的越来越厉害,阿峰急得不行。忽然感觉到身后出现一道黑影,他本能的回击,半途发现是百姓,可是已经晚了。

    百姓哪里是他的对手,瞬间被掀翻在地,痛苦哀嚎。

    “不能激化矛盾,这些百姓是无辜的。”司徒靖来不及了,叹息道:“为人所弊,为人所用,哀哉!”

    人群中又传出煽动的声音,“杀人了,杀了人,朝廷命官杀人了。”

    百姓们的情绪彻底被激化,身边有什么便扔什么,茶水、面粉、扫帚,包围圈瞬间缩小了一大圈,几乎近身围着四个人。

    若落晨煜用手臂环绕在楚安肩侧,替她挡下所有投掷攻击,却无法安抚她不安的情绪,他能明显感觉到她的颤栗。

    毕竟是个小丫头。

    他伺机垂眸,发现她的脸色很不好,小嘴抿得紧紧地,双手死死地抓着他的衣摆。可即便如此,至始自终一声未吭。

    若落晨煜心中不忍,手臂一用力把楚安揽入怀中,一边警惕混在人群中的贺赖府兵,一边用身躯抵挡百姓扔过来的东西。

    “别怕...”若落晨煜紧在她耳边安慰道:“我在呢...别怕。”

    楚安听到这句话,僵直的身子稍微软了点。

    她在若落晨煜怀里点头,蚊声道:“你在我不怕,我就是还有点不适应,控制不住我的身体,以后...以后会慢慢好的。”

    若落晨煜被她的话逗笑了,身体不适应这种话他还是第一次听说,他怜惜地搂紧她的肩膀,

    司徒靖见此情景,又气又恨,急火攻心,眼前一黑,竟然栽倒在地。

    “大人,大人...”侍卫慌了神儿,只能不停摇晃他的身体。

    司徒靖这一倒下,倒是让百姓们停了下来。若落晨煜借机拉着楚安到司徒靖身边。

    他抓住司徒靖的手腕,发现气息孱弱,进而又发现他没有修自家的内功,怕...是真要不行了。

    “你家大人是有旧疾?”

    “这...”

    “如此人命关天,不可儿戏。”

    “哎...”阿峰挠头,坦白道:“我家大人自小就有心病,不能修炼内功。身子也比平常人弱...弱了一些。”

    人群中再次传来窃窃私语:“这是司徒家的公子,从小便得了不治之症,听说活不过二十岁。”

    “不会咳死在这吧”

    “他要是死了,我们会不会被牵连,我...听说那司徒老将军是钟馗转世,杀人不眨眼。”

    阿峰急得满头大汗,哀求道:“武卫将军,求求您,救救我家大人,求求您了。这世上没有比我家大人再好的官了,他要是死了,谁还能真正为百姓着想。”

    若落晨煜有心无力,只好无奈摇了摇头。司徒靖这个情况,就算了圣医堂也不一定能救回来,何况他们现在的处境,根本没有那个时间。

    大魏的官员不是无能便是腐败,好不容易有个好官却要死了,真是命运不公。

    “是啊,我也听说司徒家的公子是个好官。”

    “我...我们没想杀他。”

    “咱快走吧。”

    百姓的情绪来的快,消的也快。眼看着要出人命,瞬间的功夫,又都躲到街道两边。

    楚安听到周围的声音小了,解开蒙着眼睛的布,蹲在司徒靖旁边,若有所思的样子。

    “楚小姐可有良药?”若落晨煜记得她在城门口给自己吃的也是护心的药,试探的问道:“这司徒公子命不该如此。”

    楚安点头道:“他的命我不懂,我这却有一枚护心的药丸,可以先给他吃下。不过心病是大症,恐怕...”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阿峰也知道她城门救急一事,急忙道:“还请楚小姐赐药。”

    楚安从袖口拿出一个玉盒,巴掌大小,通体雪白。她打开玉盒,里面放着几枚形状怪异的药丸。

    可能是两人的目光太过直白,楚安急忙解释,“别看它不好看,药效是好的。”

    若落晨煜浅笑,“无妨。”然后让阿峰尽快给司徒靖服下。

    片刻功夫,司徒靖慢慢睁开了眼睛,不过惨白的脸色和额上的汗珠说明他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这药太神奇了。”阿峰惊喜不已,“我家公子从来没有这么快转醒的时候。”

    司徒靖从他的话中寻得信息,急忙向若落晨煜与楚安感谢道:“多谢相救,武卫…将军,让您见...笑了。我这是...咳咳...老毛病了。”

    若落晨煜瞧了一眼楚安,继而道:“都是楚小姐的药管用,数日前在城门口,我也是吃了这药才捡回一条命。”

    “不对。”楚安紧锁眉头道。

    若落晨煜微楞,他叙述的是事实,怎么就不对了。司徒靖也很诧异,城门口的大战平京城内无人不知,他更是早就打听了一切。

    楚安不慌不忙,看着若落晨煜认真的道:“他吃的药与你吃的药不同。他吃的药是我用七年时间,寻得天下百草炼制而成。”

    若落晨煜震惊,七年时间,天下百草,哪一个词都沉甸甸的,看来这司徒靖真是命大。不过,如此思虑之后竟然有一丝酸楚,他本以为自己是最幸运的人,没想到真正幸运的人是司徒靖。

    司徒靖也很震惊,不禁多看了两眼楚安,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好一个明媚的姑娘。他急忙抱拳郑感谢道:“多谢赐药,在下永生难忘。”

    楚安道:“倒也不必在意,我不是想得到你的感谢。我只是想说这两个药不是一个药。”

    若落晨煜扶了一下额头,略微尴尬。他见周围百姓都散了,算是度过这次危机,药不药的也就无所谓了。司徒靖也有些窘迫,从遇到他们便感觉到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此时他像夹缝中的小虫,进退维艰。

    “我给你吃的药,比这个药要珍贵千倍万倍。”楚安完全没顾他们俩的脸色,继续认真的道。

    什么?

    若落晨煜的瞳孔瞬间放大。

    “我给你吃的药,天下只有一颗,那里面有一整颗佛莲。”

    他难以置信地盯着楚安又黑又亮的双眸。据他所知,佛莲是药书里记载的药王,主体犹如肉柱,酷似人性,佛莲叶托于底部四周,叶色如金。远观如弥勒佛爷坐于莲花之上。再加上它能治百病,如神佛之能,便得佛莲之称。

    传言,朝暮之时,佛莲肉会溢出汁液,滴到佛莲叶上。即便其汁液,一盅可增十年功力,延十年寿命,更不用说它的全部功效。

    在南统边界的药王谷,便是有佛莲汁液才闻名江湖,被称为天下第一谷。

    可现在,眼前的小丫头却说他吃的药里有一整颗佛莲!

    如此珍贵的药,这个丫头怎么会毫不犹豫的给了他?她又是怎么得到的?

    这简直难以置信。

    司徒靖自然也听说过,诧异之情不弱于若落晨煜。只有阿峰一脸迷茫地看着两个人的表情变化。

    就在这时,一辆豪华马车飞奔而来。驾车之人虽已白发,却精神矍铄。马车所过之处,百姓纷纷避开一丈多远。来人正是司徒靖的爷爷,司徒家族族长、首部大人——司徒高莨。

    司徒高莨来不及停车,飞身而下,停在司徒靖身边,急忙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检查。

    “爷爷,我没事。”

    “你有没有事,我说了算。”

    司徒高莨声如洪钟,一点听不出来已过古稀之年。他再三确认司徒靖无碍后,斜眼看向若落晨煜。

    若落晨煜抱拳道:“首部大人。”

    “哼......”司徒高莨嗤之以鼻。

    不过他转身看向周围的百姓,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你们这些蠢蛋,知道什么是战场吗?见过杀人吗?别享受几天太平日子,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若落一族谁骂也轮不到你们骂。你们这些毛都没长齐的蠢人。”司徒高莨连声大骂,吐沫横飞。说也奇怪,那些百姓竟然一个叫嚷的都没有了。

    “爷爷,我真没事了。”司徒靖道,“楚小姐的药却是有奇效。”

    不等司徒高莨说话,杨一便带领南门宿卫军赶了过来。

    “将军,属下来迟了。”杨一急忙行礼。

    若落晨煜刚从佛莲的震惊之中缓过来,便嘱咐道:“无事。送首部大人回去。”

    司徒高莨白了一眼若落晨煜,却转身对楚安降下声音道:“这位姑娘谢谢你了,以后有用得着老夫的尽管开口。”

    楚安眨巴着大眼睛,不知道如何回应,看向若落晨煜。

    若落晨煜只好替她应下,“多谢首部大人照拂。”

    司徒高莨高傲的道:“老夫是对这孩子说的,只要她没进你若洛府的门,便与你若洛府无关。”

    若落晨煜并未生气,老爷子火气大是大了点,倒也说的是事实。他与楚安能走到哪一步还是未知。

    司徒靖急忙圆场,“不管如何,这次多谢武卫将军与楚小姐了。”

    话毕,他又觉得难以表达自己的感谢之情,向若落晨煜补充道,“武卫将军,在下先回去了,来日再登门拜谢救命之恩。”

    若落晨煜也点头,与他拜别。

    司徒高莨让孙子先上了马车,然后背对着若落晨煜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也好自为之吧。”

    说完,也进了车里,由侍卫驾车离开。

    若落晨煜向着车的方向行礼。他记得二叔曾说过,大魏立国时,有几场特别惨烈的战役,全靠司徒一族硬拼下来,几乎至全族牺牲。就算救回来的人也没活几年,到如今只剩下这祖孙二人了。

    若落晨煜眉头紧锁,交代道,“杨一,有时间多在司徒府附近走走。”

    杨一急忙道:“放心吧将军,这些二老爷早就都交代过了。”

第四十章 楚夫人的态度

    贺赖乌克苏撤走了,若落晨煜不想多惹事端,便让杨一不再追查。随后,他雇了一辆马车亲自送楚安回家。

    一路上,楚安垂着头,扣着手指头,依旧很紧张的样子。这种场面一般人都会后怕,何况一个未谙世事的小丫头。若落晨煜想分散她的注意力,便问道:“楚小姐,你的药是从哪里得来的?”

    楚安闻声,缓缓抬起头,眼波流转之间尽是真挚,“我自己炼的。”

    若落晨煜诧异,无论是百种草药还是佛莲,以楚茗之的权利和能力,他也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拿到,他全当是楚家烧高香。可这医家炼药,没有二十年以上的功力绝对不可能,据他所知,圣医堂能炼丹药者不过三人,已是年过半百。即便被誉为天才神医的金梦瑶,也只能做辅助。而楚安只是个十七岁的小丫头,怎么可能做到!!!

    “你自己?”

    “是啊。”

    若落晨煜眉梢微动,嘴角忽然噙着一抹耐人寻味的笑,他不想正面反驳楚安,更...不敢相信她,只好继续试探的问。

    “那你师从何人呢?”

    “我没有师父。”

    “...…”

    没有师傅?若落晨煜刚刚挑起的眉梢瞬间凝滞。

    飞鹰骑给他的消息,楚家的祖辈并没有从医之人,而他们也不是士族,没有错综复杂的族系关系。如此算来,这个丫头十有八九在说谎。

    他不想轻易的判断一个人的秉性,更何况楚安救过他的性命,无论她以何种手段来掩饰自己,以何种目的去接近他,都应该给她一次机会。

    “楚小姐,我希望我们...能坦诚一些。”

    楚安见他神色有异,只好解释道:“母亲曾经让我背过一本书,我都是照着书里的内容做的。如果是我自己...恐怕连草药都分不清楚。”

    楚夫人出自书香门第,祖上曾出过太傅。楚茗之也是靠着楚夫人的家族一点一点爬上来的。所以,楚母严格要求自己的女儿诗书礼仪,这一点可信。可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炼药,还是绝世神药。他...不是不相信,是不敢相信。还好这件事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所以亦不必再深究下去,他便再次转移话题。

    “楚小姐,丹药之事暂且不提。今日事出突然,没有去到你想去的那个地方,但在下以为,还是有必要把你我之间的情况捋顺一下。”

    “捋顺什么?”

    “我们的关系。”

    楚安咬了一下嘴唇,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道:“今天去找你,是想问问你和藤家小姐的事情。但那个司军大人说你会有危险,让我最好不要嫁给你。我考虑了一下,觉得这样是不对的。我嫁给你会有危险,那么她嫁给你也会有危险。我知道嫁给你有危险便不嫁了,她不知道,那就相当于我把她置于危险之中,万一她死了,我是不是属于借刀杀人。所以,我不能把危险转嫁给藤家小姐。所以...我想了想,我还是要嫁给你的。而且藤家小姐好像不喜欢你,她就算嫁给你也会给你惹麻烦,我不想让她给你惹麻烦。”

    楚安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一连串说了这么多话,她拍了拍胸口,长出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复下来。

    若落晨煜哭笑不得,郭安那个小子应该是说了若洛府现在的处境,倒也是真的。但她那个借刀杀人的思维是不是有点过了。

    更让他感觉不解的是,听了这么一长串莫名其妙的话,竟然没有一丝反感。相反地,他觉得楚家小姐挺有趣的,刚刚说想保护他,现在又怕别人给他惹麻烦,而解决这一切的办法竟然娶她。

    若落晨煜想听听她还有什么话说,暂且点了点头,“所以...”

    楚安快速补充道:“所以,你不喜欢藤家小姐,便不该娶她。若是你喜欢藤家小姐,更不该娶她,应该让她去找属于她的幸福。而我——嫁给你,怎么说都是最好的选择。”

    若落晨煜摊摊手,他什么时候说过喜欢藤家小姐了???

    楚安美滋滋地想着:若落晨煜人品好,长的也好,藤家小姐不想嫁是她没有福气。不过,转念一想,福气和性命相比,还是性命重要,藤家小姐的做法也是对的。

    若落晨煜有一瞬间觉得应该纠正她毫无逻辑的观点。但...她是楚茗之的女儿,就像郭安说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难免她不是在用天真掩盖心机,而她身上还有很多解不开的秘密,比如佛莲、炼药。

    他不能冲动!

    这个医术了得,却又如此天真的楚家小姐,到底是什么角色?

    就在此时,马车缓慢停下,紧接着车夫唤道:“大人,到了。”

    楚安急忙撩起车帘一角,三个大字映入眼帘“大宰府”,确实是她家的门口。

    大宰府门口停着两辆马车,马车周围围着不少下人,楚夫人被簇拥在中间,面色焦虑,好像在交代什么。

    若落晨煜先行下车,又扶着楚安下了马车。楚安迫不及待的唤道:“娘亲。”

    这一声让楚夫人全身颤了一下,随即眼眶发红。

    半个时辰前,逃跑的车夫回来禀报五柳巷的事,可把楚夫人吓坏了,立即召集了家里有些功夫的下人准备去救人。

    “安儿,你没事吧。”楚夫人急忙拉过楚安的手,泪眼婆娑的道。

    楚安先是看了看若落晨煜,然后摇头回答道:“我没事...我和武卫将军在一起,他会保护我的。”

    楚夫人这才反应过来,楚安身边还有一个人。那日城门匆忙一见,她早就忘了对方长什么样。

    此时定睛一瞧,剑眉星目,气宇轩昂,确实非一般贵族可比的。

    若落晨煜向楚夫人拱手,“楚夫人,让楚小姐受了惊吓,是在下的不是。”

    楚夫人的眼神柔和了一些,对身边的丫鬟道,“凤儿,你带小姐先进去。”

    凤儿应声,搀着三步一回头的楚安进了府内。楚夫人则把若落晨煜让到一边说话。

    “楚夫人,这门亲事确实仓促,现在若洛府外患甚多,若是楚大人有其他打算,晚辈一定遵从。”若落晨煜抢在楚夫人之前说了自己的想法。

    楚夫人没生气,他既然能说这番话,也算是个聪明人。

    “武卫将军,我是个妇人,不懂你们的朝局之事。我心里只想我的安儿能一生平安喜乐。”说到这里,她的眉梢挂上些许忧愁,“奈何,安儿她喜欢你。若是我坚持阻止,定会伤了她的心,甚至伤了我们母女之间的感情。所以...如果你真的不想娶她,还希望你能直接告诉她。”

    若落晨煜登时明了,这个楚夫人不是个善茬,他们俩都不想促成这门婚事,她却希望让他做这个坏人。

    “楚夫人,南门之事您也知道。楚小姐是女儿家,吃亏的是她。若是她想嫁给我,我不能不娶,否则非君子所为。但若是楚小姐不想嫁给我,我也不会强求。”

    楚夫人以为他会欣然接受,毕竟城内都在传他和藤家的关系。他能有如此说词,也算是重情义的君子。

    “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说了。你与那藤家的关系可是不清不楚,想必以你的心思,更希望娶藤家的小姐。”楚夫人逼问道:“你若是娶了安儿,你能保证一辈子对她好吗?”

    若落晨煜甚是无奈,刚刚楚安说他喜欢藤雯堤,现在楚夫人说他向着藤家女儿,这都是从哪儿听说的,他与藤家真不算定亲。

    “若是我娶楚小姐,藤家的事自然会解释清楚。”若落晨煜停顿一下,继续道:“至于我如何对待自己的夫人,自然是以命相护,这点毋庸置疑。”

    楚夫人皱眉,也不想绕圈子了,“所以说,你是不想做这个坏人了?”

    若落晨煜,“是事情发展到非我能控制的局面了。”

    “若落将军南征北战,还有控制不了的局面吗?”楚夫人笑着道:“再说这些日子,平京百姓都快把若洛府拆了,您不是依旧如此从容。我是妇人之见,可您不一样,您看的比我们都长远,所以您该知道没有感情的婚姻是不会有幸福的,您要是真为安儿着想,便硬下心肠,放下君子之姿,伤了她一次,总比伤了她一生要好。”

    若落晨煜,“楚夫人的话,在下记住了。”

    楚夫人点头,“若落将军的话,我也记住了。今日还要多谢若落将军护佑小女。”

    话毕,楚夫人行礼于若落晨煜,然后回府。

    若落晨煜也坐回马车,一路上心中怅然。国未安定,民未富庶,四海皆是觊觎之徒,他却陷入儿女情长之中,可悲可叹!可这件事终究与楚安无关,她舍命相救,以身相许,纵然有千万般个理由,也不该拒绝她。

    如此想着,马车在若洛府前停下,他入府发现整个府内乱作一锅粥。

    郭安身着灰色麻布衣,双手各提着一个水桶,小心翼翼的穿过月亮门。董桓上半身只着一个褂子,他满面赤红,一肩挑起两筐青石砖,随着郭安的脚步往后院走去。孟津和若落潼格,一个提着铁桶,一个挥舞着扫帚,他们俩身后还跟着两个拿着铁锹的家丁,这几个人正奔着若落晨煜的方向而来。

第四十一章 干活

    若落晨煜疑惑驻足,连飞鹰卫都拿着刷子和抹布,行色匆匆地穿梭在院子里,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都麻溜点,在战场上不是都挺厉害的吗,今天谁也别想给我偷懒...咳咳...”杨管家拄着拐杖,站在院子中间,嘱咐着每一个从他身边走过去的人,“对了,董桓,你力气大,一会儿帮忙去搬石头。孟津,你让飞白去房顶看看,把上面的箭拔一拔,他不是愿意上房吗。”

    董桓闷头应了一声,孟津则苦着脸道:“杨管家...飞鹰卫的职责在京城...他们...”

    “职责?”杨管家眼睛一瞪,“连家都看不住,还看守京城?”

    孟津无奈,“杨管家,话不能这么说。”

    “那怎么说,难道没了若洛府,还有他飞鹰卫吗?”

    孟津咽下后话,杨管家说的没错,可这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再看自己手上的扫帚,得了,现在他们都是打杂的,谁也别挑谁的理。

    转身之际,他看见若落晨煜站在门口,眼睛一亮,急忙投去求救的目光,“将军...”

    “将什么军...”杨管家一声吼,“你快去西墙那边帮忙。”

    孟津摊了摊手,转身没入匆匆人群。

    若落晨煜与杨管家目光相接,也被震慑到了,他刚要开口询问,杨管家把目光转向抬木头的侍卫,“你们快点...磨磨蹭蹭的,你们不是天天在演武场训练吗,就练成这德行。”

    被骂的侍卫急忙加快脚步,恨不得飞起来。

    若落晨煜摇头苦笑,这些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的将士们,被一个老头骂得不敢抬头,场面当真有趣。

    “杨叔,这到底是怎么了?”若落晨煜凑到杨管家身边,也不敢大声说话,只能小声并且恭敬的问道。

    “怎么了?”杨管家没好气的道:“你还问我怎么了,都是你惹得祸。”

    正巧,火鹰从他们面前小跑而过。

    杨总管急忙叫停,“火鹰,你把你手里的东西给你们将军,让他去看看怎么了。顺便去给我把飞白找回来,别让他躲。”

    火鹰一手提着半桶水,一手拿着刷子,苦着脸道:“这个不好吧。”

    杨总管拐杖一抬,“什么不好,快点。在你们心里他是将军,在我这他就是若落家的煜娃子。”

    火鹰急忙给若落晨煜送过来,“将军,对不住了。”

    “到底怎么了?”若落晨煜完全不知所以然,咬着小声询问,“你们谁惹到这位神仙了。”

    “将军,也不知道是谁,在咱们府外墙泼了油墨和污水,后院还扔了石头,砸坏了马舍和几间偏房,还有更可气的,往房顶上射了上千只箭,屋顶都扎漏了,把杨总管气坏了。”

    若落晨煜这才明白过来,还是那个俘虏惹的祸。

    他保持笑意看向杨总管,“杨伯,这事吧,其实...”

    “我不想听...我不管你们朝堂的事,我就管这个若洛府内的事。”

    说话间,二老爷与哑奴从环廊而来。若落晨煜眼尖,先看到了他,刚要求救。对方一仰头居然假装没看见,“哎呀,好像我把什么落屋了,什么来的?”

    他急忙扒愣哑奴的手,往回走。

    杨管家也反应过来,满意的回头,“别想那些没用的了,你们加把劲,兴许还能赶上吃晚饭。”

    “杨叔,术业有专攻,我让火鹰去找工匠...”

    “我向来公平,事由谁起——谁解决。再说了,人家那工匠愿不愿意来还两说呢。”

    火鹰小声道:“将军,还是让属下去处理吧。”说完,提着桶一溜烟儿没了影子。

    若落晨煜摸了摸鼻子,他能在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可今日...连一个小丫头和一个老头子都对付不了,唉,惨啊。

    就在这时,若落鲁瑶和杨一从大门匆匆进来。

    “他们,也是您老叫来的?”

    杨管家点点头,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若落晨煜几近崩溃,这个老爷子是把他全军的将领都叫来了吗?

    “将军,是有什么事发生吗?”若落鲁瑶满面惊疑的问道,毕竟一般情况下,他与杨一是不会一同被传的。

    若落晨煜后退一步,闪出杨总管。

    若落鲁瑶与杨一面面相觑。

    杨总管厉声道,“是我叫你们来的。”

    若落鲁瑶挑起眉毛,“这...”

    杨总管道:“你们日日巡逻,难道是跳着走的?”

    若落鲁瑶在平京日久,对杨管家的脾气自然知道。他瞄了一眼若落晨煜,见他没有任何想管的意思,想必是帮不了自己了,只好试探的问道:“不知...此话怎讲。”

    “你还好意思问?你们若是尽忠职守,为何看不到在若洛府外滋事的暴民。”

    若落鲁瑶顿时面露愧色。这几日确实有手下报,不少陌生人在若洛府外徘徊。可他一想到将军回来了,府内还有飞鹰骑,外面的人就算三头六臂也进不来啊。况且,近日来贺赖府甚是嚣张,他把主要的精力都放在护佑与若洛府走的近的人身上了,确实对若洛府有些疏忽。

    杨总管随手抄起一把刷子,扔给若落鲁瑶,“辛苦领军了。”

    董桓正好从内院走出来,看见这一幕,可乐坏了。“两位大人,随我来吧。”

    若落鲁瑶与杨一一同看向若落晨煜,若落晨煜哪里敢顶撞眼前这位,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迅速撤离。

    “还不去?”杨总管眯着眼睛催促道。

    花匠苗二有些看不过去了,规劝道:“杨总管,还是让我们去吧。”

    “你们去?”杨总管气急道:“你们去能让他们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烦吗?”

    “杨总管,那您也觉得不该留下这个俘虏吗?”苗二追问道。

    杨总管提起拐杖“啪”地又杵在地上,怒道:“就算那些人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也会站在煜儿一边。但是...即便是煜儿,也不能堵我的门,砸我若洛府的房子,毁这府上的一根花草。”

    杨总管对苗二发完火,瞪着若落鲁瑶与杨一,“还不去干活吗?”

    若落鲁瑶急忙接过刷子,杨一则在地上抄起一把不知道谁落下的铁锹,二人谄笑地跟着董桓下去了。

    苗二抹了一把被杨总管喷了满脸的吐沫星子,笑着道:“我去看看他们,都是粗人,别给我的花碰坏了。”

    “等等...”杨总管叫住他,“你刚才问我的话...”

    苗二急忙解释道:“我十三岁入若洛府,跟着老将军走南闯北,如今已经三十年,我...不可能背叛若洛府,我…”

    “我知道你不会背叛若洛府。”杨管家打断他,“也知道你刚刚如此问,是故意的。你是不想让大家误会我的心意。”

    “是啊,这些将士都是热血直肠,您老啊,也是疼惜他们的。”

    “哼,就你嘴甜。你以为我真的有那么大的权利指使得动他们吗?不过是煜儿尊重我,信赖我,我才能如此。他们自然也知道,所以定然不会对我有任何想法。而我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希望他们能再想的周密细致一些,毕竟这平京城是风云际会之地,稍有不慎...”

    杨管家没有再说下去,脸上的愁容已经表明一切,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他们能做的就是替若落晨煜多留意一点,再谨慎一些罢了。

    苗二是个乐观的人,笑着道:“将军自有将军的福运,不是你我这般人能看得透的。我啊,先去看看花,再去找老刘,让他炖一锅肉,晚上给大家补补。你呢,坐下喝杯茶吧。

    另一边,若落晨煜为了躲杨管家,提了两壶酒到府内牢房中,毕竟这一切的源头在这里。

    他下了牢房,屏退牢卫。

    俘虏没有穿牢服,而是换了一身干净的布衣,面容也梳洗过,露出本来面目,细长的双眼,满眼都是精光之色,鼻梁挺拔,嘴唇不薄不厚,隐约中竟有些帝王之相。

    他正悠然地坐在通风口下面,嘴里叼着一根草,利用通风口仅有的光晒太阳。

    “现在是我的休息时间,不要打扰我享受这份清静。”俘虏惬意的道。

    若落晨煜打开牢门,把一壶酒放在俘虏脚边,他则倚着墙,仰头饮了一口自己手中的酒,擦擦嘴道:“我也是来找清静的。”

    俘虏斜眸,打量的他一会儿,露出一个无奈的笑,然后拿起脚边的酒壶,豪饮两口。

    “好酒。”他豪爽地抹了两下嘴,继续道:“让我猜猜,这些天你的遭遇。”

    若落晨煜只是浅笑一下,又饮一口。

    “小皇帝收了你的兵权。皇太后不会接我这个烫手的山芋,自然也不会为你做主。至于贺赖一族,定是百般刁难,哈哈哈...一代战神,难啊!”

    “那我也猜你的情况。”若落晨煜慢条斯理的道:“你的武功习自天砚山。天砚山一代宗师逍芙子乃南统皇子的御用武师。不过,我也很奇怪到底哪个皇子这么不器重,竟然混迹于玄甲军,想必只有宫女出身的萧贵人之子,权王宋胤礼。”

    宋胤礼眉头微动,但也只是一瞬间。他饮尽壶中酒,扔了酒壶,挑眉看向若落晨煜,“你果然很聪明。不过,我虽然是皇子,你也别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消息。”

    若落晨煜道:“你放心,路上不会审你,以后我也不会审你。我想要的东西,你给不了。”

    宋胤礼一惊,“你想要什么?”

    若落晨煜道:“我想要的,很快就会来。”

    宋胤礼道:“你别忘了你的处境,能不能等到还另一说。”

    二人说话间,守卫来禀报,皇帝口谕,明日静心殿召见。这传口谕的公公来的匆忙,若洛府上上下下谁也找不到若落晨煜。最后公公松口,二老爷接旨也可。

    杨管家急忙去请二老爷,旨意接下来,可还是找不到若落晨煜,最后还是二老爷让他们来牢房看看。

    “武卫将军,我还有一事想问。”宋胤礼见他要走,急忙道:“你隐藏我的身份,不怕日后得到皇太后的责罚吗?要知道抓到一个皇子的用处可太多了。”

    若落晨煜笑笑,“你想多了。”

    话毕,离开牢房。

第四十二章 三十六条罪责1

    翌日,若落晨煜上朝,表面是感受皇恩,实则惩办贬责。围绕在天部大人周围的官员给他列出三十六条罪状,若是凿实,条条都是死罪。小皇帝只是偏他一句话,便有朝官撞柱明志。幸好内部大人金天申在场急救,才没有血染大殿。

    在朝堂上说话有分量的三部大人和三大宰辅都未有只言片语。而这一切的推手天部大人——贺赖文言,从始至终未出现。

    面对如此之多的罪责,若落晨煜倒是坦然,他言明无论何种罪责加身,尚有三法司明段。他没有时间自证,只能谁检举谁举证,他在若洛府恭候着。

    就在气氛一度尴尬的时候,一个小公公急匆匆的来报,“陛下...天...天部大人来了。”

    白公公嗔道:“慌什么,陛下在此。”

    小公公愣怔片刻,这偌大的皇宫似乎已经习惯了听皇太后与贺赖大人的指示,一时间竟然忘了眼前的陛下才是天下之主。

    “是...”小公公整理一下衣衫,恭敬的回禀道:“陛下,天部大人求见。”

    小皇帝正了正龙袍,严肃的道:“宣——”

    群臣纷纷议论起来,贺赖文言自从接到贺赖徽的死讯后,再未出府。贺赖徽也一直未发丧。有人说贺赖文言一夜白了头,有人说他得了疯魔症。连小皇帝去探望也被拒之门外,至此再没有人敢进贺赖府一步。

    可不偏不倚,在有人状告若落晨煜的时候他出现了,恐怕只为一件事——替儿子报仇。

    小陛下自然也想到了,他刚刚建立起来的威信,随着群臣的议论一点点溃散,片刻功夫额上已经起了一层细汗。

    不多时,殿门口出现一个魁梧的暗影,虽然看不清面貌,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那是贺赖文言,贺赖族的族长,当朝天部大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暗影临近,只见贺赖文言一身暗紫色蛇藤族服,花白鬓发以七梁冠整齐束在脑后,虽然面色蜡黄,可细长的眼睛迸射出驳杂的冷光,整个人显得肃穆威严。

    “敝臣参见陛下。”贺赖文言微微欠身,右手握拳放在左胸口,行族礼。他的声音延绵有力,完全听不出是一个刚刚失去儿子的父亲的声音。

    “免礼...免礼。”小皇帝急忙道。

    贺赖文言挺直腰板,目光从左往右横扫一遍,即便在若落晨煜身上也没有停留片刻。

    小皇帝双手搓着大腿,感觉气氛有些压抑,遂道:“天部大人身体可还好?”

    贺赖文言声音洪亮,“多谢陛下关怀,敝臣身体在圣医堂的调理下已经无碍,不过这个‘好’字贺赖一族却再不敢用,试问这世间,哪有白发人接连送走黑发人的好。”

    这句话说完,他的目光终于定在若落晨煜脸上。

    若落晨煜从入静心殿开始面色如始,此刻迎上贺赖文言冷峻而又有威慑力的目光依旧坦然。

    他也很认同贺赖文言的话,他的大儿子在定都的时候战死,二儿子天生残废,生不如死,现在连最小的儿子也没了,哪还有什么好。可是贺赖徽的死是自食恶果,怨不得别人。

    “天部大人,演兵处对北境战事和南境战事做了复盘,发现武卫将军触犯三十六条军规,他现在拒不认罪。”御史中丞言为西痛心疾首的道,“这是亘古未有的事,这是赤裸裸地挑衅。”

    “陛下,此事甚重啊!”贺赖文言眉毛一挑,看都没看言为西,直接向小皇帝说话。

    小皇帝眼珠一转,言为西是御史中丞,能压住他的只有他的顶头上司御史大夫光正,遂急忙解释道:“正卿说有些事过于久远,已经无法追溯。还有一些事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只凭推演怕做不了数。”

    “哦?”贺赖文言把目光转向御使大夫光正。

    光正脸色惨白,他虽为御史大夫,但权力在六族之下。他早知自己这个辅手是站在贺赖文言一边的,平日为了躲避打压,常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在让他站出来的是皇帝,是大魏的天子,得罪哪边都不讨好。

    “这...这,确实是如此。但也有监军记录在案,有些事确实有些...蹊跷。”光正一边擦汗一边颤栗的道:“微臣也...也...无法下定论。”

    “不用你下定论,你只要说说哪些蹊跷便可。”贺赖文言以压迫的口吻道。

    “正卿,你就把你知道说出来。”小皇帝知道这是显示他威严,拉拢若落一族最好的时机。

    光正抹了一把汗,咽了咽口水道:“微臣...微臣...”

    光正支支吾吾一阵子,始终没有说出任何有用的讯息。言为西忍不住了,抢上一步道:“陛下,北境七道口一战,粮草被敌军烧毁。武卫将军退回大本营,失了北道口。有人...告武卫将军守粮失职,并且与外邦勾结,才失了北道口。”

    外邦勾结!

    这罪责可就大了!!

    闻者均瞠目结舌!!!

    小皇帝听了不利于若落晨煜的话,气得甩袖子。幸得白公公以“咳嗽”声提醒,才没有失了大体。

    贺赖文言得意的笑了,他不用若落晨煜为他儿子偿命,他要的是若落一族身败名裂,永远退出朝堂,离开大魏。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要说失了粮草的事可不止北征军。”三大宰辅之一的藤袁青终于忍不住了,他沉了一口气道:再说了,武卫将军虽然粮草被烧,但抓了到敌方童闻将,获取不少敌军情报,后又连胜两场,不但夺回七道口,还逼退敌军百里。”

    小皇帝立马来了兴致,问光正道:“可有此事?”

    光正急忙点头,“对对...对。”

    言为西接话道:“臣听说,这武卫将军又把这人放了,实属不该啊。”

    众人把目光再次投向若落晨煜,纵敌归山,也是大罪。

    贺赖文言似笑非笑的继续道:“武卫将军,可是事实?”

    若落晨煜环视一周,在这威严而庄重的宫殿上,站着大魏的半壁江山,他们拥有绝对的权利影响大魏江山社稷。可...他们不是为了巴结贺赖文言,便是中庸缩首,这样的臣子如何堪大任,兴大魏。

    他微微颔首,随即又摇头。

    “武卫将军,您这是什么意思啊?”言为西眯着眼睛问道。

    若落晨煜向小皇帝行礼,然后平静道:“童闻被抓,实际什么都没说。童闻被放,也是我的计划。后秦统帅多疑,童闻为他的左右手,只能以此断掉这只手。”

    “武卫将军,您现在说什么都行了,反正我们也不知道当时的情况,你不如说是你派童闻去做卧底。”言为西讽刺道。

    “陛下。”若落晨煜不想与他浪费口舌,转向小皇帝道:“战果便是最好的证明,童闻死后,三日我便逼退后秦百里。”

    小皇帝连连点头,“却是如此,此后后秦一直退败。”

    “陛下。”言为西言冷道:“微臣是不是也可以这么理解,武卫将军为了胜利可以不择手段,故意丢掉将士们用鲜血夺回的土地,故意放走杀害我们无数同胞的敌人。”

    什么?

    大臣们的心脏接连受到冲击,这件事要是放在他们身上,恐怕已经吓得瘫坐在地上。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藤袁青怒道:“你们今日侮辱武卫将军一人,是在伤万万将士的心。”

    “藤宰辅,您这话说的有些重了。”贺赖文言忽然瞪大双眼,目光凌冽,“他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纵容敌人,残害同泽。难道这次也一样,无论那个南统人做了什么事,他都可以自己的理由放了他,是吗?”

    他停顿些许,又转向若落晨煜,一双阴沉的眸子已经射出冰刀,“南统不是后秦,玄甲俘虏也不是童闻,你的计划不会永远成功。”

    煞时,大殿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贺赖文言的气势压制住了,连小皇帝也不敢再说话。

    若落晨煜无奈,这大殿之上恐怕再无人敢为他只言片语了吧。

    他不怕罪责加身,只担心走不到自己计划的那一步。

    他环视一周,人人垂面,仅有的几个敢说话的,也是为了看热闹。

    “有意思,有意思。”楚茗之忽然笑道:“真是有意思。”

    刘广在楚茗之身边,扯了一下他的衣角,挤眉弄眼让他不要插话。现在的情况明显是贺赖文言有意针对若落晨煜,大战一触即发,你不怕死吗?

    楚茗之当做没看见,继续笑。

    “你笑什么?”言为西横眉冷对,“是在质疑天部大人吗?”

    楚茗之收住笑声,摇头道:“当然不是,我只是想起了一个小娃子昨日给我讲的一个故事,忍不住笑了,和今日之事一点关系也没有。”

    言为西鼻子快气歪了,“这乃龙朝大殿,你居然为一个小娃娃的话逗趣,你这是蔑视朝堂,蔑视陛下。”

    楚茗之道:“言大人果然是扣帽子高手,武卫将军的三十六条罪责还不够,你还要给我也扣一顶子虚乌有的罪帽子吗?”

    言为西和朝堂上的人都知道楚茗之圆滑得很,便不想再与他争执,转身向小皇帝请旨道:“陛下,这等倡优之言,不该出现在朝堂上。”

    小皇帝愁得五官都快挤成一团,他已经对贺赖文言与若落晨煜的争执没办法了,怎么还有来捣乱的。

    “楚卿...你快退下去吧。”小皇帝几乎崩溃了。

    楚茗之倒是坦然,行了礼准备退到一边。却听贺赖文言道:“陛下,能让楚宰辅这般,想必这个故事非常有趣,敝臣倒也想听听。””

    “天部大人。”言为西惊诧,“您怎么能纵容他们呢?”

    “无妨,楚宰辅不妨说来听听。”贺赖文言道。

    小皇帝已经放弃挣扎了你们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吧,“那就说来听听。”

    楚茗之笑着道:“陛下,这可是您和天部大人让我说的。”

    “是...是。”小皇帝不耐烦的道。

    “是这样的,数日前,臣偶然听下人说起,连郡有一人家,最小的孩子被牙婆拐走了,邻居纷纷指责,有人说是孩子太顽皮,到处乱跑才被盯上了。有人指责是家里的妇人没照顾好孩子。哎,大家说说,那罪魁祸首明明是人贩子,可却没有一个人指责,反而怪一心为这个家、为孩子的妇人,你们说好不好笑。”

第四十三章 三十六条罪责2

    楚茗之的话音一落,所有人都替他捏了一把冷汗。这哪里是故事,明明是暗喻贺赖文言与若落晨煜。那北境的敌人便是牙婆,忠心护魏的若落晨煜便是母亲,而无端指责的家人与村民便是贺赖文言与言为西等人。

    大殿内的人都听懂了,一个个目瞪口呆地看着楚茗之,只有藤袁青与少数人面露喜色。大殿之上,连白公公都张大了嘴巴,更别提小皇帝了,一动不动的像座石像。

    所有人都不懂,一向圆滑的楚茗之为何会这般!

    “放肆。”言为西气得咬牙,“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茗之眉毛一挑,犀利的道:“你还不够格说放肆两个字。”

    “我是不够格,可你这比喻就是在说...”他的目光刚转向贺赖文言,却愣住了。

    刚刚这一扫,正好经过大殿门口,一抹幽深的红由远及近...随即,一个威仪的声音从殿门传来,“刚刚的意思,本宫倒是觉得意思很明显了。”

    众人先是狐疑地看着发愣的言为西,听到声音都倒吸一口冷气,继而齐向殿门外望去。果不其然,一个威仪而又冷艳的身影缓缓而来。

    “参见太后,太后万福齐天。”重臣齐声恭迎。

    皇太后在兰公公的搀扶下进了大殿,紧随她身后的是兰面首。她在众臣的恭迎中,款款来到小皇帝身边。

    小皇帝立即起身,唯诺地唤了一声,“母后。”

    今日早朝他完全被贺赖文言压制住了,在皇太后眼中定没有好的表现。

    皇太后一弯笑眼,坐在听政次位——这个位置她坐了十几年,已经坐习惯了。

    坐稳后,她向众臣道:“众卿平身。”待大殿又恢复如初之时,她问道:“这个故事很有意思,对不对?”

    众臣只能尴尬的附和。

    “对...对...”

    “对对...”

    只有贺赖文言面色凝重,眼眸深沉,一言不发。

    皇太后目光拂过所有人,最后落在言为西身上,幽幽地道:“这是朝堂,是有国法纲纪的魏朝堂,不是酸儒的辩论堂。北境之战推演之后,尚有六部、三省、廷尉处预判、三审。即便要定责也是得三法司来定,最后还要哀家和陛下的金印,才能盖棺定论,难道有人有如此大的权利,一言可定罪?”

    言为西额头的冷汗瞬间就流下来了,他急忙下跪,“皇太后,微臣不是这个意思,微臣怎敢啊。”

    皇太后没有理会他,目光转向贺赖文言道:“武卫将军一心为国,十四岁便戴孝出征,忠心可表。”

    贺赖文言丝毫未动,依旧是冰冷的表情。最后,皇太后把目光洒向所有人,继续道:“你们要记住北燕后秦联合攻魏,狼子野心的是他们。不要做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言为西虽然偏向贺赖文言,可他也不傻,自然听出皇太后得意思是向着若落晨煜。

    这大魏朝堂上,他怕贺赖文言,但更怕这个女人。

    他急忙匍匐在地,行大礼道:“是是。听太后一言,胜读十年书。”

    皇太后满意的点点头,半弦月眼终于有些柔光,“那天部大人呢?”

    贺赖文言咬了咬后槽牙,皇太后有意打压他,决不能坐以待毙,成为第二个若落酆。

    贺赖徽的死,他恨,他也喜。他要用儿子的骨灰埋葬一切试图夺取贺赖族权利的人。

    “皇太后之言,天下哪有人敢不听,敝臣自是如此。”贺赖文言沉下声音,郑重其辞的道:“但若是有些人欺我贺赖族无壮益少年郎,我就是拼尽这把老骨头,也不会放过他。”

    “贺赖将军为国捐躯,忠勇之心可鉴日月。天部大人是国之顶梁,为国为民,天下人都该感恩于贺赖一族,哪有欺辱一说。”皇太后挑了挑眉,继续道:“不过,是非对错也不是只言片语便可决定的。朝堂自有朝廷的法度,法度之内,谁也不能乱来。”

    贺赖文言眉头下压,法度之内不能乱来,那法度之外是不是就各凭本事了。他傲睨若落晨煜,皇太后也不是毫无顾忌的帮你。

    若落晨煜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叹息不已。皇太后想借他的手打压贺赖文言,贺赖文言想杀他稳固朝中地位,顺便向皇太后示威。这两个人各怀鬼胎,却苦了他。

    “不过,武卫将军。哀家让你驰援南境,你不但丢了麦香城,还护主帅不利,也该罚。”皇太后继续道。

    “末将任凭皇太后责罚。”若落晨煜只能如此。

    皇太后看向元夕,“陛下,觉得如何处罚武卫将军呢?”

    元夕心里乱作一团,轻了天部大人不能同意,重了又对不起若落将军,皇太后是又给他一个难题。

    “这...”元夕如坐针毡,“那个...”

    “陛下,末将愿先领八十军棍,告慰贺赖将军。”若落晨煜上前一步,单膝跪地请罪道:“再承诺半月内收复麦香城,若是不成,以死谢罪。”

    元夕惊愕失色,“若落将军...你怎可如此轻率的立下军令状。”

    不光皇帝这般,所闻之人无不目瞪舌僵,他是不是疯了?

    皇太后亲自为他开罪,他还要立军令状?

    “武卫将军,麦香城已被南统大皇子以重兵驻守。眼下四征未结,朝廷已经没有与之抗衡的大军的派遣了。别说半个月,就算是半年也不一定能收复啊。”一直未曾言语的左部大人,步六狐族族长单止语重心长的道。

    藤袁青前额紧皱,“武卫将军,不可戏言啊!”

    贺赖文言面色依旧阴沉,他不管麦香城是否能夺回来,他要的是斩了若落一族的根基,八十军棍确是很重,但也要不了若落晨煜的命。他刚想张口反对,楚茗之抢先一步道:“战神果然是战神,有胆识有气概,小女果然没有看错。”

    藤袁青白了楚茗之一眼,“你不是还想把女儿嫁过去,难道就不怕守活寡?”

    楚茗之最疼女儿,整个朝堂都知道,他一听到有人拿他的女儿逗趣,顿时气红了脸,梗着脖子道:“怎么,你孙女嫁过去就不守活寡了吗?”

    藤袁青也不是善茬,“我孙女是福星转世,自会护佑自己的夫君。”

    楚茗之不甘示弱,“小女不用这些有的没的,已经救了武卫将军一命,到底谁是福星,大家心里都有数。”

    藤袁青撇嘴,“你那是凑巧了,你也不是行医世家,还能像圣医堂一样吗!”

    楚茗之冷言,“你不要说这些没用的,你承认不承认是小女救了若落将军?”

    刘广扶着额头,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他们三个主管三省内政,平时便被六大家族看不起,没想到今天丢人都丢到皇太后面前了。

    “放肆。”贺赖文言怒斥道:“这是朝堂,岂容你们谈论男欢女爱之事。”

    藤袁青和楚茗之各自负手而立,转向一边。可他二人心里窃喜,这一吵丢了他们的面子是小,却给若落晨煜争取了时间。

    须臾,他们又互相看了看,没想到彼此还能有这个默契。

    “呵呵...无妨。”皇太后不怒反笑道:“大魏十年征战,多少少年壮士埋骨他乡。如今战事已闻,是该多想想儿女情长,以繁荣我大魏根基。不过,武卫将军,你可知道立下军令状的后果。”

    若落晨煜道:“末将知道,末将也是有一事要事先言明。”

    “什么?”

    “南统俘虏之事由末将处置,不得任何人再干预。”

    “这件事本来也是交给你处置的。”

    “皇太后,末将自是听从您的旨意,但是这平京里还有不少人企图染指。”若落晨煜目光扫过贺赖文言和他的党羽,继续道:“末将今日斗胆要一道圣旨。”

    皇太后眉毛微微挑起,这孩子是真的打算和贺赖一族斗到底了。不过,这样也好。若是他胜了,贺赖一族便不再有威胁。即便他败了,也能挫挫贺赖一族的锐气。而她也想看看若落晨煜到底有几分本事!

    “好,哀家答应你。”皇太后道:“这件事便到此为止,谁也不许再言它”

    贺赖文言一直没有机会插话,“太后,陛下...”

    皇太后猛然瞪大眼睛道:“天部大人,可是对哀家的话有什么不满?”

    贺赖文言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好咬紧后槽牙道:“敝臣自是唯太后,陛下之命是从。”

    这一场鸿门宴,终于落幕。

    若落晨煜如愿以偿拿到圣旨,虽然朝后又被贺赖文言的党羽一番奚落,但已是无所谓。其实,与言为西等人相比,他反而是看着冷脸苦腮的贺赖文言顺眼点。

    随之,他又瞧见藤袁青悄无声息地随着小皇帝去了偏殿,也只能无奈摇头。藤袁青一心想帮小皇帝夺权,可现在终究不是时机啊。

    皇太后为何想动贺赖一族却迟迟不肯动,就是在以贺赖一族牵制他们。同样的,太后也在利用小皇帝阻止贺赖一族扩权。三足鼎立之势,哪一方先沉不住气,便会失了先机。

    哎...若落晨煜只能叹气,以他现在的能力也无法干预什么,而且他也志不在此。

    夺回麦香城才是他最首要的事,若落晨煜无奈的走出内廷,却被楚茗之拦住。

    显然是故意等他的!

第四十四章 笼络若落晨煜

    “武卫将军。”楚茗之故意走在最后,主动向若落晨煜说话,“可否借一步说话。”

    若落晨煜点点头,伸手礼让道:“楚大人请。”

    二人移步到一旁的环廊,楚茗之寒暄一句,“今日我讲的故事是从我家丫头那听来的,也不知道是谁给她讲的。”

    若落晨煜含笑道:“楚大人博学多识,想必楚小姐只说了几个字已经被您融会贯通。”

    “哈哈…哈哈哈”楚茗之得意地大笑,也不怕旁人听到,“既然我们的故事都差不多,想必你我对于这门亲事心中所想也是一致。”

    若落晨煜气定神闲的道:“楚大人怎知我心中所想?”

    楚茗之小眼睛一眯,“别装了,咱们就明人不说暗话。”

    若落晨煜,“不知道楚大人到底要说什么?”

    楚茗之哼声道:“呵呵...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女儿,而我也不想安儿嫁到你若洛府。当然,我不想做这个坏人,所以...”

    若落晨煜无奈,楚夫人的话犹在耳畔,他们俩果然是夫妻,“楚大人,您的心情我能理解,如果你好好和楚小姐谈谈,我相信她也能理解。”

    “我家那丫头,脾气固执的不得了,就像...”楚茗之忽然吸口凉气,眼神闪烁。随即又坦然的道:“呵呵...就像我一样固执。”

    楚茗之说完上下打量若落晨煜,一改刚才的态度,点头道:“其实,我对你刚刚的表现还挺满意,我还真想看看你和贺赖老鳖谁能斗得过谁。这样吧,你若是赢了,我便把安儿嫁给你。你要是输了,呵呵...估计我也不愁怎么劝安儿了。”

    若落晨煜暗叹,不愧为楚狐狸,心里的盘算门儿清,可能把自己心里的小九九直接说出来,也算他还有点坦诚。

    “楚大人,您千万别期待了,我志不在此。”若落晨煜行礼,欲告辞。

    “哎,你等等。”楚茗之拦住去路,“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劝你还是不要跟着那个老不死的蛮干。他一大把年纪,就算明天死了,也活够本了,可你不一样。”

    若落晨煜皱眉,“楚大人说什么,我真的听不懂。”

    楚茗之道:“好,听不懂也是好事,我希望你一直不懂下去。”

    话毕,楚茗之先行离去。

    若落晨煜无奈摇头,他怎能不懂。

    现在看来,藤宰辅助小皇帝夺权之心整个朝堂都知道了,这步险棋恐怕不见血光不会停止。

    若落晨煜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转向偏殿,那里便是血光的起点。

    偏殿之中,小皇帝和藤袁青确是在商量夺权之事,不过他们走的第一步是想笼络若落晨煜。

    藤袁青今日朝堂并未多言,心里却窃喜。当初皇太后参政,一手扶持了贺赖一族,这两座大山一直无法撼动。现如今贺赖文言恃宠而骄,皇太后毕竟是皇族,不可能任由他胡作非为,今日朝堂便是最好的证明。皇太后想要扶持若落一族,如果他们能先获得若落晨煜的支持,那么太后还政便指日可待。

    小皇帝还有些犹豫,一来他曾经负过若落晨煜一次,二来若落府多年不涉朝堂,根基与贺赖一族相差甚远。今日朝堂就是最好的提醒,几乎全是帮着贺赖文言说话的人。

    藤袁青反倒不这么认为,若落晨煜虽然手上无兵权,但他的飞鹰骑可抵万军。而且征战多年,军中大部分人都视他为战神,心之向往,必定一呼百应。他本想用联姻一事拉拢若落晨煜,但横空出来个楚茗之的女儿,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藤宰辅,您对武卫将军有多少把握?”元夕迫切地问道。

    “陛下,若落将军无论是心思还是心性,都高于常人,他又在北境历练多年,见过生死无常...心中所图,臣一时还捉摸不透。”

    “他所图,无非就是让若落一族更加强大。”

    “陛下,非也。”藤袁青急忙道:“他若是贪恋权势,必然不会放弃兵权。”

    “那他要什么?”

    “哎...”藤袁青摇头道:“微臣试探几次,都被他搪塞过去。刚刚朝堂上,他也只是想夺回麦香城,他的性格确实很像若落老将军。”

    “那他是不想帮孤了,哎...当初若落老将军离开平京,便是不想再管朝廷之事,他又怎么会忤逆他父亲的决定。”元夕一时竟惆怅起来。

    “陛下,您不必如此烦思。”藤袁青开解道:“若落将军既然敢与贺赖一族对抗,便已经卷入了这场权利争斗的漩涡。若落将军是个性情中人,性情中人最在乎的就是‘情’字,微臣一定会让他站在您这边的。”

    “你是说用您的孙女?”

    “按理来说,楚大人的女儿为他那般,任谁都会迎娶进门,但他偏偏没有,这说明他还是在乎雯堤的,只要他有迟疑和顾虑,这件事就有反转的余地。”

    小皇帝急忙起身,握住藤袁青的手,“藤宰辅,孤现在只能指望你了。”

    藤袁青急忙下跪,“陛下,您折煞老臣了。老臣就算是死,也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乱了朝纲。”

    二人说话间,白公公一路小跑进来,“陛下......”

    小皇帝急忙正身,稳声道:“怎么了?”

    白公公愁眉苦脸的道:“陛下,汪大人又收到了很多请求处死南统俘虏的本子,有些还是血谏。他不知如何处置,求陛下明示。”

    元夕之前让内政官把上书请求处死俘虏的本子全退回去,看来是他想的太天真了。

    “藤宰辅,这怎么办?”小皇帝慌了。

    “陛下,不必惊慌。今日朝堂皇太后不是明示了吗,给若落将军全权处置的权利,您就只管下一道圣旨便可。”

    “是啊,孤怎么忘了,孤现在就下旨。”

    若落晨煜回府的路上,看见不少儒生在平京府尹门前静坐示威,不用想也知道是请求处死南统俘虏的示威。他到府前,看见若落鲁瑶带宿卫军在门口徘徊。

    现在不止有泼粪、扔石头、射箭的激愤之人,还有不少江湖义士半夜偷袭,其中不乏高手。若洛府的府兵有些招架不住,飞鹰骑没有御旨不能全军入平京,只能由飞白几个人来回传递消息。所以,若落鲁瑶和杨一两人合计,留一小部分人看守贺赖乌克苏,其他人则利用巡逻的便利轮流守住若洛府,以免出什么不测。

    若洛晨煜回到府中,看见刘娘送两个贴心丫头背着包裹从侧门离开。

    “刘娘,这是?”若落晨煜问道。

    刘娘笑着道:“没事没事,就是送了两个丫头而已。”

    “我记得他们是杨管家特意给你安排,伺候您的,您不是挺喜欢她们的吗。”

    “哎呀,我这利手利脚的,要什么人伺候。”

    别说是刘娘了,就算是经过训练的细作也逃不过若落晨煜的眼睛。他语重心长的道:“刘娘,您和我说实话,到底是怎么了?”

    “哎...刘娘不想瞒你,这两个丫头人倒是挺勤快,但是嘴太碎了,我就是见不得任何人在背后说你。”

    若落晨煜心里一暖,感激的道:“刘娘,说说又死不了人,她们也不一定有什么坏心眼。”

    刘娘撇嘴,“那也不行。好了,这件事你就别管了。”

    若落晨煜苦笑道:“那要是大家都议论,您还把他们都退了吗?”

    刘娘挺着胸脯,义正言辞的道:“那还能留着他们,大不了以后我给府上做饭,我伺候你们。”说完,便气呼呼地便往后院去了。

    这么多年,他之所以能安心在外征战,就是因为有他们在。他们都是为若洛府付出了一辈子的人,这份恩情,他不知道如何回报。

    若落晨煜更加坚定守护若洛府的决心,他转身去见二老爷。二老爷在喝茶,身边是哑奴在伺候着。

    若落晨煜先行礼,然后接过哑奴手上的茶壶,打手势让他离开。

    二老爷含笑着的道:“煜儿啊,我这你不用惦记,有哑奴就够了。再说了,还有杨总管和刘娘呢!”

    “是,我明白。”若落晨煜道:“可他们毕竟年纪大了。”

    “我知道,你是舍不得他们太操劳。”二老爷笑着道:“可是你要是让他们闲下来,他们也会不习惯的。”

    若落晨煜会心一笑,“您老说的是,但现在若洛府风雨飘摇,我担心...”

    “担心连累我们?”二老爷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煜儿,你要记住。你是若洛府的主心骨,你只要不怕,我们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你只要没事,我们便都无碍。若是真有一天若洛府不在了。我相信,没有一个人会怨你的。”

    若落晨煜脸色赧赧,煮茶的手停顿一下,“二叔,谢谢您。”

    二老爷放下茶杯,慈爱的看着若落晨煜道:“过来坐吧,说说今日上朝的事。”

    若落晨煜故意避开军令状和八十军棍,复述了一遍朝堂上的事情。

    二老爷担忧的道:“这次是真的与贺赖族对立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若落晨煜道:“二叔,我既然敢回平京,便没有什么可怕的。而且,我已经筹划好了一切。只不过...”

    二老爷见他停顿,接着他的话道:“只不过,你没想到藤老会如此执着夺权一事。哎...这小皇帝一年比一年大,有些心思是对的。只不过他年年说改制,但到了最后,却又无疾而终。之前藤老也找过我,但是现在时机不成熟,我便没应下。”

    若落晨煜点头道:“集权是好事,但陛下心若不坚,必然无成,就算我搭进去整个若洛府都不行。”

    “那你如何打算?”

    若洛晨煜笑,“我还是做我该做的,能做的。我曾经答应父亲三件事,我得先把这三件事办了。”

    二老爷点点头,心满意足的笑了。

    忽然他一拍大腿,“哎呀,有件事差点忘了,藤老的孙女在后院等你的。”

    若落晨煜顿时感觉后脊梁发凉,“她怎么来了?”

    二老爷摊摊手,“这事我可不能帮你了,你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第四十五章 藤雯堤

    若落晨煜先回房换了一身便服,才硬着头皮到了后院,还没到偏厅,便听见两个丫鬟窃窃私语。

    “她怎么如此不知检点,大姑娘主动来找将军。”

    “我听说,她自从病好了,就像变了一个人。”

    “就算再变,也不能不守礼数啊。”

    “就是啊,还分腿坐着。这样的女子,将军是不会喜欢的。”

    “你知道将军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吗?”

    “我...我虽然不知道。可总得是巾帼将军才能配得上将军吧。”

    若落晨煜轻咳,两个丫鬟急忙行礼后离开。自从回来,他已经听的不厌其烦了,索性就随便她们说了。

    他走近偏厅,只见藤雯堤一身白色骑服,手中攥着长鞭。一条腿曲起来,脚踩在椅子面。一条腿随意的搭着,来回晃悠。手中抓了一把瓜子,嗑得十分投入。

    确实有些...不像闺中女子。

    他也见过各种各样的奇人,并没有太过吃惊。

    “藤小姐。”若落晨煜出于礼貌,先行开口。可他的话音还没落,一只茶杯便照着他的面门飞了过来。

    若落晨煜身子微侧,徒手接住,里面的茶点滴未溢。

    藤雯堤活动活动手指,然后靠在椅背上,感叹道:“有武功真是好。”

    她本想给若落晨煜一个下马威,可偏头看向若落晨煜的时候,眼睛忽地直了。

    正午的阳光虽然有些刺眼,可依旧能看清他整个人。他全身被阳光包围着,像谪下仙人一般踏进偏厅。

    若落晨煜多年征战,整个人看起来比一般人刚毅,而他的面容偏又生得儒雅,结合起来简直超凡脱俗。

    “藤小姐,若洛府的杯子可是并不多。”若落晨煜无奈的道。

    藤雯堤轻咳一声,她绝对不能被若落晨煜的外表迷惑,“咳...不是没碎吗,就算碎了。大不了我赔你,这一个杯子我还赔得起。”

    若落晨煜轻笑的道:“我知道藤小姐赔得起,可赔的东西终究不如原来的好。”

    “怎么?”藤雯堤不解的道:“你这杯子还有什么来历?”

    若落晨煜道:“不是有来历,是有感情了。”

    “哈哈哈...”藤雯堤大笑,“你和一个杯子有什么感情?”

    若落晨煜道:“难道藤小姐对藤府的东西不爱惜吗?”

    藤雯堤撇嘴道:“这个,你管不着。不过,我倒是想听听你和这个杯子的感情。”

    若落晨煜含笑道:“藤小姐,您等我两个时辰,不是为了与我讨论杯子的事情吧?”

    藤雯堤收住笑容,忽而严肃的道:“你真不知道我为什么来?”

    若落晨煜无奈,为什么最近与他说话的人都要这么问,他也不是神仙,怎能事事预料如神。他只能反问道:“难道,我该知道你的事情吗?”

    藤雯堤撇撇嘴,“外面可都传言,你是当今天下第一智者,猜不到的话,就是浪得虚名了。”

    若落晨煜道:“外人言不可多听,亦不可多信。何况,我筹谋的都是我想做的事情,可我实在想不出来,藤小姐与在下有何可关联的?”

    藤雯堤俏容微变,若落晨煜的话的意思是没有把她放在心上,这和她之前预想的不一样啊。她提了一口气,再次确认道:“你真的不知道?”

    若落晨煜肯定的回应,“不知。”

    藤雯堤攥紧拳头,那日在城门口她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她不喜欢这门亲事。她认真的盯着若落晨煜的眼睛,他的眼睛极亮,似乎藏着巨大的能量。但是细看之下,他的眼睛又如湖水般清澈见底,不曾藏着一丝污垢。

    罢了,为了达到目的,就忍了这一次。

    她收回目光,沉了口气,尽量平和的道:“好,那我就直说了。我这次来,是想问你,联姻的事你想的怎么样了?”

    若落晨煜平和的道:“我没有想。”

    “没有想?”藤雯堤眉头一紧,咄咄逼人的道:“你就这么确定我能嫁给你?”

    这次换若落晨煜皱眉,“滕小姐,你与我定的娃娃亲是双方长辈的意愿,我本意不想推脱。但是你若不想嫁,我不会强娶。”

    其实他还想加一句,自家的长辈也没算答应,又怕了拂了她的面子

    藤雯堤猛地站起来,凑近若落晨煜,盯着他片刻,又在他身边转了一圈。

    “藤小姐,你有什么想说的,便直言出来,不必与我兜兜转转。我敬重藤宰辅,所以我希望你能有一个好的归宿。只不过,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都不受我的控制。”

    藤雯堤像是没听到若落晨煜的话一样,站在他身边一侧,展眉舒颜道:“其实,你真的挺好看。可以说是我见过的人中最帅的。”

    她忽然把手搭在若落晨煜的肩膀,又拉近了一些距离道:“但是,我是个粗鄙的女子,你最近也应该听说了,我逛窑子,进赌坊,玩的很开,我真的不适合你。”

    若落晨煜推开她的手,无可奈何地摇头。

    “你摇头是什么意思?”

    若落晨煜叹气道:“为什么你们想做的事不敢自己做,总要别人替你们做呢?”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想悔婚。可希望我能主动提出来,对吗?”

    “很聪明。”

    “这句夸赞不敢当,你的意图恐怕连哈哈儿也能看出来。不过,你不觉得这样对我很不公平吗?”

    藤雯堤偏头道:“我高兴啊,我开心啊。”

    “为图己一时愉悦,便不顾别人的感受,这是藤府的家训?”

    “别说那些我听不懂的,你难道还非我不娶吗?”

    若落晨煜站起身,认真的看着藤雯堤道:“不如听我的建议如何?”

    “你说。”

    “如果你不想嫁,我们可以一起去找双方长辈说清楚,这又不是什么有辱家门的事。以我对藤老的了解,他定能理解我们。你也别想那些旁门左道的事了。”

    藤雯堤诧异的道:“你真的愿意如此?”

    若落晨煜浅笑道:“难道不该如此吗?”

    藤雯堤有些难以置信,她本以为会碰壁、受辱,甚至动手,没想到竟然如此快速解决了。在这种心境下,她再看若落晨煜,剑眉星目,仪表堂堂,更是好看了。

    这个和本子里写的不一样啊,要不先不退婚了,再看看?

    “那个...我今日来,不会伤了你的自尊吧?”藤雯堤挠头道:“不过,我也确实不是当初的藤府小姐了,我真的希望你不要把这件事怪罪到藤府,怪罪到我爷爷身上,今日我来都是我一个人的想法。”

    若落晨煜现在是真的没有把心思放在儿女情长上,何况一个楚安已经让他头大,实在考虑不了她了。

    “藤小姐,您多心了。您进来的这座府邸很可能明天就不复存在了,您其实不必在意这桩婚事。”他加重了最后两句话,“你记住我今日的话,你若不想嫁,我绝对不会强娶。”

    被如此干脆的拒绝,她的心里有些不痛快,甚至还有一丝不甘。不过,平京城内确实都在传他包庇南统俘虏,得罪了贺赖一族,要遭殃了。

    “我...我暂时是不会嫁的。”藤雯堤迟疑的道:“我...我...”

    “藤大人只有你这一个孙女。”若落晨煜打断她的话,“他定然会全心为你着想,你最好是和他老人家谈谈。”

    藤雯堤盯着他,想从他的神情中捕捉到一丝讯息,看他是否在说谎。

    若落晨煜似是明白她的意图,目光如炬,丝毫没有任何闪躲。

    两人对视片刻后,藤雯堤的脸忽地红了,她急忙转过头,吞吐道:“那个...我也不想顶撞...顶撞我爷爷。如果...如果我们非要成亲。你得给我点...”

    “没有非要。”若落晨煜再次打断她的话,斩钉截铁的道:“成亲不是儿戏,我是绝对不会拿联姻做朝堂争斗的筹码。我若成亲,必然出自真心实意,护她一世安康。”

    藤雯堤见他这般严肃,不但没有害怕,心反而跳得更快了。

    她这是怎么了?

    “那个...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先走了。”藤雯堤说完,急忙离开。

    若落晨煜望着她的背影,惆怅不已,这些女子到底都在想什么?

    藤雯堤离开后,若落晨煜把郭安和董桓叫进来,直接质问道:“是你们俩谁安排她进来的?”

    董桓急忙指向郭安,“是他。”

    郭安还以为他能挺上半盏茶的功夫,没想到一口茶的功夫都没到,他就招了。郭安怒而不发地看着董桓,董桓像个没事人一样,摸摸脑袋,看看门口,“那个,将军,演武场好像还有事,我先过去了。”

    说完,一溜烟地跑了。

    若落晨煜倒不是想指责谁,可俘虏、麦香城、贺赖一族、改制、父亲的遗愿,每一样都萦绕在他心头,丝毫没有喘息的机会,怎么有时间言鸳鸯之语。

    他叹口气道:“以后联姻的事情你们不要插手,现在不是谈这些的时候,眼下当务之急是保住南统俘虏。”

    郭安急忙抱拳道:“是,将军。”

    若落晨煜的神情终于舒缓一些,“明日,我要去廷尉处领八十军棍,你陪我去,不要告诉其他人。”

    “怎么回事?为什么要罚军棍?”郭安震惊,八十军棍可不是闹着玩的。

    若落晨煜坦然道:“这是我自己请的。”

    若落晨煜把朝堂的事情说了一遍,对别人不言是不想他们担心,但是郭安不同,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若落晨煜从心里依靠着他。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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