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麾下志之我只负责救夫君TXT下载麾下志之我只负责救夫君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麾下志之我只负责救夫君全文阅读

作者:妲聪明     麾下志之我只负责救夫君txt下载     麾下志之我只负责救夫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 同归于尽

    董桓站稳脚跟,低头看了看胸口,感觉像被蚊子叮了一样,有点痒,并不痛。

    他抬起头傻笑道:“呵呵...我没事。”

    但当他转身欲帮若落晨煜的时候,猛然瞪大双眼,整张脸涨得通红,一股钻心的疼痛瞬间席卷全身,痛得他不敢再移半步。

    若落晨煜距离他最近,发现他的脸色不妙,心下“咯噔”一声,那宋胤青不可能无缘无故扔扇子,扇子里怕是有什么玄机。他来不及多想,急忙来到董桓身边。

    董桓额头上全是豆大的汗珠,面色铁青。若落晨煜急忙点住他身上的几处重要穴位。

    董桓还想逞强,被若落晨煜以命令的口吻要求不要动,让他自己运功疗伤。

    郭安与飞白见此情景,也急忙飞奔过来。二人见他痛苦的表情,心下难忍。

    “这是怎么了?”郭安急迫的问道。

    若落晨煜并未看清扇子里射出来的究竟是什么,不好判断是暗器还是毒药。但他余光在草丛里发现一根极其细小的银针,在太阳的照射下反着刺眼的光。

    飞白顺着若落晨煜定睛的地方寻起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他举给若落晨煜与郭安,并怒道:“太阴毒了。”

    银针在血液中流动特别快,如果走到心脏则必死无疑。几个人的人都提到了嗓子眼。

    若落晨煜在北境征战的时候,曾经中过一次这种银针暗器,幸好当地有隐姓埋名的神医,在一炷香的时间内用磁石将其吸出,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可现在...哪里去找磁石,以董桓的武功能坚持一炷香的功夫吗?

    若落晨煜不敢往下想,以手抵住董桓的肩膀,将真气灌输到他的体内,助他控制银针。

    飞白小脸紧绷,他平日里虽然看不惯大大咧咧的董桓,可南山之战后,他知道董桓粗犷的外表下埋藏一颗真挚、勇敢的心,他早已经把董桓当成亲兄弟。

    眼看着亲兄弟受罪,比他自己受伤还难受。

    他转身怒指已经注定成败局的的宋胤青,道:“快说,怎么救他。”

    二皇子一边后退,一边诡笑:“呵呵...这针没打到战神将军的身上,真是可惜了...可惜了。”

    “你...无耻。”

    郭安也在极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他自来平京帮若落晨煜,已经将这些兄弟当成自己的亲人。

    他觉得自己不能乱了方寸,这个宋胤青油盐不进,只能威胁,“你要是不救人,就…休想活着离开这里。”

    宋胤青脸上不屑,“一个手下而已,何必如此。”

    一个手下而已?

    若落晨煜被这几个字刺激到了,他在外征战十年,随他出生入死的都是像董桓这般的兄弟,没有他们,何来的北境告捷,何来的大魏太平。他见董桓脸色好转不少,慢慢收回真气。

    郭安急忙接过他的活,继续照顾董桓。

    他则转身直面宋胤青,横眉怒目,面似阎罗,紧接着一步步逼近他。

    宋胤青咽了咽口水,刚刚的气势瞬间减了一半,接连退了两步,结果脚下不稳,摔倒在地。

    他顾不得站起来,连滚带爬的往受困百姓那里奔去,待他再回头时,一股寒意不由自主腾然而起,直达心底。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落晨煜面无表情,字字加重道。

    “若落晨煜,我根本不就怕你。”宋胤青连滚带爬的想站起来,仍然在呈口舌之快。只不过,颧骨上的肉暴露了他在心虚,一直在不停地颤抖着。

    若落晨煜的目光越来越阴冷,他每走一步,就在对他作出一句死亡警告。

    “他死...你也活不了。”

    “我...”宋胤青环视四周,除了王五已经没有一个完整的手下。而王五分身乏术,没有精力护着他。

    他咽了咽口水,改口道:“我有一块磁铁,可以把细针吸出来。如果我给你,你能让我离开这里吗?”

    “磁石给我,董桓活着,你才有机会活着。”若落晨煜的话不容置疑。

    二皇子爬不起来,索性不挣扎了。他对若落晨煜道:“磁石在我怀里,我的手已经废了,你自己来取。”

    “将军,小心有诈。”郭安道:“我去取。”

    “不行,我只让战神将军来取,否则我就毁了它。”宋胤青威胁道。

    若落晨煜丝毫没有犹豫,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宋胤青身边。

    宋胤礼喊住他,“他绝对不会这么轻易给你。”

    若落晨煜连片刻迟疑都没有,迅速俯身。

    就在这一刹那,一道寒光闪现,以若落晨煜的身手完全可以躲开,可他纹丝未动,任凭匕首刺入身体。与此同时,他在宋胤青怀里拿出磁石。

    “将军...”

    飞白的声音伴随着匕首从若落晨煜左腹刺入的声音,而那行刺之人竟然是被救的一名百姓。

    若落晨煜右手握紧磁石,左手按住行刺者握着匕首的手,让那人动弹不得。

    他从容的面对着宋胤青,眉头都没皱一下,“记住了,麦香城、单天永远属于大魏,而大魏百姓也不会任人宰割。”

    话毕,内力激发,震飞行刺者数米远。

    刚刚那一刀,除了惊险还有震惊,百姓为何会行刺若落晨煜?

    飞白和董桓顾不了那么多了,抢先来到若落晨煜身边,“将军,如何?”

    若落晨煜脸色难看,看来伤口不浅。

    他并未在乎自己的伤势,先把磁石递给飞白,“去救董桓,我没事。”

    飞白跟了他这么多年,深知他的脾气,只好按照他的吩咐去做。

    府兵迅速制服行刺者,气愤不已,挥刀便要砍了。

    “住手。”若落晨煜急忙制止,然后言明:“他是大魏百姓。”

    府兵惊讶,“将军,他怎么可能是大魏百姓,他刚刚伤了您。”

    那百姓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恶狠狠的道:“我确是大魏百姓,可我也要杀你,你不配做我们的战神。现在被你抓住了,我无话可说,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你杀了我吧。”

    郭安扶着若落晨煜,对百姓的话百思不得其解,只能痛心的道:“你知道将军为了救你们做了多大的牺牲吗?你真的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百姓咬紧后槽牙,一边含泪一边豪横的道:“就是因为他带那个犯人回来,我们全家被杀,只留下我孤苦伶仃的一个人。我的妻女,我的家人,我的小儿他才七岁。”

    说完,捶胸痛哭。

    若落晨煜忍着疼痛,看向剩下的百姓,“你们还有谁是京中惨遇的幸存者。”

    一老者走了出来,“我不住在平京,我是北山中一屠户,我全家六口也就剩下我这一把老骨头了。”

    紧接着老者,又出来一个老妇,声音沙哑的道:“我一家十口,也只剩下我一个糟老太婆了。”

    平京惨案只是凤毛麟角,宋胤青在大魏做的恶竟然如此令人发指。他攥紧拳头,杀了他都不解恨。

    这些百姓做错了什么,他们不过是想过太平的日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吃得饱穿的暖,有家人在身边。

    宋胤青索性坐在地上哈哈大笑,“若落晨煜...哈哈哈...这就是我送你的礼物,喜不喜欢?”

    “绝望。”

    绝望确实比仇恨更能让人扭曲。

    在百姓被押解出来的时候,若落晨煜已经猜到里面会有假扮者,只是他没有想到宋胤青会利用惨案的幸存者来伤自己。

    他一直秉承的原则是能做的必当竭尽全力,不计生死。可他也知道这种失去亲人,失去挚爱的痛苦永远无法抚平。

    这人世间就是如此残酷,无论你多么强大,也有很多无能为力的事情。

    不知道是被这种无力感侵蚀,还是伤情恶化,若落晨煜心中有了深深地不安。

    他急忙环视四周,希望能得到一丝讯息,缓解一下。

    董桓那边,在飞白的帮助下细针悉数被吸出。而刚刚百姓之言董桓都听进耳朵里,只是没有精力反驳。

    这会儿,他终于有精力说话,怒指百姓道:“你们不找杀人真凶,把怨恨都放在我们将军身上,你们就是懦夫。”

    董桓的话音刚落,那老者便解开衣衫,胸膛赫然呈现一排竹筒。

    竹筒有手指般粗细,顶端用红布塞着,七八个并列一排,用麻绳胡乱地绑在胸前。

    老者面目狰狞,根本没有理会董桓的话,口中念念有词的直奔着若落晨煜而去。

    “我要与你同归于尽。”

    紧接着,他拔掉竹筒上塞着的布条,一道道浑烟从竹筒里飘出来。不等老者靠近若落晨煜,自己已被浑烟熏得倒地不起。

    若落晨煜和郭安等人连连后退,但风向不利,浑烟向着他们飘过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刚刚刺杀若落晨煜的人趁府兵不注意的时候,同样解开衣衫,释放浑烟。

    浑烟并无刺鼻的气味,扩散的十分快,须臾之间,陋室之前的空地已经无人能站立。

    若落晨煜单膝跪地,一手捂着腹部,暗红色的血从他手指缝中不断流出。伤口的疼痛阻止了身体的麻痹,再加上他自身的意志力,总算能勉强支撑住半个身体。

    董桓、郭安和飞白想要去帮他,却连抬脚的力气也没有,只能仰着头,双目猩红地看着鲜血从若洛晨煜的指缝中流出。

    又是刺目的红色。

    宋胤青笑得前仰后合,笑过之后从怀中摸出一个黑色药丸送入口中。

    片刻之后,他从地上爬起来,先救了距离他最近的白脸,然后让白脸把解药给其他人分发下去。

    这个计划,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他能信得过的只有自己!

    宋胤青整理一下衣衫,拿起已经破碎不堪的扇子,再次用力展开,得意的道:“我这个人有个毛病,最不喜欢的就是输。”

    他使了一个眼色,白脸先找到把宋胤礼,把他牢牢控制在手中。

    宋胤礼唾弃一口,“有本事现在就杀了我。”

    宋胤青阴笑道。“放心吧,我会公平地对待你们。”

第六十二章 坐着舒服一点

    藤雯堤对若落晨煜的好感越来越强烈,甚至有些后悔拒绝了这门亲事。所以,这几日她一直在研究若落晨煜的性格和喜好,还制造各种欲擒故纵的戏码。

    只不过...效果甚微。

    那日楚安受伤,她觉得吸引注意力已经不起作用了,像这种以家国为重的男人,需要的是与他同仇敌忾的人。

    正巧这几日和谈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她觉得要是能在这件事上帮若落晨煜,或者抢在他前面做一些事,一定会受到重视。

    不过,藤雯堤十有九错,一步也没有赶在若落晨煜之前。

    套路完全不管用了!!!”

    她只好采取最笨的办法,跟踪。

    今日,藤雯堤跟踪若落晨煜到紫竹林,见识了若落晨煜与宋胤青周旋的整个过程,甚是佩服。她本想在关键时刻露一手,却发现局面完全被若落晨煜掌控,完全施展不出来,待释放浑烟的百姓出来,她一个人也没有了反转的能力。

    以现在的情况,她即便去找人,回来也来不及了。

    一起死?

    藤雯堤犹豫了,她以前为了喜欢的人可以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可是再次醒来,她不能再傻了。若是再死了,还能有那么好的运气可以活过来吗?

    就在藤雯堤犹豫不决的时候,宋胤青已经控制全场。

    董桓、郭安和飞白被扣押,跪俯在地上。董桓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显然被虐待一番。

    郭安身体底子本来就不好,勉强能跪坐在地上。

    飞白吸入的混烟不多,还算能撑得住身子,不至于完全趴下。只不过他的内功心法尚浅,无法短时间做到彻底解毒。

    “有种杀了爷爷。”董桓怒骂道:“用毒,下三滥的手段,有能力跟爷爷真刀真枪的打。”

    邪刀王五一直想和董桓较量较量,侧脸对宋胤青请示道:“殿下,要不让我与他较量一番,挫挫他的锐气。”

    宋胤青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白脸鄙夷的道:“你有信心赢吗,若是让他坏了好事,你担当的起码?”

    王五悻悻后退,甚是不悦。

    宋胤青笑看若落晨煜,“没想到来一趟大魏,收获颇丰。战神将军,您说我先杀谁好呢?”

    若落晨煜用一只手撑地,减少体力的消耗。他不用看宋胤青,也知道他现在得意的嘴脸。

    “二皇子,今日这梁子咱们是结下了。”若落晨煜的目光落在地面上。

    宋胤青道:“你这话的意思是还想着自己能活着回去?”

    若落晨煜提起一口气,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与他视线平行。即便中了毒,腹有刀上,可他的眼神依然犀利,看得宋胤青后脊梁直发毛。

    若落晨煜缓缓地道:“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宋胤青环视四周,确认没有任何动静后,扯了一个难堪的笑,道:“那倒是,我本想给你一个痛快。但是听完你的话,我有个好主意。”

    他转头对幸存的老头道:“你去杀了他。”

    白脸立即会意,给老头吃了解药。可他毕竟年纪大了,这一番折腾几乎丢了半条命。

    “老夫...老夫已经无力杀人。”

    白脸往他手里塞了一把匕首,“难道你不想为你的家人报仇了?”

    老头老泪纵横,看了看手中的匕首,又看了看若落晨煜,最后把目光落在宋胤青身上,“我还得留着半条命,明年给家里人烧纸,否则阴曹地府他们也得受罪。”

    白脸脸色一沉,一把拽起老头,“杀你也得杀,不杀你也得杀。”

    老头心下咯噔一声,他可能是太天真了。

    “我活着不过是想多烧点纸钱,全家人都死了,我也没有什么留恋的了。既然如此,我只能...”他颤颤巍巍的举着刀奔着若落晨煜而去。

    董桓悲愤的道:“你活着没有意思,你自己去死,不要伤害我家将军。”

    白脸转身给了董桓一脚,“让你们拼命想保护的人杀了你们,真是太爽了。”

    飞白急得满头大汗,调息不安静,适得其反,吐了一口血。

    郭安努力抬起头,游说道:“老伯,你的敌人不是我们将军。假若...假若你到了地府,你的家人问你可为他们报了仇?你说你杀了我们将军,放了真正的凶手,他们一定会怒斥于你,你这不是给他们报仇。你记着,你的家人是死在南统人的手上。”

    老头迟疑了,白脸一脚把他踹飞,又拎起刚刚吃了解药的黄员外,“你去杀了若落晨煜。”

    黄员外刚刚已经在地上摸起一把匕首,他头也不抬的直奔若落晨煜,“若落将军,刚才没有杀死你,这一次我不会失手了。”

    黄员外是闭着眼睛楞刺,若落晨煜后退一步,立即被身后的玄甲军按住。他只好徒手握住对面刺过来的匕首,可还是刺进胸口,没入刀尖。

    “将军…”董桓闷哼,眼睛不争气地湿了。

    飞白不忍看下去,垂下头,好像那次从贺赖徽营帐里被提出来一样,毫无生气。

    “黄员外,你看看你的周围,你的家人都来阻止你了。”只有郭安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他们会记恨你,再也不想看见你。你死了会下地狱,滚刀山,浸油锅。”

    “你...住口。”黄员外魔怔了一般,“我没有杀错人,没有杀错人。”

    还往前使劲,想要刺得更深一些。

    宋胤青给了白脸一个眼神,白脸走到郭安面前,一脚题在他肚子上。

    郭安吃痛,满脸张红地倒在地上,但他仍旧没有停止住口,“你们都看看啊,你们的家人是不是满脸是血的来找你们了,他们是想你们为他们报仇,不是让你们杀自己兄弟姐妹。”

    白脸见他不住口,又照着脑袋补了两脚,郭安鼻口窜血。

    董桓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扑挡在郭安前面。白脸咧嘴笑了一下,继续踢,把董桓当成一个沙袋发泄。

    飞白顾不得调息了,他被玄甲兵死死地按在地上,脸已经陷入泥土之中。

    “住手。”若落晨煜一声怒吼,肩膀抖动,挣脱身后玄甲军束缚,同时推开黄员外。

    嘴角溢出血。

    “二皇子,马上就要开始交接俘虏了。我不去并不代表同意了你们的意见。相反地,他们会知道我已经遭遇不测。”

    宋胤青冷笑道,“你知道这里为什么这里没有一个是使者团的人吗?”

    若落晨煜顿然醒悟,他是连使者的生死也不管了。

    宋胤青道:“若落晨煜,为了对付你,我可是煞费苦心,只要是关于你的资料我统统高价收购,你在北境的战局,我是一场不落的研究。你自命不凡,算尽天下事。却不知天下还有一个比你自己更了解你的人。我和老三不一样,我没有善恶之分,只要是能有一丝丝机会触碰天梯,我都会不择手段。我相信,除了你以外,没有人知道我在大魏。”

    “所以,这里的人都会死,你们还要执迷不悟吗?”郭安吐着血水,含糊不清地对百姓们道:“他会杀…了你们的…不要再给…他们做事了。”

    “别白费力气了,你说不动他们。”

    宋胤青转头看向宋胤礼道:“三弟,你觉得二哥做的怎么样?”

    宋胤礼耻笑,“你不要高兴得太早。”

    然后大声喝道:“你们听着,你们要是能为你们的将军多争取一点时间,或许还有机会活着离开这里。”

    宋胤青眯起眼睛,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

    百姓们面面相觑,有人想要响应,却被拦住,“我们打不过的。”

    反抗是死,不反抗也是死,为什么不能勇敢一些。

    他看向若落晨煜,不免为他痛心,他一心想要保护的百姓却举起屠刀第一个砍向他。

    “呵呵呵....”

    若落晨煜忽然笑了起来,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姿势甚至松懈。

    宋胤礼皱眉,怕不是被气出毛病了?

    同样感到疑惑的还有宋胤青,“你什么意思?”

    若落晨煜按紧伤口,坦然地道:“没什么意思,坐着舒服一点。”

    “....”宋胤青不知说什么。

    宋胤礼面向他苦笑,“果然是若落晨煜,厉害厉害。不如这样,反正都要死了。我告诉你一个你一直想知道的秘密吧。”

    若落晨煜道:“什么?”

    “上南山的秘密”宋胤礼道:“我寻得方居士,由他亲手定做的攀爬工具。哎,几乎掏空了我的府底。不过为了不让你们发现这批工具,上来前都扔下悬崖了销毁了,心疼啊。”

    方居士是锻造师,九州新秀,一直在向冷锋阁挑战。

    他做的武器兵刃可以让一个国家东起和覆灭。

    只可惜,这人性情古怪,居无定所,很少有人能寻得。

    “我记得你们大魏曾经也有过这样卓绝的工匠,只不过...”宋胤礼无奈摇头道:“枉杀人才啊,痛心...痛心。”

    “住口,你不要再说了。”宋胤青脸色阴沉,他喜欢看人在死之前的挣扎和恐惧,甚至摇尾乞怜。他可不喜欢这二人如此从容淡定。

    若落晨煜叹气,“我们都要死了,你还不让我们舒服点?”

    宋胤青咬牙道:“你真的激怒我了。”

    宋胤礼道:“二哥,你要想清楚了,你今天杀的都是什么人。”

    宋胤青怒道:“我当然想的很清楚,杀了若落晨煜我能领功,杀了你我便少了一个对手。”

    话毕,他向邪刀王五使了一个眼色。

    王五为了光耀邪刀门投靠了宋胤青,可他也不喜欢总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赢,心里不免有些抵触。

    白脸见他动作迟缓,喝斥道:“王五,这是殿下给你将功赎过的机会,你可别不知好歹。”

    王五心下一横,反正都已经这样,不如狠下心吧。他活动一下肩膀,提起邪刀慢慢地走向若落晨煜。

第六十三章 再毒一次

    紫竹林在北山山下,因山中岩石呈紫红色,若落老将军借花纹石奇景在此栽有紫竹而得名。其实紫竹幼竿是绿色的,一年生以后的竿才逐渐出现紫斑。

    年幼时,若落晨煜常常跟着哥哥来这里练武,对这紫竹由绿转紫颇为好奇。

    那时候无论自己问什么,父亲与哥哥们都会耐心回答。无论自己想要什么,家人们都会尽力满足。他在这里有与麦香城不一样的快乐记忆,只可惜今日过后,他也将成为别人的记忆!

    生与死,在若落晨煜心里并无差别。活着便完成父亲的嘱托,守护若洛府,守护大魏。死了,便可与日日思念的父兄团聚,哪一样对他来说都是幸事。

    只是,对不住这些与他并肩作战的兄弟们了!

    “若落将军,之前府牢内的酒确是美味,不知道是什么酒?”宋胤礼若无其事的问道。

    若落晨煜回过神,没想到此时此刻,南统三皇子竟然如此坦然。他只能浅笑回应道:“不过就是自家的粗酿,被品过世间美酒的三皇子赞许,是它的荣幸。”

    “粗酿就这么好喝,如果是精酿得多美味,只可惜我没有这个福气了。”宋胤礼调侃道:“王五,不如等喝了若洛府的精酿你再杀他?”

    王五被他的话拽住脚步,定睛望着二人,这都生死攸关了,这两人怎么还有心说闲话?

    与王五一脸懵不同的是宋胤青。

    他面色铁青,嘴角抽动,他最恨被无视,凭什么这两个人总是忽视他,他们真不怕死吗。

    “你们以为这样,就可以刺激我了吗,可笑。”宋胤青咬牙切齿的道:“王五,快点杀了他们,结束这一切。”

    王五再次举起邪刀,走向若落晨煜。杀死战神若落晨煜,一定能名噪江湖,振兴邪刀门。

    他为了给自己壮胆,如此想着。

    “王五,你个孬种。”董桓嘶吼着,“你要…真敢杀我们将军,不管你去哪,我都会找到你,千刀万剐,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王五没理会他。

    郭安双手死死地抓着周围的野草,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王五是个有野心的人,不可能放弃眼前既得利益。而他现在唯一能依靠的百姓却都是没有心志的人。不对,即便他们知道自己属于哪里,他们也不是宋胤青的对手,徒增几具尸体罢了。

    随着王五的脚步,宋胤礼也屏住呼吸,他不敢想象一代战神会死在一个无名小卒的手里。不过说到底,也是他连累的...宋胤礼闭上眼睛,别想了…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就在所有人都不忍看的时候,一个倩影从紫竹林里走出来...她的步伐很轻盈,一身高贵紫霓裳与周围竹林浑然一色,奇怪的是,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她。

    直到她距离若落晨煜不足一丈远的时候,才被他第一个发现。

    若落晨煜的瞳孔瞬间放大,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响起城门口的事。那时候她也是忽然出现的,只不过他的神志没有现在清醒。

    王五还以为若落晨煜终于扛不住了,被他吓到了,嘴角不免漏出意思得意地笑,“若落晨煜,对不住了。”

    “谁?”

    当楚安走到玄甲兵面前的时候,终于被发现了。

    立即被包围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一声吸引,而同样地像若落晨煜一样震惊。

    女人?

    这么近?

    楚安拽着裙摆,一双水灵灵、黑黝黝的大眼睛像忽然闯入人间的小鹿一般惊慌地打量着这一切。

    说时迟那时快,若落晨煜拼尽也不知道从哪里激发出来的力气,猛然起身,突破三个玄甲兵后,护住楚安退到一丈之外。

    真的筋疲力尽了!

    若落晨煜面色惨白,口吐鲜血,若不是半边身子被楚安拽着,已经彻底趴在地上。

    “离开...这里。”

    楚安根本承受不住若落晨煜身体的重量,只好随着他一起跪在地上,嘴唇颤抖,却压抑着问道:“你还…好吗?”

    “不好,所以我没有办法再保护你了,你得离开这里。”

    楚安抿着嘴唇,故意回避他有些嗔怪的话,“我出来的急,没有带护心的药,你再坚持一下。”

    宋胤青不清楚安的来历,不敢贸然行动。

    “你是谁?”他问道。

    楚安不知道哪里来的傻劲儿,听见宋胤青说话,急忙张开双臂挡在若落晨煜身前,一副视死如归的刚烈表情。

    只是配上她的盛满泪水又忍着不哭的表情,有些滑稽。

    宋胤青嗤笑道:“你还想保护他?”

    “你面前的人可是马上就要成为孤魂野鬼了,我看你这般标致,不如跟我回南统。”

    楚安也不说话,仰着小脸,一脸坚毅。

    若落晨煜恢复一些,表情很是无奈。她孱弱的身子能挡几只箭羽?

    这个小丫头好像并不知道现在的情况有多危险。

    “楚安,你既然已到这里,你该明白我们现在的处境是什么,你现在面临的是什么。”若落晨煜沉重的道,“你为什么总是如此…”

    楚安回头,“我知道,你们中毒了,他们要杀你。”

    若落晨煜皱眉,难道这丫头是故意过来了?

    他再次环视四周,他们所处的位置在紫竹林中心,外面的人误闯过来,是有办法逃走的。

    想到这里,他面色凝重,微怒道:“你知道,你还过来?”

    楚安被凶,一双美眸瞬间委屈得要下雨,“可是...我要是不过来,你万一死了怎么办?”

    若落晨煜尽量控制自己的脾气,生硬的道:“我死了是我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楚安的眼泪在眼圈打转,“我...你....你不是让我想清楚再和你说吗,我找了好长时间才找到你,你要是死了,我怎么说。”

    “什么?”若落晨煜被她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弄糊涂了,他找自己要说清楚什么?

    “你不是问我要不要嫁给你?”楚安委屈至极。

    若落晨煜想起两人最后一次见面,他让楚安想清楚到底要不要嫁,想好了告诉他。

    可是...那天他是带着一些情绪的说的,一般人都该听出来啊!

    “所以,你是为了回复我那天的话?”若落晨煜没有被宋胤青杀死,差点先被楚安气死了。

    “嗯。”楚安点头。

    宋胤青听着有些意思,反倒不着急杀人了,毕竟只来一个娇弱的大小姐,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小丫头,他若是不想娶你,我娶你,你这么美丽,死了太可惜了。”宋胤青道。

    楚安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不要。”

    宋胤青玩味地道:“为什么?”

    楚安义眨巴着大眼睛,正言辞的道:“你的面相歹毒,不是好人。”

    “哈哈哈...小丫头会看人?”宋胤礼大笑道,同时他关注着周围,刚刚在这个女子出来的时候,他还感觉到周围有别人,如果能拖延时间,或许还有救。

    若落晨煜也是跟着苦笑,损人这点她倒是很像楚茗之。

    宋胤青被楚安嫌弃,满脸通红。明明是他掌握着所有人的命运,他才是王者,眼下面子过不去,他不想再浪费时间。

    “蛇蝎女人。”宋胤青给王五使眼色,“给我杀了他们。”

    王五得了命令,再次靠近若落晨煜,而他们身边的玄甲兵也在向他们靠拢。

    楚安的小脸通红,全身绷紧,但扬起的手臂一直没放下过。

    她怎么不怕,怕的要死。

    若落晨煜心里不是滋味,这双手臂细弱无力,举了这么一会儿就抖了起来。

    小丫头说要保护自己,至少她在做。

    若落晨煜的嘴角不由自主勾起一丝微笑,发自内心的,真挚的...

    他向前一步,搂过她的腰,把她整个人环在怀里,然后小声耳语道:“一会儿,我让你跑你便跑,不要回头。”

    楚安倏然瞪大双眸,口中却说着,“不...”

    “听我的。”若落晨煜眼看着王五步步紧逼,已经做好殊死一搏的准备。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楚安急忙小声道。

    若落晨煜的目光都停留在王五身上,这个人武功虽然不高,但刀法出奇,他没有多余的精力了,必须保证一招制敌。他漫不经心的回应,“说。”

    楚安仰着小脸,认真的问道:“你介意再中毒一次吗?”

    若落晨煜震惊,“你什么意思?”

    楚安小心翼翼地道:“我没带药,不能帮你们一一解毒。但是我带了毒药,不过不是杀人的毒药,但可以让所有人都不能动。”

    若落晨煜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他低头凝视着楚安,“你再说一次?”

    “我可以再毒你们一次。”

    若落晨煜忽然大笑,“哈哈...哈哈哈…”

    他抱起楚安,把最后的精力都用在躲避上,他一边往后跃,一边道:“如何做?”

    楚安指了指天上,“我想上天。”

    “好。”若落晨煜也没有过多的精力纠缠,在王五的玄甲兵过来的瞬间,借助他们的肩膀,一跃而起。

    楚安早已经把荷包拿在手中,若落晨煜上跃的瞬间,她在空中撕扯开荷包,白色粉末瞬间从天而降。

    宋胤青急忙捂住口鼻,其他人亦是如此,但这药粉像有生命一般,顽强地钻进众人的口鼻。

    她的药性比宋胤青的强,吸入的人瞬间倒地,一动不动,连竹林附近的鸟虫也伸腿掉在地上。

    “咳咳咳...”宋胤青像死尸一般,连咬牙的力气都没有,“这是…什么?”

第六十四章 扭转乾坤

    若落晨煜抱着楚安来了一场天女散花,让周围一里地的范围内再没有一个能动弹的活物。

    也不能说一个都不能动弹,至少楚安没有中毒。

    二人落地后,若落晨煜感觉自己踩在棉花上,双腿酸软无力,连带着楚安一起摔倒在地,他用最后一丝力气挡在楚安之下,至少没有让她受伤。

    战局转瞬扭转。

    宋胤礼趴在地上,努力地昂起头,一双狠辣地眸子中夹杂着不甘和愤怒怒。

    “你…凭什么。我不甘心,不甘心败…在你手里。”

    若落晨煜根本就没听清他说什么,他在护着楚安头的时候,嘴唇碰道了她的额头,虽然只是蜻蜓点水的一吻,却让两人呆住了。

    凉丝丝的,不像脸蛋儿那么软。

    鼻尖还蹭到了她鬓角的碎发,痒痒地,痒到心里。

    楚安是闭着眼睛落下来的,她虽然相信若洛晨煜,也答应了他相信他,可是趋利避害的本能还是让她闭上了眼睛。

    落地也不疼,还被亲了一口。

    她眨巴着紫葡萄一般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眼前同样发愣的人,嘴角慢慢翘起。

    若落晨煜只允许自己的大脑放空片刻,他急忙观察一周,确认和刚才在上面看见的一样,终于放心了。

    这一放心,腰有点疼,全身都有点疼…

    他想松开搂着楚安的手,却连个手指头都动不了…果然药效强劲。

    他低头正在对上楚安的目光,充满希冀,还有些湿漉漉地…嗯?心情莫名其妙地好多了,身上的伤也没那么疼了。

    “这药有麻醉的效果,还能止疼…”楚安小声道。

    看来还是药好。

    一旁的董桓大笑起来,“哈哈哈...你们这是玩鹰的被鹰啄了眼睛,哈哈哈...逗死我了。”

    他也不能动弹,可就是心情爽啊。

    郭安也跟着笑了起来,只不过是含蓄的。随后他闭上眼睛,难得地享受着不一样的放松。

    飞白调息刚有了起色,现在也功亏于溃,不过这一次中毒是他心甘情愿的。

    “你…能动吗?”若落晨煜低头问楚安。

    “能…”

    “那…能起来吗”

    “能。”

    楚安急忙从若落晨煜的怀里爬起来,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去搬救兵。

    若落晨煜简单交代几句,她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若是再有人过来,他们就…真的没救了。

    若落晨煜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无比相信那个胆子小的丫头…也许是他后手安排的也不错吧。

    他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会心一笑,被这个丫头救两次了。

    楚安走后,宋胤礼调侃道:“今日太刺激了,我得记一辈子。战神将军,你呢?”

    “没什么好记的”

    董桓,“就是,我们以前和将军在死人坑里睡过觉,那才叫刺激。”

    “那…战神将军刚刚可有后怕?”

    若落晨煜并未回应他,身上的伤即便不痛,不代表不存在,他的血流的有点多…他缓缓闭上眼睛,享受这片刻的、来之不易的、幸运的安宁。

    待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躺在若洛府的床上了。

    如何回来的,他完全不记得。他想起身,扯动了腹部的伤口,一阵抽疼。

    穆辉急忙上前探查伤口,没有牵动太大,不用重新包扎。

    郭安也凑了上来,他知道若落晨煜为什么着急,一五一十的汇报回来的情况。

    楚安出了紫竹林便遇到支援的杨。杨莽没想到里面会如此激烈,他是按照计划支援,所以迟了一步。杨莽在惊出一身冷汗之余,立即送众人回府。

    至于宋胤青,关在哪里都不合适,又送回大井楼,由飞鹰骑专人看守。宋胤礼则按照之前的计划先送到皇宫,没有影响和谈。

    太阳落山前,他们又收到了楚府送来了解药和楚小姐的信。

    “信?”

    郭安已经不再抵触楚安,他把信从怀里拿出来递过去。

    若落晨煜抚摸了一下信封,目光柔和许多。他没有拆开,现在不是看信的时候,郭安的汇报与他预想的结果差不多,但又总觉得缺点什么。

    他看了看时辰,距离和谈结束还有点时间,想了想还是得过去看看。

    “给我备车。”

    “将军,您的身体根本经不起折腾”穆辉急忙阻拦道。

    “无妨,去备车吧,我的身体我心里有数。”若落晨煜道。

    “将军,我可代劳。”郭安急忙道。

    “不行,这件事我必须亲自去。”若落晨煜道。

    郭安直接下跪劝,正巧董桓和飞白的药性也解了,进屋看见这一幕,俩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见若落晨煜一条腿已经下了床,猜到他要出去,急忙跟着郭安下跪。

    董桓,“将军,您这是要去哪啊,我替您去。”

    飞白也道:“将军,让我去。”

    若落晨煜无奈,他身为四品官员,不召而入朝都属禁忌,何况是他们。可他也能理解这些人的心情,便收敛脾气,语重心长的道:“你们不必劝我,我必须上朝,和谈不能有任何闪失。”

    穆辉跟着跪下,“将军,若是平日我绝不相劝,可现在你的伤势太严重了。前些日子的八十大棍,您还没好,腹部又受这么重的伤。其实,这些也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您中的宋胤青的毒,别人倒是无妨,吃了解药便可。可您之前中过阎王殿,虽然楚家小姐用奇药解了毒。可您心脉受损,是需要长时间调理的。可恶的宋胤青,他的毒便是针对心脉,这要是在普通人身上恐怕都要死两个来回了。所以,今日属下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您出去。”

    若落晨煜皱眉,他确实感觉头晕晕沉沉的,心脏也跳得厉害。可他真的不能失去这次机会,他等得太久了。

    “我必须去,你们都起来。”

    不管这几个人如何劝说,他仍然坚持上朝,已经自己穿好了外氅。

    走到门口遇到杨业,杨管家和刘娘。杨业见跪了一屋子人,皱起眉头。不等他说话,杨管家和刘娘已经把人瞪回了床上。

    “煜儿,二叔知道你所想,可若洛府的未来还需要你,你得为大家想想。”二老爷语重心长的道,“要是你实在不放心,二叔替你去看看。”

    若落晨煜忽然想到二叔的身份,“二叔,那这件事侄儿就拜托您了。”

    杨业拍着胸脯道,“虽然这么多年我没有再上过朝,但我的爵位还在。”

    若落晨煜点头应允,他让郭安把之前准备的东西拿上来——一把破碎的折扇。

    “二叔,你带着这个上朝,南统使者必然同意所有要求。”

    杨业不明缘由,但他相信若落晨煜的话,点头应下。

    临走朝前,他又特意叮嘱道:“刘娘请了圣医堂的人过来,一会儿好好配合治疗。”

    若落晨煜不用想也知道刘娘请了谁,无奈点头,“好了,我知道了。”

    杨业一走,其余几个人都被若落晨煜叫起来,这跪一屋子也太不像话了。若落晨煜怕他们身体有恙,命令他们去休息,留下穆辉一人在旁伺候着。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刘娘带着金梦瑶风尘仆仆的进来。

    金梦瑶听到他受伤,吓得花容失色。来的路上也都提着心,此刻看见他能坐起来,才松了一口气。

    穆辉向金梦瑶行礼,然后识趣的离开。

    金梦瑶绷着娇颜,打开药匣子,拿出一颗丹药。刘娘急忙倒了水让若落晨煜服下。

    “你怎么不爱惜自己呢。”金梦瑶嗔道:

    “我挺好的。”若落晨煜浅笑道。

    “好?”刘娘叹口气,“自从你回来,我们就没有一天不担惊受怕的,我们不是自己怕死,是怕你有事。”

    若落晨煜无奈道:“我这不好好的,只是中了软筋散罢了。”

    金梦瑶抓起若落晨煜的手腕,自然地给他把脉,然后松了一口气,“并无内伤,万幸。只是这软筋散有些奇怪…”

    “那他腹部的刀伤严重不严重?”刘娘急忙问道。

    金梦瑶惊讶,“还有刀上,快让我看看。”

    说着便要掀被子,幸好若落晨煜眼疾手快,一把按住被角,“都是些小伤,不碍事。穆辉已经帮我包扎好了。”

    金梦瑶也知道自己唐突了,俏脸一红,急忙松手。

    刘娘一脸坏笑,“哎,这算啥,以后说不定就是一家人了。早看也是晚看也是看,就让云霞郡主给你看看伤口。”

    若落晨煜给了刘娘一个不要添乱的眼神。

    刘娘急忙道:“好好,你们自己聊,我去准备晚膳去。”

    临走还不怀好意的回头笑笑。

    金梦瑶被刘娘如此调侃,脸瞬间红得像烙铁,手足无措地扣着手指头。

    若落晨煜为了缓解尴尬,开口道:“不必在意刘娘的话,我知道你已经与源家有了婚约。”

    金梦瑶的肩膀猛地一抖,脸瞬间便垮下来。

    “我...”她扬起脸,极其委屈。

    “放心吧,源家不会亏待你的。”

    金梦瑶抿着嘴,眼泪已经在眼眶打转,“源家再好,可不是我想要的,有什么用?”

    “你不想嫁?”若落晨煜有些诧异,据他所知两家订婚约的时候,金梦瑶并未反对。

    “梦瑶,若是你不想嫁入源家,向你父亲说清楚便是了,我想他是不会强迫你的。”若落晨煜道:

    金梦瑶摇头道:“父亲一辈子谨慎,不会为了我得罪源家的。所以...”

    她忽然热烈地看着若落晨煜,又激动地抓住他的手,“所以,我现在唯一的指望就只有你了,晨煜哥。”

    “我?”

第六十五章 破碎的折扇

    若落晨煜诧异于金梦瑶的话,他能为她做的毕竟有限,怎么能成为唯一帮助她的人呢?可看着金梦瑶殷切的脸庞,一时又不知道如何解释,只能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和谈成功,若落家族必受恩宠,你也知道我父亲那个人。若是若洛府有了权势,他一定会...”

    若落晨煜恍然大悟,可这个帮助之法恕他无法认同。他的脸瞬间凝重起来,严肃地道:“梦瑶,记得在学堂到时候,有同伴被欺负,你总是第一个上去阻止。虽然那时候你的力气小,可那股英勇之气无人能挡,你可还记得你救了同伴以后说的话。”

    金梦瑶皱眉,她当时说了什么,完全没有印象了,只能摇头。

    若落晨煜认真的道:“你说自己的命运要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一个人绝对不能做的事,便是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你当时的那番话可是激励了不少人,包括我在内。所以我一直都很敬重你,因为你是个不屈服于命运的人。”

    金梦瑶猛然一震,脸色随之苍白。她...以前年少不懂事,确实说了很多傻话。但现在不一样了,她长大了,知道了很多不该知道的东西,经历了太多无可奈何的事。

    “晨煜哥哥,你知道我那时候为什么什么都不怕吗?”金梦瑶苦笑道:“因为...你一直在我身边,我知道不管我遇到什么事,惹了什么麻烦,你都会护着我,所以我才什么都不怕。”

    若落晨煜愣住,他确实没有想那么多。

    金梦瑶见他没有反应,眼神渐渐地暗淡下去,她又怎么会不知道若落晨煜的性格,她今日这番话也是鼓足了勇气,想赌一赌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是否有一席之地。

    现在看来,她赌输了!

    她转头平复一下情绪,这就是她的命,他得认。

    整理好情绪以后,她回给若落晨煜一个凄美的笑,“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我还是先帮你施针,助你早日康复。”

    若落晨煜从来没有谈过情爱,也不知道继续说什么,只好应了。

    金梦瑶从药箱内取出针囊,她向来只管深宫贵人,来这里还是要谨慎一些,速战速决。

    她屏气凝神,认真地帮若落晨煜施针,整个过程两人不再言语。

    若落晨煜见她眉头一直紧蹙,心中不忍,小时候的往事在他脑海里流转。

    其实他们的底气并不是彼此给的,他们都那么小,根本没有多大能力,只有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傻气。

    那时闯了祸,都是大人出面解决,位高权重的人说话也好使。

    他们都想快点长大成人,好成为父亲那般神通广大的人。可真的到了长大这一天,才知道世间险恶,世事无常,大人的世界并不没美好,只有权利才会庇护一切。

    所以,他戴孝出征,他要为若洛府争一席之地。

    一盏茶的功夫,金梦瑶收针。她擦了擦额角的细汗,轻声道:“好了,我得回去了,晨煜哥哥,你要多休息。”

    “谢谢,我让刘娘派人送你回去。”

    “好。对了,我之前给你的那几颗还魂丹,你不会又给了手下吧?”

    若落晨煜确实给了别人,却不是手下,而是二叔和杨总管他们,但他知道这事不能说。

    “放心吧,我没事。当年我随着崇武寺主持修炼洗髓经,一般毒药都不会侵蚀我的心脉。”

    “别逞能,那阎王殿可是差点要了你的命。”

    “放心吧,楚安给我吃的解药,药效奇特,毒素已经清除的差不多了。”

    “楚安…”金梦瑶一直有个疑团,她不记得平京有在圣医堂之上的学医之地,她是在哪里学的?

    “嗯,楚宰辅的千金。”

    金梦瑶试探地道:“楚安会药理,这件事有点奇怪。我在平京没听过楚家人对这方面有研究。不过...若是她真的喜欢,可来我圣医堂交流一下”

    “她应该...不会去的。”若落晨煜想到楚安的小胆,觉得什么都没戏。

    “对了,上次你让我研究的腾云草,我找遍了所有的医书,都没有记载。怕是只有找到送你护腕的人才知道是什么。”金梦瑶转移话题道。

    若落晨煜惊讶,还有圣医堂查不到的药?但他不能这么说只,只好先感谢,“让你费心了。”

    金梦瑶终于露出点笑模样,“帮你我心甘情愿。唉…圣医堂虽然天下闻名,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天下恐怕也只有江宁医仙能识百草,练百药,奈何她已化古。”

    若落晨煜虽然不懂这些,也知道医仙江宁的名号,何况她还曾经在南山住过。

    只可惜…哀哉哀哉!

    金梦瑶不便多留,在刘娘的安排下悄悄地回去了。屋子里剩下若落晨煜一个人,他不免开始回忆紫竹林惊心动魄的一刻。

    他不是没有后手准备,只不过给杨莽的指令是将宋胤青困死在紫竹林,不包括救他们。

    他已经做好死了的准备,可那个胆子小的连吵闹声都害怕的大小姐,连陌生人都不敢见的小丫头,毫不犹豫的走来了。

    他不知道她是怎么突破杨莽的部署,就像他不知道她怎么会找到那里…短短一个月时间,她已经救了他两次。

    忽然想到那封信,急忙拿出来,打开。信上的字迹娟秀工整,亦如她的人一样,看了让人心情舒畅。

    “护好心脉,切勿急、怒、忍,不要辜负了我救你三次。”

    三次?

    若落晨煜印象里只有两次,一次在城门口,还有便是这次了。不过他并没有在意,也许是女儿家故意用了夸张的说辞,在他心里,不管一次两次还是三次,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他继续往下看,“至于你我二人的婚事,我本意亦觉得你应该娶一个彼此心意相通的人。可三千浮世,缘来缘去。并不是每个人都会遇到心之所向的那个人,如若你无缘真爱,还是要应父母媒妁之言另娶他人,还不如迎娶于我。”

    念至于此,他皱起眉头。

    楚安之言似乎有些道理,可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只好接着看下去,“你娶我的好处便是,我能应你一个允诺。日后你要是遇到心里的那个人,我心甘情愿退出,与你和离。”

    若落晨煜望着“和离”两个字,顿感吃惊。

    “我真的很想和你在一起,与你白头偕老,可我也不想为一己私欲耽误你一辈子。”

    若落晨煜快被她弄得哭笑不得,谁耽误谁一辈子还不一定呢,这丫头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就在这时,刘娘端着药碗进来,她见若落晨煜拿着信,心中不快。这信她早前便让郭安扔了,竟然还是落到晨煜手中。

    “煜儿啊,你要是真不喜欢云霞郡主,那还有独孤将军呢,怎么轮也轮不到楚家的女儿啊。”刘娘把药碗递给若落晨煜,反手把信强接过来,本想扔了,又怕若落晨煜生气,只好先放在一旁。

    若落晨煜笑了笑,把药一口干了,拿开药碗,眼神忽明忽暗。

    “我记得你去麦香城之前,特意去找独孤紫璇将军表明心迹。而且,走的时候怀里还揣着她的一幅画像。”刘娘喋喋不休的道:“刘娘我其实也觉得只有独孤紫璇将军才能配得上你。”

    若落晨煜听到往事,脸上并没有尴尬之色,反而带着些许惋惜,“我那时太小,不懂事,让独孤将军为难了。”

    刘娘笑着道:“确实小了些,你好像就十来岁。她都已经到了碧玉年华,自然不会把你放眼里。可十多年过去了,你已经是战神将军了,人总是会变的,而且我听二老爷说你几次三番助她东征,那她不得感谢你一下。”

    若落晨煜摇头苦笑,“或许是时间长了,我已经分不清楚,当年的感情是崇敬,还是爱慕。自己之事,何扰他人呢。”

    刘娘仍然不死心的道:“我听外面的人说,独孤将军年底便会班师回朝,这是机会。”

    若落晨煜不想再谈这件事,便斩钉截铁的道:“刘娘,婚姻之事,我想自己做主,还是让我去解决吧,二叔应该快回来了。”

    刘娘一拍大腿,急忙道:“对了,二老爷刚让人传话,他即刻回府,我得去准备一下,你好好休息。”

    若落晨煜目送走刘娘,心情反而更加沉重了,二叔那边不知道情况如何,让他怎能安心休息。

    算算时间,二叔确实该回来了,他急忙让手下去打探消息。

    不一会儿,郭安与董桓兴致高昂的进来了。不用想,也知道是好消息,若落晨煜的心总算是落地了。

    郭安上前描述大殿情况,使者一上朝,便开始施压,大殿之上无人能辩,连皇太后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二老爷到的时候,手里拿着扇子,只是在大殿里行了礼,那使者就蔫了,对二老爷的话言听计从。

    没有人知道怎么回事,别提有多解气了。

    天部大人贺赖文言以身体不适为由,并未上朝。他的那些拥护者没有什么可仰仗的,只能由着皇太后定夺。

    皇太后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这件事稳赢了,不但要了麦香城,还定了交换俘虏的时间,就在下个月月初,在自留山交换单止与南山抓的俘虏。

    “二叔回来了吗?”若落晨煜问道。

    “回来了,不过累坏了,去休息了。他说,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将军您了。”

    “好,我知道了。”若落晨煜如释重负,他答应父亲的三件事,终于要落地两件了。

第六十六章 接风宴

    南统与大魏和谈的消息不到一个月,天下皆知,只是事中曲折鲜有人道。

    若落晨煜借这几天清闲的日子,一边修养身子,一边安排自留山交换的事情,当然他现在只负责动脑,各中安排则由郭安负责。至于董桓与飞白,一个负责看守宋胤礼,一个负责看守宋胤青。

    在若落晨煜养伤的小半月中,朝中探病大臣络绎不绝,连言为西都备了薄礼来看望。只不过,飞鹰骑的暗报说他前脚从若洛府出去,后脚就被贺赖文言召去了,估计少不了一顿斥责。

    除了朝臣,藤雯堤也来过两次,并未见到若落晨煜,暗自伤心离开,着实让若洛府的人摸不着头脑。

    各种心机退亲,各种心机讨好,一般人都琢磨不透。

    相反地,若洛府本以为会来的楚安与金梦瑶则一次没来。不来就不来吧,反正没啥影响。

    眼看着若落晨煜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转,府中上下一片喜气。

    二老爷早就想给若落晨煜准备一场接风宴,奈何南统俘虏的事情应接不暇,全府都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现在好了,不但收回了麦香城,还赢回了单天,和谈大局已定,他要大摆宴席,犒劳若洛一族。

    这日,正堂院内,从正厅到府门口,院道两边遥相呼应,摆满矮桌。全府上下的丫鬟和仆人穿梭在各个庭院之中,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难以言表的喜悦。

    若落晨煜一个人溜达到前院,看着匆忙的众人,觉得自己好像被孤立了。

    郭安见他过来,急忙解释道,“这是杨管家算的日子,二老爷也改不得,就得是今日。”

    若落晨煜含笑,“事情已经结束了,大家热闹热闹是应该的。”

    二人刚说两句话,宫里便来人了。若洛府的接风宴不知怎地传到陛下耳朵里,他特意让人送来宫里的御酒,赏若洛一族为和谈做出的牺牲。宫里的公公并未久留,讨了口酒,沾沾喜气便走了。

    公公离开以后,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能回来的人也都聚集到院中。

    二老爷由哑奴推出来,他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禁有些泪目,自从大哥走后,若洛府再没有这般热闹。

    哑奴要把二老爷推到主位,二老爷急忙拦住,“这主位应该是若落族长的位置。”

    若落晨煜急忙谦让道:“二叔,您还和我客气这个做什么。”

    二老爷摇头,眼眶红着道:“不是二叔客气,是这个位置的责任太沉重了,二叔已经扛不起了。”

    郭安急忙帮衬道:“将军,还是您坐这吧,今日大家都想敬您一杯酒。”

    若落晨煜知道自己推脱不掉,便义不容辞的道:“好,今日痛快,陪大家喝到底。”

    郭安又解释道:“将军,这一杯酒是真的一杯,我们大家一起敬您。呵呵…主要是酒太少了,您要是喝多了,他们该不够喝了。”

    若落晨煜自然知道他的小心思,笑了笑。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应该恢复的差不多了,便道:“无妨,一杯也好,百杯也罢,只要你们高兴,怎么喝都成。”

    众人哄声一笑,若落晨煜坐到主位,其他人跟着纷纷落座。放眼望去,整个庭院满满当当,无一空位。

    若落鲁瑶率先举起杯子道:“将军,我鲁瑶先敬您。这些日子是我们兄弟最痛快的日子,这杯我干了。”

    说完,他仰头一饮而尽。若落鲁瑶和杨一在北门忍气吞声多年,各种苦楚无人能说,今日陛下特意给北门宿卫军每人赏赐十根金条,他们真的是扬眉吐气了。

    紧接着,孟津和若落潼格站起来,

    “将军,我们也敬您。若洛府的鹰...”孟津道。

    “若洛府的马。”潼格道。

    “我们都给你喂的肥肥的。”二人齐声后,同样一饮而尽。

    二老爷笑得合不拢嘴,“太肥不好,该飞不起来,跑不起来了。”

    众人也是跟着大笑,这笑声包含了多少辛酸,这笑声又有多少憧憬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若洛晨煜要喝第二杯,被郭安拦住,“一会儿他们还得敬,您就一起喝了吧。”

    董桓憨笑起身道,“你们都敬了将军,我也要敬。”

    孟津打趣道,“你敬什么,你天天跟着将军,嫉妒死个人。”

    董桓撇撇嘴,“那我也要敬,不过既然你们妒忌我天天跟着将军,你们便猜一猜,当年我为何死皮赖脸要跟着将军?”

    若落潼格道,“那是你有眼光。”

    “才不是哩。”董桓故意卖关子道:“我跟着将军的时候,我还不懂那么多。”

    飞白白了他一眼,道:“因为你想吃饱饭。”

    董桓跟着脖子,“这个理由谁都知道,但是不算,这是我随口说的理由。”

    郭安见他喝大了,故意嗔道:“别卖关子了,快说。”

    董桓一边傻笑,一边道:“是...是因为我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我们村的人长得都像我一样...嘿嘿嘿...”

    众人被他逗乐,若落晨煜故意抬脚踢给他一坛子酒,董桓急忙飞身接住,落地后闪了两个趔趄,“我说的是事实嘛!”

    若落晨煜不想理会他,把酒杯换成酒碗,起身道:“莫要听这个大虫胡扯,今日高兴,我敬各位一杯。”

    郭安见拦不住了,只好随他。

    若落晨煜仰头的瞬间把到眼角的泪憋了回去,人人都喊他战神,可他从来不敢自认,若洛府沉寂这么多年,他心里有亏。

    他们都说跟着他是幸运,其实是他自己幸运,何其有幸能生在若落一族,何其有幸能有这些生死相依的兄弟,这酒是他自罚。

    若落晨煜喝完,又倒了一碗。

    郭安实在忍不住了,“将军,你都喝了不少了。”

    “郭安,你怎么像小媳妇似的。”若落鲁瑶已经喝了三坛,有些醉意。

    郭安不理会他,让侍卫把酒碗端走。

    若落晨煜挡开侍卫的手,笑着道:“这碗,不是我喝。”

    他举起酒碗,大声道:“今日,我们能在这里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是有人替我们死去。我不想说太多伤感的话,我相信在座的各位没有人怕死,但既然我们活下来了,就得活好,替他们活着。这碗,我敬那些再也见不到的兄弟。”

    说完,微微倾斜碗口,烈酒缓缓流下。

    院内众人听完,无不热泪盈眶。他们一个一个站起来,像若落晨煜一样,敬那些魂洒战场的兄弟。

    董桓曾在北征军中认个小弟弟,一次恶战牺牲了,他才不过十四岁。他摸了一把眼泪,洒完酒,又给自己倒了一碗,一仰而尽,“小顺,哥陪你喝。”

    鲁瑶的眼眶也红了,他端着空空的酒碗,道:“我出生就是奴隶,没有名没有姓,是老将军在死人堆里把我捡回来的,还让我跟着将军姓。我鲁瑶这辈子永远是若洛府的人。我敬那些没有我命好的兄弟,下辈子一定要投胎到若落府。”

    孟津见气氛压抑,急忙擦了擦眼泪,调侃道:“我还记得你刚来的时候,那个黑,好像碳堆里扒拉出来的...”

    二老爷也宽慰道:“是啊,那时候你们都那么小,一晃的时间,你们啊都是国家栋梁了。”

    鲁瑶用袖口摸了一把眼泪,转身冲向二老爷和杨管家扑通跪下去,“老将军把我捡回来的时候,我都要死了。是二老爷求圣医堂的人给我治病,是杨管家在我身边寸步不离的守了一个月,我才活过来。”

    说完,不停地给二人磕响头。

    杨管家急忙下来,拽他起来又拽不动,气得在他宽厚的肩膀上打了两巴掌,“大黑子,你是不是喝多了,还不给我起来。”

    “俺不起来,其实在平京城里,我受多少委屈都无所谓,我皮糙肉厚的我怕啥,我就是不想若洛府的人受委屈。”若落鲁瑶把这么多年的委屈都倾诉出来,“还有,老将军去世的时候,俺还在平京,俺这辈子子啊,都难受。”

    杨管家的眼眶也湿润了,抬头看二老爷时候,他的神情亦是悲痛。杨管家叹了口气,一边往二老爷身边走一边道:“我和二老爷年纪都大了,到了时间就得休息,你们年轻人自己玩,我也不劝了。”

    他接过哑奴的活,对哑奴道:“你在这里多玩一会儿吧。”

    二老爷点点头,“煜儿,这里交给你了。”他拍了拍杨管家的手,“我们走吧。”

    若落晨煜急忙起身,除了跪着的若落鲁瑶,其他人都恭敬地送别二位。

    待两个老人家离开后,若落晨煜望着头还顶着地若落鲁瑶,无奈的道:“鲁瑶,你只记得老将军救过你。可你也三番五次舍命救过他,甚至还冒死千里飞骑到麦香城,提醒我父亲贺赖族的陷阱。”

    若落鲁瑶抬起头,像熊一样身躯和黑脸配上两行清泪,甚是滑稽,“将军,属下好像喝多了,喝多了。”

    郭安嗔道:“你还知道你喝多了。”

    他示意一下,身边的侍卫把他扶起来,送回他的座位。

    董桓立即调侃道:“鲁瑶兄,你这哭鼻子的本事可比我厉害多了。”

    若落鲁瑶冲着他哼了一声,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然后举着冲向若落晨煜,“将军,这碗我还要敬你。”

    若落晨煜刚要倒酒,郭安急忙冲到他身边,把整坛酒都拿走了,“将军,您只能喝水了。”

    他刚要辩驳,若落鲁瑶道:“将军,我喝酒,你喝水。你要是把我们的酒喝了,我明天就不值守了,我去你书房天天要酒。”

    若落晨煜不知道他是清醒着,还是说的醉话,只能笑笑。

第六十七章 自留山交换1

    杨莽天不亮便去御史台领出城令,结果找这个盖印,找那个批示,折腾了一天腰酸背痛,刚刚完成出城的检阅。

    他迫不及待地冲进大院,“将军,属下来了...来了。”

    董桓调侃道:“哈哈,你是闻着酒香来的吗?”

    杨莽白了他一眼,“怎像你如此荒唐!”

    话毕,他向若落晨煜行礼道:“参见将军,末将已配合飞鹰骑将城内所有南统的线人控制起来,不日遣送回南统。”

    若落晨煜应下,摆手让侍卫摆个位置。

    杨莽一转身,忽然一改严肃脸,抢过孟津酒碗一饮而尽,“哎,在军营真是憋坏了。”

    孟津调侃道:“军侯,你从马上摔下来的伤...可好了?”

    杨莽给他白眼,他抓南统线人的时候,被人放暗箭惊了马,当着手下的面摔个四仰八叉,成了笑柄。

    杨莽如同董桓一般,身如小山,孔武有力,如果正面交手,很少有人是对手。但遇到暗袭,在灵活度这便会吃亏。

    “哈哈哈...我一直有个疑惑。”若落潼格道:“我在想,杨莽和董桓他们俩到底谁的力气大。”

    杨莽和董桓互相看了看,表情互不相让。

    郭安怕他们喝上头,真打起来,伤了对方就不好了,急忙阻止道:“拳脚无眼,不可。”

    孟津道:“将军,今日高兴,让他们比一比吧”

    若落晨煜笑着道,“不如这样。”

    他小声交代侍卫,然后让杨莽吃些酒,垫垫底。

    不一会儿的功夫,四个侍卫推着一个红木金边的镂空雕箱出来。飞白眼睛瞬间放光,他跃到木箱旁边,在若落晨煜的示意下打开木箱,里面赫然放着神器——八岐。

    八岐是若落老将军在千年寒冰洞中所得玄铁所铸,枪长一丈四尺一寸,重一百九十九斤,若无内力者,很难驱动。

    若落晨煜含笑道:“你们各用八岐耍一套功夫,众人一看便知。”

    本来信誓旦旦地两人,顿时面露难色。杨莽先摇头,“不比了,不比了。我还是吃酒吃酒。”

    董桓也尴尬地笑着道:“我们喝酒就行了。对啊,我们比喝酒。”

    这长枪的来历他们不知道,但是它的威力他们可是亲眼见过,枪锋点到必死,枪身扫到必亡。

    若落鲁瑶仗着酒劲,上来试了两下,酒红的脸瞬间变成土灰色。

    “我也还是喝酒吧!”

    院内笑声,震耳欲聋。

    月挂银际,酒过三巡。若落晨煜见众人都喝得差不多了,便让郭安好好安置一下,他则到后院看了看母亲,回书房的时候发现二叔还未睡。

    二老爷亦是高兴,让哑奴沏好暖茶,一直等着若落晨煜。二人借着月色,又畅聊一番。从南山聊到平京,从四征聊到单天,最后聊到朝堂,聊到楚茗之的时候,若落晨煜莫名其妙的想到到了楚安。便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他准备迎娶她。

    二老爷并未反对,“我挺喜欢这孩子的,别看她柔弱了一些,却没受世俗侵染,只想着攀龙附凤,这也是楚宰辅保护的好。”

    若落晨煜点头道:“两次相救,我已经没有资格再怀疑她了。不过,迎亲之事,恐怕还要在自留山交换之后。”

    二老爷点头道:“是啊,和谈虽然结束了,但是交换人质未必会太平,你去自留山可能还要一个月的时间。也好,你也利用这段时间,好好想想你是不是真的决定要娶楚安。”

    若落晨煜道:“若落家的儿郎向来有恩必报,有诺必践。若是我活着回来,就麻烦二叔去帮我提亲了。”

    二老爷咬紧后槽牙,“你一定要安全回来,我等着喝喜酒。”

    十日后,飞白传来消息,已经把二皇子和三皇子妥善安置,送去自留山途中两人不会见面。

    若落晨煜感觉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便准备启程。

    若洛府的人都想跟着去看看。一早,董桓便去书房请示,结果刚到书房门口便见杨莽灰头土脸的出来。

    董桓试探道:“你被轰出来了?”

    杨莽白了他一眼,哀怨地离开。

    董桓不信邪,结果还未进书房,便被杨管家拦住了。

    “杨管家,你不会也要去吧?”

    杨管家瞪了他一眼,“我怎么就不能去了。”

    杨管家的儿子在自留山修行四年,刚开始不觉得什么,时间越长越是想念。

    “杨叔,您是万万不能去的。”若落晨煜从书房出来,“这一趟路途遥远,您的身子受不住的。”

    “这孩子一气就气了四年,我本想挫挫他的锐气,送他去自留山,可没想到...哎...就这么一个儿子。”杨管家叹气道。

    “杨叔,放心吧。杉儿本心善良,并非不稳重。这次去,我也想把他带回来。”

    杨管家双眼顿时放光,“当真?”

    若落晨煜浅笑道:“我何时骗过您老啊。”

    临行之前,若落晨煜特意去看望老夫人,他回来的这一个多月,老夫人是一次未醒。他一边帮老夫人擦脸,一边说着自己的打算,“母亲,这次去自留山,儿子想把金衫接回来。金衫的事也是因为若洛府而起,他不该受那么多苦。”

    若落金衫比若落晨煜小三岁,秉性完全相反。在他出征的这些年,若落金衫忍不了贺赖族的欺压,组织一伙人暗地对抗。结果,他的那些兄弟非死即残,组织因为有人泄密被一窝端。

    若落金衫想把家里的情况告知若落晨煜,被杨管家拦下,还扇了他一个耳光,责骂他没本事保护家人,只会添乱。若落金衫一气之下到贺赖府单挑,被打成重伤。幸好当时州白楼的人暗中相救,送到自留山。

    转眼间,到了若落晨煜出城的日子,与他进城时的境遇有着天壤之别,送行之人络绎不绝,一直送到城门口。特别是金梦瑶,两眼含泪,十分不舍。

    若落晨煜安慰她几句,便上了马。结果,刚调转马头,被楚安的车夫拦住。

    若落晨煜对这个车夫印象深刻,在巷子里他弃主人逃跑,实属不义。车夫见若落晨煜也有些不好意思,急忙把楚安给的护身符递上去。

    “将军,这是我家小姐给您的。”

    若落晨煜惊讶地发现这个护身符的图案和他护腕图案一模一样——腾云藤。

    来不及多想,时辰已到,先收下再说。

    他回头向众人抱拳,然后策马扬鞭,一骥绝尘。后面的车队也慢慢跟上。

    若落晨煜出了平京范围,便把董桓从队伍中抓了出来。

    董桓伪装成府兵混在队伍里面以为天衣无缝,没想到将军眼独。此刻,他只好苦着脸装可怜,“将军,我从来没离开过你,离开你我睡不好。”

    若落晨煜无奈,“你还有睡不着的时候?”

    董桓挠着脑袋,“将军,我其实是多想和您学点东西,您也知道我笨得很哩。”

    若落晨煜这次不想带太多人,是担心贺赖府在平京挑事。不过平京有若落鲁瑶应该能压得住,他走前又特意去州白楼溜达一圈,希望多帮衬一些。

    “罢了,你跟着吧。”

    这边若落晨煜刚发现一个董桓,那边藤雯堤便骑马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藤雯堤并未靠近,而是一直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紧跟队伍。

    此时已是深秋,更深露重。再怎么说她也是藤宰辅唯一的孙女,若落晨煜怕她有个闪失不好向老宰辅交代,只好让她入队。

    这一路,在飞白的探查下,十分顺畅。只不过到了山脚附近,忽然下起瓢泼大雨,无法前行。

    若落晨煜等人在附近的村落找一个落脚处避雨。整个路上,藤雯堤乖巧很多,也不多话,也没有填任何麻烦。

    休息时,若落晨煜见她穿着单薄,便把披风给她披上。

    “谢谢,晨煜哥。”藤雯堤娇俏的道。

    若落晨煜好奇她的动机,疑惑问道,“你为何要跟着我们?”

    藤雯堤神秘地笑了笑,“你一定没有听过定律这个词,我告诉你,一个人对总出现他面前的事物啊,人啊,会情不自禁地多些好感。”

    董桓凑了过来,皱眉道:“不见得,我在北境打了十年,也没有对后秦的人有一点好感。”

    藤雯堤撇撇嘴,紫竹林之后,她一直想和若落晨煜好好聊聊,可是始终找不到机会。现在终于有机会了,却不得不和这帮大老粗天天在一起。

    “后秦是敌人,可我不是敌人啊。”藤雯堤嗔道。

    董桓挑了挑眉毛,急忙出屋,他可不想讨霉头。

    藤雯堤见董桓走远,抓住若落晨煜的手,殷切的道:“晨煜哥,我也是可以和你同生共死的。”

    若落晨煜惊愕,“那个...现在这里好像没有那么危险,你放心吧。”

    “我...”

    “你休息一会吧,雨停了我们还要赶路。”若落晨煜打断她的话,规劝道:“你毕竟是女儿家,多休息会吧。”

    藤雯堤会心一笑,这一个月的时间她会好好把握的,来日方长。她收紧披风,想借机靠在若落晨煜的肩膀上,却再次听到董桓的声音。

    “将军,将军...”刚刚离开的董桓忽然冲进屋,“将军,自留山真是个神奇的地方,哈哈哈...”

    藤雯堤气得转身找一个角落,自己休息去了。

    董桓偏向楚安,正好得意。

    “将军,这外面雨都下冒烟了,结果我刚才跳到房顶去找飞白,你猜我看见什么了?”董桓十分神秘的道:“我发现,自留山上居然风平浪静,一片阴云都没有。”

第六十八章 自留山交换2

    自留山在大魏、南统与中皇城三国交界地,背靠黑沙漠。

    相传百年前,第一任山主一个人从黑沙漠中走来,在此修山立碑,再未踏出一步,称此地为人间仙境。有人慕名而来,在山脚、山腰、山顶分别见到一模一样的山主,惊慌逃跑,称此山为邪山。

    邪山之名一出,反而引来更多的人到此猎奇,结果在十七座山峰之巅均能寻得山主。胆大者,跪拜祈祷,所求之事,皆得善果。从此世人又改此山为神山,称山主为山神。

    若落晨煜听完董桓的描述,浅笑道:“有神佑的地方,自然不同于世俗之地。”

    董桓惊讶的道:“将军,您也相信鬼神之说?”

    若落晨煜道:“若是合我意,我便信。”

    董桓挠挠头,不明白将军话里的意思,但听着还挺爽。

    待雨小一些的时候,若落晨煜带队继续出发,不到半个时辰,众人便到了山脚下。

    果然,这里的土地一分一毫都没有湿。

    董桓兴奋地道:“我说的对吧,这里真的神奇。”

    说话间,飞白从隐秘的角落出现,向若落晨煜行礼,“将军,一切安排妥当。”

    若落晨煜扶他起来,“辛苦了,这些日子。”

    飞白起身,给他让开一条路,“将军,我们只能上到第三层,确定在剑池交易。”

    自留山有十七座山峰,唯主峰高耸入云霄,化为七层。除去主峰,另外十六座山峰,每一峰都有一个世外高人,遇到有缘人,会传授所学,至于你能学到多少,就全凭个人领悟了。

    “飞白,听说这里规矩特别多?”董桓苦着脸问道:“咱真的能上去吗?”

    飞白回答道:“这里的规矩都是给自留山弟子设的,普通人不需要遵守。普通人各凭本事,能上到哪里便上到哪里。”

    藤雯堤好奇地问道:“那都是什么规矩,你知道吗?”

    飞白瞧了一眼藤雯堤,默默摇头:“这个我不知道。”

    董桓道:“管他什么规矩,于咱们无用就行。”

    飞白不再说话,继续在前面领路。

    藤雯堤十分失落,这一路跟来,大家都很照顾她,可又像没有人真的在乎她一样,她的心里很矛盾,这么做到底值不值,那些听来的经验是不是真的管用。

    “有因有果。”若落晨煜忽然道。

    “什么?”藤雯堤一时没反应过来。

    董桓重复一遍,“有因有果...唉?这是什么意思啊?”

    若落晨煜浅笑道:“自留山的弟子做事必事出有因,有因要有果。如若做了有因无果的事情,需为此付出巨大代价。”

    董桓挠挠脑袋,转头问飞白,“你听懂了吗?”

    飞白白了他一眼,“哪个字你不懂?”

    董桓叹气道:“字都懂,可是连在一起就不懂了。”

    藤雯堤急忙解释道:“晨煜哥,你的意思是不是说,自留山的弟子无论做什么事,都要有回报,坚决不能做徒劳遗憾的事。”

    若落晨煜道:“也可以这么说吧。”

    董桓,“有意思。”

    说话间,众人到了主峰第一层,虽然不是对外开放的日子,可仍有不少人穿梭其中。这第一层,也是每年放榜的时候,接待天下英豪的地方。

    自留山排行榜,网络天下高手,能上榜的人绝非普通人,又都隐匿在世俗之中。

    第一层的左右两边,各是百余石阶,三四个人并行无碍。石阶在满山苍翠中蜿蜒而上,只要踏上台阶便能闻到炉香。

    百余阶后映入眼帘的是三鼎香炉,中间最高,足有成人一人多高,上面插着百年不熄的香神。

    众人并未过多停留,继续往前走,抬眼望去,二层之上云雾缭绕,峭壁生辉。在众多香炉之后若隐若现间一座雕檐玲珑塔。不过这塔不是第二层的建筑,而是第七层,也就是最高一层的万宝塔。传言塔内藏着天下奇宝万千,是百年间所有许愿之人甘愿赠送的。

    若落晨煜等人顺利过了第二层,接着来到第三层。

    这一层有剑池、棋坛、酒庄和茗苑。无数文人雅客、江湖侠士流连于此,广交善缘,成为莫逆。

    这第三层,普通人只能住上三天,若有自留山的山牌可一直住下去,可这山牌却不是轻易能得到的。

    首先,作奸犯科,背信弃义者不可。其次,要在江湖上有一定的威信和名号。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要有持自留山一等山牌的人引荐。能持有自留山一等山牌的人在江湖不是屈指可数的侠士,便是广发善缘的义者,即便为王侯将相也不外乎拥有出类拔萃能力和高尚的品德。

    所谓,海纳百川,因果自留。

    众人来到第三层,目光所及再无任何阶梯。迎接他们的是一大片空旷的青石板空地。空地中间有一个不规则石碑,上面题字“忏悔石。”

    再往后,有二层楼阁,十字歇山顶,顶端又加一个瞭望台。阁楼左手边比肩一颗黄灿灿的杏树,光彩夺目。阁楼右手边,一排瓦房,应是客舍。

    若落晨煜等人走到石碑前,发现一妙龄少女在阁楼前打扫落叶。

    飞白急忙上前,恭敬的道:“久闻自留山盛名,想在此逗留些时日。”

    他回身引荐,“这是我家公子。”

    少女停下手中的活,一抬眼,一双杏仁美眸,干净脱俗的面庞,煞是吸引人。她看了看飞白,又向若落晨煜瞧去。

    若落晨煜礼貌性地行礼,其他人也跟着一起。

    “自留山谁都可以来,谁都可以留,你不用问我。”少女毫无波澜的道。

    飞白点头,回到若落晨煜身边先安排两人去放哨,然后带其余人进入客舍。

    客舍里面比较简单,大门在中间,进入便是厨房。左右两边是客房,没有板门遮挡。

    董桓先瞧了瞧左边,在最里面的床铺上,盘腿坐着一位光头白须老者。

    “将军,右边没有人。”飞白道。

    “左边有一个人。”董桓道。

    若落晨煜让所有人住在左边,把右边留给藤雯堤一人。住处安排好了,他让飞白把宋胤礼带上山,也嘱咐众人不可大声惊扰他人。

    夜幕时分,宋胤礼由两个便衣侍卫送进客舍。他一进屋,一直冥想的老者也睁开了眼睛。

    他打量屋里的人后,表情怪异,“老夫我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能遇到这么多贵人。”

    宋胤礼一副得意的样子,指着若落晨煜道:“这位居士,好眼力啊,他绝对是贵人。”

    老居士笑了笑,“您也不差,未来...可能更胜一筹。”

    宋胤礼的眼睛忽然放光,“这句话我感兴趣,怎么个说法?”

    老居士笑了笑,“你一生命途多舛,好在贵人多,不过你得小心应对,一步错步步错,等待你的将是万丈深渊。”

    宋胤礼挑了下眉毛,他也是不信命的人,刚刚只不过是闲来无事,接个话而已,“哎...那您真看的挺远,不过我啊,向来不信这些,命运都是掌握在我自己手里。”

    说完,他看向若落晨煜,两人都是不信命的主。

    若落晨煜让手下给宋胤礼收拾一个床铺,平静的道:“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明日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说话间,藤雯堤来敲门。她一个人无聊的很,听见这屋话语不断,来凑个热闹,顺便继续在若落晨煜面前走动走动。

    在得到允许后,藤雯堤掀开门帘进了屋内。这屋里除了若落晨煜与宋胤礼以外,只有四名伪装成仆人的飞鹰骑。董桓与飞白两个人则趁着夜色去探查周围的情况。

    老居士见到藤雯堤,脸色比刚才还震惊,颤颤巍巍地指着她道:“她...她...”

    若落晨煜以为他在乎藤雯堤女子身边,急忙起身解释道:“您不必担心,她是我表妹...”

    藤雯堤感觉这老头的眼睛特别瘆人,借机往若落晨煜身后躲了躲,嘟囔道:“我什么我。”

    老居士挠了挠发亮的脑壳,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这也太不可思议。”

    若落晨煜和宋胤礼互相看了看,这人一直神叨叨的,怕有诈。不觉间都警惕起来,那四名飞鹰骑更是谨慎,手已经触碰到被子里的武器。

    老居士猛然抬头,惊恐的问道:“你们相信这个世界有鬼吗?”

    宋胤礼给了若落晨煜一个玩味的笑意,这老头怕是脑子有问题,他故意逗道:“相信,但是与我无关。”

    老居士上下打量若落晨煜与藤雯堤,脸色忽明忽暗,须臾之后一拍大腿站定,“罢了,这是你们的因缘际会,也与我无关。不过,我还是要提醒这位姑娘,这天下之内,奇人甚多,亦不是你可低语的。戒骄戒躁,戒骄戒躁啊。”

    藤雯堤心里“咯噔”一声,她没想到这老头能看穿她的身体,登时出了一身冷汗。但转念一想,这老头就算说了,这些人也未必会相信,不如就当他是算命的,奉承一下得了。

    “多谢居士提点,小女子自当谨记。”

    老居士不再理会他们,又盘腿回到自己的位置,瞬间入定。

第六十九章 藤雯堤发难

    午夜时分,若落晨煜见大家已入睡,只身一人来到二层阁楼,这里表面看上去是没有通往第四层的路,但那只是对普通人而言。

    他飞身上到杏树一端,仔细观察峭壁,果然在翠色之中有几块垫脚石。

    就在他施展轻功准备试一试的时候,一个暗影奔着他斜飞而来,随之一曼妙的身姿从瞭望台飞下。

    若落晨煜急忙闪躲,那黑影竟然是一把扫帚,难道是白日打扫落叶的女子?

    他在心里琢磨,白日见那女子脚步轻浮,不像轻功如此之高的人。女子在他刚刚站着的杏树枝上落下。

    在若落晨煜思忖之时,女子已经隐匿在暗影中,声音则宛转悠扬,“这位公子,这里不能继续往前走了。”

    若落晨煜侧过一点身子,身后的月色正好打到女子身上,她又躲了一步。若落晨煜不再执着,回应道,“在下并无恶意,只是想去第六峰寻人。”

    “第六峰?”女子的声音显然有些惊诧,“那可是死人区,你去了就是送死。”

    “姑娘不必在意我的生死。”

    “我当然不会在乎你的生死,但你若要上第六峰,必然经过我的第四峰,这第四峰住的都是不可出世的奸恶之人,我怕你扰了他们的清修。”

    若洛晨煜早几年便知道第四峰是关押违背自留山山规弟子的地方,所以对女子的话并无惊讶,他浅笑道:“能被人轻易打扰,必然也不是真心忏悔。若是日后犯难,怕是更甚。我这也是助你一臂之力。”

    少女哼了一声,轻蔑的道:“只要有我在一天,他们便出不去,若是出不去,再被你打扰,只会给我徒增烦恼。”

    若落晨煜点点头,女子说的也有道理,可他答应了杨管家要带若落金衫回去,所以无论如何都要上去见一面,“实不相瞒,在下有一个弟弟,在第六峰修行,这次来是想接他回家。”

    少女道:“第六峰只有公羊春前辈和他的几个弟子,你不用上去了,他要是想回去,自然会下来,他不下来就表示不想回去。”

    若落晨煜觉得说到这里已经仁至义尽,不想再浪费时间,便道:“自留山的山规可没有拦人一说。”

    “等等...”少女一改镇定,急忙道:“与你说这么多,也是因为你的身份,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但我既然出现在这里,绝对不可能没有任何准备。自留山十二骑马上就过来了,你就算是战神,怕也过不了他们那一关,不要给自己找麻烦。”

    自留山十二骑是为诛杀叛山者而存在的,没有人知道他们师从何人,但无论是谁,武功多强,地位多高,只要他们到了,见者的生命也该结束了。

    能惊动十二骑,想必整个自留山都知道他来了。若落晨煜不但没有失落反而露出舒心的笑意,“这自留山这么大,我若是想找人也不容易,让你们转达,恐怕你们也不愿,现在好了。”

    虽然看不清少女的面容,可从她颤动的身姿仍能感受到她的惊诧,“你是故意的?”

    若落晨煜飞身后撤,笑着道:“我只是想看看这月色。”

    少女一个飞身,站到杏树之巅。此女子腰肢纤细,白衣委地,面白如雪,一双似水的眸子带着丝丝寒意,额间垂饰着一颗夜明珠,长发直垂脚踝,在月色下,宛如仙子出尘。

    “好一个战神!”少女说这话的时候,表情不再冰冷,仿佛带着一丝赞许的笑意。

    若落晨煜对自留山的规矩还是知道一二,不传信,不干涉,不帮偏。他虽然不知道若落金衫是否想回家,但他总要把这次来的目的传达过去——若洛府欢迎你回家。

    翌日,便是交换时间。

    若落晨煜担心再生事端,决定把宋胤礼混在其他南统战俘中,顺便把杨莽在平京抓的细作一起送回去。

    临行前,宋胤礼苦笑道:“大魏的细作网怕是三五年不能恢复了。”

    若落晨煜道:“告诉二皇子,这是我送给他的礼物。”

    宋胤礼道:“他一定会记住你的这个礼物。不过,我还是真有点舍不得你,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永远不会成为敌人。”

    若落晨煜道:“与你为敌,总比与小人为敌好。”

    时辰一到,二人分别。宋胤礼由飞白押往指定地点,而宋胤青早在他们上山的时候已经放了,只不过是给吃了安眠散以后放的。

    日落时辰,飞白与董桓回来禀报。

    飞白交代,所有战俘交接完毕,南统运送黄金和马匹的队伍也出发了,由飞鹰骑一路护送到平京。不过,单天之前在南统都城,这次交换匆忙,半月后方能到达自留山附近。飞白交代完,董桓拱手回禀,麦香城城主已经重新拿回城主令,南统大军撤回边境,城中百姓已经开始庆祝。

    若落晨煜缓缓闭上眼睛,这两个月来的努力没有白费,所有的屈辱和伤痛都值得了,他的心也终于有了一丝缝隙。

    “兄弟们都辛苦了。”若落晨煜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睛道:“我在这还要待些日子,你们也各做各的事情吧。”

    飞白与董桓互相看了看,飞白皱眉道:“将军,这里最多只能住三日。”

    若落晨煜道:“明日你们便下山等我。记着,不可惹是生非,其他我不再约束了,待我想回京的时候回派人知会你们。”

    飞白当下心领神会,急忙拉着董桓心悦告退,他们俩没有这自留山的山牌不代表将军没有。

    若落晨煜的太祖父曾在这山中归隐,祖父与上一任山主是故交好友。若落一族发展壮大的过程有自留山的一份功劳,不过这份功劳自留山不允许任何人提起,所以表面上若落一族与自留山毫无关联。他从小便知有这么一块山牌,但从来没有见过。这一次来自留山前,他特意见了族中最后一位知道此事的老祖宗,得到此令牌。

    对于若落晨煜来说,想在这多待些日子有很多办法,只不过有了这山牌能省去不少麻烦。

    董桓与飞白下山时,藤雯堤并没有跟着,她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居然获得了一个月的居住权。

    藤雯堤决定利用这次难得的机会抓住若落晨煜的心,不过若落晨煜在这山上总是神出鬼没,她难得抓到几次,每次抓到又说不了几句话,她只能强忍着这里清苦的生活。

    董桓在周围转悠了几日,还是觉得待在将军身边最自在,这一次他变聪明了,一次不能住上三天,他多来几次不就可以了。所以三天两头的往山上跑。

    每次来,若落晨煜都发现他胖了。

    董桓傻笑着道,“放心吧将军,我吃肉喝酒都是给钱的。”

    至于飞白,他一刻也没有停歇,已经在助麦香城的飞鹰卫重整暗哨防线和消息网。

    一转眼半月有余,董桓与飞白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在山下静候着消息。

    藤雯堤也忍到了极限,她必须要做最后一搏。在若落晨煜准备回京的前一天,她把人叫到一处隐蔽的地方。

    她撸起胳膊,给若落晨煜看淤青,又满眼愤怒的道:“看,这是上次我跟着你摔伤的,我不想再这么讨好你了,给句痛快话吧,你到底喜欢不喜欢我?”

    一个女子身上有这么多伤确实不好,但...她的伤好像和自己没有多大关系!

    至于喜欢还是喜欢,又从何说起,他有些发懵,“我是做了什么事情,让你误会了?”

    藤雯堤觉得他是在装傻,放下衣袖怄气道:“我跟着你从平京一路颠簸到这里,又在这吃了这么多苦,你以为我在玩吗?”

    若落晨煜实在搞不懂她为何非要跟着,“我确实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们吃这份苦。”

    藤雯堤咬着嘴唇,眼睛里的恨意若是能化成火焰,若落晨煜早已经灰飞烟灭。她愤恨的道:“我一直以为相处久了,你会喜欢我。哪怕你对我多关心一点也行啊。甚至...甚至,你对我都一点不好奇。”

    若落晨煜越来越糊涂了,“我为很么要对你好奇?”

    藤雯堤咬牙道:“我的做事风格与这里的人都不一样,我说的话也和你们不一样,还有...我,我难道不比其他的人长得好看吗!”

    若落晨煜无奈,“你确实落落寡合,我以为是你病好以后心境有了什么变化。”

    藤雯堤梗着脖子,豆大的泪滴从一双美眸中噼里啪啦落下,“都是骗人的,骗人的,什么日久生情,什么好奇就会喜欢,都是骗人的。若落晨煜,早晚有一天你会后悔的,到时候你再怎么求我,我都不会原谅你。”

    若落晨煜最头疼的就是女人哭,瞬间脑仁都快炸了,“你...哎,明明是你说的,我们不可能在一起。”

    解释的瞬间,他的余光看见那晚在杏树上的冷面少女。

    少女看见他们也愣了一下,但很快决绝地离开。在少女离开的同时,一绿衣少年出现在藤雯堤身后的峭壁上。

第七十章 接回单天

    少年身形消瘦,一身粗麻衣服,头发并未像普通人一般束起,而是随意飘散在身后。即便如此落魄,仍掩盖不了少年棱角分明,超凡脱俗的绝美面容。

    他的美还与若落晨煜不同,若落晨煜是剑眉星目,气宇轩昂,优雅飘逸,浑身上下散发着男人的坚毅。而他是眉如墨画,目如桃花,翩若惊鸿。若不是胸口半敞开的衣襟,乍看之下难辨雌雄。

    少年灼灼目光盯在若落晨煜身上,面无恼色自带七分嗔意。

    若落晨煜察觉到冷面少女后,也同时察觉到了他,不过与对待冷面少女不同的是,他温柔地看向峭壁,嘴角不觉间勾起一抹微笑。

    那夜,十二骑的效应来了。

    “金衫,好久不见。”若落晨煜向崖壁上的少年打招呼道。

    他这一声招呼,让藤雯堤止住哭声,顺着他的目光向崖壁看去,确实有一个人,还是一个美人。不对,是美男子。

    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俊美的少年,眼神有些发直。

    若落金衫展动身形,三两下跳到二人身边。

    “大哥。”若落金衫恭敬的道。

    “我来接你回家了。”若落晨煜自然地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回家?”若落金衫立即后退一步,转过半个身子,声音提高八度道:“那个家里没有人希望我回去。”

    若落晨煜像看小孩子撒娇一样看着他,“你想多了,那个家里的人都很挂念你。”

    “也包括那个老头吗?”

    “当然。若洛府中,最挂念你的就是他了。他本要跟着我一起来的,可这一路颠簸,我怕他身子骨受不了。我记得每到冬天他的腿就会犯病,你瞧,今年又要入冬了...”

    随着若落晨煜的话,一阵秋风吹过,让人瑟瑟发抖。

    若落金衫脸色微变,但仍不肯松口,“族长,你回去吧,我在这里挺好的。我在这里至少不会惹事。”

    他连称呼都变了,想推开的距离却越推越紧密。

    若落晨煜莞尔道:“惹事是万万不可,可若落府也没有一个人是怕事的,更不会躲事。”

    若落金衫听到此话,神情一紧,琉璃般璀璨的眸子泄出些光彩,紧抿着的双唇也动了动。

    若落晨煜心领神会,接着道:“金衫,你已经长大了,你做的决定我们都会尊重,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好好想一想。明日我便启程回京,我希望你能同我一起回去。”

    若落金衫抿着双唇,幽怨地看着她,他曾经无数次盼望着这个大哥回来,可有多少次希望便有多少次失望,所以他不敢再盼了。

    就在此时,自留山的山钟敲响了,敲山中一般是山主召集各层弟子议事。

    若落金衫攥紧拳头,待山钟敲完以后,皱着眉头道:“我得回去了,恕不远送。”

    若落晨煜看着他的背影,会心一笑。

    翌日,若落晨煜托人告知山下的董桓与飞白,中午时分启程回京。

    这一次,藤雯堤没有再随行,不告而别。

    若落晨煜让飞鹰卫一路暗中相护,若是情况紧急可自行处置。他也先写书给藤宰辅告知这里的消息,以免他太过担忧。

    若落晨煜等人午时出发,并未走回京的官路,而是从小路绕到南统与北魏边界处,在附近的一处凉亭休息。

    董桓挠着头不知道将军为何来此,这里表面看似平和,实际匪寇暗哨众多,一不小心就会惹上麻烦。

    “将军,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这里不安全。”董桓提醒道。

    “快了。”若落晨雨只说了两个字。

    董桓看向飞白,飞白摊摊手,他猜到一二,可是不敢确定,便也不能对董桓直言。董桓这个时候十分想念郭安,如果他在就好了,他一定知道将军心里在想什么。

    也罢,跟着将军什么场面没见过,再危险的场面,他的职责也只有一个,那就是保护好将军。

    不出半个时辰,一队人马呼啸而来,看衣着打扮是普通的江湖人,但他们在马上的身影,却是经过长期艰苦训练骑射之姿。

    人马在距离凉亭不到百米的地方停下。紧接着一辆马车跟了上来,停在侧身。

    车夫跳下车,毫不客气地掀开车帘,里面坐着一位须发老者,虽然骨瘦如柴,穿着破布麻衣却依旧精神烁烁,目光逼人。

    飞白的听力和视力都超出常人,他皱起眉头急忙来到若落晨煜身边,“将军,是单天,单前辈。”

    董桓吃惊的道:“他不是在麦香城交接,由宿卫军护送回京吗?”

    若落晨煜急忙起身,也许南统会有契约精神,但绝不是此时此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董桓小声询问飞白。

    飞白也不明白,他在麦香城重整消息网的时候,并无任何关于修改单老前辈回京路线的消息。

    就在董桓与飞白狐疑的时候,单天从马车上缓缓而下,车夫和周围的人不由自后退两步。

    单天甩袖背手而立,即便褴褛加身,即便身为囚徒,也不能丢了大魏臣子的风骨。

    只不过,从他些许泛红的眼睛中,仍能看出他此刻的心情有多么激动。

    他确实从未想过还能活着回到大魏。

    “大风起兮云飞扬,想我单天还有踏上大魏国土的一天,老天爷待我不薄...不薄啊。”单天仰天高呼,声音久久不散。

    若落晨煜内心激荡,他对单天的了解虽然是从父亲与二叔口中得来,可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战场的残酷。而眼前的这位老者,便是踏浮尸而行,游鬼水地狱,逆流而上的英豪。他提缰上马,四蹄飞扬。董桓与飞白紧跟而去。

    南统的人显然没有料到若落晨煜会出现,急忙抽出佩刀警戒。

    若落晨煜毫不在意,在国界处停下,飞身下马,向单天行礼道:“单老前辈,若落晨煜接您回家。”

    单天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眼前的少年郎,面色刚毅,气度非凡,最难得的是他竟然能找到这里。

    他在接到自己要被送回南统的消息时,便把这个日子当做死期。南统皇帝越来越胆小,越来越多疑,不可能放他活着回到大魏,多半会选择一个杳无人烟的地方放他离开,然后再杀之。

    等他的尸体被发现,南统便栽赃给强盗或者土匪,总之他们放人了,而且看着他过了两国交接,他们没有任何责任。至于是不是按照约定,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已经死了,大魏还能追责吗,大魏有那个能力可以追责吗?

    单天明知道是死,也非常欣喜。他太想家了,哪怕能在大魏的土地上走上一两步,也死而无憾了。

    此时出现的“意外”让他完全没想到。他急忙平复一下心绪,问道:“你是若洛一族的孩子?”

    若落晨煜恭敬的回答道:“我是若落酆的儿子。”

    单天挑起褶皱的凤眸,他与若落老将军虽无恩怨,但也没有如此深厚的交情,两人不过是政见略有相同,经常帮衬罢了。

    “我离开的时候,你才这么点。好...好。”

    董桓与飞白急忙站在单天两侧,各自抽出手中武器,与对面较劲儿。

    若落晨煜像没看见眼前的形式,他吹了一个口哨,单天来时坐的马车,马儿立即兴奋起来,扬起前蹄嘶鸣两声,奔着他们二人而来。

    南统的人惊慌失措,幸好为首之人还算淡定,命令自己人往后退,“计划有变,我们撤。”

    身边手下不解,“不杀了这老头,我们回去怎么交差。”

    为首之人道:“交什么差,一会你们各自散去,再也不要回去了。”

    手下震惊,“他们就三个人,还怕打不过吗?”

    为首之人震怒,“放屁,你知道他是谁吗,别说咱们了,就算是千军万马他也不惧——他是大魏战神。”

    手下登时脸色铁青,不敢再问。为首之人带他们后退到安全区域后,一哄而散。

    若落晨煜勒停马车,在车厢上看到州白楼的标记,会心一笑。然后扶着单天上车,自己也跟着坐了进去。

    董桓与飞白收刀,翻身上马,一行人奔着官道而去。

    若落晨煜把自己的披风给单天披上,“单老前辈,深秋天凉,您要多保重身子。”

    单天上车后,恢复了平静的神色,“我的身子我知道,一时半会死不了。”

    若落晨煜见他说话中气十足,担忧之色也少了许多。他在来之前,二叔叮嘱过他,这世上最倔的老头就属单天了,他要做什么就让他做,不必干预。

    “这一路就得辛苦单老前辈了,待回到京城,再让圣医堂的人为您调理身子。”

    “辛苦?”单天挑起眉头道:“这就算辛苦,我算是知道大魏为何这么多年一直屈居南统之下了。”

    董桓在外面听着,心里不是滋味,想要去争辩一二,被飞白拦住,“将军说了,咱得快点回到平京。”

    若落晨煜掀起窗帘,望向南统的方向,大魏自从立国便战事不断,确需休养生息。但他相信,有生之年定能看到大魏屹立在九州之巅。

    他又把目光转向麦香城的方向,大魏未来的荣耀绝不是他一个人能完成的,他需要万万千千想要和平安定之人的信念与帮助

    麦香城内。

    夕阳西下,城中镀上金秋最后一股暖色,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烟火气。

    一小酒馆内,说书人摆上了案子,店小二也提了酒水准备招呼客人。酒馆内最不起眼的位置坐了一位惨绿少年,脸如桃杏,姿态闲雅,尚余清风之姿。他身边站着一书童打扮的少年,少年手中捧着一坛酒,见主人的碗空了,急忙填上。

    “亏了,亏大了。这小子只托人带了一坛酒,就让我又盖楼又出人。结果最后城还是人家的,真是亏大了,亏大了。”

    “公子,您一直说咱亏了,可我看着,你这般忙活的可带劲了,你还一提到他就笑。”书童抱怨道。

    “啪。”

    公子把酒杯摔在桌子上,嗔怪道:“你懂什么,我这是气的,气笑了你懂不懂。”

    书童把酒满上,像是习惯了,“你是公子,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公子得意地笑了,一双蓝眸折射出摄人的光芒,周围注意到他的人身子全部一紧,不敢再看。公子仰头一饮而尽,“接下来,我们去哪里啊?”

    书童撇嘴道:“您是公子,为什么每次都要我决定去哪里。”

    “我是不是把你惯坏了。”公子拉长声音道:“你要不要回到朗月那里?”

    书童登时心头一紧,他才不要再回到那个左邻是杀人犯,右舍是江湖大盗,街上随便抓一个都能关个百八十年的镇子。他急忙堆笑道:“公子莫怪,公子莫怪,我觉得我们该回京城看看了。”

第七十一章 城门口

    大魏平京。

    若落晨煜不在都城的日子,城中平静了许多,贺赖党便把扰乱平京之责都推给了若洛府。

    楚茗之觉得越是这般,越有大事要发生,他把墨染临时调给楚安,以护安全。

    这个丫头,在若落晨煜离开后,每天去城门口,一守便是一天。

    楚安掰着手指头算,今日正是若落晨煜离开的第二十九日,也该回来了。

    北门口的守军都已经认识了这辆马车,也不拦着了,随意它停在哪里。

    若落鲁瑶不忍心,暗暗对杨一道:“你说...将军不会带着藤宰辅的孙女私奔了吧?”

    杨一摇头,“不可能,将军不是那种人,他们一定是因为什么事耽误了。”

    若落鲁瑶扔了一粒花生到嘴里,撇撇嘴,“要是有事,飞鹰骑的消息早就到了。哎...这女人啊,要是执着起来真是可怕。”

    杨一心里也没底,毕竟在所有人眼里,若洛府与楚府的联姻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楚安这日又无功而返,回到府上见母亲眼眶微红,显然哭过。

    “娘亲,你怎么了?”

    “我没事,就是心疼你。你说那个若落晨煜有什么好的。”

    “娘亲,我相信他是个好人。”

    楚夫人疼惜地帮她整理一下额前碎发,“哎,傻孩子。”

    楚茗之正好下朝,见楚安的装束,便知她又去了城门口。

    “爹爹”

    “老爷”

    楚夫人与楚安向他行礼。

    楚茗之道:“安儿啊,你也别抱太大希望了,他要是心里真有你,早就回来了。”

    楚安也不知若落晨煜为何会离开这么久,鼓起腮帮子,不知怎么替他辩解。

    “安儿,要不咱们还是别城门口等了,让人家看了笑话,好像我们楚家的女儿嫁不出去似的。”楚夫人劝诫道。

    “笑话什么,谁敢笑话我楚茗之的女儿,安儿不用怕。你要是认准了若落晨煜,爹爹支持你,但是你得有心里准备,待在他身边可消停不了。”楚茗之这次出奇地向着若落晨煜。

    “你前阵子还看不上人家呢”楚夫人瞥了他一眼,“怎么一转眼,你就变了?”

    楚茗之挺了挺胸膛,得意的道,“这小子虽然桃花多,但为人忠勇,谋略上乘,有血性,重感情。咱女儿要是嫁过去,即便他再娶,也绝对不会吃亏。”

    楚夫人一跺脚,瞪着他道,“怎么,你没娶上三妻四妾,是后悔了。还要让你的女婿娶三妻四妾吗?”

    楚茗之急忙解释道:“当然不是,我怎么会这么想,可是天下有几个像我这样的人。”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又补夸了一句,“再说了,天下哪有人能和我娘子相比的女子。”

    楚夫人的脸“唰”地红了,推了他一把,急忙转身往内院走去。

    楚茗之给楚安使了一个眼色,追着楚夫人离开,“娘子啊,娘子,等等我。”

    楚安这才松了口气,她希望能得到若落晨煜的喜欢,可不想让家人跟着忧心。还好有爹爹的支持,否则她真不知道怎么和娘亲交代。

    她见爹爹和娘亲走远,来到炼药室,把爹爹刚给她找的《草药记》拿出来。她每到心烦的时候,便看看这些书。

    翌日,平京北城门口。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楚安被街上的叫卖声扰醒。

    她伸了一个懒腰,捋了捋鬓边的碎发,然后撩开窗帘,目光所及是一个茶摊,北城门口的老招牌。

    今日茶摊与以往的繁闹大相径庭,只坐了一位女客人,戴着幕帷,看不到面容。不过从穿着上看,应该是哪个府的贵人。她身后站着一个持剑侍女与一名护卫。

    女贵人察觉到马车异动,微微翘头,如黄莺般悦耳的声音传入楚安的耳朵,“楚小姐,可否下来喝杯茶?”

    楚安惊了一下,急忙放下窗帘。她不知是何人,分辨不出来好与坏,如何回应。

    为楚安赶车的还是五柳巷逃跑的那个车夫,他急忙赔笑道:“不好意思,这位小姐,我家小姐不便共饮。”

    “我家小姐邀请,那是你们的福气。”持剑侍女声音冰冷的道。

    “翠微,不可无礼。”

    持剑侍女翠微是金府的人,能被她护着的必然是大魏上医馆、云霞郡主金梦瑶。

    金梦瑶急忙向楚安解释道:“楚小姐,我并无他意,只是想聊聊武卫将军而已。”

    车夫苦着脸道:“这位小姐,都跟您说了,我家小姐...”

    “可以。”楚安撩起门帘,直接从车上下来。

    如果是若落晨煜的事,她没有什么可害怕的。

    周遭喧闹,并没有人注意到楚安,可她仍然感觉不自在,只能在心里默默给自己鼓气。车夫见主人下来了,急忙放下车鞭,跟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墨染也提高了警惕。

    楚安缓缓坐到金梦瑶对面,幕帷虽然能看到轮廓,却也分辨不出身份。或许,即便是金梦瑶摘下幕帷,她也认不得。

    金梦瑶笑着为楚安斟茶,推过去道:“请。”

    楚安并未端起茶杯,而是俯身闻了闻,发觉没有特别的气味,又松了一口气。

    金梦瑶笑着道:“放心,我不会给你下毒的。”

    楚安略有尴尬,她双手握着茶杯,迟迟不肯端起来,“我不喜欢喝茶。”

    金梦瑶道:“那楚小姐喜欢什么,我差人给你买。”

    楚安急忙阻止,“不用了,我什么都不需要,你要说什么,便说吧。”

    金梦瑶也只是客气一下,既然对方着急了,她也没有必要绕圈子。

    她饮了一口茶,略带凉薄的道:“楚小姐,你这么天天在此等候,是会被看轻的。你想嫁给晨煜哥哥,现在全平京的人都知道了。”

    楚安想起母亲的话,慢慢垂下眼睑,她也懂人言可畏。

    金梦瑶见她这般,气焰高了许多,“女孩子也不一定要依附男人,我听闻楚小姐对医术也有些研究,可有意愿来我圣医堂?”

    楚安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她,“你是圣医堂的人?”

    不等金梦瑶开口,翠微挺起胸脯道:“我家小姐是圣医堂上医官,金家未来的家主,云霞郡主。”

    “翠微,又多嘴了。”金梦瑶三分责怪,七分得意。

    “楚小姐,今日来此。一是为了接晨煜哥哥。二是想告诉你,一个男人若是不爱你,你做再多也无济于事,最后受伤的还是你自己。”

    楚安愣了一下,若落晨煜今日归来,这个郡主怎么知道的?

    一股酸楚瞬间涌上心头,她不喜欢这种感觉。不过,不用再猜测眼前的郡主是好人还是坏人了,她可以放心地把她归到坏人行列里。

    这个女人以后要提防!

    想到这里,她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金梦瑶狐疑的问道。

    “没什么,那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如果我什么都不做,他会喜欢我吗?”

    金梦瑶无奈,那就更不可能了,“当然不会。”

    楚安点点头,“那我还是得多做点什么。”

    “啪....”一声。

    金梦瑶用力放下茶杯,茶水四溅。

    楚安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吓得后仰一下,等待对面爆发。

    就在此时,司徒靖的马车停在茶摊前。他本来只看见楚安,来到跟前发现云霞郡主的持剑侍女,猜出了幕帷下的身份。

    他急忙下车,向金梦瑶行礼道:“下官参见云霞郡主。”

    金梦瑶与司徒靖都是七大家族的继承人,从族内来说身份无差。不过金梦瑶有郡主的身份,而且是圣医堂上医馆,官为正二品,远远高于司徒靖。

    “司徒大人,您客气了。”金梦瑶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急忙撩起幕帷,回应道:“这里不是朝堂,你我又属同辈,不必如此拘泥于礼数。何况你的身子还不好。”

    司徒靖点头,“本来是见到楚家小姐,想感谢救命之恩,没想到遇到郡主您。”

    金梦瑶只听说楚安在城门口救了若落晨煜,什么时候又救了他,心中不觉有些怒气。

    “原来如此,那本郡主是多余的人了。”

    “不...不。”司徒靖急忙解释,“是下官失言。”

    “我记得你。”楚安忽然插话道:“既然这里不方便咱们三个在一起说话,那咱俩到那边说话吧。”

    楚安只是想快点摆脱这个郡主,完全没有考虑她这话说出来的后果,一个宰辅的女儿居然敢冷落二品上医馆?

    司徒靖登时心头一紧,砸吧砸吧嘴说不出来话。金梦瑶也愣了,她也没有想到楚安会说出这般话。

    “咳咳...咳咳...”司徒靖一拳砸向自己的胸口,大声咳嗽起来,身体也随着他的咳嗽声慢慢往下滑。

    “大人。”司徒靖的侍卫脸都吓白了,急忙扶住司徒靖。

    “司徒大人。”金梦瑶也上前替他诊脉。

    “无碍...老毛病了,咳咳...”司徒靖一边咳嗦,一边宽慰众人。

    金梦瑶从袖口拿出一个绿翡翠药瓶,倒出来三颗黑米粒,给司徒靖服下,“这药能助你缓解一下。”

    司徒靖自苦道:“多谢云霞郡主,我这病好不了了,能活一天,便多得一天,知足了。”

    楚安不知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听他这么说,安慰道:“你也不必太难过,有些人没有病,也死的早。”

    司徒靖恨不得钻到地缝里,他这咳嗽可是为了缓解刚才的气氛,这个小姑娘怎么听不懂呢!

    金梦瑶缓缓起身,她心里也猜个七八,不过她本意也没有想为难楚安,借机嗤笑道:“还是楚小姐见解独到,就是听起来不自在。”

    楚安不解,“我又说错了什么吗?”

    司徒靖急忙往回圆,“楚小姐说的有道理,天下不太平,谁又知道谁比谁多活一天。”

    就在此时,若落鲁瑶率一众宿卫军赶到北城门口,分列两队。他则打开城门,驻足观望。

    周围百姓纷纷围了过来,一般这种情况都是有贵客入城。

    百姓中有人议论道:“是不是若落将军回来了?”

    有人附和:“前阵子,咱们可是冤枉了若落将军,若是他回来,我要敲锣打鼓地欢迎。”

    金梦瑶无暇顾及楚安,带着翠微走近一些。

    司徒靖被搀扶起来,他先望向楚安,果然她的目光也在城门口。

第七十二章 刺客

    若落晨煜一刻不曾停歇,一路疾行回京。在距离城门口不到半里路的时候,单天忽然叫停了马车。

    他并未多言,撩起门帘从马车上下来。若落晨煜与董桓不明原因,只好跟在他身后。

    单天下车后,开始徒步往城门走,越走越激动,若落晨煜想扶他一把被挡了回去。

    他在距离城门一丈远的地方停下,双手合十,朝着城门深深一拜。

    若落晨煜明白,这老爷子是在感念先皇,便不再干预。

    单天作揖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痛哭道:“先祖,老臣回来了。”

    先祖去世时,他不顾身体有恙,朝着北方硬磕了一百个响头。

    此番如此,也是真情流露!

    单天连磕三个响头,然后起身整理衣衫,继续朝城们走去。走到十步,再次作揖叩拜,高呼“先祖,老臣回来了。”

    如此重复。

    待若落晨煜陪他跪拜到城门口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太阳最烈的时候。

    北城门口,除了若落鲁瑶带领北门宿卫军以外,还有单青阳的内宿卫军。

    单青阳是奉小皇帝的命令来接单天,同时也作为单家人来接这位老前辈。但他没想到单天会以这种方式入城。

    单老跪着入城,入城后一概不闻不问。

    单青阳瞧了一眼若落晨煜,若落晨煜摊开双手,表示自己不知情。

    他考虑到单天的身份,不敢贸然行动。只好差手下去向小皇帝禀报这里的情况。他自己则与若落晨煜一样,跟在单天身后,看看他究竟想去哪里。

    单天过了两个路口后,神庙赫然映入眼帘,他心中所想众人皆明了。

    此时,围在单天周围的,除了城门口跟过来的人以外,又添了不少朝官贵族,自然少不了步六狐一族与贺赖一族。若落晨煜以防万一,与单青阳商议后,让内外宿卫军把路封了。

    单天到了太庙,跪在朝天华表之下,对着先祖的金像跪拜。

    朝天华表也称为朝天梯,共一百零八阶。修建于此是为了给百姓瞻仰太祖神采之用,二品以上官职可以踏上朝天华表,更近距离的瞻仰。在朝天华表两侧,有专门的侍卫看守。

    单天出使列国前为正一品大臣,有这个资格,但他现在这种情况,谁也不敢说。

    守卫见若落晨煜与单青阳都在,不敢上前阻止。单天不管三七二十一,踉跄往上走,一边走一边痛心疾首的道:“若不是老臣无能,大魏不必经历这十年战争,是老臣辜负了太祖的信任,辜负了陛下的信任啊。”

    他说到激动处,竟然摔倒在台阶上。

    众人惊恐,却没有人敢上去。无资格者上朝天华表,一梯一军棍,谁也承受不起。而来此的单家人多半是单天这一脉,自他走后也一落千丈,没有品阶过二的人。

    若落晨煜皱起眉头,看了看尚单青阳,单青阳的脸色搞好不到哪里去,可他也没有资格上去。

    罢了,挨打就挨打吧,又不是没打过。

    若落晨煜一个纵身闯入天梯,救下已经快晕厥的单天,直接交给单青阳送到圣医堂。

    “将军,您又要挨打了。”董桓气愤的道:“凭什么他们自己家的人不救。”

    若落晨煜回头看了看朝天华表,幸好单老体力不支,只走了十阶。

    他笑了笑,十军棍不碍事!

    单天回京先入太庙的消息传入皇太后的耳朵,让她十分不悦。不过小皇帝并未苛责,她也不好说太多,以免显得小气。

    小皇帝想要夺权,必须拉拢有威信的人,单天正好符合他的标准。所以,他对单天先去太庙的事情并未放在心上,听闻他晕倒,反而命令圣医堂尽全力医治,顺便又差遣他们去看看又挨了十军棍的若落晨煜。

    若落晨煜再领伤回来,一直高烧不退。金梦瑶开了几个药方都不起作用,她猜测是阎王殿余毒导致。这段时间,他的身体几经考验,已经到了极限。现在只能静心调养,切记不能再出任何事。

    刘娘既心疼又生气,“就你不惜命,别人的命是命,你的就不是。”

    二老爷心里明白,这个侄儿心事重,什么都想一个人扛。可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经不起这顿折磨。他心疼之余,让董桓安排侍卫在若落晨煜门口守着,不休息一个月,不允许出门。

    麦香城回归,单天回城,若落晨煜也放心了。他便顺从了二叔,每日在屋内打打坐,看看书。

    不过这件事在朝堂、在大魏、在列国之间,却掀起一场滔天巨浪。巍巍南统亲自求和,说明大魏不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大魏,它已经悄无声息地强大起来了。

    小皇帝对此甚是高兴,犒赏三军、大赦天下。亲赐上书令和金翎给若落晨煜。他持上书令可不受品阶限制随时进宫面圣。至于金翎,好比丹书铁券。

    时光匆匆,一晃半个月过去了。这日,若落晨煜好不容易求得到院中坐坐,刘娘还搬了一个板凳在旁边看着。

    二老爷溜达到这里,瞧着这个侄儿愁眉苦脸,便对刘娘道:“听说后厨给煜儿炖的汤又废了一锅。”

    刘娘顿时火冒三丈,“什么,又废了一锅,我得去看看。”

    她刚走两步,又急忙回来,“不行,我得看着煜儿。”

    若落晨煜求饶道:“刘娘,放心吧,我不会出去的。”

    刘娘还是不放心,不肯离去。

    二老爷开口道:“放心吧,我看着他。”

    刘娘想了想,又叮嘱了一下院门口的侍卫,这才放心去后厨。她走后,叔侄俩都松了一口气。

    “二叔,我怕刘娘那是应该的,你怕啥?”若落晨煜好奇的问道。

    “我也怕唠叨。”二老爷无奈。

    爷俩被彼此逗笑了,两个杀伐果断的人竟然都栽在一个小老太太手里。

    笑过之后,二老爷道:“我听说你离京这段时间,楚家小姐天天去城门口等你。你这一回来,又高烧不止,也没给楚家一个交代。现在平京城内流言蜚语甚多啊”

    若落晨煜道:“这件事是侄儿的不是,二叔不必担心,过几日我便亲自去楚家登门道歉。”

    二老爷叹口气,“哎...若你真的不喜欢楚安,云霞郡主也不错,她虽然是金家的人,但和你一起长大,咱们还是了解的。”

    若落晨煜浅笑道:“二叔,我已经答应楚安,会娶她。以后这事便不再提了。”

    二人说话间,若落鲁瑶和杨一急匆匆赶过来,正巧碰到刚从后厨回来的刘娘,被直接拦下。

    “不是一个月不议事吗?”刘娘不悦地道。

    若落鲁瑶急忙赔笑脸,“刘婶子,我真是有急事。”

    刘娘瞪了他一眼,“谁是你婶子。”

    “亲娘,你是我亲娘行不,你让我见见将军。我真是有急事。”

    “不行,叫啥都不行。”刘娘态度坚决。

    若落鲁瑶向杨一使了一个眼色,杨一也没辙,余光却瞥见郭安进了院子。和谈结束后,若落晨煜论功行赏,正式以军司之职授之郭安。现在,他大部分时间都会在司备营帮杨莽。

    将军不议事的这段时间,他们有什么事便派人送信给郭安,求指点一二。但这件事太过棘手,郭安也拿不定注意,便相约一起来找将军。

    郭安面对刘娘,一肚子计谋却一个不敢用。三个人大眼瞪小眼,只求老天爷可怜。

    眼瞅着还有三天立冬,三个人穿着单薄,刘娘也有些于心不忍。就在刘娘犹豫要不要轰他们走的时候,院门从里面打开了。

    若落晨煜披着披风走了出来,身旁跟着的是飞白。

    刘娘惊讶的道:“你怎么出来了?”

    若落晨煜解释道:“刘娘,我真的没事了。我这身子骨是您从小调理出来的,比一般人命硬。”

    “那也不行,你忘了二老爷的话了吗?”

    “二叔已经同意了,他就在院子里。”

    刘娘往里瞧了瞧,果然在。她想再言语,被郭安抢先道,“刘娘,放心吧。我们也很珍视将军的身体,我们不会过多打扰将军的。”

    刘娘也知道若落晨煜的脾气,便提醒道:“别太晚。”

    郭安作揖答应。众人随着若落晨煜到了书房,飞白把炭火盆端到若落晨煜身边。

    “我就知道,能进书房见到将军的,只有飞白了。”若落鲁瑶哈哈大笑,“因为只有他不走地面。”

    飞白挑眉,甚是得意了一下。

    郭安道:“刘娘是好心,咱也就别挖苦她老人家了。”

    “你们来找我什么事?”若落晨煜问道。

    若落鲁瑶给杨一一个眼色,杨一上前一步,严肃的道:“回禀将军,近来京城出现一个神秘组织,专门刺杀朝中大臣和京中权贵。他们像是受过专门训练,出手狠辣,时机又摸得很准,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任何线索。”

    郭安补充道:“按照鲁瑶领军的描述,我安排了三次围捕行动,结果还是被他们逃脱。”

    若落晨煜沉思片刻,问道:“京中遇刺者都有谁?”

    杨一道:“门下侍郎董卿。内主书沈唤之。内秘书鲍同兴。”

    若落晨煜皱眉道:“都是七大家族之外的人。”

    杨一摇头,“也不全是如此。还有侍御三人,是单家、贺赖家、和金家的外戚。”

    郭安思索道:“之前的行动我觉得都很缜密,不可能一个都没抓住,会不会有内奸?”

    若落鲁瑶道:“刚开始我们也这么想,但最后一次行动,只有我和杨一知道,结果还是扑了空。”

    杨一道:“也不算完全扑空,我们已经遇到那个刺客。可是在追捕的时候,他就凭空消失了。”

    “凭空消失?”

    众人震惊。

第七十三章 受辱

    杨一虽然也不敢相信,但是那天他就在现场,人在街上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直未言语的飞白,提醒道:“近日,飞鹰卫侦查到一名怀然巫医入了平京,会不会和他有关系?”

    若落鲁瑶一拍大腿,“巫医擅长邪术,幻术。必然与这件事有些联系。”

    郭安赞同道:“可以顺着这条线查下去,顺便再查查被害人的日常往来,若是他们中有私人恩怨,容易干扰调查方向。对了,这件事,不光发生在北城。你们应该尽快上报给的总领军大人。”

    杨一叹气道:“哎,十天后要举办祈福庆典,其他三门抽调一半的人去帮忙。贺赖阿单便把这个任务强加给我们,还让领军立下生死状,限期七天抓获刺客,否则军法处置。现在已经过了五天了。如果不是如此紧急,我们也不会来打扰将军。”

    若落鲁瑶道:“我不怕死,但绝对不能让他们在平京如此放肆的杀人。”

    若落晨煜写了一封信,交给杨一,“送去州白楼。”

    “将军,您这是要求他们?”若落鲁瑶本以为将军会给他出个注意。

    若落晨煜道:“该用的时候得用,探查消息的事情交给州白楼。”

    “将军,州白楼真的行吗?”杨一问道。

    “我相信将军。”若落鲁瑶道。

    董桓,“放心吧,只要州白楼出手,这世上就没有神秘人。不过你也要有心里准备,找到这些人,你们有没有能力能拿下。”

    若落晨煜道:“带上董桓,一般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若落鲁瑶与杨一领命,不敢再耽误将军休息,急忙退下。

    若落晨煜留下郭安与飞白,询问一下单天的情况。

    飞白回禀他一直在单府休息,唯一去过的地方是先皇帝元枳府邸。

    若落晨煜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单天与元枳君臣情深,老臣见旧主,这可是大忌。他让飞白注意单天的动向,必要时还要提点一下,切勿引起别人的猜疑。

    飞白走后,郭安开始详细禀报军营的情况,不知不觉便到了子时。刘娘开始不停往书房送糕点、茶水。郭安心领神会,只好匆匆离开。

    翌日,若落鲁瑶兴冲冲地来禀报,刺客抓到了,大多是高军战俘。他们从战俘营逃出来的,自知必死无疑,便做起了亡命买卖。这些人互相之间也不怎么认识,他们都是在飞白说的怀柔巫医那里接任务。不过,抓捕的时候还是让他逃到了北山。

    若落晨煜猜测怀然巫医背后还有人,他昨日已经详细地研究了飞鹰卫送来的巫医情报,里面有记载巫医与侯文监的人街头。侯文监的人多来自江湖,内部的组织十分神秘,想要一探究竟确有难度。不管怎么说,制止了此刻的行动,平京也算安宁了。

    高军人作乱的事情被揭开,贺赖府承下抓捕高军逃犯的责任。以宿卫军为首,贺赖府兵为辅,几天之内便把平京弄得鸡飞狗跳,人人自危。

    楚安知道若落晨煜回来后,便改去若洛府附近转悠了。她希望能偶然碰到他,可惜一晃一个月过去了,他一次没有出来。她的身份不便直接去府上相见,闺中女子邀约也得偷摸的,可后者她不怎么会。

    这日,楚夫人拦下要出府的楚安。

    楚夫人厉声道:“若是若落晨煜有意娶你,他早就送聘礼了。结果你看看,他回来有一个月了,一点动静没有,明显就是...”

    楚安心里也不是滋味,前几日她还替若落晨煜开脱,打了军棍要修养,公务繁忙等等,可是现在她连自己都说服不了了。

    “娘亲,我总得见见他啊...”楚安委屈的道。

    “那也不能再出去了,现在外面这么乱,你万一出点什么事怎么办?等你爹爹回来,让你爹爹直接去若洛府问上一问,他们若落家到底怎么想的。”

    “娘亲,我不想让爹爹去。”

    “这也不想,那也不想,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楚夫人这次想的很清楚,即便楚安会伤心难过,她也一定要阻止。一时的伤心总比一世伤心要强。

    “我...”楚安委屈至极,她不想逼若落晨煜,可总见不到是不是真的没有缘分,“娘亲,再给我一次机会,今日日落前行吗。”

    “那如果今天你还是见不到他呢?”

    楚安抬起头,黑黝黝的大眼睛闪着泪光,“那我从此再也不提若落晨煜。”

    说出这句话,她有些后悔。如若不见,便没有牵挂。如若不知,往后余生是不是都能轻松一些。

    楚安最后一次出来,没有坐马车。她披上风衣,带着幂蓠,自楚府出来一路小心翼翼地走。在路过苏梅河的时候,遇到贺赖府生分两队盘查高军俘虏。

    她见盘查的人里有五柳巷打人事件的贺赖府兵,心中忐忑,只期望对方不要让她摘了幕帷。

    贺赖府兵巡查检验多半敷衍,看都没看楚安的鱼符便放行了,楚安正窃喜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们这是在强词夺理,我明明出示了鱼符,为何还要我自证?”

    这声音好像——司徒靖。她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驻足,果然是他。

    司徒靖身边并无侍卫,被三个盘查的贺赖府生围在中间,双方争执不下。

    “听说司徒靖从小体弱多病,天天吃药,前胸有一块黑色药记,不如你脱了衣服让我们检查一下。”带头检查的人起哄道。

    司徒靖出生时,前胸便有一块黑色胎记,指甲盖般大小,这胎记随着他年纪的增长也跟着长。老人们都说这是药记,如果长满胸口,人便不行了。

    司徒靖知道他们是为了羞辱自己,可周围百姓没有他认识的人,想找人证明也证明不了。他不想惹事,只好脱了上衣。果然在胸口处有一片黑色,看着要覆盖整个胸口。

    府兵嘲笑声振聋发聩,有人还提议拿酒擦一擦,万一是假的怎么办?

    司徒靖气得满脸通红,正巧一熟人路过,他求对方帮忙证明身份,那人却头也不回的逃跑了。

    司徒靖从小到大没有受过这般羞辱,愤恨地握紧拳头。这时,真有人提了一坛酒过来,要洒在司徒靖身上。

    “我...我能证明他是...司徒靖。”

    人群中一个微弱而有些颤抖的声音传入府兵耳朵里。

    府兵立即四处张望,“刚谁说的?”

    黄色幂蓠穿过人群,进入大家的视线。

    “我...我说的。”楚安鼓起勇气,特意靠近司徒靖站着。

    司徒靖愣了一下,他认识的女子甚少,不对,根本就没有。但有人站出来替他说话,他心中感激不已,急忙披上上衣,系好腰带。

    “你是谁?”府兵喝斥道。

    “姑娘是?”司徒靖也有些疑惑,他是真不敢相信有人能帮他。司徒府没落的那一天便是他们寄人篱下的开始。

    楚安递给司徒靖她的鱼符,上面赫然刻着两个字——楚安。

    “楚小姐,是您。”司徒靖喜出望外,眼前的鱼符似乎比还魂丹还珍贵。

    府兵不耐烦从他手里抽过鱼符,看了看,又看了看带着幕帷的楚安,不耐烦的道:“原来是楚府的小姐,这个只能证明你没有问题。”

    楚安小声道,“我认识他。”

    “呵呵...可笑。”府兵讥讽,“你一个闺门小姐,怎么认识的他,莫不是你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私情?”

    “放肆。”司徒靖脸色涨红,怒斥道:“不可妄言。”

    然后急忙向楚安解释,“别听他们乱说,你快回去吧,这里让我自己处理便可。”

    楚安倒是没有在意他们的话,只不过在这耽误时间越长,见到若落晨煜的机会越少。她有些焦急地道:“你们...如何判定他不是司徒靖?”

    府兵冷笑道:“我们?我们想怎么判断便怎么判断。”

    司徒靖道:“这样,你们随我去户部,自有人能证明我的身份。”

    府兵道,“你哪里也别想去,我们是不会让你逃走的。”

    话毕,几个府兵便要上前抓二人。楚安从怀里拿出一个药瓶,倒出一粒药给司徒靖,“你吃了。”

    司徒靖毫不犹豫地吞下,立即感觉到周身气血翻涌,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甚至连胸口的压迫感都小了。

    “站在我身后。”司徒靖随后穿上外衣,他自从生病,便没有再使用过武功,这一次他拼了。

    走过来的两个府兵被司徒靖瞬间解决,其他人见状,一哄而上。

    司徒靖只在小时候练过自家心法和武功,他一人可保不受伤,但难以保护楚安。

    楚安想躲进人群,奈何幂蓠太扎眼,被人一把提起,抛了出去。

    幂蓠被甩掉,露出她惊慌失措的面庞。但即便如此,依旧掩盖不住她的美丽,特别是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任谁看了都会被吸引。

    司徒靖抽身接住楚安,却愣住了。直到楚安挣脱他的怀抱,他急忙道歉,“对...对不起。”

    楚安盯着他的脸,皱起眉头,“你的气色不对,不能再用武功了,是我不好,你的身体和我之前想的不一样。”

    府兵并没有给二人太长时间说话,再次蜂拥而至,两人被迫分开。

    司徒靖被牵制,无暇顾及其他,楚安则被甩到旁边的摊位,晕了过去。

    关键时刻,火鹰出现在昏迷的楚安身边。

    这里是他侦查范围,他已经让人去通知杨一,并不想现身。但楚安情况危急,她可是在城门口救了将军,在紫竹林救了所有人,这份恩情他得替将军和队长还。

    贺赖府兵见飞鹰卫的衣着,不敢再攻。平京城若是有让他们忌惮的,恐怕只有若洛府。

    以此同时,杨一带着北门宿卫军赶到,迅速控制住局势。火鹰向杨一点头示意,又回到暗处。

    司徒靖顾不及自己的伤势,抱起楚安便朝着布医堂跑去。

第七十四章 抢婚

    布医堂总堂设在苏梅河边。别人可能不知道布衣堂与谁有关,司徒家的人却都知道。当年老国医离开朝堂,是司徒靖的爷爷在这里给他买了一块地,开堂施诊,做起了民间大夫。

    司徒靖的爷爷与老国医是过命的交情,平日司徒靖的药也是从这里领回去的。

    只不过现在,这里只有他的大弟子布春打理,他则去游历山水了。

    布春也曾为上医馆,高官厚禄,前途无限。但在师父离开后,他还是选择跟着师父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

    司徒靖带着楚安来带布医堂,开诊大夫不敢怠慢,急忙找来了堂主布春。

    布春为楚安诊脉后确认无大碍,让弟子熬了安神汤。司徒靖松了一口气,胸口一阵翻涌,吐了一口黑血。

    布春对他的病很清楚,急忙拉起他的手腕,搭上脉脸色便越来越难看。

    “全乱了,乱了。快去叫那个臭小子。”

    最小的学徒急忙往后堂跑去,结果刚掀开帘,便看见一个慵懒地身影站在门口。

    “这么着急的病,找我也没用。”

    说话的少年剑眉星目,鼻梁高挺,皮肤白得像冬日里的雪,着是亮眼。

    学徒急忙恭敬的道:“步行师...兄。”

    布春急忙道:“步行,别闹了。司徒公子的病你最清楚,你快来看看。”

    步行是布春的徒弟,却是老国医在乡间捡来送到这里的。他的性子与平京忙忙碌碌的人不一样,什么事在他这都要慢慢来,按照他的说法,能医治好的病,不急。医不好的病,着急也没用。

    步行缓缓进了诊堂,学徒放下帘子跟在身后,两人来到司徒靖身边。步行既没有搭手上脉,也没有按照惯例行针,就那么端详着司徒靖的脸色。

    布春急得满头大汗,“你看出什么了?”

    步行凝神,司徒靖的身体虽然药石难医,但在他的药方下活上二三十年没有问题。可他现在的呼吸十分微弱,脸色更像一个死人。以他的经验来看,定是刚刚是把所有精气汇聚一处,消耗殆尽。

    “去拿我的银针。”步行道。

    学徒急忙取来布包,按照以前的习惯取下一根细针递过去。步行摇头,自己挑了一根较粗的在司徒靖胸口几处大穴扎了下去。不一会儿,他的气息恢复一二,但仍然昏迷着。

    布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人要是死在咱这,怕是明天就得关门了。”

    步行没在意师父的话,挑起眼皮看向楚安,“那人又是谁?”

    学徒急忙道:“是司徒大人带来的,好像叫什么楚小姐。”

    堂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曾去楚府出过诊,有幸见过楚安,便解释道:“哪有人叫楚小姐的,这是楚宰辅的千金——楚安。”

    学徒登时来了兴致,“是天天去城门口等着战神将军的那位恨嫁小姐?”

    堂医踢了他一脚,“说什么呢,楚府已经提了婚帖,只是若洛府还未...”

    “不要听外面的传言。”布春打断二人道:“我们是医堂,只管治病救人。”

    “是。”堂医急忙应承。

    步行收针,学徒替他擦了擦额上的汗水。

    布春不敢耽搁,赶紧让人通知司徒府和楚府,这事还是越早脱手越好。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司徒高莨和楚茗之便匆忙赶到布医堂。此时步行已经回到后院去煎药了,医堂内只有堂医和布春,二人急忙给两位大人行礼。

    司徒高莨哪里有心情管他,一个箭步冲到司徒靖身边,看着脸色苍白、气息微弱的孙子,黑着脸问道:“是谁伤了我孙子?”

    楚茗之看着同样昏迷的女儿,捶胸顿足。从小到大,他连一根头发丝都不忍碰的女儿居然被人打伤了。

    “这个...”布春也没多打听,他哪里知道。

    “好像是盘查刺客的贺赖府兵。”堂医道:“不过,我也是听大家议论的。”

    布春瞪了他一眼,没亲眼见就不要乱说。这里的人和贺赖府的人哪个都惹不起,“两位大人,我们也是听说而已。”

    “贺赖文言,你个老不死的,老夫不会放过你。”司徒高莨气得额头青筋浮现。

    “两位大人稍安勿躁,他们暂时都没有生命危险。”布春急忙解释道,“楚小姐一会便会醒来,司徒大人也是。”

    司徒高莨道:“你确定?”

    布春急忙道:“确定,确定。”

    司徒高莨道:“我孙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们都…”

    他想说赔命,可话到嘴边又收回去了,这里毕竟还是老国医的徒弟。

    楚茗之收回替楚安擦汗的手,不乐意的道:“司徒老将军,这里的人可是救你孙子的人,你有怒气也要发对人。”

    司徒高莨一听“救”字,忽然想到那日楚安给靖儿吃的丹药,对他的病情十分有效,他眼珠一转,问道:“楚老头,你家祖上是不是有什么秘方啊,专治心病的那种?”

    楚茗之登时脸色一变,急忙否认道,“没有没有...我们家祖辈都是农户。”

    司徒高莨不死心的道:“那日五柳巷,我孙儿的命可是你女儿救的。”

    布春听完也好奇地看向楚茗之,五柳巷的事情他也听说了,甚至在若落晨煜入京的时候,楚安也拿出了救命的药丸。他行医半生,还从未见过如此神奇的丹药,而且还不是出自医家。

    布春道:“楚大人,老夫也是很好奇。那日在城门口,楚小姐能解阎罗殿,太不可思议了。”

    楚茗之脸色微变,但仍未松口,“那是他们命好,与我楚府无关。”

    说话间,司徒靖醒来。他拽着爷爷的衣袖,艰难的喊道:“爷爷...爷。”

    司徒高莨急忙扶起司徒靖,“靖儿,怎么样?”

    司徒靖勉强扯出一个笑脸,“我没事,爷爷。”

    他的身体虽然动不了,可眼睛急忙四处寻找,见楚安还在昏迷,努力挺起身子,“她...楚小姐...怎么样?”

    司徒高莨撇着嘴道:“你自己都快没命了,你还关心别人做什么?”

    司徒靖道:“爷爷...楚小姐是为了帮我证明身份受伤的。”

    “哦?”司徒高莨见孙子对这个楚小姐如此上心,而她又能给孙子治病,心里一喜。他一改常态,忽然起身对楚茗之行礼道:“楚大人,老夫这边谢过了。”

    楚茗之见他改性,有些不习惯,敷衍道:“不必,不必。只要安儿没事就行。”

    司徒高莨笑着道:“老夫见你女儿有福相,不如咱们两家攀个亲家,让你女儿给我当孙媳妇如何?”

    司徒靖的脸倏地一下红了,大惊道:“爷爷...你说什么呢。”

    司徒高莨疑惑地问道:“你看不上人家姑娘?”

    司徒靖无奈,“怎么会?”

    司徒高莨的脸色平顺下来,“那不就得了。”

    楚茗之听着两人说话,鼻子差点没气歪了,合着这老头完全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咳咳...咳咳...”楚茗之假咳。

    布春也没想到这两人聊着聊着竟然要攀亲家,他看看堂医,堂医也表示不明所以。

    司徒高莨听到咳嗽声,撇嘴道:“你咳嗽什么,反正若洛府也不要你家女儿了,我孙子看得上她是她的福气。”

    楚茗之立马瞪眼,怒道:“你说什么,你说谁不要我女儿了。”

    “怎么,我说错了吗?谁不知道,你楚家见若洛府凯旋而归,硬送婚帖,还三番五次地救人家,等人家。不是老夫编排你,你看看现在和谈也结束了,人家搭理你了吗?”

    “你...你...”楚茗之第一次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司徒靖听完爷爷的话,脸色比刚才还要苍白,急忙拦住老头,“爷爷,我求您了,不要再说了。”

    司徒高莨背着手,依旧得意洋洋。

    楚茗之一拍大腿,气道:“就算...就算我楚茗之的女儿嫁不出去,也不会嫁给你孙子。”

    布春挠头,急忙安抚两位,“各位大人,切勿动怒,有事好商量。”

    司徒高莨道:“商量什么,我孙子看上他家女儿,是他家福气。”

    楚茗之向来都是气别人的份,没想到这次自己差点被气吐血,他恨不起撕了眼前的老头,“放屁,你如此说话,不怕丢司徒祖先的脸吗?”

    司徒靖急得眼睛都红了,他忙给楚茗之赔不是,“楚大人,我爷爷不是这个意思,您千万别误会。楚姑娘特别好,一定会寻得良缘。”

    药堂内几个学徒,在角落里窃窃私语。

    “好像真是若洛府一直没说娶啊。”

    “这就是明摆着,人家不想娶,又不好意思回绝。”

    “你小点声,别让人家听见了。”

    “对,对咱还是别管闲事了。”

    司徒高莨道:“乖孙儿,你不用和他说这些。司徒一族虽然没落了,可也是七大家族之一,只要陛下不收了咱的族令,你想娶谁便能娶谁。”

    司徒高莨这话说的不假,七大家族的族令相当于免死金牌,即便是娶公主,也是可以的。只不过,没有人会为了娶亲用这么珍贵的族令。

    楚茗之虽然心里气到发狂,可理智还在。他是朝官,与族官硬碰硬太吃亏。而且别人做不出来事,这个司徒高莨不一定做不出来,他还真不能拿安儿的婚事做赌注。

    众人争执之际,谁都没注意到楚安已经醒了。她慢慢地把脸转向窗户,委屈地抿着嘴,她才不嫁司徒家。

    后院,步行正在熬药,被争执声扰得不厌其烦。透过窗户看见楚安气鼓鼓的脸,有点想笑。可是再一想刚刚大家议论的事,不由自主地握紧蒲扇,任何一个姑娘听到这番话都会受不了吧。

    哎,可怜的女人。

    即便大魏开放,不管男女唯才是用,女人的地位也不如男人。

第七十五章 羞辱

    就在药堂内气氛紧张之时,大门被踹开。贺赖文言亲自带着府兵闯了进来,他身边陪着宿卫军领军贺赖阿单。

    人进来就带着凶像,不找茬都对不起他们的表情。

    堂内的大夫吓得够呛,急忙找地方躲起来。其他人躲不了只能直接面对。

    想想也没什么,难道光天化日之下,他们还能当街行凶不成。

    倒是楚安被惊到,本就孱弱的身子抖得厉害,她心里并不害怕,可就是管不住身子。

    她小心翼翼地坐起来,急忙抓住楚茗之的衣角。楚茗之来不及高兴,把楚安先护在身后。

    “就是他们,阻碍搜查。”刚刚被司徒靖打伤的府兵指认道:“大人,他们一定有问题。”

    贺赖阿单一摆手,“把这里围了。”

    贺赖文言本是要入宫见太后的,偶遇贺赖阿单四处找司徒靖,便跟着来凑热闹。没想到还能在这挖苦一下他的老对手。

    他细眼一眯,阻止道:“住手,也不看看都谁在这里。”

    楚茗之碍于官位,暂放下恩怨,向贺赖文言行礼,“下官参见天部大人。”

    司徒高莨则纹丝未动,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贺赖文言鄙夷地看着楚茗之,他还记得朝堂上这个老东西没少替若落晨煜说话,老奸巨猾。

    “楚大人啊,刚刚在门外听说您要嫁闺女,不如嫁给我这个外弟如何?”贺赖文言把贺赖阿单推过去,“虽然他年纪大了点,也有了正室,但毕竟是入了七大家族,也算是为你楚家光宗耀祖。”

    他的话不但贬低了楚茗之,也顺带挖苦了司徒高莨,你想要做孙媳妇的人在我贺赖府只能做个妾。

    楚茗之与司徒高莨的脸色都好不到哪里去,他们的身份与贺赖文言相距悬殊,若是正面顶撞讨不到好处。

    楚安瞄了一眼贺赖阿单,魁梧壮硕,一脸老横肉。她拽着楚茗之衣袖的手不禁有些发抖。

    楚茗之拍了拍安儿的手背,小声道:“不怕,爹爹在这,谁也伤害不了你。”

    楚安抿着嘴,点点头。她虽然害怕,可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爹爹的。

    楚茗之强忍怒气地道:“天部大人,好歹我也是个宰辅,您如此轻言恐怕不妥。二品以上官员子女婚配是要太后做主的,您这话要是传到皇太后耳朵里,还以为您眼高于天,要替她老人家做主呢。”

    贺赖文言哼了一声,“我贺赖一族助大魏立国,为大魏四方征战,死的死残的残。即便是她老人家在这,我也敢这么说。”

    “好大的口气。”一直未言语的司徒高莨终于开口,“你们贺赖一族这就算没人了,那我司徒一族算什么?”

    贺赖文言的一双狼眼对上司徒高莨的一双鹰眼,谁也没有退让。

    若是论惨烈,确实谁也比不上司徒一族,当初立国,司徒家族连十三四岁的孩子都上了战场,最后死的只剩下司徒高莨一人,连司徒靖也是遗腹子。

    贺赖文言笑了笑,“司徒老将军,您说您这是何苦呢,好不容易养大司徒家唯一血脉,您该好好珍惜,就不要和别人争了。”

    司徒高莨蔑视地看着他,“看来你的手下还没挨够打啊,不如再与老夫比划比划。”

    话毕,已经列出架势。

    贺赖文言道:“谁敢与您动手啊,不过您孙子确实伤了我的府兵,怎么也要跟我去廷尉处走一趟。对了,还有您的女儿。”

    贺赖文言转向楚茗之,脸上表情又变了变。

    “休想。”司徒高莨拿出族令,举过头顶,“我看谁敢带走我孙子。”

    贺赖文言点点头,转头看向楚茗之。

    楚茗之心里没底,廷尉处虽然也有他的人,但毕竟受贺赖仪把持,安儿要是去了,且不说女子名誉,会不会有什么闪失?

    “她也不行。”司徒高莨道:“她马上就是我司徒府的孙媳妇了,万一有个闪失,你赔得起吗?”

    楚茗之没想到司徒高莨能帮着自己说话,两人的嫌隙顿时去了一半。

    贺赖文言看着堂内的人,只要他一声令下,管他什么人,都得进廷尉处。他拧着眉头,正在犹豫着...

    忽然,一阵浓烟从后院飘进前堂,紧接着步行的声音传来,“不好了,百灵叶着火了,快来人救火啊。”

    “快,走水了。”又有人道。

    百灵叶是用来熏疫毒的,一般药堂都有。不过这叶子十分强悍,少量便可造成大量浓烟,闻之呛口胸胀。

    布春正愁不知如何是好,一听步行的声音,急忙回应道:“哎呀,不好了,大家快撤到外面。”

    浓烟从门窗涌入,瞬间充斥整个前堂,所有人不得不慌乱退出。只有楚茗之和楚安被步行拽住,拉往后堂。

    布行捂着口鼻,帮他们把后门打开,“你们从这里走吧。”

    楚茗之即刻感谢道:“多谢相助。”

    布行摇头,“你要谢,就当没见过我。”

    楚茗之立马明白他的意思,拉着楚安便从后街离开。

    另一边,苏梅河正街,众人逃到街上,回眼望去,整个布医堂浓烟滚滚,好像火烧了一般。

    布春和伙计也都逃了出来,众人均大咳不止。布行从后堂跑到前堂,他扶着门框没有再往前。

    “布行,你快出来啊。”布春焦急的喊道。

    布行摇头,“师祖罚我禁闭三年,我还有三个月才能踏出这个门口。”

    布春知道这事,当时只当是师父的一句玩笑话,没想到这小子当真了。他急忙转向两位大人致歉,“实在是对不住两位大人了,最**渠闹瘟疫,所以药堂的百灵叶便存的多了一些。”

    贺赖文言没看见楚茗之和楚安出来,质问道:“那两人呢?”

    布春急忙道:“我这有三个门,前门,侧门和后门。刚刚混乱,也没注意他们从哪个门出去了。”

    贺赖文言看向司徒高莨,司徒高莨一脸得意,拉着司徒靖道:“走,回府。”

    “站住。”贺赖文言喝道。

    “老匹夫,我不想与你为敌,你也不要太嚣张。”司徒高莨道:“你忘了桐吾一族是怎么灭族的吗?”

    贺赖文言登时瞠目结舌,四十年前,本是九大家族统领着北方,九龙围鼎便是从那时沿袭下来的,只可惜,当时最为强盛的桐吾族忽然之间被灭整族,从此成了所有人缄口之言。

    “家主。”贺赖阿单轻唤道。

    “放他们走吧。”贺赖文言攥紧拳头,盛极则衰这个道理他懂,可若是他不争,难道能全身而退吗?

    司徒靖四处张望,确定没看见楚安父女,反而心安下来。

    “爷爷,刚才多谢您帮楚大人了。”司徒靖一边走,一边道。

    司徒高莨撇嘴道:“我不是帮他,是有些人比他还可恶,我看着来气。不过,你要是真喜欢那个老狐狸的女儿,我明天便进宫求皇太后做主。”

    司徒靖急忙阻拦道:“别,爷爷。我对楚安只是感激之情,她救了我两次,这份恩情我得还。至于其他...其他就看老天爷给的缘分了。”

    司徒高莨叹口气,这个孙子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和他一样倔,要是真逆着来,怕为不妥,“好,那先听你的。不过,你要记着。只要是自己喜欢的,便要主动去争取。”

    司徒靖笑,“是,爷爷。我知道了。”

    皇宫,静心殿。

    小皇帝听次部大人揶揄图甘禀报祈福盛典的事情,却心不在焉。藤宰辅在一旁提醒道:“陛下,这祈福大典甚为重要。”

    小皇帝急忙正了正身子,继续听着。

    忽然,白公公来报,皇太后到。

    皇太后也是来问祈福盛典的事情,她坐到小皇帝身边,“哀家寻思与陛下一同听听便罢了,不必劳烦揶揄大人再单独向哀家禀报了。”

    小皇帝恭维的道:“母后仁慈,是大魏之幸,百姓之福。”

    揶揄图甘继续汇报祈福大典的流程,皇太后听完,提议中间加一个环节——嘉礼,把适龄的孩子们聚在一起,互相认识认识。

    揶揄图甘道:“启禀太后,春季祈福才会加入嘉礼,这是在初冬,只为祈祷明年开春大魏风调雨顺,加入嘉礼恐不合适。”

    皇太后嫌弃揶揄图甘死板,望向一旁的藤袁青,“藤宰辅意下如何啊?”

    藤袁青笑着回应,“一切听从皇太后安排。”

    皇太后道:“哀家不是要逼着你们这么做,只不过,大魏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定,这万一...战事再起该如何。”

    揶揄图甘急忙道:“太后圣明,臣这就去办。”

    揶揄图甘和藤袁青离开后,皇太后提醒小皇帝做事要想的周全一些,大魏百废待兴,虽然需要祈祷明年风调雨顺,但只有人心顺了,大魏才会真的顺,借着嘉礼的机会,你可以做很多事情。

    嘉礼的事宜一经公布,朝廷上下一片哗然。大魏规定,嘉礼一定,所有待字闺中的女儿均不得再收聘礼,即便有婚约的也不算数,只有等嘉礼结束后,不得朝廷包办的人才能延续之前的婚媒。

    二老爷急忙把这件事告诉若落晨煜,看来你和楚安的婚事得等一等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8897/ 第一时间欣赏麾下志之我只负责救夫君最新章节! 作者:妲聪明所写的《麾下志之我只负责救夫君》为转载作品,麾下志之我只负责救夫君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麾下志之我只负责救夫君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麾下志之我只负责救夫君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麾下志之我只负责救夫君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麾下志之我只负责救夫君介绍:
听说楚家小姐脸皮薄?
主动示爱。
听说楚家小姐不学无术?
治过瘟疫,造过机甲。
听说楚家小姐胆小如鼠?
闯过三军。
......
楚家小姐优点少,她夫君优点多啊。麾下志之我只负责救夫君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麾下志之我只负责救夫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麾下志之我只负责救夫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