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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妲聪明     麾下志之我只负责救夫君txt下载     麾下志之我只负责救夫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一章 宏文院

    楚安的言语和行为确实常常让人捉摸不透,可此时之言,还是惊到了若落晨煜与楚茗之,两个人互相看了看,再一同看向楚安。

    楚茗之先说话了,“安儿,你这话可是真心的?”

    楚安走进堂内,却停在门口暗影中,“我只在乎三个人,爹爹,娘亲和武卫...晨煜哥哥,我想你们都好好的活着。”

    若落晨煜心口莫名一紧,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好像有一股刚刚凝结的精气,被人强行从身体里抽走。

    眼前的小丫头从来不争不抢,她只是胆子小了点,她只想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她有错吗?

    “安儿,爹爹什么都不怕,若是连让女儿幸福的本事都没有,那岂不是白活了。”楚茗之又转向若落晨煜,“这么长时间,我也深知你是什么样的人,你的志向如何。今日,我便正式把安儿托付给你,从此以后楚府与若洛府同仇敌忾。有朝一日,你觉得时机成熟了。三省六部、城贵商贾我还是说得上话。”

    若落晨煜的心情几经起伏,他从未想过会如此,之前自己最看不上人的人却最懂自己,自己从未想过娶的女子,在听到她说不嫁的时候,心里却有了失落感,“楚大人,您这话言重了。”

    “不,先祖三个皇子,一个残了,一个疯了,只剩下咱这一个小皇帝。这里面有多少阴谋诡计,你我都心知肚明。”

    若落晨煜后退一步,向楚茗之恭敬地行礼,“楚大人,在此谢过了。不过,今日最重要的事是希望楚小姐能出手相救我的一名属下。”

    楚茗之不想让外人知道楚安懂医术的事,这也是他扣下穆辉与藤雯堤的原因,“武卫将军,安儿只是一个普通闺阁女子,平日里喜欢看看闲书,胡乱炼制的丹药,以前是碰巧救人。可鲁瑶领军不一样,他是被人打成重伤,小女怕是不行。”

    话毕,他让人把穆辉与藤雯堤带来上来。

    “今日,我放了这二人,你带他们回去吧。”

    若落晨煜也知道此举过于冒险,可他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转向楚安问道:“楚小姐,人命关天。你若是能救下鲁瑶,感激不尽。”

    “晨煜哥哥,我真的不会治病救人。我有一盒丹药,只要不间断的服用,总能提着一口气。至于以后际遇,不可得知”楚安让下人去拿,她则依旧站在暗影中,面庞忽明忽暗。

    若落晨煜虽然失落,却知道这件事也是难为她了,并未苛责。

    不一会儿,藤雯堤与穆辉被带上来。

    藤雯堤一见若落晨煜,心中委屈凝结,“晨煜哥哥,他们太过分了,不但不救鲁瑶大人,还把我们扣下了。”

    这一天一夜下来,最高兴的莫过于藤雯堤,在她眼里,楚安的不救,是怕与若洛府有所关联,得罪了贺赖一族。果然,这里的人骨子里只有趋炎附势。

    没等穆辉开口,一个丫鬟端着一个锦盒进来,“大人,这是小姐的药。”

    楚茗之不理会藤雯堤告状之言,“拿给武卫将军。”

    藤雯堤愣了一下,昨日这父女二人明明什么都不肯给,“这是什么药?”

    穆辉急忙接过药,闻了闻,还是护心脉所用,“楚大人,楚小姐,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楚茗之道:“我这里又不是医馆,你们还是想其他办法吧。”

    穆辉咬着牙道:“真的不行吗?”

    楚安忽然道:“我知道有一个人,你们或许可以试一试?”

    楚茗之大惊,这安儿从来不与人结交,怎么会认识大夫。

    “安儿...”

    “爹爹,这人你也认识。”楚安道:“霍安王的贴身医女——凤起姐姐。”

    凤起——金凤起,当年金家最杰出的医官!即便她已经隐退,在医官之中还流传着她的一些故事和治病的方子。

    若落晨煜却并不知晓此人,但听到霍安王三个字,眉头蹙了起来。

    穆辉急忙道:“将军,这件事交给属下去办吧,您的身份不宜与旧王有关联,我与金凤起都曾在宏文院学习过,有些交情。”

    楚茗之道:“不可,你是若洛府的人,你去就代表了若洛府,太后最忌讳于此。”

    若落晨煜道:“无妨,治病救人为先。”

    穆辉不敢耽搁时间,先行离去。他出门之时,正好遇到急匆匆回来的墨染。

    墨染见堂内有外人,止了口。

    楚茗之道,“无妨,说吧。”

    墨染这才开口,“刚刚宏文院与贺赖府兵起了冲突,双方都有死伤,贺赖府还抓了不少人。现在宏文院硕儒带着上百儒生在贺赖府门口讨说法。”

    堂内众人大惊,贺赖府这半月以来控制平京,乱杀无辜,激起了儒生的不满,没想到演变成今日的惨剧。

    藤雯堤不以为然,“当初儒生们反对收押南统俘虏,也示威过,他们就是雷声大雨点小。”

    楚茗之,“那时他们面对的若洛府,自然不会遭遇什么,可现在他们面对的是一群嗜血狂魔。而这些儒生,偏偏又十分执拗,不会听人劝的。”

    若落晨煜道:“也不完全如此”

    楚茗之道:“谁能劝得动他们?恐怕当今陛下也不一定。”

    若落晨煜胸有成竹的道:“或许有一个人可以——顾老。”

    楚茗之醍醐灌顶,“顾元杰是老中书令,随侍三朝,在儒生中有很高的威望,而且他是宏文院的创始人之一,或许真的可以。”

    若落晨煜道:“不光如此,他与贺赖老家主贺赖天崇有私交,如果劝退有阻,也可以反劝贺赖府。”

    楚茗之急忙更衣出府,若落晨煜则先送藤雯堤,待他再回到若洛府的时候,杨管家告诉他,府上来了霍安王府的人。

    若落晨煜总算放心了一些,他急忙来到书房,拿出城防图仔细研究。

    贺赖府如此,定有后招,希望不要发生他最担心的事情。

    若果一定要发生,他希望也是在自己的计划之内!

    午夜时分,若洛府屋脊上的飞鹰卫发现一个背着一个黑袋子的人影,正要追踪时被若落金衫拦住,“这个人交给我。”

    若落金衫随着人影来到书房附近,人影停住,低沉的声音道:“你的轻功不赖,这世上能跟上我的没有几个人。”

    若落金衫不语,只是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我不会伤害你家将军的。”

    若落金衫仍旧纹丝未动。

    人影回过身,摘下面具,竟是夜辰,“我要是想杀你家将军,我上次就动手了。”

    若落金衫对于眼前人一点也不以外,夜辰离开的这些日子,他是寸步不离地跟着。

    夜辰见说不动,便不再劝了,他来到若落晨煜的书房门口,大方地推门而入。

    若落晨煜用书本盖住城防图,等着他先说话。

    “外面跟着我的人莫非是个哑巴,跟着我四五天,始终不愿与我说一句话。”夜辰抱怨道。

    若落晨煜对他的袋子好奇,里面足可以装下一个人,但又有些单薄,像是只塞了些衣物,“你来这,不会只是来抱怨杉儿的吧。”

    夜辰扯了一个笑,却悲苦参半,“我现在还有什么资格抱怨。今日前来一是谢谢你救下揶揄族人。我会把他们安顿好,后续之事就不劳烦若洛府费心了。”

    “不用谢我,救他们是不想让大魏百姓寒心。至于后续的事,是你们揶揄一族的事情,若洛府自然不会再干预。不过我还是要劝你们一句,好生活下去,不要想那些难以企及的事情,否则揶揄一族真的要从历史中消失了。”

    “谨记战神将军教诲,不过该怎么过,我心里自有打算。”夜辰把黑布袋子放下,“有个礼物送给你。”

    礼物?

    若落晨煜微楞,随后捏起桌面的半片竹简,以内力弹射出去,割开布袋的绑绳。

    袋口散开,露出一头乌黑靓丽的秀发,发髻上插着腾云藤朱钗。

    夜辰俯身把袋子口往下拽,露出楚安半耸拉着的脑袋。他刚要把楚安抱出来时,一道身影从他眼前快速闪过,惊得他急忙后退。待他恢复过来,若落晨煜已经抱着楚安站在他面前。

    夜辰赞许道,“战神将军的功夫厉害。”

    若落晨煜眼底寒意渐露,一来他最讨厌以女人作为人质,二来这个人质还是他的救命恩人,“你这是何意?”

    夜辰站稳,对若落晨煜的反应很满意,“虽然你对揶揄一族有恩。但你也不是什么无辜之人,揶揄族的鲜血,你们七大家族谁也别想置身事外。你的未来夫人只是一个警告,若洛府日后做出什么对不起揶揄族的事,我就杀了她。”

    “你真是这么想?”

    “别人怕你,但我不怕你。你不用这般看我,你杀不了我...我”

    他的话还未说完,身后已有杀气,可他身后并没有人啊!

    夜辰微微偏头,发现枪架上的长枪已有微鸣。

    “你...”夜辰额头不由自主冒起一层冷汗,他还是低估了若落晨煜。

    “放心,我不会杀你。”若落晨煜冷冷地道:“只是想警告你,千万别威胁若落府的人。”

    夜辰怔了怔,转身隐没在夜色中。

    “金衫,不用跟了。”若落晨煜急忙对外面说道:“揶揄族也好,天运图也罢,从此刻起与若洛府再无关系。”

    金衫甚少见他这般震怒,只好点头退了下去。

    若落晨煜看着怀里的楚安,面色苍白,眉头紧锁。这丫头平时便胆子小,面对夜辰时该有多么无助。

    他把楚安放在踏上,探了一下脉搏,确认是昏睡过去,才放心地帮她盖好被子。安顿好楚安,他又让人通知楚茗之,这个老头要是明早发现楚安不见了,还不得急疯了。

第九十二章 集权的关键

    翌日,顾元杰出面。

    不但说服了宏文院的人撤离贺赖府门口,连被抓的儒生也让贺赖府一并放了。

    宿卫军在宏文院门口加了守卫,儒生们的活动受到限制。若落晨煜觉得是件好事,被困着,总比被杀了强。

    就当若落晨煜以为此事告一段落的时候,飞白又带来一个坏消息,城中不少百姓得了怪病,找不到病因,找不到治疗办法,一时间人心惶惶。

    “圣医堂介入了吗?”

    “没有,不过布医堂重新开张了,堂主说比较棘手。宿卫军里也有人得了此病,初期身上起疹子,再后来就胸闷腹痛。”

    “这件事平京府尹知道吗?”

    “知道,但他一直在压着。坊间也起了传言,说是贺赖府逼死祈福大祭司,天神将怒,要降灾于大魏百姓。”

    若落晨煜好像明白了些什么,但他不敢确认,只好找来郭安,一起出去看看。

    二人到了布医堂,药味比平时重了几倍。堂内病人已经收治不下,床沿、门板、甬路,到处是人,几乎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布春忙里忙外,脸上是碾不开的愁云。

    他见若落晨煜在门口,急忙从后门引他们到后堂。

    后堂烟雾缭绕,步行与两个学徒守着二十多个药罐,忙得满头大汗。

    “将军,这边请。”布春带他们到后堂落座,叹气道:“这次病情怕是有些蹊跷。”

    “怎么说?”若落晨煜问道。

    “像是瘟疫。”布春小心翼翼地道。

    “什么叫像是瘟疫。”步行在外煎药,耳朵却好使的很,他接过话茬,坚定的道:“这就是瘟疫。”

    郭安严肃道:“你可不能乱说,这是要掉脑袋的。”

    步行嗤笑,尝了尝汤药,又抓了些许草药添加到药罐里,“你要是不信,谁先死还不一定呢。”

    “放肆。”布春吓得站起来,急忙向两人赔礼道歉,“我这个师弟一向心直口快,若落将军,您大人有大量,别介意啊。”

    “无妨。”若落晨煜不会在意这些小事,“若是瘟疫,先前可有记载?”

    布春急忙回答道:“有记载,在师傅的异闻录里有记载,不过...”

    “不过什么?”郭安道。

    布春愁眉苦脸,“将军,跟您我们就不瞒着了。月前,布医堂遭遇行窃,异闻录丢失过一次,等再追回来,里面不少内容都被撕掉了,其中包括这次瘟疫的治疗方法。”

    若落晨煜与郭安对视,不免有些吃惊。月前丢了治疗方法,当月就发病,这明显是有人故意为之。

    郭安追问道:“当时可查出是谁行窃?”

    布春摇头,“我们就是行医的,别的不在行,这本书追回来也是州白楼帮的忙。”

    郭安道:“没报官吗?”

    布春道:“官府也调查了,后来就无疾而终了。”

    若落晨煜道:“那现在该如何?”

    布春道:“这病传染性极强,必须做好隔离准备,否则扩散到一定程度,平京就完了。”

    若落晨煜心中已然有数,他又看几名病者,红疹已经连成片,严重的地方开始溃烂。寒冬腊月,这些人像不怕冷一样,袒胸露乳,痛苦难耐。

    离开布医堂,他让郭安先通知杨莽,留一部分人看守住虎贲军,剩下的驻守四门。

    从现在开始,务必保证平京百姓,一个也出不去。

    “将军,这恐怕越权了。”郭安提醒道:“还未上报朝廷,这么安排恐怕又得让有心之人抓住把柄。”

    “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百姓为重。”若落晨煜放眼望去,街道上的人比平日少了很多,本就难熬的寒冬,现在更是雪上加霜。

    郭安离开后,若落晨煜并没有回府,而是转向圣医堂。郭安的话不无道理,他可以坚持一时,但不可能坚持到病症彻底解决,若是要封锁平京,还需要朝堂下令。

    而能让朝廷启动瘟疫应急响应的只有一个地方——圣医堂!

    圣医堂内,金天申与堂内四五个大夫正研究此病,他们亦无法断定是不是瘟疫,出于谨慎考虑,想着找一找源头再看情况。若落晨煜的到来让他们更加谨小慎微。

    “这事,还是要再等等。”金天申皱眉道:“我听说发病的都是南塘那边的人,他们常年饮用塘区水,可能和水质有关。”

    若落晨煜何等聪明,一句话已经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好探一些其他的线索,“内部大人,您可知道异闻录?”

    金天申努力回想,“好像是大国医编的奇人异志方面的书,后来医仙江宁又重编了一次,加了一些罕见病症的治疗方法。”

    若落晨煜点头,“是的,此次病症的治疗方法也在上面,不过被人撕毁了。”

    金天申惊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有人故意投毒?”

    若落晨煜,“异闻录是在月前丢失的,整件事还有待调查。不过里面的治疗方法,不知内部大人可知道?”

    金天申摇头,“不知。这异闻录算得上当今世上最珍贵的医典之一,一直在布医堂保管,外人难得一见。”

    若落晨煜道:“此事事关重大,还是请内部大人早些上报朝廷,早做准备。”

    听闻两人谈话的御医董晟,赞同道:“族长,没有陛下的同意,咱圣医堂不敢贸然当瘟疫来治疗,可若是任由发展下去,怕事态失控,那...平京就完了。”

    金天申眼珠乱转,这件事要是发生在平时,报错了也没什么。可现在坊间都在传天降神怒,在惩罚贺赖府逼死揶揄图甘的事情。他若事当做瘟疫上报上去了,岂不是明摆着与贺赖府作对。

    “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啊。”

    “内部大人,时间不等人。”

    “武卫将军,这圣医堂已不像从前,我们也人微言轻,若事没有确切的证明是瘟疫,恐怕不妥。”

    “那瘟疫的判定标准是什么?”

    “这...”

    “有传染性质的,都称之为疫。”一个清脆温婉的声音从堂外传来,众人寻声望去,正是金梦瑶。

    她刚刚从宫内出来,还没来得及换下官服,“时间短的,不严重的,称之为时疫。发生时间长,体温升高,严重的为瘟疫。这次情况有传染性,比较严重,虽然不知道会持续到什么时候,其发病时间也符合瘟疫的规律。”

    她说完,像若落晨煜与父亲行礼,堂内众人也纷纷向她行礼。

    若落晨煜回礼后,问道:“什么规律?”

    金梦瑶道:“瘟疫一般始于大雪,发于冬至,生于小寒,盛于立春,弱于雨水,衰于惊蛰。”

    若落晨煜点点头,马上就要到冬至了,可这一次或许还有另外的隐情。他不能把没有确定的事情说出来,只能先以防治为主,“这件事,务必要上报朝堂。”

    金梦瑶道:“放心,晨煜哥。我会上报朝堂的。”

    金天申甩袖不悦,可堂内没有人理会他。

    若落晨煜相信金梦瑶能说到做到,便起身向众人告辞,“内部大人,这件事处理不好会危机大魏根基,还请内部大人三思。”

    转身,他又对金梦瑶道:“我代替平京百姓谢过云霞郡主。”

    金梦瑶听到“云霞郡主”四个字,心中莫名的苦涩。

    如果可以,她宁愿当一个普通人,即便被喜欢的人拒绝,也总比被安排婚姻的好。

    三日后,病症越发严重,已从南蔓延到北边。

    金梦瑶自上报朝廷后,百官人心惶惶,不觉都想到了揶揄图甘在祈福大典的预言,想要集权的人借机再次向贺赖文言施压,让他同意。

    再观,贺赖文言周围的人,因害怕天谴各自散去,连言为西都不敢再维护于他。

    天降神怒,这四个字的分量太重了。

    贺赖文言见事态难以控制,称病不再上朝。可私下里宿卫军戾气更重,查抄了不少借机反对他的人。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宿卫军的打压换来了更多支持集权的人。当然也有一些比较理智的官员,请命先治疗病症,再谈集权。

    每日上朝,小皇帝只听他们各自争辩。

    十几天下来,除了京中百姓发病的人数增加了,其他的什么也没改变,而病症已经蔓延向军队。

    贺赖文言不敢再妄动,他所依仗的宿卫军若是出事了,他就彻底输了。

    现在想来,能帮他的只剩下最后一族——冬阳王氏。

    冬阳王氏是皇太后一脉,当年他助皇太后稳坐宝位后,得到了很多来自冬阳王氏的帮助。只不过,近年来皇太后让他收敛,他不肯,两家才闹掰了。

    贺赖文言打听到皇太后去崇武寺为平京百姓祈福,多次前往,都被挡了回来。

    藤袁青这边,也没有闲着。

    他认为此时是推动集权的好机会,便把多年搜集的贺赖府罪证一并交给御史台,同时由各界代表亲手写了万民书。

    只要皇太后继续不管,集权势在必得。

    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场较量的决定权,最终落在太后手中。

第九十三章 兽玺

    百姓的性命于他们而言,根本算不了什么。

    集权不定,瘟疫难除,

    若落晨煜只好亲自去见小皇帝,在说服他以后,又一道难题摆在面前。

    小皇帝没有兽玺,即便内政官拟了圣旨,也无法下发。不见圣旨,六部大人,三证内政官,各方军机无从配合,整个平京还是一盘散沙。

    若落晨煜请求陛下去崇武寺见太后,借兽玺。

    “武卫将军,去不得。”小皇帝以为能拉近与若落晨煜的关系,没想到又给自己出了一个难题。

    “陛下,为何?”

    “哎,实不相瞒,母后去崇武寺是被朕逼走的。”

    “什么?”若落晨煜震惊。

    “藤宰辅说集权到了关键时刻,若是太后有意帮贺赖大人,那就功亏于溃了。所以...”

    “末将明白了。”若落晨煜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到这一步,“但陛下,若是瘟疫不除,平京必将迎来一场浩劫,平京若是出事了,大魏何在?”

    小皇帝咬着牙,“武卫将军,朕听内部大人说了,这还算不上瘟疫,顶多是有疫症而已,而且这疫症不是第一次出现,也曾有药方治疗。武卫将军,朕相信这个疫情就是给朕集权的一个机会。朕...朕真的可以做一个好皇帝,朕等这个机会已经等得太久了。”

    若落晨煜还想再劝,白公公把他拦下了,“武卫将军,陛下累了。您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白公公服侍了四位皇帝,他太懂天子的心里,小皇帝能低三下四说出这种话,已经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谁劝都不好使,若是逼急了他,后果不堪设想。他走到若落晨煜面前,慈笑这道:“武卫将军,若是您有心,也可以去崇武寺烧香祈福。”

    若落晨煜登时明白了,他会心一笑,急忙退下。

    崇武寺距离若洛府不远,不到开山日,除却皇太后与陛下,任何人不得上山。这条规矩替太后挡住了所有来见她的人。

    当然除了一人——若落晨煜。

    他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小时候的他不想来,长大了没有时间来,晃晃已经二十二个春夏。

    绿荫环寺花

    晚霞伴摩崖

    十步聆佛声

    望庙似仙遨

    这是若落老将军在崇武寺内提的诗句,如今读起来仍然朗朗上口。

    “这崇武寺也就只有你,犹入无人之境。”皇太后似笑非笑的道。

    若落晨煜急忙请罪,“末将惊扰太后了,还请太后恕罪。”

    太后扶了扶鬓角,浅笑道:“你心中装的是大魏,何罪之有,起来吧。再者说,这里是佛家净土,讲究人人平等,不必跪着。”

    若落晨煜起身,兰面首给他搬了一把椅子,自觉地退了出去。

    “晨煜啊,你说这个世道是不是很有意思?之前人人都想逆着哀家来,都想着分权。现在好了,又都来巴结哀家。”

    若落晨煜也是在来的路上,才想明白这个道理。皇太后之所以时不时地给小皇帝放权,又打压贺赖族,是为了平衡他们的势力。她不怕他们斗,怕的是他们不斗。

    只有他们斗,她才有说话的权利。

    “太后,这些事您心中自有思量,末将不敢妄言。今日打扰,只为西北。”

    “哦?西北?”

    “京中瘟疫,人心惶惶。朝廷虽然在积极寻找对策,可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问题。末将无能,没有将消息控制在平京,这消息传到了有心人的耳朵里。”

    “你是说西北海寇?”

    “是,四征过后,他们便一直蠢蠢欲动。”

    “哎,当年若是听了方廷莘的话,也不至于担心那一个弹丸之地。也罢,既然你到了这里,想必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

    “回禀皇太后,末将以为源家二公子正合适。”

    “哎...这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虽然历练少了点,可也是个才俊。既然你说行,那就让他去稳一稳军心。稍后,哀家让兰若给你拿调令。”

    若落晨煜谢过皇太后,心中却毫无波澜。

    在来之前,他已经知道皇太后一定会答应。贺赖一族现在不可能再出兵,独孤紫璇又在东境。而他已经没有了兵权,总不能自己过去杀过去。所以只剩下源家。

    与其让皇太后犹豫派哥俩谁去,不如他选一个相对稳妥的人。

    “对了,既然你来了,哀家还有一事相求问。”

    “太后但说无妨。”

    “陛下年纪小,意志有时候不坚定,你要多劝劝他,不要再固执了,这样会害死很多人。”

    “太后您...的意思?”

    “呵呵...哀家没有别的意思,这不皇后又被禁足了。”

    若落晨煜知道她说的不只是皇后。既然她不想点破这层窗户纸,他也不必拆穿,便点头道:“末将知道了。”

    “哀家是不是又打断了你的话?”

    “没有,太后言重了。”

    “我知道你还想说什么,放心吧。大魏也好,平京也罢,都是九死一生才屹立在这北域的,区区一个瘟疫算不了什么。”

    “末将替城中百姓谢太后。”

    “谢哀家做什么,守卫大魏的是你,哀家要谢谢你才是。”

    若落晨煜目的达到,不便久留。他退出皇太后的厢房,又到主持处坐了一会儿。期间,寺内僧人来报,兰面首匆匆出门了。

    皇太后何等聪明,若落晨煜为平京百姓甘愿留守京城,同生共死。她若是再不给这个面子,平京瘟疫是小,若落晨煜若是携家眷离开这里,那么大魏只剩下尔虞我诈的躯壳,她拥有再至高无上的权利又有何用。

    三日后,朝廷颁布旨令,关闭城门,寻医天下,施救苍生。

    圣医堂作国医,自然要承担最大的责任。

    金梦瑶在堂口周围设立很多安置点,接收了大批患者。宿卫军除去维护治安的人以外,全部在安置点维持秩序。

    其他官爵府邸也是能出钱的出钱,能出力的出力,都不行的便减少出行,降低传染。

    源彦出征前特意来看金梦瑶,自上次祈福之后,金梦瑶最不想看见的人便是源彦。往日还能尽量躲着,现在她有职责在身,想躲也不行了。

    七尺男儿围在她身边忙前忙后,可无论他怎么表现,金梦瑶只专注自己的事情。

    整整一天,两个人一句话也没说上。

    傍晚时分,他背对着金梦瑶,“云霞郡主,你不用这么抗拒我,如果注定我们必须成亲,你抗拒也没有用。可若是...咱俩没缘分成亲,你现在这么抗拒我,不是失去交一个好朋友的机会。其实我吧,作为朋友还是挺靠谱的。”

    金梦瑶微楞,这种话她还是第一次听说,偏头扫了他一眼,宽阔的肩膀,后衣衫已经被汗水浸湿。

    “我不是抗拒,我没有时间说话。”

    源彦终于等到一个声音,笑得像个孩子,这有回应就是好事。

    “云霞郡主,我明日便出征了,谢谢你愿意和我说一句话。”

    金梦瑶急忙停下手中的活,她并不知道源彦要出征。看着他的背影,亦像若落晨煜一般伟岸。

    可惜...他终究不是他。

    待夜幕完全降临后,郭安带着一批匠人过来。

    安置点不够,需要连夜再搭建。他带的人拿着的工具都很新奇,源彦当即来了兴趣,“这些是从哪里弄来的?”

    郭安笑,“保密。”

    源彦叉腰,“也就是你跟着晨煜哥混,要不然我非把你......”

    “源将军,这里是圣医堂,不是战场。”金梦瑶嗔怒道:“你要是不想帮忙,就离开吧。”

    郭安摊摊手,留下一个得意的笑。

    源彦提了半天的气,最终还是咽了下去。他又凑到金梦瑶身边,“谢谢你和我说了第二句话。”

    金梦瑶无奈,白了他一眼。

    源彦不死心,金梦瑶走到哪里,他便跟到哪里,“其实他不告诉我,我也知道那些工具一定是州白楼出的。你看那些人也是州白楼的。”

    金梦瑶虽然不想搭理他,可还是对州白楼很好奇,顺着他指着方向看过去,这些人身材魁梧,确实不想普通匠人。

    “喂,我明天真的要出征了。”源彦忽然正经起来,“晨煜哥说,京中情况瞒不住太久,西北海寇一定会趁机捣乱,现在他没有兵权。太后也不可能给他兵权,所以只有我出征他才放心。”

    金梦瑶听到这里,终于正眼看向他,但嘴里仍然冷冰冰,“那我祝你凯旋而归。”

    源彦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有你这句话,我就算是爬也要爬回来。”

    金梦瑶瞪他,“不要说些不吉利的话。”

    她从腰间拿出一个锦囊,“这是几颗解毒药,你拿着。”

    源彦急忙接过来,宝贝似的放进怀里,“我就知道你也没那么讨厌我。真的,你别讨厌我,我又没说非要娶你。”

    金梦瑶一跺脚,一双美眸带着娇羞,“你说什么呢。”

    源彦挠了挠头,“我就是想说,我们可以做朋友的,你不用想那么多,行吗?”

    金梦瑶也不是冷血之人,人家都这么说了,她也没必要横眉冷对。她点点头,转身进了帐篷。

    郭安笑着道:“源将军,要不您还是帮我们搭帐篷吧。”

    源彦搂住郭安的脖子,“我呢,不适合干这个。不过,这些搭帐篷的用具真的是从州白楼拿的吗?”

    郭安道:“这我可不知道。”

    源彦对这些工具眼熟,他曾花大价钱在一民间高手手里买过类似的图纸,结果那高手就是一个女骗子,图纸里缺少最关键的一环,她得了钱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想想这事,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第九十四章 蛊虫

    圣医堂研制的解药有了起色,少数人痊愈,大多病症都得到了改善,也有因为个人体质原因不起作用的。

    不过,因找不到源头,无法防止传染,病人还在不断增加。

    皇太后从崇武寺传出旨意,让城中要员先吃解药,以保平京安定。小皇帝与贺赖文言都不想在此时得罪她,只好答应。而且也对他们也是好事。

    这第一批吃解药的便是各级官员和宿卫军。

    与此同时,若洛府传来噩耗,若落鲁瑶最终没有挺过来,去了。

    若落晨煜把自己关进书房,三天三夜未踏出一步,也没有人敢进去打扰。

    董桓从手下处偶然听到消息,暴跳如雷。他连夜赶回来,在若落晨煜书房前磕了三个响头,“将军,董桓先给您磕头了,您常说我就是个莽夫,我就是个莽夫。这仇您不好报,我去报,我这就去贺赖府,给鲁瑶兄报仇。”

    郭安带着府兵急忙赶过来,“将军让你离开,就是怕你冲动。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董桓双眼红着,“我不管,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董桓的力气,三五个府兵根本拦不住他,眼看便出了院子。

    郭安也心痛,可是他更怕再失去一个战友,气急跺脚,“董桓,你个傻子。”

    他急忙飞身拦在董桓面前,忍泪道:“你去了除了再搭上一个人,还能有什么结果。”

    “不行,他还答应要和我校场比试一番呢,我就是不能看着鲁瑶白死。”

    董桓的牛脾气上来,谁也拦不住。郭安被他扒拉到一边,闪了腰。

    幸好,若落洪山此时回来。郭安急忙让他拦住董桓。

    若落洪山也是力拔千斤,而且他武功造诣要比董桓厉害得多,几个招手,便把董桓逼退回来,顺带点了他的几处大穴。

    “你...”董桓气得说不出来话,“你...”

    若落洪山叹口气,“你啊,如此鲁莽。”

    他让手下把董桓抬回去。

    郭安见董桓满脸通红,害怕若落洪山下手太重,上前急切的问道:“他没事吧?”

    若落洪山道:“放心,我有分寸。不过将军如何了,我听说他已经三天三夜没进食了。”

    郭安点头,“是啊,鲁瑶的死对他打击很大。”

    若落洪山把鞭子扔给手下,“我去看看。”

    说起来,若落洪山算是若落晨煜的启蒙老师。

    当年,若落老将军经常出征在外,没有时间教他功夫,都是若落洪山代劳,两人感情如父如兄。

    若落洪山到了书房,二老爷也过来了。这几天他每天都来,可惜就是敲不开晨煜的门。

    若落洪山先给二老爷行礼,然后轻扣门板,“煜儿,开门。我是洪山叔叔。”

    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若落洪山叹口气,继续道:“煜儿,鲁瑶的事大家都很难受。但现在不是难受的时候。贺赖府表面在搜查下毒之人,实际一边找天运图一边排除异己,不少有志之士都惨遭他的毒手,飞鹰骑也是爱莫能助。你现在就是我们的主心骨,你要是这样,让若落府怎么办?”

    里面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若落洪山看向二老爷,二老爷无奈摇头。

    “他会不会不在里面?”若落洪山忽然道:“你们没发现什么吗?”

    郭安有些惊醒,以他对若落晨煜的了解,他珍惜兄弟,但绝不会如此钻牛角尖。

    “难道?”

    郭安上前一步,趴在窗边听了听,里面鸦雀无声。

    若落洪山示意手下打开房门,“放心,有事我顶着。”

    手下暴力开门后,屋内果然空无一人,若落洪山和郭安面面相觑。

    “鲁瑶呢?”若落洪山问道。

    郭安急忙带他到后山灵堂,打开棺内,只有他的盔甲。

    “怎么会这样?”郭安发愣,“那日入棺,他也在场。”

    若落洪山道:“不用找了,定是将军发现了什么。你我赶快回去找将军。”

    “不用找了,我知道将军在哪里。”穆辉忽然出现在众人面前,郭安回忆,将军闭门不出的那日,穆辉确实也不见了。

    难道他们在一起?

    来不及多想,郭安急忙问道:“将军在哪里?”

    穆辉面色惨淡的道:“在州白楼。”

    “他为何去那?”

    穆辉攥着拳头道:“鲁瑶的死有蹊跷。”

    众人皆是震惊。

    穆辉这三日一直跟着若落晨煜在州白楼。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金凤起给鲁瑶治疗后,已经有了明显的好转,为何还会...直到入棺后,有细小的虫子从棺材里爬出来,他才发觉事情不对。

    鲁瑶并不是伤重不治,而是中了毒。

    他把这件事告诉了若落晨煜,若落晨煜便带他来到州白楼,这里有最全的医典古籍。

    而若落晨煜这则要了月内京中所有人来往消息。若落鲁瑶的死对他的打击非常大,但绝对不止贺赖佳索一个人偿还便可以了了的。他要把所有沾染鲜血的人都拉出来讨债。

    州白楼内,一灰布麻衣中年男子端着药羹,进了房间。

    房间有淡淡地药香,若落晨煜正襟危坐在案前,他旁边十几排一人多高的竹筒竹简和并列的书信。

    晴风放下药羹,劝道:“你这身体再好也经不住这么折腾。”

    若落晨煜没抬头,问道:“穆辉回去了?”

    “回去了,再不回去给你报信,你们府就炸了。”

    “他可有找到是什么虫子?”

    “是蛊虫,这蛊虫是怀然巫医擅长用的,但是因为手段十分残忍,已经被怀然王室禁用了。”

    若落晨煜抬起头,眼眸冰寒,“你是说有人给鲁瑶下蛊?”

    晴风打了一个寒颤,“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又不是我下的。”

    若落晨煜目光收敛一些,低头继续看消息,“还有什么?”

    晴风忽然笑着道:“你把药羹喝了,我就告诉你。”

    若落晨煜端起碗,看都没看便一口闷了。

    晴风脸上抽搐两下,他在药羹里放了若落晨煜最不喜欢的银丹草,他竟然一点没吃出来。

    “说。”若落晨煜放下碗。

    “咳咳,这个...”晴风急忙清了清嗓子,继续道:“这种蛊虫平时在身体里根本看不出来,甚至也不会危及生命。若是没有人刺激它们,或许它和宿主共生一辈子。”

    “刺激?”

    “对,就是刺激。”晴风神秘兮兮的道:“蛊虫一经刺激,便在身体里醒来,它会吸食血肉,掏空全身。”

    若落晨煜慢慢抬起头,眸中风雨交加。

    “所以,中蛊之人会十分痛苦,内脏发黑化为脓血,直到气绝蛊虫也不会死,它会爬出身体。我想...”

    晴风忽然发现若落晨煜的表情不对,急忙收住口。

    “那个...鲁瑶将军一直昏迷,或许感觉不到。”

    若落晨煜一拳砸在案上,颜如阎罗。他不敢想象,鲁瑶为了不让大家担心,是如何自己挨过最后几天的,想到这里他的胸口便喘不过来气。

    “咔嚓”一声,案断两截。

    若落晨煜站起身,“我来这里的事情,不许传出去。还有,让他快点回来。”

    晴风急忙追上去,“我的案台啊,可是天下仅此一个。”

    若落晨煜并没有回府,而是直接去找藤袁青。

    他不等下人禀报,直接往后院书房去。即便是府上侍卫来了,也没人敢上前。

    藤雯堤正在在附近,听到消息先跑了过来。

    她见若落晨煜黑着脸,心中犯嘀咕,“你是遇到什么事了吗?可以告诉我。”

    若落晨煜丝毫没有回应,到了书房直接把门关上,其他人都被挡在外面。

    藤袁青不明所以,“晨煜,你这是怎么了?”

    若落晨煜阴沉着脸,“是不是你指示揶揄图甘利用天谴之事来集权。”

    藤袁青微楞,然后缓缓地道:“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不要再提了。揶揄族是大魏的功臣。”

    若落晨煜上次来便怀疑他,但他不敢相信这个结果。

    “这次京中病重可与你有关?”若落晨煜一问不成,再问。

    藤袁青斜眸看着他,“你到底想要问什么?”

    若落晨煜沉一口气,“藤老,我尊重您。也知您谋划的事情对大魏有利,所以从来不干预。但您不能用无辜人的鲜血推动更迭,这是我的底线。”

    藤袁青咬紧牙关,“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再这么下去,大魏还有什么希望。”

    若落晨煜悲痛,惋惜,“陛下年幼,大魏又刚刚平息战乱,您明明知道现在不是时机,为何这般执着?”

    藤袁青也不想再隐瞒,“不是我执着,是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若落晨煜闭上眼睛,缓了缓。书房外,藤雯堤一直在拍打房门,见里面没有人应声,让下人去拿钥匙。

    “所以,是您想在有生之年完成集权,根本不会管它时机对不对,有何影响,对吗?”

    “你的意思是我自私了?”

    “难道不是吗?”

    “我从来没有强迫你做什么,希望你也能尊重我。不过,我要告诉你,我从来没想过为自己换什么名声。”

    就在这时,书房被打开。

    藤雯堤冲进来,抓住若落晨煜的手臂,“晨煜哥,你到底听到什么了,我爷爷绝对不是坏人,你怎么能相信别人的话。”

    若落晨煜第一次有了深深地无力感,他所尊重、信赖之人并不懂自己。而这一切远远超出他能想到的范围。

    若落晨煜沉了一口气,向藤袁青深深地鞠躬,然后毅然决然地离开。

第九十五章 今草

    他出府时,谁也没敢跟,连藤雯堤也被他决绝的背影吓到,这样的若落晨煜是他们第一次看见的。

    出了藤府,若落晨煜看见若落洪山、郭安和董桓在不远处恭候。

    三人齐声道:“将军。”

    若落晨煜看见他们,面色终于缓和一些。

    “我没事,去圣医堂。”

    一行人浩浩荡荡赶往圣医堂,还未落脚。便见圣医堂门口的安置点围了一大群人。

    有拿锄头的老人,有拿镰刀的汉子,还有拿着剪刀的妇人和孩子。他们身后则横七竖八的躺着病患。

    金家府兵挡在他们前面,一群人虽然未动手,却撕扯在一起。若落洪山急忙让飞骑卫去帮忙。

    有了他们的加入,这些百姓算是消停了。

    郭安正好认识这个安置点的主事——一等医官金若兰。便把她叫过来,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金兰若无奈道:“这些人,都是私自用药的,结果吃坏了就来找我们。”

    跟着金若兰一起过来的还有她的表妹——三等医官金兰阳,小丫头刚刚升到三等医官,稚气未脱。

    金兰阳刚刚被吓懵了,刚刚缓过来,极其委屈地道:“还有用偏方的,竟相信那江湖骗子,才不怪我们呢。”

    若落洪山拽起刚刚闹得最凶的男子,厉声道:“给你药的是什么人?”

    那人眼神闪烁,“我...我不知道。反正他们说就是圣医堂的。”

    若落洪山一看便知这个人有问题,把他扔给手下,“带下去,严加拷问。”

    与此同时,金梦瑶也从圣医堂出来。

    她看见若落晨煜,莫名地松了一口气。她把若落晨煜等人引入圣医堂,一边擦着额头的汗,一边焦急地道:“现在病人越来越多,解药根本不够用。”

    若落晨煜道:“布医堂可有什么进展?”

    金梦瑶苦笑,“你也知道我们和布医堂的关系,基本都是各干各的。而且,现在人手也不够,还总有捣乱的。”

    郭安向若落晨煜询问道:“要不然让司备营过来帮忙吧。”

    若落洪山道:“我飞骑卫也可。”

    郭安急忙阻止,“不可,飞骑卫不能有任何损失。”

    若落洪山嗔道:“那司备营就不是人了,你不能这么想。”

    郭安无奈,“飞骑卫和司备营的性质不一样。”

    他转向若落晨煜,“将军,您意下如何?”

    若落晨煜道思忖片刻,道:“若是京城守不住,谁也跑不了。将飞骑卫和司备营打乱,安置下去。”

    郭安担心的是有人趁机打若洛府的注意,“将军...”

    若落晨煜摆手,“这件事听我的,我自有分寸。”

    不远处,若落晨煜见到两个熟悉的身影——司徒靖和楚安。

    不光是他们,城中但凡有些担当的青年才秀,即便是高官子弟也都来了圣医堂帮忙。

    这一幕,倒是让若落晨煜欣慰不少。

    司徒靖也看到了若落晨煜,两人点头示意。楚安始终低着头,与旁人一起撕布条。

    从祈福回来,若落晨煜还没有和楚安正经说过话。他刚要过去,金梦瑶急忙拦在他面前道:“晨煜哥哥,现在...有一味药紧缺。”

    若落晨煜收回脚步,“什么药?”

    金梦瑶挡在若落晨煜面前,她只有这一次机会了,不能放过。

    “是今草。”

    “你画给我,我让他们去找。”

    “不可,今草和莲草长的非常相似,莲草有毒。若是弄混了,后果不堪设想。晨煜哥,今草用量比较少,我知道在少凤山便有,你若是能陪我去一趟少凤山,一夜便采够了。”

    若落晨煜点头道:“好,我陪你去,现在就出发。”

    临走前,他又安排郭安辅助杨一,加强平京城内的巡逻,毕竟现在其他三门的宿卫军是指不上了。至于临时出动的廷尉处,他也不敢保证有多大的用处

    这一瞬间,若落晨煜有些动摇了。若是大魏集权了,便不会发生各自为政的局面,也不会有人借国难谋私利。

    同气连枝,共担风雨,是他渴望的!

    楚安这边,细嫩的手指已经勒出口子。她见若落晨煜和金梦瑶离开,嘟着嘴,完全不顾手指的疼痛,把气全部撒在布条上,。

    司徒靖有些心疼,“你的手受伤了,别撕了,快去包扎一下。”

    楚安根本听不进去,她是担心若落晨煜才偷偷溜出来的,可惜没找到若落晨煜,却碰到司徒靖,便随着他来到这里帮忙。

    司徒靖把她手里的布条扯过来,阻止道:“你必须休息一下。”

    楚安看不到若落晨煜的影子了,劲头儿泄了。她看了看血迹斑斑又发木的手,停了下来。

    司徒靖让丫鬟带她去包扎,顺便休息一下。

    楚安一直气鼓鼓地,待包扎完一个人溜到侧门槐树下继续生闷气,“为什么采今草要去少凤山,明明莲湖旁边到处都是。”

    这几日,她对病症也有所了解。只不过她对毒质是一丁点儿都不会分辨,若是有人能告诉她,这些人中的毒有什么成分,她定能配出解药,可惜没有人能做到。

    她也觉得自己没用,什么都一知半解。她沮丧地看着地上的蚂蚁,排成一队努力地往家里搬食物,这是要储存食物过冬吗?

    她越看越着迷,竟随着它们出了侧门,沿着墙角一路南行。

    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这是一个三岔路口,旁边是个五阶府门,对面是条胡同。胡同里阴森森地,楚安看了一眼,便打起哆嗦。

    她想着,若是司徒靖发现自己不见了,定会寻来的。而且周围没有人,所以并未害怕。她踢着石子,警惕着周围,同时摸着自己的佩囊,那是上次撒的迷魂散。

    就在这时,胡同里忽然闪现一个浑身是伤的少女。衣衫单薄,在这寒冬里活不过一天。

    她看见楚安也愣了一下,然后直接奔着她跑过来。

    楚安登时脸色煞白,她无法分辨这个女子是好人还是坏人,只能握紧佩囊,连连往后挪着步子。

    少女拖着一条腿,一瘸一拐地扑倒在她脚下,“求求你救我”

    楚安发现她身上有不少刀口,最严重的是在腿上。

    “救...我。”

    楚安听到胡同里传来嘈杂地脚步声,还有人喊道:“她往那边跑了。”

    “救救我...我不是坏人。”少女也听到了,由恳求变成哀求,“求求你。”

    楚安见她面容白皙清秀,抓着她的手也很细腻,不像是私逃出来的奴隶。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扶起少女便往身后的府门跑去。

    “砰砰...砰”楚安拍打府门,里面有人应声,“谁啊。”

    楚安眼珠一转,“若落晨煜。”

    府门煞时打开,不过,确是满面笑容的藤雯堤。

    藤雯堤见到楚安,也愣了一下,“怎么是你?”

    楚安来不及多解释,认识的人总比不认识的好,带着少女便要往里进。

    藤雯堤指使手下急忙拦住她们,“你们要干什么?”

    楚安也不知道要做什么,看向少女。

    少女跪在门口,哀求道:“有人要杀我,求求你,救救我。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藤雯堤心头一紧,这几日爷爷和贺赖文言对立,家里不是收到恐吓信,便是有人夜袭,这会不会又是他们耍的手段?

    她看向楚安,希望能从她脸上得到一些答案。

    “你...救救她吧。”楚安唯诺的道。

    藤雯堤冷哼了一声,她自从来到这,就没过好一天日子,不想再惹任何麻烦,“对不住了,我没有那么好心。”

    “求求你,大善人...我...”少女还未说完,吐了一口鲜血,吓得楚安急忙蹲下扶住她,顺便帮她探脉,十分微弱,看来内伤也不轻。

    说话间,胡同里的声音越来越近...少女抓着楚安的手开始颤抖。

    楚安咬着嘴唇,像是下了什么决定,猛然抬头蹦出几个字,“是武卫将军让救的。”

    藤雯堤也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美眸瞬间瞪大。她虽然对若落晨煜有好感,也不介意追求他。可她也是个审时度势的人,经历过一些磨难的人都会以自己的感受为先,毕竟人就是最自私的动物。

    早上,自从若落晨煜走了以后,爷爷就把自己关在书房,一直不肯出来,一天什么东西都没吃。在这个世界上,待她最好的人便是爷爷。

    所以,气他爷爷的人,她不能这么轻易的原谅。

    身旁管家提醒道:“小姐,不能多管闲事啊。”

    藤雯堤定了定神,坚决的道:“别和我提他了,他不是要娶你吗。正好这个人情你卖了,你带她回家吧。”

    楚安不知道藤雯堤为何这般,只好如实说,“我现在找不到家,先把她放在你这,等我找到家,我就来接她。”

    藤雯堤无奈,“你是不是在逗我玩?”

第九十六章 棺材

    就在这时,追杀少女的人从胡同出来,竟然是宿卫军。

    楚安来不及多想,急忙解下披风挡住少女。与此同时,少女吐血倒地。她探其脉搏,已无一二。

    少女迷离之际,拿出匕首想要自杀,可手却怎么也抬不起来,最终只能拽着楚安的衣袖,艰难的道:“求你,杀了我。”

    只此一句,好像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他们会...折磨我,生...不如死。”

    藤雯堤已经吓傻了,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直面死亡,她身后的管家急忙把她往里拽,顺带强制关门。

    胡同里出来的宿卫军只有四人,可对于他们来说已经足够了。带队的不是别人正是贺赖逢集,这里空旷如野,他很自然地注意到藤府门前人。

    “哎呦喂,求你们了,小祖宗,快离开我们府前吧。”因为楚安半个身子挡着,管家只能哀求着。

    贺赖逢集一摆手,三个手下呼啸而来。

    藤雯堤并非冷血自私之人,只不过关系到藤府与贺赖府多年的恩怨,她不敢大意。

    眼下宿卫军过来,她就算关门也解释不清了,不如赌一赌,编个近亲的理由,按照书上写的,这里的人都挺好骗的,“这位大人,这二位是...”

    “她已经死了。”楚安平静的道。

    藤雯堤愣住,回头发现楚安握着匕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匕首之刃深深插入落魄少女的心脏。

    “啊——”

    藤雯堤惊恐地看着穿,人人都说胆小如鼠的楚家小姐,居然杀人了!

    楚安站起身,任凭三个宿卫军把少女抬下台阶。

    贺赖逢集上前探少女的鼻息,果然死了。他上下打量楚安,从她惨白的脸上看到的只有惊恐。

    “你杀了她?”

    楚安不语,可是她受伤的血迹清晰可见。

    “这是朝廷重犯,揶揄梓俪,你们认识她?”

    藤雯堤见人已经死了,眼珠一转,急忙解释道:“不认识,我们是想报官来的,没想到她忽然反抗,然后...”

    眼前的尸体就是最后的结果。

    贺赖逢集摸了摸下巴,很难相信眼前已经吓得没魂了的女子敢杀人。

    “她有没有给你什么东西?”贺赖逢集追问道。

    楚安不语。

    贺赖逢集招呼手下,“来人,把她也带回去。”

    藤雯堤急忙阻拦,“不可,她是楚宰辅的女儿——楚安。”

    贺赖逢集笑,“就是天王老子,今天我也得带回去,你也别想置身事外,一起带回去。”

    就在此时,藤袁青从里面快步走出来,刚刚仆人见情况不妙,早已经通报。

    “原来是贺赖校尉,不知道老夫的孙女犯了什么事?”藤宰辅立着眼睛,蔑视道。

    贺赖逢集敷衍地行了礼,“藤宰辅,这女子是揶揄梓俪,是逃犯。死在您的门前,是不是有些蹊跷。”

    藤雯堤急忙解释,“爷爷,她是自己跑过来的,我和楚安想要报官。她便要杀了我们,那我们只能反抗。按理说,我们这是帮了校尉大人的忙。”

    藤宰辅看着揶揄梓俪,瞳孔瞬间收紧,但面色仍如平常,“据我所知,揶揄族人都已经被若落府买去。”

    “那他们也是奴隶,奴隶就不能自由活动。她不但逃出来,还伤了人。”

    “哦?让奴隶伤了人,是你们护城不利。我孙女帮你找到奴犯,应该有功啊。”

    贺赖逢集眼珠一转,刚刚只有楚安在揶揄梓俪身边,也许这个藤雯堤用不到,“既然这样,您的孙女可以留下,但这个女人我要带走。”

    “爷爷...楚安她...”

    “不可多事。”藤袁青知道自己的处境只能如此了。

    藤宰辅点头道:“好。”

    然后嘱咐管家关门,楚安紧咬着嘴唇,看着藤雯堤被护着进了府内,随后大门被重重地关上。

    藤雯堤心里不舒服,“爷爷,你为何不救她。”

    藤袁青叹气道:“你也知道我现在的处境,能救出你就不错了。我会让人通知楚茗之的,他会自己想办法。”

    楚安被抓的事情一夕传满满个京城,楚茗之盛怒之下带人到宿卫府门口要人,三句话不和,双方大打出手,他也被扣押下来了。

    飞白觉得事态严重,急忙向若洛府禀报。

    不过,将军不在府内。二老爷一到冬天,腿总是疼得厉害,晚上需要热熏治疗,也不便打扰。

    郭安听完飞白的消息,不敢贸然行动,毕竟闯宿卫府是死罪。

    “宿卫军不像侯文监,不会夜里审讯,明日一早将军就会回来,再做定夺。飞白,你继续监视里面的动静。我去找杨一看看有没有人可以混进去。”

    飞白按照郭安的嘱托,去盯宿卫军府。不过这里守卫森严,飞鹰卫只能在外围监视着。

    楚安被关进一间空着的牢房。

    到了这里,她做了最坏的打算,反而冷静下来。

    不多时,一个身形魁梧,浑身裹着黑袍的男子站在牢门外,他身后跟着两名蒙面杀手。

    黑袍男子让人把牢房们打开,却没有进去,他站在门口,声音低沉而又苍老,“揶揄梓俪最后和你说了什么?”

    楚安凝望着他,摇了摇头。

    他身后的杀手“噌”地抽出寒光宝剑,剑尖指着楚安,无声的威胁着...

    “你不要害怕,只要你把知道的都告诉我,我会马上放了你。”

    楚安还是摇了摇头,她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那个女子的身份她都不清楚。

    “我知道你的身份,可既然我敢站在这,就证明你的父亲于我来说不算什么,不要想着他能来救你。”

    楚安听到对方提起自己的父亲,皱起眉头,“她什么也没说。”

    黑袍显然不相信,“不要考验我的耐心,在我这里可没有怜香惜玉。你看看对面的人,他一会儿就会被放出去,但我保证他活不过一个月。在不触犯大魏律法的前提下,对付你们有太多办法了。”

    楚安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对面牢房的人,看打扮像是富家子弟,身上也没有什么伤,只是神情有些恍惚。

    她想了想,问道:“你要多少钱?”

    黑袍男子沉默一会儿,不耐烦地对不远处的贺赖阿单道:“给她喝汤。”

    贺赖阿单招呼手下,端上来一个碗。两个守卫已经摩拳擦掌,准备硬灌。

    “我自己喝行吗?”楚安懦声声地问道。

    这种请求还是第一次听说,众人不免有些发愣。还是黑袍男子先开了口,“让她自己喝。”

    贺赖阿单也补充道:“也好,这细皮嫩肉的,省得留下淤青。”

    楚安端起碗,闻了一下,大口大口地喝了下去。

    “这摄魂汤,什么时候发挥药效。”贺赖阿单轻声问道。

    “很快。”贺赖逢集道。

    果然,不出半盏茶的功夫,楚安便瘫软在地。

    两个宿卫军把她架起来,贺赖逢集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楚安”

    “好,那你告诉我,你真的杀了揶揄梓俪吗?”

    楚安皱了皱眉头,“我不认识揶揄梓俪。”

    贺赖逢集摩擦一下手掌,“就是白天在藤府门口的女子。”

    “藤府在哪里?”

    贺赖逢集倒吸一口冷气,回头看向贺赖阿单。

    贺赖阿单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个女人是脑子有病吗,“你问她见没见过天运图。”

    贺赖逢集点点头,“她有没有和你提到天运图,或者同伙什么的。”

    楚安耸拉着脑袋,“什么是天运图?”

    贺赖逢集与贺赖阿单差点没背过气去,这就是个傻子。

    他们身后的黑袍男子有些安耐不住了,身边杀手的眼神也变得犀利起来。

    贺赖逢集不敢怠慢,急忙抓住楚安的肩膀,喝斥道:“你快点说,能少遭点罪。那个女的到底和你说了什么,天运图在哪里?”

    楚安抬起头,极其委屈的道:“你们为什么不去问她,问我做什么,我又不知道?”

    贺赖逢集有些抓狂,只听身后传来阴森森的声音,“给她喝百斩汤。”

    又上来两个人,根本不管楚安如何挣扎,捏开她的嘴灌了下去,楚安呛到咳嗽,眼泪稀里哗啦。

    不过,这药喝下去后,浑身酥酥麻麻的,好像有蚂蚁在她身上爬...然后咬她。

    楚安猛然瞪大眼睛,额头瞬间起了一层薄汗,酥麻之感变成了剜肉蚀骨之痛,她蜷缩着身子,倒在地上。

    “快说,说了就给你解药。”

    楚安哪里受过这般折磨,片刻后直接昏死过去。

    黑袍男子愤然起身,“没用的东西,如果问不出来,留着也没有什么用了。”

    这时,手下来报。楚夫人抬着三口棺材摆在宿卫府前了。

    “处理好。”黑袍男子留下一句冰冷的话,甩袖离开。

    贺赖阿单与贺赖逢集面面相觑,他们不在乎楚府多少人丧命,但是不能死在宿卫军府。

    “我出去看看。”贺赖逢集道。

    他匆忙出来,只见楚夫人穿着麻衣,身后是三口棺材。楚夫人一不哭,二不闹,就那么站着。她身后跟着七八个家丁,也安静地站在一旁。而抬棺材的工人则陆陆续续地离开,有好奇心重的人,又停在不远处张望。

    贺赖逢集怒道,“这是哪里,你不知道吗?”

    楚夫人不卑不亢,怒眼盯着他,“我只知道,我的夫君,我的女儿都在这里。他们就是我的天,我的地。要是他们有个三长两短,我就一头撞死在门口,黄泉路上我们好作伴。”

    说完,她指了指三口棺材。

    贺赖逢集被怼得说不出来话,“你...”

    “放心,大人。我不会耽误您办公事。”楚夫人整理一下衣衫,盘腿坐在地上,“平京百姓作证,我要是在这耍泼,便不配当一品宰辅的夫人。”

    贺赖逢集没有办法,只好先回去。

    楚夫人这么一闹,贺赖阿单不敢轻易动楚安或者楚茗之了,这两人死在里面好编排,楚夫人要是一头撞死在外面,他们可百口莫辩。

第九十七章 营救楚安

    若落晨煜和金梦瑶回城时,天已放亮。路上金梦瑶的马儿忽然痉挛,两人只好共乘一匹,这可乐坏了金梦瑶。

    “晨煜哥,昨夜是我终生难忘的一个夜晚。”金梦瑶娇俏着道。

    昨夜,两个人在采今草的时候遇到山中巨蟒,幸好若落晨煜有野外生存的经验,一边护着她,一边指挥手下打败蛇王。不过两边手下均不同程度的受伤,若落晨煜让伤势重的留在崇武寺治疗,轻的跟随他们回来。

    “吓到你了。”若落晨煜歉疚的道:“下次这种事情还是让我们去吧。”

    “我怕你们采错了药...”

    金梦瑶的话还未说完,一道身影从天而降,若落晨煜急忙提缰,定睛一看是飞白。

    “将军,出事了。”

    “发生了什么?”

    飞白把昨天楚安与楚茗之的遭遇全部说了一遍。

    若落晨煜震惊,顾不上金梦瑶。一个纵身跃上房顶,飞白紧跟其后。

    “晨煜哥哥,等等我。”金梦瑶双腿一夹马肚子,策马跟了上去。

    楚夫人在宿卫府前坐了小半夜,两鬓发丝被风吹得有些凌乱,人也憔悴不少。

    待若落晨煜到府前的时候,楚夫人依旧在地上坐着。她见若落晨煜来了,并没有哭着求助,反而眼神凌厉地看着他,“武卫将军,我还以为您日理万机,不会操心这点小事。”

    “我家将军昨日在少枫山,才耽搁些时间。”被飞白安排保护楚夫人的火鹰不忿地道,“再说了,我家将军可没有这个义务救你们。”

    “住口。”飞白给了火鹰一个颜色,火鹰愤然离开。

    若落晨煜知道她说的是气话,并没有放在心上。他看向宿卫军府的大门,门口四个守卫全部弓着身子,单手摸刀,时刻准备动手。

    “楚夫人,是我的不该。不过当务之急是救出楚安和楚大人。”

    楚夫人被火鹰的话顶得火冒三丈,“不必,这是我们楚家人的事,你没有义务帮我们。我们楚家解决不了,便同生共死。您还是陪你的云霞郡主去吧。”

    金梦瑶恰好赶到这里,听到楚夫人的话心中委屈,只好解释道:“楚夫人,您误会了。我与晨煜哥哥去采今草,是为了城中百姓治病。”

    楚夫人听到全城百姓的时候,眼神柔和些许,但表面依旧怄气道:“我是个妇道人家,管不了全城人,我只管我的丈夫和女儿。”

    “放心,我一定把他们接出来。”若落晨煜说完,面无表情地走向宿卫府门。

    门口守卫阻止道:“这里是宿卫府,武卫将军难道要硬闯?”

    若落晨煜脸上神色越发寒冷,依旧大步流星往前走,那四个守卫根本不敢上前,临到大门时,杨一急匆匆赶来,“将军,听说楚小姐喝了摄魂汤。”

    若落晨煜一脚踹开大门,正好撞飞了里面出来的人。其中一人连滚带爬地起来去叫人。

    须臾,贺赖逢集带着二十几名宿卫军冲到正院。

    “武卫将军。”贺赖逢集叫嚣道:“这里是宿卫军府,直属陛下。你闯这,就是蔑视皇权。”

    若落晨煜知道一天一夜代表什么,他必须先找到人。他给了飞白一个眼神,飞白立即会意,按照之前杨一给的消息去找楚茗之。

    院内宿卫军欲阻拦,被若落晨煜踢起脚边石子一一击倒,顺带着抓住贺赖逢集的衣领,警告道:“若是楚安有什么问题,我让你和贺赖阿单一起偿命。”

    贺赖逢集脸上依旧不忿,但未有机会吐一个字,便被若落晨煜打晕。

    不远处,两名飞鹰卫扶着楚茗之从偏室出来。

    楚茗之没有受伤,只是一天一夜滴水未进,有些虚弱。

    “安儿,楚安呢?”楚茗之第一句话先想到自己的女儿,“快去找她。”

    这时,东门校尉贺赖关带队回府交接,见到门口有棺材,兄弟又躺了一片,冲着里面大吼,“是谁,敢闯宿卫府?”

    当他看见若落晨煜时,气焰立马降了下来,“武卫将军...你...竟然敢闯宿卫府?”

    就在这时,熟悉地形的杨一已经找到地牢入口,若落晨煜没有功夫理会他,疾步跟着杨一而去。

    围着他们的宿卫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踟蹰不前。

    “赶快去禀报总领军。”贺赖关小声对手下道。

    若落晨煜下了地牢,阴冷潮湿之气扑面而来,目光所及是各种刑具,耳边还时不时地传来各种惨绝人寰的叫声。

    杨一虽然也是宿卫军,但他的级别还不够来这里,找到地牢也是根据若落鲁瑶的之前的描述。

    他记得,鲁瑶唯一一次来这里,是为了救一个兄弟。他回来的时候,面色惨白,说这里简直是人间地狱,现在一看果不其然。

    三人快速在牢房内查找,终于在最里面的角落找到了楚安。

    此时,她蜷缩在阴暗地墙角,碎发贴在脸上,面色惨白。

    若落晨煜的心登时揪在一起,三步并作两步靠近她,却不敢碰触她。

    若是楚安受了伤,任何微小的动作都会造成二次伤害。

    “楚安,能听清我说话吗?我是若落晨煜。”

    楚安肩膀动了一下,然后努力抬起头,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木讷地瞧着他,好像在确认什么。

    若落晨煜小心翼翼地伸手拖住她的脸颊,冰凉...

    “楚安,你有受伤吗?”

    楚安想说话,却感觉喉咙像被针扎一样疼。她只能用脸在他的手掌里蹭了蹭,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滴在若落晨煜的手心里。

    征战十年,他什么样地场面没见过,可此刻,他的心却像是被刀插一样疼。得到了楚安的确认,他不敢耽搁时间,另一只手催动内力,轻轻扶上她的腰,给予温暖。

    “安全了,再没有人伤害你了。”

    楚安嘴角微微勾起,实实在在地昏睡过去。

    小白提醒道:“将军,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

    若落晨煜把楚安打横抱起,三人回身,出路已经堵满了宿卫军,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若落晨煜等人进,他们便退,一直退出地牢。

    楚茗之看见女儿,一下子扑上来,眼眶湿润,“安儿啊,你这是怎么了?”

    飞白扶住楚茗之,“大人,楚小姐只是昏迷了。”

    楚茗之气得额头青筋暴起,回身怒视贺赖关,“你...你们太过分了。我会向陛下,向太后参你们的。”

    “楚大人还是保重身子吧。”贺赖阿单已经被手下请来,他大步流星地走到宿卫军前面,“既然敢抓你,我们就有对策。”

    “你...”

    若落晨煜根本没有把眼前的宿卫军,放在眼里。他继续往府外走,宿卫军继续后退。

    贺赖关急问道:“总领军,就让他这么离开吗?”

    贺赖阿单剜了他一眼,“你能打得过吗?”

    贺赖关提了一口气,又咽下去。若是论武力值,这里所有人加起来也不是若落晨煜一个人的对手。

    府外,金梦瑶来回踱步,焦急等待,见他们出来,急忙迎上前。

    “她怎么样?”

    “老爷,安儿。”楚夫人也颤颤巍巍地过来。

    若落晨煜安抚道:“她还在昏睡。”

    金梦瑶搭上楚安的手腕,紧皱眉头。

    楚夫人扶着楚茗之,二人屏住呼吸,生怕会干扰了金梦瑶。

    “她好像中毒了。”金梦瑶诊断道:“还不是一种毒。”

    两位老人一听,都差点晕厥过去。

    “那可怎么办?”楚夫人没了刚才的刚强劲儿,腿一下子软了,幸好丫鬟急忙扶住她。

    “云霞郡主,还请相救。”楚茗之倒是镇定了些许,郑重地给金梦瑶行了一个大礼,“老夫,肯求了。”

    金梦瑶急忙扶起楚茗之,“楚大人,我一定尽力而为。”

    “那我要怎么做?”若落晨煜道。

    金梦瑶思索片刻,“随我回圣医堂吧,那里什么药草都有,也好想办法。”

    若落晨煜向楚茗之保证,一定救活楚安,然后让飞白护送他们回府休息。

    楚夫人不情愿,却被楚茗之强迫带走,“咱们能帮安儿到哪?你得明白日后终是得他护着安儿。”

    楚夫人扑到在楚茗之怀里,“我的安儿好可怜,我的安儿。她从小就受那么多苦,为什么长大了还要这样。”

    楚茗之急忙把她拉到身边,瞪了一眼,然后向若落晨煜行礼道:“安儿就拜托你了。”

    若落晨煜应下,一直护着楚安到圣医堂。

    圣医堂已经没有多余的房间,金梦瑶只能把自己的住房让出来,然后召上医馆金若兰一起看诊。

    金若兰探脉后,同样皱起眉头。她平日里与贺赖府打交道多,知道他们有几种专供犯人的毒药。

    “宿卫军有三味毒药,一是摄魂汤,二是百斩汤,三是月归汤,她吃了几碗?”

    “两碗。”杨一答道。

    “这三碗汤是什么?”金梦瑶疑惑。

    “摄魂汤能迷惑人的心志,问必答。百斩汤让人生不如死,意志薄弱的残此一生。至于月归汤,服用后,人当时无事,一个月后必死无疑。”金若兰解释道。

第九十八章 下毒之人

    若落晨煜没想到,宿卫军府里居然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既然是毒,必然有解药。”

    “有解药,他们会给吗?”金若兰淡漠地道:“宿卫军什么德行,大家都清楚。”

    “你与他们打交道,难道什么都不知道吗?”飞白急切的道。

    金若兰白了他一眼,“他们是把人折磨快死之际,求我给犯人提一口气,其他的不知道。”

    “表姐,务必帮忙想想办法。”金梦瑶道:“拜托了。”

    金若兰拗不过,又搭上楚安的脉,旋即脸色大变。

    “怎么了?”若落晨煜捕捉到她神色慌张,不由自主地担心起来。

    金若兰惊恐地道:“她现在脉象平稳,不像...是中毒了。”

    金梦瑶不敢相信,在宿卫府前她也诊了脉,虚弱到几乎没有。她再次搭上楚安的手腕,惊恐之色不亚于金若兰,“确是如此,这不可能。”

    就在此时,楚安睫毛微颤,然后慢慢睁开眼睛,又是陌生的环境。不过转头之际,看见若落晨煜那张刻印在脑海里的脸庞,心立刻安稳下来。

    “楚安...”若落晨煜抚摸着她的额头,俯身轻唤。

    楚安想到这一日的处境,鼻头一酸“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飞白挠挠头,他最怕女人哭,悄无声息地退出了门。

    金梦瑶有些吃味,她从未见过若落晨煜对哪个女子如此紧张,转身去了堂外,金若兰也跟着出去了。

    若落晨煜安慰道:“你想哭便哭吧,哭出来能好些。”

    楚安撞进若落晨煜的怀里,隐忍着泪水开口道:“晨煜哥哥,我不能做你的新娘了。”

    若落晨煜并没有把这句话当回事,普通女子哪里受过这般折磨,全当她在发泄,“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晨煜哥哥,我...”

    “怎么了?”

    “我...我杀人了。”

    若落晨煜瞳孔瞬间放大,他推开一点距离,扶住她的肩膀惊问道:“你说什么?”

    楚安的眼神既迷茫又无助,因药力肿胀的小脸诉说着那段苦难的遭遇。

    她揉着眼睛,抽泣着道:“我本来是要救她的,但是她说她活不了了,一定要让我杀死她,我...”

    若落晨煜急忙追问道:“那个人是谁?”

    楚安抿着嘴摇头,眼泪扑簌而下。

    若落晨煜还未及多问,郭安便急匆匆地赶到——京中又出事了!

    贺赖文言昭告天下,京中病症并不是天谴,而是人为,下毒之人马上会被押解入京。

    郭安担忧地道:“且不说这毒是否为人为,他若有意陷害谁,只要那人攀咬一口,平京必会大乱。”

    若落晨煜思量片刻,楚安杀人有待调查,不急于一时。贺赖府就不一样了,他若有行动,必然关系国本。

    “楚安,你在这好好调养,什么都不要想,一切事情等我回来,我来解决,好吗?”

    楚安点点头,“好。”

    若落晨煜找到金梦瑶,把楚安托付给她,他则再到州白楼。

    京城之外的消息,没有比州白楼来的更快的途径了。

    守门的小厮见若落晨煜又来了,心中犯嘀咕,这个人到底和楼主什么关系?别人来访都得提前半月至一年递拜帖,待楼主同意接见后,再回帖才能确定见面时间。

    可这人不但长驱直入,上次来还走的窗户,哎...现在是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索性当做没看见吧。不光守门小厮假装没看见,楼中仆人纷纷避散。若落晨煜犹入无人之境,直到碰见晴风。

    晴风扶着额头,学着其他人一脸愁容地避让,却被若落晨煜堵在廊口。

    “晴风,还有一事相求。”

    晴风见避无可避,只好逗趣道:“你是来赔我案台的吗?”

    若落晨煜完全忽略他的话,单刀直入地问道:“我要知道贺赖文言抓的下毒之人的所有消息。”

    晴风的五官都快挤到一块了,“上次你来,在我这推解三天三夜,不是已经找到了答案,怎么又来?”

    若落晨煜道:“事出紧急。”

    晴风直接拒绝,“你要是想保护藤宰辅,我看不必了。他为了集权害死这么多百姓,死不足惜。”

    若落晨煜眼神微变,“这件事与州白楼何干?”

    晴风知道若洛府与藤府的关系,但没想到一向正直的若落晨煜会如此护着藤袁青,震惊之下带着些许微怒,“既然与州白楼无关,你又何必找我。”

    若落晨煜也知自己言语冒犯,但他不想为自己找借口,“州白楼的规矩便是不涉朝堂,我不说太多是为了你好,否则那个人回来...”

    “好好好...”晴风一甩袖子,摇了摇铃铛,让手下去办,“你就固执吧。””

    若落晨煜后退一步,缓缓行礼,“谢了,这件事对我真的很重要。”

    晴风不习惯他这般,急忙回礼,然后转移话题道:“咳咳...对了,我这还有一件事,你想必也会感兴趣。”

    “什么事?”

    “你可知道楚安为什么被抓进宿卫府?”

    若落晨煜道:“我知道,因为她杀了人。”

    “你怎么知道?”晴风有些震惊,平京的消息还有比他知道的快的人?

    若落晨煜,“她自己说的。”

    晴风难以置信,“真有意思,她居然自己说了。你不知道,楚安杀人的时候手起刀落,一点也不像平时柔弱的样子。我可是好心提醒你,别被楚家人骗了。”

    若落晨煜微楞,“她骗我什么?”

    晴风白了他一眼,“骗财是骗不了了,你们家的开销还是从我州白楼借的。不过可以骗色,你这姿色,啧啧啧...”

    若落晨煜瞪着他,“你和你家主子学什么不好,非要学他油腔滑调。”

    晴风拢了一下头发,“我这是知心哥哥。”

    说话间,手下端上来一个竹筒,晴风接下后,等着手下离开后才打开,上面都是暗文,一般人看不懂。

    他解释道:“这个消息,我还没有翻译。我说给你听,这个人叫周重阳,是一个江湖术士,父母双忘,没有任何背景。不过,贺赖文言应该是抓错人了。”

    “此话怎讲?”

    “这个人...并没有来过平京,他最后的活动是在寥城。”

    若落晨煜抢过竹简,上面却是如此写着,这个人在寥城住了三个月,并未到过平京。

    “你看得懂?”晴风诧异的道。

    “我要这三个月平京与寥城往来人员记录。”若落晨煜对他的问题置若罔闻。

    晴风无奈,“你知不知道,我州白楼的消息多少钱一条?”

    若落晨煜道:“向你主子要,除去上次的消息,他还欠我三百条人命。”

    晴风撇撇嘴,又摇了摇铃铛。

    不过这次进来一个新面孔,“楼主,有何吩咐。”

    晴风笑着看向若落晨煜,“你可记得他?”

    若落晨煜自然记得,“小九安。”

    站在他们二人面前的正是要杀宋胤礼为家人报仇的小九安,他离开若洛府后走投无路,当了山匪,却因无法持刀杀无辜之人被轰了出来。也是如此,若落晨煜看在董桓的面子上,让人安排他入了州白楼。

    小九安早已经后悔,直接跪下磕头,“谢将军让我入楼。”

    若落晨煜让他起身,然后看向晴风。

    晴风叹气道:“明知道某人不会给钱,可我们总楼主就是心软。这次让小九安帮你,他记性极好,找消息也是一流。”

    若落晨煜知他们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嘴角微翘,“多谢。”

    “不过,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记得。”晴风忽然严肃起来,“若洛府才是最重要的,你要多关心身边的人。”

    若落晨煜含笑,“既然如此,那就让小九安帮我对照往来记录,若是发现京中谁去过寥城,与那个江湖术士有来往,第一时间告诉我。我还有别的事,告辞了。”

    “哎,我是让小九安帮你,不是给你了...”

    晴风的话音随着若落晨煜的背影一起消失,晴风气得端起手,把某人主子祖宗十八代数落一个遍。

    若落晨煜回到府内,金梦瑶已经等候多时。他邀请她到书房。

    她说楚安一切安好,在圣医堂调理几日便可回府。若落晨煜心中担忧终于减轻几分。

    “楚安的身体还真是奇怪,毒就那么散了。”金梦瑶疑惑地道。

    若落晨煜不禁回想晴风说的话,楚安当街杀人,绝不像是个大家闺秀。

    可她胆子明明那么小!

    她胆子真的小吗,北门与紫竹林之事,一般人避之不及,她却...

    若落晨煜不想怀疑楚安,但桩桩件件都超出他的理解范围。

    “晨煜哥?”金梦瑶见他失神,有些担心,“你还好吗?”

    若落晨煜收回思绪,浅笑道:“我没事,在我去接她前,就让她在圣医堂待着吧。”

    金梦瑶眼神微变,懂事的道:“我明白了。”

    若落晨煜道:“还有别的事吗?”

    金梦瑶略有尴尬,“没...没有了。我就是怕你担心,特意过来告诉你的。”

    若落晨煜道:“多谢,我让杨叔派人送你回去。”

    金梦瑶再无留下来的理由,只好点点头,悻悻地起身。

    “晨煜哥,我进来时,闻到屋内有淡淡幽香味,味道甚是好好闻。可是什么新的香薰?”

    若落晨煜心里苦笑,什么香薰。是有人在他的房梁之上藏着,要不然他也不能着急让她离开。

    “可能是刘娘怕我这书房发霉,做的香薰子,日后我让刘娘给你也做些。”

    “那我就不客气了,晨煜哥哥。”金梦瑶窃笑,“我可等着了。”

第九十九章 纠缠

    若落晨煜送金梦瑶出了书房,让杨叔安排好马车。待他再回到书房时,香味更浓了几分,在他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俏影。

    “战神将军红颜这么多。”藤雯堤酸溜溜地道:“怪不得,不想与我成亲。”

    若落晨煜早便发现她在房梁上趴着,若是让他知道是谁放她进来的,定要军棍处罚。

    “你来这便是与我说这些?”若落晨煜道。

    “当然不是。你放心,我不会再与你纠缠,我现在只想让爷爷能得偿所愿。”

    “你要做什么?”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也许你们的世界只有男人才能干大事,那是你们的狭隘,我就是要纠正你们这个错误的观点。”

    “做什么事都凭本事,与性别无关。”若落晨煜本以为眼前的女子成熟了,没想到还是如此自大。“我希望你不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错误决定。”

    “我知道你瞧不起我,我不和你计较这些。”藤雯堤起身,挑衅地看着若落晨煜,“我来这,是打探到那个江湖术士的消息,不如我们把消息互通一下。”

    若落晨煜曾从飞鹰卫那得到消息,她与如意堂走的很频繁,甚至把如意堂搅得天翻地覆,不得不听她的话,白送消息。

    “如意堂的消息不可信。”

    “你...你还真是狂妄啊。”

    “你来这可有藤老的意思?”

    “当然不是,爷爷是个固执的人。他宁愿死,也不想求人。虽然我不是他....哎,算了。说了你也不明白。现在我就想知道那个江湖术士手中有什么把柄。”

    若落晨煜见她样子不像说谎,思忖片刻道:“我还未有消息。”

    藤雯堤凝然,“你撒谎,你不是去过州白楼了。”

    若落晨煜眼神微变,她居然在跟踪他。

    “咱俩开诚布公的说吧,你是不是因为我当初不肯嫁给你,心里始终有怨。所以,才几次三番地拒绝我,甚至不肯与我爷爷联手,这会让你心里痛快,对吗?”说着,说着,她上前一步拽住若落晨煜的衣领,“你有什么气冲着我来,我爷爷是无辜的。”

    若落晨煜急忙后退一步,凝神道:“你误会了。”

    藤雯堤鼻子有些酸楚,来到这里这么久,藤袁青是唯一对她好的人,她绝对不能让老爷子出事。

    “权臣当道,权利分散,言不达上听。皇帝年幼,太后垂帘,政不佑百姓。这就是一个国家灭亡的前奏。虽然爷爷牺牲了一些人,但他从来没有为自己谋取任何利益,他为的都是大魏百姓。如果你和我在一个时代,你就会知道他们的选择有多么艰难。你就是当局者迷,呵呵...和你说这些你也不懂,不过我相信我爷爷在后世之人口中,一定是一个救国救民的大英雄。”

    “所以呢?”

    藤雯堤的脸渐渐腾起怒色,大声的呵斥道“所以,你就是那个当局者。你在犹豫要不要救他,你不知道他做的对不对,值不值得。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爷爷做的没错。这个大魏没救了,你看看这些天街道上都发生了什么,宿卫军乱杀无辜,贺赖府兵到处铲除异己。你要是再踟蹰不前,早晚会遭到迫害。”

    若落晨煜苦笑摇头,表面情况确如她所言,但她的想法太单纯。集权也好,新政也罢。若是不谨慎处理,发展成内战,在外敌环伺的情况下,随时可能灭国。

    他不是不支持藤袁青,不支持集权。是他们太冒进了,未动摇贺赖文言的根本便硬碰硬,一个不留神便会让大魏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如果那般,死的就不是几百人,而是万万人。

    “藤小姐,你到底是来找我帮忙的,还是来训斥我的?”

    藤雯堤美眸惊慌,她本意是找若落晨煜帮忙的,可是太想让他知道一些事,反而弄巧成拙。

    “我...我说了这么多。就是想告诉你,你只管帮他就对了。而且我也可以帮你们,我会利用我的资源,我的智慧帮你们。”

    若落晨煜叹口气,“你的意思了我知道了,我从未怀疑过藤老对大魏的忠诚。但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你也别再去如意堂要消息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根治疫症。”

    “我知道,可咱们想停,贺赖府不会停。不做好反击,就彻底输了。他们不会放过我爷爷的。”

    “你先回去吧,我自有分寸。”

    “你是在敷衍我。”

    “不是,只是无论你怎么说,这件事依旧要排在消除疫症之后,我会见机行事。”

    “你...我简直对牛弹琴。”藤雯堤刚想走,被若落晨煜叫住,“等等。”

    “怎么了,你改变主意了?”

    “两日前,在藤府门口,你与楚安到底遭遇了什么?”

    藤雯堤登时脸色暗了下来,那日虽未亲眼看见楚安杀人,但她看见那把匕首被楚安死死地握住,鲜血从少女口中汩汩冒出,好像噩梦一般。

    “这几日爷爷的事情让我心急如焚,这件事倒是忘了许多。”

    “那你记得多少,便说多少。”

    “你为什么想知道?”藤雯堤盯着若落晨煜的眼睛,希望能捕捉到些许信息。

    “因为楚安马上便是我的妻子。”若落晨煜从容地道。

    藤雯堤脸色铁青,悻悻地道:“好,我也不和你计较这些了。早晚你会知道谁对你才是最重要的。那日,我们都想救她,可是来不及了。我不知道那名女子和楚安说了什么,但是...结果就是那样。呵呵...要是我还真不一定能下得去手,还是你们这里的人心狠。”

    若落晨煜不觉间垂下眼眸,藤雯堤描述的和晴风无二。

    楚安是真的是杀人了!

    回想相识以来,楚宰辅与楚夫人都曾有过欲言又止的时候。他从未多想过,现在却觉得有些蹊跷。

    难道她一直在隐藏什么,也罢,这些天便让她在圣医堂待着,待疫症与藤老的事情结束后,再考虑她的情况。

    “喂,我不算说她坏话吧。”藤雯堤试探问道。

    若落晨煜摇头,“当然不是。时间不早了,我让人送你回去。”

    藤雯堤摆手,“不用,我可不像云霞郡主那么娇滴滴的,我怎么来的,便怎么回去。”

    圣医堂里人满为患,金梦瑶特意在储药堂隔出一个临时的房间,供楚安调理身子。这边只能由金若兰负责煎药,每日早晚派人送两遍给她。

    没人,楚安住着还算习惯。只不过,她一直等若落晨煜来接自己,可是一连过去三日,都没有任何动静。

    这日晚上,金若兰又来送药。楚安喝完,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若落将军什么时候来接我啊?”

    “不知道。”金若落面无表情的道。

    “那我可以自己回家吗?”

    “不可以,郡主说你要在这调理半月。”

    “你把药方给我,我可以自己调理。”

    “你?”金若兰鄙夷地道:“还是乖乖地听话。你知不知道现在京中什么情况,所有救治点人满为患,能给你腾出这么一间屋子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

    楚安委屈,却不敢再说话。

    金若兰收拾好药碗,叮嘱道:“别乱走,不要给其他人添麻烦。”

    楚安点点头,她讨厌“麻烦”这两个字。

    金若兰离开后,楚安睡了一会儿。醒来便数着手指头,看着月色,这几日她已经算好时间,再过一个时辰,储药堂便没有人再过来了。每到这个时候,这里便是她的天下。她在这里找到了很多只在书上见过的药草,颇为兴奋,就是质量参差不齐。

    这日夜里,楚安再次端着油灯从小屋内出来。外面比小屋里冷多了,她哈了一下小手,把油灯放在桌案上,上面有一沓纸。

    她随意翻了翻,竟是疫症推演的药方,当归尾、赤芍药、白蒺藜、白术、人参、大黄、北细辛、天花粉、羌活等等,还有特殊标记的今草,皆是治疗脏积热毒的。

    虽然没有一张纸是完整的药方,但她也大概了解到疫症对应的病症。

    就在此时,油灯忽然闪了起来,屋内顿时忽明忽暗。

    楚安差点惊呼出声,她急忙捂住嘴,惊慌之际想要回屋,却被一把闪着寒光的长剑拦住。

    长剑搭在她的肩膀上,剑刃贴着她的脖颈。

    她能感受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恐惧压迫着她每一根神经,脑中瞬间一片空白,但也仅仅是一瞬间。

    “是你杀了梓俪?”

    楚安感觉这个声音好像从地狱中传来一样,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

    “揶揄...梓俪吗?”

    “对。”黑影猛然靠近,寒气逼人,“你为什么要杀她?”

    那日的情况她不愿再回想,这些天她都在强迫自己忘记,可越想忘记的东西记得越清晰。

    “你是夜辰吗?”

    夜辰没想到她能说出自己的名字,登时瞳孔放大,稳住剑柄转到楚安面前,恶狠狠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是我?”

    楚安胆子小,是怕世间难分的善恶,难辨的忠奸,难识的敌友,她宁愿缩在自己的乌龟壳里,也不想面对复杂的世界。但她并不怕死,一切尘埃落定后,她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

    “她死前喊了你的名字,夜辰哥哥。”楚安的语气平和了许多。

第一百章 楚安受伤

    “夜辰哥哥”这四个字仿佛一块巨石压在夜辰的胸口,让他喘不过气来。师父死了,揶揄府被查抄。揶揄梓俪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不肯离开平京,他也是一时心软答应了她。

    贺赖府的追查让他们走散了,走散的这些日子,他没日没夜地找,最终得到的却是死讯,心中痛苦无人能言。

    夜辰的手抖了一下,剑锋割破了楚安白净的脖颈,细小的血珠染上寒光,那么扎眼。

    楚安皱了皱眉头,硬是一声没吭。

    “她还说了什么?”夜辰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

    “她没说什么,但是...”

    “快说。”夜辰心中痛苦难以排解,只能发泄到楚安身上,脖颈上的伤痕又深了几许。

    楚安小脸惨白,“她...笑了。”

    “笑了?”

    “她说她能见到父亲了。”楚安真切地感觉到温热的鲜血从脖颈一路流下,她可能真的要死了。

    她一直以为是在帮揶揄梓俪解脱,现在才发现死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她有太多的不甘,爹爹,娘亲,若落晨煜,她都舍不得,想到这里,眼眶湿润起来。

    “你有什么资格哭?”夜辰压抑着,咬牙切齿的道。

    “那你有什么资格杀我?”楚安摸了一把眼泪,“她受伤的时候你在哪里,她被人追杀的时候你在哪里,她死了你出现有什么用,你杀了我,她也活不过来了。说到底,你是为了安慰自己罢了。”

    夜辰的心思被戳破,感受到莫大的侮辱,额上青筋暴起,眼里闪烁着度一股无法遏止的怒火。

    “你懂什么?”

    楚安眼神丝毫没有示弱,“我虽然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但你知道宿卫军府里面是什么样吗?你知道他们会怎么折磨她吗?”

    夜辰震惊,“你怎么知道她会被折磨?”

    楚安缓缓撸起袖子,露出手臂内侧,一条蜿蜒的黑线横在手肘窝处,“这个一辈子也不会好了。”

    “这是什么?”

    “我不知道叫什么,反正喝了生不如死。”

    夜辰知道她被抓进去过,她...经受了揶揄梓俪本该遭受的折磨,长剑离开脖颈,却依旧威胁着楚安的生命,“这就是你杀她的理由...呵呵,你一个女子怎么下得去手呢。”

    “我听一人说,她来自不同的地方,是死了来到这里,或许梓俪也可以去她在的地方,不用再受苦了。”

    “胡话。”夜辰仰起头,神情悲凉,“不管如何,你还在这里,而她再也活不过来了。”

    随着夜辰悲凉的眼神,长剑抽回,剑尖点在楚安的胸口,刺进胸膛,鲜血瞬间染红了黄衫...

    楚安闷哼一声,额头瞬间起了一层薄汗,“你还是要杀我?”

    “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她的人,贺赖府我不会,你,我也不会。”

    “呼...”楚安长出一口气,“那你都杀了谁?”

    夜辰愣住,“你什么意思?”

    楚安毅然决然地后退一步,抽离长剑,然后用手帕立即捂住伤口,夜辰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刚毅的女子,定在原地。

    “既然你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她的人,那你都杀了谁,不会我是第一个吧?”楚安质问道。

    “你...”

    “我是那个最容易杀的,所以你第一个杀我。”楚安仰起头,迸射出怨恨的目光,“你不敢对抗贺赖府,不敢杀真正的凶手。”

    夜辰脸色铁青,手也有些颤抖,长剑再次挑起,“好个牙尖嘴利的丫头。”

    “我杀了梓俪,我不会推卸责任。但我绝对不是第一个该死的人。”楚安转身拿起油灯,踉跄地走向房间,“我这条命给你留着,等你杀了他们,再来找我。”

    夜辰的腿好像被固定住了一样,再也没有力气抬起来。

    楚安关上门...把油灯放下,给自己清理了伤口,不深。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躺回床上的,原来一个人害怕到极点后身体反而会变得轻松,只是大脑会越来越空,最后什么都想不起来。

    翌日,金若兰送药时,发现楚安有些异常。探了探额头,在发烧。

    接着,顺着她的衣领发现伤痕,再往下寻,胸口的血迹映入眼帘。

    怎么回事,她怎么受伤了?

    金若兰对照顾楚安有些反感,但大夫的本能让她紧张起来。她解开楚安的衣襟,已经包扎好,闻着药味,是止血的。

    她来不及多想,伤口虽然不致命,但必须退烧。她急忙配了两幅药,让药童去煎。同时,心里嘀咕着,楚安的事,暂时不能告诉若落晨煜,否则便是金家的责任。

    金若兰加强了储药堂的戒备,安排一个尚子留在储药堂,“金水,你盯着她吃药,千万不能有任何差错。”

    金水重重地点头,“放心吧,若兰姐姐。”

    金若兰怒视道:“不许再叫我姐姐,叫我医官。”

    金水抿着嘴,点头。

    江湖术士进京的消息已经传遍平京每个大街小巷,那些指责贺赖府的民愤声逐渐弱了下来,所有人都在等一个结果。但皇城内,情况却正好相反。

    小皇帝把自己关在静心殿一连两天,滴水未进,整个人像魔怔一般,在里面不停地踱步,谁也不召见。

    白公公于心不忍,接连着劝解道:“陛下,要不请藤宰辅过来一趟吧,问一下什么都清楚了。”

    元夕猛然站住,然后单手扶着额头,眼睛定在一处,“不可,万一要真是他指使的,那怎么办?”

    白公公道,“早知道,也好早点想对策。”

    “不行,不行...”元夕急忙阻止道:“朕现在是不知道,可万一找他过来,他承认了,那朕就是主使人了。”

    “陛下...”

    “下毒诬陷大臣,太后和贺赖府都不会放过朕的。”元夕颓然地坐在地上。过了一会儿,他的眼神变得狠厉,“不行,朕好不容易走到这里,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绝对不能。”

    “陛下,皇后娘娘求见。”小太监进来报。

    白公公使眼色让他下去,转身回禀小皇帝:“陛下,老奴去拦住皇后娘娘。”

    不过,还未等他下台阶,皇后已经进到静心殿,身边没有带任何人。

    白公公急忙迎过去,“皇后娘娘,您这是做什么,陛下现在谁也不想见。”

    皇后面色平和,“都这个时候了,您老要是再拦着,是真的对不起先祖了。”

    白公公愣了一下,慢慢闪开。小皇帝见她过来,转过身不想理会。

    皇后行完礼,从怀中拿出一把匕首。白公公惊慌,却被皇后拦住,“我不会伤害陛下的。”

    小皇帝回头,惊恐地站起来,“你要做什么?”

    皇后拔除匕首,望着上面的寒光道:“现在敌人已经把匕首拔出来了,马上就要插入大魏的胸口,陛下您还有时间在这颓废吗?”

    “朕才没有。”小皇帝不服气地道:“朕只是在想办法。”

    皇后哼笑一声,“呵呵...想办法?”

    “对。”小皇帝梗着脖子,不甘示弱。

    “陛下。”皇后跪在地上,双手托着匕首,“贺赖府押解犯人进京,且不说那犯人是真是假,只要他开口了便是这把匕首。若是您再不坚定信念,与藤宰辅同仇敌忾,败的人只会是咱们。”

    “你...你懂什么。若是我承认了,我便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陛下,揶揄长老没有给自己留机会,请命大臣没有给自己留机会,鸿儒馆的学生也没有给自己留机会。即便是藤宰辅,也从来没有找过陛下。陛下...你想象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

    “他们把所有的机会都留给了陛下。”

    “你说什么?”

    “陛下,臣妾说的你明白。陛下...臣妾也在万民书上签了名字。”皇后眼神坚定地道:“陛下做的事是对的,不用自责。贺赖府私设刑堂,私吞公产,残害百姓,死在他手上冤魂能填满整个护城河。霍安王与东竭王的伤残也和他们脱不了干系。去年行刺陛下的人也和贺赖府有关。条条罪状,哪一条不是死罪。陛下,虽然你们选了一条最艰难的路,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要你能坚定意志,所有人便可一搏。”

    “你住口。”元夕瞪大眼睛,满脸惊恐之色,“你明明是太后身边的奸细,你才会这么诱导我。”

    皇后哭笑不得,转手握住匕首,“陛下,臣妾再最后说一次,我不是皇太后的人。与陛下成亲三年,认识十年。臣妾可做过一件对不起陛下的事吗?相反,只要太后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是臣妾告诉您的,难道臣妾做的这些换不回陛下的一点信任吗?”

    “你...那你不过就是想做这个皇后。”

    “呵呵...”皇后苦笑,“陛下,今日顶撞陛下,自知是什么后果。但言于肺腑,也算了无遗憾了。至于后面的路,陛下多小心。”

    皇后把匕首放在地上,站起身转身离开。

第一百零一章 大殿认罪

    小九安查到了与寥城往来密切的不是藤府,反而是贺赖府,这也是在若落晨煜的预想之中。

    这些日子,让他忧心的还不止这一件事。藤雯堤不顾规劝,多次组织阻截,均以失败告终,她自己也受伤了,幸得州白楼相救。他不忍藤宰辅唯一的孙女白白送命,让州白楼限制了她的行动。这反而激起她的反抗情绪,不惜以绝食威胁。若落晨煜无奈,只能把她送回藤府。

    藤老本已花白的头发,多日未见已经全白,人也苍老了许多。他希望若落晨煜能置身事外,替他照顾藤雯堤。

    “这件事,已经没有转机。”藤老反倒是看得开,托付道:“城中病症不日便可消散,这波东风我借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要靠你们了。”

    若落晨煜惋惜,“这件事,本不该如此。”

    藤袁青笑,“这是我欠大魏百姓的,该我还。”

    若落晨煜道:“我已经查到寥城与若洛府的来往,若贺赖府诬陷,咱们也可周旋一段时间,那个江湖术士不足为惧。”

    “是啊,本是不足为惧,奈何雯堤坏了大事。贺赖府以保护犯人为借口调用了夙甲军护送,玄甲军与虎贲军城外会和,大魏危矣。”

    若落晨煜神色暗淡下来,藤雯堤本意是好,可她的能力只能应对眼前的危机,看不到长远,脾气又固执的要命,他也没有办法。

    藤袁青心意已决,眼神中除了悲凉更多的是无可奈何,“可怜了我,风雨五十载,始终见不到大魏清明的一天。”

    英雄迟暮,不过如此。

    夙甲军与虎贲军在平京城外阶梯式扎营,弄得城内人心惶惶。曾经很多反对贺赖府的人都偃旗息鼓,若是贺赖府把皇城都不放在眼里,他们又算得了什么。

    御史台公审江湖术士,证物为往来书信。不过,刚审没多久,江湖术士口吐白沫昏迷不醒。书信用的是暗码,无人能懂。

    贺赖文言大发雷霆,认为有人买毒杀人,让宿卫军和府兵彻查全京城药铺、药堂,连私市也没有放过,一天之内控制了整个平京药市。

    皇城内,小皇帝松了一口气。皇后也跟着松了一口气,自她死谏以来,一直等着御赐白绫。不过,白绫没等来,人参汤却来了。

    九转和和凤尾抱头痛哭。皇后却笑了,这是她第一次笑得如此开心。

    小皇帝消停了两天,见贺赖府占了上风,认为自己做不来这件事,便又想着向太后服软。

    这宫里到处都是眼线,白公公不敢与藤宰辅联系,只能把这件事告诉皇后。

    皇后一想到上次与太后周旋的事情,心里便发毛。若是小皇帝妥协了,他们俩这辈子都逃不出太后的手掌心。

    她决定不再做一个支持者,而是参与者。她向元夕保证,不管结果如何都由她和藤宰辅承担,“陛下,你现在什么都不用管,甚至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等我们都死了,你再决定。”

    面对这般肺腑之言,他只能妥协。

    皇太后虽然在崇武寺,可平京城内的一切活动她都知道,包括那个江湖术士。她信心满满地认为小皇帝会向自己求助,每日都很自在。

    这日,他正在与兰面首下棋,兰公公匆匆来报,皇后彻底叛变了,她已经与藤宰辅联手,正在游说若洛府。

    皇太后气得把棋盘掀了,“今日朝会,我倒要看看你们如何收场。不让我换棋子,我便等着换棋盘。”

    早朝,贺赖文言抬了两个大箱子上朝。打开之后晃瞎人眼,竟然是黄金。

    朝上顿时议论纷纷,这两大箱子黄金是怎么回事?

    小皇帝紧张地搓着双手,他这几天都战战兢兢地,生怕贺赖文言用什么手段

    贺赖文言终于开口了,“陛下,这是指示那个江湖术士下毒的人给的定金。”

    小皇帝小心翼翼的问道,“天部大人,这黄金有何不妥?”

    贺赖文言拿起一根金条,展示给众人看它的底部,所有人都惊呆了。

    “如何?”小皇帝如坐针毡,不知道大家为何这般。

    “这...这是国库黄金啊。”言为西吃惊地道,“难道是...”

    他没敢说下去,眼神却投向小皇帝。

    小皇帝顿时满头虚汗,差点滑下龙椅,幸好白公公在旁边扶住他。

    “不可能,这不可能。”

    贺赖文言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陛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臣总得死个明白,到底是老天爷让臣死,还是陛下让臣死。”

    所有大臣的目光都投向小皇帝,皇帝谋害大臣,前所未闻,这样的天子大家该如何忠义下去?

    小皇帝只感觉后脊梁发凉,整个人的都蒙了。

    “朕...”他不敢对视下面的灼灼目光,“不是...不是朕。”

    “陛下,请明示啊。”贺赖文言又磕了一个头,逼问道:“陛下,微臣跟随先祖征战杀伐,建立大魏。臣到底有何罪行,以至于如此。”

    言为西也跪在地上,大喊,“臣惶恐。”

    以贺赖府为首的群臣纷纷下过,同喊道:“臣惶恐。”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皇后一身威仪而来。这是她亲手为自己缝制的凤袍,没想到第一次穿竟然是此般境地。

    皇后款款走到小皇帝身边,坐在那个控制她半生的人常做的位置。

    面对满朝文武,她面不改色,为了自己心爱的男人,没有什么不可以做的。

    贺赖文言怒斥道:“这是朝堂,岂有女子能来的道理?”

    皇后浅笑,“母后垂帘多年,难道天部大人每次上朝心里都是这么想的吗?”

    贺赖文言被噎住,只好转换话题,“皇后这么说,也是和陛下一样,要臣死吗?”

    皇后笑了笑,拍了拍小皇帝的手,小声道:“放心吧,一切有我。”

    她垂眸,看着两鬓斑白的贺赖文言,“天部大人今日步步威逼,不就是想要知道到底是谁制造了京中病症吗?”

    贺赖文言眼珠一转,“是如此,可是...”

    “没有可是。”皇后打断他的话,望向众臣,“本宫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不过在回答之前,本宫想先问你们一个问题。”

    所有人面面相觑,皇后忽然出现,又说知道答案,难道这件事真的和陛下没有关系?

    皇后见大家疑惑的表情,心满意足地道:“你们可知道天子为什么叫天子。天子即天之元子,天是万物最高的主宰。这世间万物都是天地孕育的后代,若是对天的崇敬动摇了肆意破坏世间万物,必将有灾祸。所以,天是不容置疑的。天子亦是如此。今日你们如此逼迫陛下,他日大魏陷落,你们都是罪人。”

    群臣惊恐,纷纷下跪。

    楚茗之第一个喊道:“陛下,臣等有罪啊。”

    陆陆续续有人响应他的话。

    “臣有罪。”

    “臣等有罪啊。”

    贺赖文言愤恨地甩起袖子,“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皇后眼神犀利,“他们是在做臣子的本分。”

    贺赖文言怒斥道:“皇后娘娘,莫要转移话题。我倒是想听听你的答案。”

    皇后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与小皇帝成亲那日,天光无限好。只可惜两个人的关系也从那一日开始疏离,有得必有失,可能这一辈子注定她得不到小皇帝的爱。

    “好,那本宫就满足你。”皇后此时已经无所畏惧,明媚的眼角带着决绝,“这金条是国库中的,但主使人不是陛下。”

    群臣惊愕,有的张大嘴巴,有的面如土色。

    “是我。”一个浑厚的声音从殿下角落传进众人的耳朵。

    从始至终,除了贺赖文言没有人关注那个角落。

    “藤宰辅...”

    藤袁青不知何时来到大殿之上,他背着手走到殿中央,恭敬地向陛下与皇后行礼。

    他佝偻着身子,身体已经撑不起官府。满脸的皱纹、深陷的眼窝诉说着半生的沧桑,可这些都改变不了他决绝而刚毅的眼神。他不卑不亢,字字清晰地道:“是我借天谴之事,让京中病症四散,以此获得集权的支持。”

    贺赖文言愣怔了一下,一边的嘴角抽出几下,不甘心的道:“你说是你做的?”

    “要不然,我是吃饱了撑的,故意找死吗?”藤袁青嗤之以鼻,“不要说那么多没用的了。陛下,老臣无能。无法再为您与大魏分忧,老臣甘愿接受一切惩罚。”

    “藤爱卿...”小皇帝弓起身子,眼泪在眼眶打圈。集权路上,是藤宰辅一直在支持他。可是,在地最后的时刻,他却想要放弃了。

    皇后亦是心口一紧,她本想自己承认的,没先到藤宰辅出现了。

    她深一口气,拉住元夕的手臂,“陛下,既然如此。这件事便该有个结论。”

    藤袁青跪地,“老臣请求一死。”

    贺赖文言气恼道:“藤袁青,你可甘心?”

    皇后怒斥道,“天部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贺赖文言咬紧后槽牙,“我不明白,藤宰辅一直对陛下忠心耿耿,为何会这么做,难道这件事...还与”

    “我想杀的不止是你贺赖文言,还有这里的所有的人。”藤袁青打断他的话,“你不用再猜了,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贺赖文言惊愕,“你什么意思?”

    藤袁青甩了下袖子,双手交叠放在胸前,从容地道:“十八年前,我的儿子便死在大殿之下。”

    贺赖文言难以置信,“你的儿子是?”

    “藤广。”

第一百零二章 白鹭殿

    藤广当时在工部任职,负责大魏宫殿的修建。在修建白鹭殿时被贺赖天殿前斩杀。

    贺赖文言连退两步,这个名字他怎么忘了。当时贺赖天醉酒闹皇城,无人敢拦。眼看便要威胁到当时进宫看望太后的武侯妃,正巧藤广遇到此事。他武功不如贺赖天,却以身相护,最终惨死在贺赖天剑下。

    当时武侯妃已经有了身孕,当场吓得生产。孩子活了,她却难产而死。武侯气到吐血,却因贺赖府权高盖主,无法伸张正义,郁郁而终。

    “你...你是在报复我?”贺赖文言颤抖地指着他。

    “是...老天有眼,让你的儿子几乎都死了,剩下一个也残了。”

    “你...”贺赖文言怒吼道:“来人,把他给我带到廷尉处,我要亲自审问。”

    藤袁青看向小皇帝和皇后,他不怕死,但不想受到折磨,“陛下,臣已经没有什么奢望了,请求一死。”

    “陛下,这人深不可测,不能就这么杀了。他既然对大魏有如此恨意,说不定还能挖出更多信息。”贺赖文言道。

    小皇帝不忍心,却想不到办法反驳贺赖文言。

    “陛下,既然这件事因臣而起,便应该由臣结束。”贺赖文言继续施压。

    “这...”小皇帝惶恐不安。

    就在这时,皇后起身仓皇而下。她走到藤袁青身边,一双凤眼除了惊愕还有感激。

    “藤宰辅,这白鹭殿是你儿子修建的。那你可记得这白鹭殿下死了多少人。这些人里便有我唯一的亲人,我的哥哥。”

    修建宫殿确实死了不少人,但都建册安养遗属,不该有仇怨。藤宰辅疑惑,这件事他还真不知道。当初皇太后收养一个女童,也没说是谁家的。

    皇后双眼猩红,接着道:“没想到,今日本宫还能手刃仇人。”

    藤袁青瞬间明白了,皇后是找了一个理由帮他解脱,他笑了,“冤有头债有主,我不会逃了,逃也逃不动了。”

    皇后知道他听明白了,她咬着嘴唇,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不等贺赖文言再次上言,便从袖口拿出短匕,仍在藤袁青面前。

    “你自裁吧。”

    “不可。”贺赖文言惊恐,想阻止却来不及了。

    藤袁青迅速抓起匕首刺入胸口。

    “藤宰辅...”

    “藤大人...”

    曾经跟随他入朝的人,均闭目惋惜。藤袁青丝毫没有给自己留退路,匕首越插越深,含笑倒地。鲜血瞬间染红大殿。

    小皇帝吓得干呕起来,白公公急忙喊退朝,众人不得不离开,楚茗之惋惜地看着地面,,一代贤臣,三朝元老,就这么死了,

    皇后浑身颤抖,她是距离藤袁青最近的一个人,凤袍染上了血迹,触目惊心。九转急忙搀扶住她,临走前她让单青阳妥善处理藤袁青的尸体,绝对不能让贺赖文言插手。

    散了朝的贺赖文言不解气,让宿卫军围了藤府,只准进不准出。整个平京纷纷议论,藤府不会是第二个揶揄府吧!

    不过,藤府已经没有几个人了,这几日藤袁青遣散了家里的所有人,只留下几个毫不相干的工人。

    小皇帝一病不起,总是惊梦,皇后日夜陪护。

    “皇后,是不是朕害死了藤宰辅?”小皇帝脸色惨白。

    “不是陛下害死的,藤大人的死是贺赖文言害死的。”皇后宽慰道:“如果有一天,需要臣妾洒这把血,臣妾也义无反顾。”

    “为什么,为什么朕这么没用。”

    “陛下,只要您能坚定变革,一切便都值得。”

    “是吗?”

    “当然,藤宰辅虽然死了。但他是含笑而终,他相信我们一定会成功。”

    这次,为了避免揶揄府的覆辙。若落晨煜在得之藤老自杀后,安排人护送藤家在平京的所有亲属离开。

    藤雯堤不肯撤离,坚持要见若落晨煜。

    郭安不得已安排两人在大井楼见面,藤雯堤趁大家不注意,以匕首抵在若落晨煜的脖颈处,逼问道:“你和我爷爷是一伙的,这都是你们的计划对不对?”

    郭安惊慌失色,他没想到藤雯堤会如此,“藤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董桓已经准备抽刀,却被若落晨煜阻止,“你们都出去。”

    “将军...”

    “放心。”

    若落晨煜往房梁上递了一个眼神,上面是若落金衫。

    董桓悻悻离开,郭安向若落晨煜点点头。

    “我并不知道你爷爷的计划,而且我也多次提醒阻止。”

    “你要我怎么相信你。”藤雯堤悲愤地道:“我的爷爷太可怜了,他做了你们的牺牲品。”

    若落晨煜心里也不好受,藤老对他如师如父。

    “若是论牺牲,揶揄图甘也是你爷爷的牺牲品。”若落晨煜道。

    “你什么意思?”

    “藤老做的一切,都不是我想看到的。”若落晨煜无奈道:“可我也无可奈何。”

    “你是大魏战神,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到的?”

    “控制人心。”若落晨煜道:“我没有办法控制一个人内心,就像我无论怎么劝你放弃,你都不会一样。”

    藤雯堤收回匕首,“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做?”

    “保护你们不受伤害。”

    “然后呢?”

    “我知道你想为你爷爷报仇,但你的仇人陈兵在城外,弄不好便是国破人亡,你绝对不能冲动。”

    藤雯堤唾弃道:“你就是胆小鬼,算我看错你了。你们这里的人除了权利欲望以外,没有一点人性。你也是,那个皇帝也是。我爷爷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可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大魏迟早是要覆灭的。”

    话毕,她飞身冲出窗外,夜色中有一个黑影接应。若落晨煜放心不下,让若落金衫跟了上去。

    郭安见若落晨煜脸色不好,宽慰道:“藤小姐也是一时难以接受亲人离世。”

    若落晨煜心头袭来不好的预感,揶揄图甘死了,藤袁青死了,现在挡在他面前的只有一个人——小皇帝元夕。

    不算宿卫军与贺赖府兵,城外夙甲一万,虎贲三千。若是动起手来,平京坚持不了一天。

    董桓进屋,“二老爷让将军赶紧回府。”

    若落晨煜预感到什么,可他没有没有退路了。

    回到府内,二老爷和楚茗之已经在书房等候,他见二人神色,急忙让飞鹰骑加强警戒。

    还是这个书房,还是一个女人坐在角落里,全身黑色斗篷,只漏出嘴角和半颗耳坠

    若落晨煜急忙下跪,“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落枫惊诧,“你怎么知道是我。”

    若落晨煜道:“京中的事,末将都已经知道。若不是皇后娘娘出手,藤大人恐怕会...”

    “世人都知道我是为了给哥哥报仇,你却觉得是我帮了他。”皇后掀开头蓬,露出精致的妆容,“你果然不一般。起身吧。”

    若落晨煜站起来,浅笑道:“也不光是如此,您的金凤宝石耳坠,天下独一无二。”

    皇后笑着点头,“看来,本宫今天来对了。”

    皇后的喜悦反而衬托出若落晨煜的无奈,这些人今日聚集于此,多半还是为了集权。

    “武卫将军,本宫明白你。你这般谋略过人,迟迟没有参与这次集权,也是审时度势。”

    “皇后娘娘,您若是真的了解我,就该知道末将不是贪生怕死之人。”

    “先让本宫说完。”皇后摆手,示意他坐下,然后接着道:“本宫开始也不看好这次集权,时机不到一切都是枉然。可是揶揄大人,藤宰辅已经把箭上弦,到了不得不发的地步。七大家族,只有你能与他们抗衡了。”

    若落晨煜摇头,“皇后娘娘,源家与独孤家掌握兵权,他们比微臣更加合适。”

    皇后道:“可是,他们也不想集权的。七大家族,永远都只有若落一族不恋战权利,”

    楚茗之插话道:“晨煜啊,如今局势不能再等了。”

    若洛晨煜仍然摇头,“集权是要改大魏几百年的固有模式,且不说贺赖家族一脉牵扯了多少权贵的权益,甚至很多江湖门派之间也会有牵扯。没有十足的把握,只会让更多的人丧命。”

    皇后道:“武卫将军,你听本宫分析。要集权,无非有三个阻碍。第一,军政派,七大家族和朝中众臣多以贺赖府为主。第二,学府派,以四代帝师和宏道馆为主。巨贾望族,以太后的冬阳王氏为主。至于江湖,自当以州白楼为主。”

    一直沉默不语的二老爷终于开口,“晨煜啊,不能让藤宰辅的血白流。四代帝师元尚工与我有些交情,我可以去游说。”

    楚茗之眼珠一转,道:“听说他们家一切事物由儿子元天出面,元天软弱,又好赌。若是拿住元天的把柄呢?”

    若落晨煜急忙反对,“不行,元天的特点你能想到,贺赖老东西也能想到。而且元太傅一辈子刚正不阿,德高望重,不可用计谋,只能以诚相待。”

    他的话音一落,书房内一片安静。

    若落晨煜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愣怔了一下,“我说的有何不妥?”

    另外三人皆笑了,皇后先说道:“没有不妥。”

    二老爷点头道:“甚是正确。”

第一百零三章 说服

    众人皆为若落晨煜的转变感到惊讶,但为了不影响他的判断,谁也没有多说什么。

    还是二老爷先开口道:“元太傅那里,还是我先去请教一二,若是不行再做打算。”

    楚茗之急忙附和地点头,“那这件事先这么定,至于宏道馆,前阵子已经与贺赖府水火不容,自然是向着我们这边。”

    皇后道,“接下来便是军政派,除了七大家族的人以外,朝堂皆由三省统领,楚大人占其一,藤宰辅那边自然也是向着咱们。至于汪琪...”

    楚茗之急忙道:“交给我,我有办法对付他。现在七大家族,除了贺赖府,其他即便不能归顺于我们,也要让他们保持中立。”

    二老爷道:“揶揄不必说,金家是最懂得审时度势的一族,没有威胁。司徒府多年不干预朝政,也没有问题。”

    楚茗之一听到司徒的名字,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那日在布医堂的羞辱,他至今还记得,“司徒那老头不比元太傅好对付,你们还是小心点吧。”

    二老爷道:“那只能从步六狐先下手了,毕竟步六狐家还欠若洛府一个人情。而我与单止也有些交情,可以一试。”

    皇后道:“独孤家交给我吧。独孤一族向来与皇族关系密切,即便不能为咱们所用,也可以求个中立。”

    二老爷点头,“独孤家向来以利益为先,只要能允诺他们地位不变,其余都好说。现在便剩下京中巨贾望族。”

    楚茗之道:“商贾之事不足挂齿,有州白楼震着便可。只是冬阳王氏那是太后的人,这次陛下与太后闹得如此僵硬,怕是难以劝服。”

    皇后笑着道:“这件事就不必担心了。今日本宫能来这里,陛下是知道的。他已经决定与太后摊牌,亲自说服冬阳王氏。”

    二老爷最后总结道:“元尚工与单家交给二老爷,朝中大臣交给楚大人,冬阳王氏有陛下和皇后娘娘,现在只剩下司徒和源家了。”

    楚茗之急忙先表态,“让我做什么都行,只要别让我去找司徒那个老顽固。”

    三人齐看向若落晨煜。

    他们聊得起劲的时候,若落晨煜也在认真的听,只不过...真的能如此顺利吗?

    说起集权,他比任何人都想要集权统一,想要公允的新政。但是这一切的一切都掌握在一个人的手里——大魏皇帝元夕。天子若不懂为君之道,即便流尽揶揄、藤府甚至是若落族的鲜血也不一定能成功,即便侥幸成功了,新政呢?还想要牺牲多少人?

    揶揄族、藤府他该劝的,该做的都已经尽力了。他不能拿若洛府全族上下百余人的性命去赌。

    若落晨煜起身,给三人行礼,神情凝重的道:“我知道每个人心中都盼着太平盛世,朗朗乾坤。可这条路不是多我一个人便能完成的。今日皇后肺腑,末将听懂了,但也请皇后回宫替末将问上一句,他是否准备好了。”

    二老爷猛然惊醒,他竟然忘了那个至关重要的人,顿时脸上有些自责,只能慢慢垂下眼睑。

    楚茗之砸吧砸吧嘴,想得再好有什么用,小皇帝一句话,就成了泡影。他只能看向皇后,今日是她约他们到这里来的,“皇后娘娘...”

    皇后沉了一口气,“武卫将军,本宫知道这件事会让若洛府陷入危机之中,但若是成功若洛府便能重塑辉煌。”

    “皇后娘娘,末将看中的不是这些,末将看中的始终是陛下的信念。”

    皇后从怀里拿出一个锦盒,“陛下不便出来,便让本宫把这个拿出来。”

    三人目光都落在这个锦盒里,里面是什么东西,能代表陛下?

    随着皇后缓缓打开锦盒,众人震惊。

    若落晨煜与楚茗之急忙下跪,二老爷腿脚不便被皇后拦住,“不必如此。”

    这锦盒里赫然放着——通天玉玺。虽然不如皇太后手中的兽玺

    皇后拿出御玺递给若落晨煜,“这是陛下的诚意,他这一生只信战神将军。再者,这御玺放在你也是最安全的。若是这次失败,也不能让贺赖家族顺利入主东宫。”

    若落晨煜抱拳,“末将万死不辞。”

    皇后猛然惊醒,不可置信的看着若落晨煜,“原来...原来你是故意让我们先表态的。”

    若落晨煜略有尴尬之色,“末将也是无奈之举,皇后娘娘请恕罪。当揶揄府被抄的时候,末将已经下定决定要让贺赖府付出代价,只不过此举步步险棋,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只能...”

    二老爷急忙解释,“这次藤老的事,晨煜一直在暗中相助。我们提前毁了藤宰辅和下毒之人的所有往来痕迹。没想到贺赖文言无中生有,殿前逼宫。晨煜想利用江湖术士的身份拖延时间,可没想到贺赖文言竟然下手毒杀自己的棋子,更是借藤宰辅孙女的刺杀调集夙甲军,威胁平京。皇后娘娘,若洛府已经把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做了。”

    皇后笑了笑,“你们这么紧张做什么,本宫只是惊叹武卫将军的智谋。他其实是最想看到今日的结果的人吧。”

    若落晨煜松了一口气,“谢皇后娘娘宽谅。”

    楚茗之竖起大拇指,这般思虑常人难以企及。

    圣医堂,楚安的伤恢复不错,已经能下地走动。

    而经过夜辰的刺杀,她似乎对陌生事物没有那么抗拒了。一个人实在无聊,便与金水一起看蚂蚁,与金水一起到厨房偷吃食,甚至还在金水的怂恿下,利用废弃的药庐炼药。

    这些事,金若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她们相安无事,不捣乱,她就谢天谢地了。

    楚夫人多日未见女儿,甚是忧心,偷偷过来看过两次,却不敢接楚安回家。一来是怕毒素复发,二来是楚茗之集权在即,她也怕有人对楚府不利,再伤害到楚安。想想,还是这里比较安全。

    楚夫人给金水塞了不少首饰,又给拿了换洗的衣物。

    “你在这好好养伤,若落将军会来接你。”

    楚安丝毫没有怀疑,只要有时间,便搬个小板凳在月亮门前坐着。金水说过,这里是通往储药堂的唯一一条路。

    可是,她已经等了半个月,若落晨煜连看都没来看过她。

    时间一长,圣医堂便有人议论起来。有人传若落晨煜把楚安放在这里,是为了照顾藤雯堤的情绪,毕竟她现在家破人亡,需要人特殊照顾。还有人传若落晨煜已经答应娶藤雯堤,不日便完婚。

    楚安听她们说的绘声绘色,偶尔挤进人群听一听。药童们开始还很避讳,见她来了,急忙收住。次数多了,见她没有生气,也不在乎这些了。偶尔有什么新消息也会和她分享一下。

    金若兰见楚安这般单纯,也是很无奈。

    不过,金梦瑶却没有楚安这般宽心。她不允许任何人在她面前提起藤雯堤,更不允许提起源彦。

    金梦瑶这几日异常忙碌,她接到了若落晨煜送来的药方,日夜仔细核对,已经测试了第一波病人,效果确实不错。她不知道这药方是从哪里来的,但从若落晨煜暗淡的目光中看出,这药方定来之不易,所以她丝毫不敢怠慢。

    二老爷连续奔波多日,身体不支被刘娘强行留在家中静养。若落晨煜也是惭愧,放下手上工作,替他拜访四朝帝王师元太傅——元尚工。元尚工在金月山庄养老,以皇族礼遇。。

    碰巧,若落晨煜来金月山庄这日,金梦瑶也来给他老人家日常出诊。

    别看他深居简出,但平京发生的事,他基本都知道。祈福大典上若落晨煜承诺楚府婚约,金天申又想巴结源家,把金梦瑶许配过去。元太傅知道,两个孩子的缘分算是尽了。

    但他也有一丝不甘心,既然两个孩子有缘在这里相遇,想再给他们一个机会。

    如此想着,便把金梦瑶也约到到雪庐。

    金梦瑶见到若落晨煜,愣了一下。

    “梦瑶,又辛苦你跑一趟了。”

    “师父,这是应该的。”

    金梦瑶向若落晨煜行礼后,乖巧地给元太傅诊脉。

    元太傅看着眼前良才女貌的二人,摇头叹气,“当年你们入我学堂,同窗五载,人人都说是天地良配。可惜了...可惜了。”

    金梦瑶的脸倏地红了,偷偷看了若落晨煜一眼,见他没有任何反应,神色暗淡下来。

    若落晨煜没有回话,继续为元太傅往火盆里添柴。

    “元老,听德子说,您现在每日还都要画上一幅,真是好兴致。”若落晨煜赞许道。

    “不用管天下事,就是闲的。”元太傅故做得意的道:“你们啊,可没有这个福气喽。”

    金梦瑶诊脉完,“元老身体一如既往硬朗,。”

    元尚工收回手腕,看着他们仍然意难平,“今天是我这个老糊涂多嘴了,希望不要影响你们二人的同窗情谊。”

    若落晨煜浅笑,“梦瑶师妹从小聪慧,又有不输男儿的气魄,我是自愧配不上她啊。”

    金梦瑶眉头紧皱,提起药箱便要告辞。

    元尚工急忙道:“梦瑶,他夸你,你就接着。没什么大不了的。”

    金梦瑶,“元老,堂中忙得不可开交,我还是先走了。”

    元尚工急忙对若落晨煜道:“你也给我烧了半日的火炉,该走了。”

    若落晨煜拿起火棍拔了下火盆里的火,“徒儿觉得还是不够啊。”

    元元尚怒道:“快去送梦瑶,你的意思我明白,大魏若是还需要我这老骨头,老夫定然粉身碎骨也不怕。”

    若落晨煜就等这一句话,急忙恭恭敬敬地作揖,离开。

第一百零四章 端倪

    回城的路上,金梦瑶心情好了一些,便向若落晨煜问道:“我听说,若洛府最近在四处游说集权的事情,今日你来找元老也是想争取他,对不对?”

    若落晨煜点头,“是。”

    金梦瑶,“那我怎么没见你开口?莫非是我在,你在忌惮我。”

    若落晨煜笑着道:“不是,你与我乃五年同窗情义。于若洛家,你一直偷偷照顾家母,这份恩情无以回报。若是我知道的,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金梦瑶抿嘴含笑,看来他心里都明白,“那你为何不说?”

    若洛晨煜笑,“我去了便是说了,元太傅自然懂得我的意思。”

    二人刚到城门口,便遇到金家府卫韩东岳。

    韩东岳找金梦瑶借一步说话。

    金梦瑶,“但说无妨,武卫将军不是外人。”

    韩东岳迟疑一下,“金府的暗卫无缘无故死了三人,死后...从身体里爬出了虫子。”

    金梦瑶震惊,“尸体可腐烂?”

    韩东岳摇头,“没有,今日一早忽然暴毙而亡。”

    金梦瑶思忖起来,又是毒虫,不知如何爬入人的身体。

    若落晨煜开口道:“那虫子可是金头圆尾?”

    韩东岳诧异地点点头,“是。”

    若落晨煜与金梦瑶互相看了看,这金头虫也是害死若落鲁瑶的凶手。

    金梦瑶担忧的道:“城中病症未除,又遇到金头虫,恐怕是有人故意为之。”

    若落晨煜眉头紧锁,“之前我拿给你的药方,对病人可有药效?”

    金梦瑶点头,“有,但只对早期的病人十分有效。”

    若落晨煜垂下眼睑,药方不是别人给的,是前几日殿前自杀的藤宰辅藤袁青,在上朝前特意找人转交给他的。

    下毒之前,藤袁青剔除了里面最毒的药,毕竟京中百姓是最无辜的。他相信藤袁青不会拿假药方,那现在只有一种可能...有人借刀杀人。

    他不敢确定这个推断,所以不能告诉金梦瑶,只好把她先送回府上,并拜托她继续研究金头虫。

    若落鲁瑶的仇不能不报,而且还要加倍奉还。不过,他还有一个担心,若是蛊虫在平京泛滥,会比这次的疫症还要严重。

    待若落晨煜回到府中时,见董桓脑袋缠着绷带,气呼呼地在庭前台阶坐着。

    郭安、穆辉和孟津等人围了一圈,想笑又得忍着。

    “将军...”孟津先发现若落晨煜,急忙行礼。

    董桓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将军...”

    若落晨煜见到这一幕,也是哭笑不得,“这是怎么了?”

    郭安无奈道:“司徒大人。”

    若落晨煜瞬间明白了,他把说服司徒高莨的事交给了郭安和董桓。但他是让他们去找司徒靖,怎么会遇到那个老头。

    “你们没去户部?”

    “去了。”董桓气呼呼地道:“司徒靖身体不适,回家休养。”

    “所以呢?”

    郭安急忙把两人所遇说了一遍。

    他们听说司徒靖回府了,便跟上去。虽然与管家说好是见司徒靖,但出来接待他们的却是司徒高莨。

    结果两句话没说完,司徒高莨非要和董桓比试力气,结果便如此了。

    若落晨煜虽然也笑他鲁莽,但更多的是欣慰。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牛脾气也知道忍气吞声了,看来他们都成熟起来了。

    与若洛府的轻松氛围不同,小皇帝元夕去崇武寺见太后,被拖了三日。

    这三日,小皇帝睡在太后隔壁庭院,每日早中晚各请安一次,但太后就是不见。

    直到第四日,在主持的说服下,太后终于肯见了。

    这一次,太后把兰面首也支了出去,一双慧眼瞧了元夕好一会儿,直到把元夕看毛了,她才悠悠地道:“若是哀家不出来,这大魏是不是没天子了?”

    元夕自从祈福大典以后,没睡过一天好觉,这几日更是常常在藤宰辅自杀殿前的噩梦中惊醒。他知道集权的路难,可没想到这么难,甚至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

    所以,他不能让揶揄府、藤府的鲜血白流。

    元夕谨慎的道:“母后,儿臣这次是真的有话说。”

    “今日哀家出来,便是给你这个机会。”太后冷笑,“不过,若是大魏毁在你手里,看你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元夕咬紧牙关,“母后,给儿臣一年时间,若是您还觉得儿臣不配做这个皇帝,那么...这把龙椅谁做都可以。”

    太后猛然抬头,“你这算什么意思?”

    元夕擦了擦额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的汗珠,迎上天后犀利的目光,“母后,这么多年,儿臣从未忤逆过您。外人都认为儿臣是怕您,怕你把朕的皇位给别人。说实话,朕确实有过这个担心,但...儿臣之所以不敢顶撞您,是因为敬重您,甚至怕辜负您的期望,让您伤心。朕想做的更好,让您为儿臣感到骄傲。母后,您能相信儿臣吗?儿臣能做的更好。请您相信朕这一次。”

    太后神情凝重,她是第一次听到元夕这般硬气的说话,也是第一次听到他心里真实所想,这个孩子长大了。

    她竟然一点也不生气,“好,既然如此。多余的话,哀家不说了,你想做什么便做吧,冬阳王氏便是你的靠山。”

    这次反而是元夕有些错愕,“真的?”

    “哀家不光要同意,还要送你一份大礼。”她招呼兰面首进来,兰面首端着一个锦盒,打开之后是一枚族令。

    元夕接过来,定睛一看是独孤家族的的族令,“这?”

    太后收起笑容,严肃的道:“既然你有这般决心,哀家不能做你的绊脚石。不过,你要记住,哀家这份礼送的是真正的大魏天子,若是有一天你配不上这份礼了,哀家会收回来。”

    元夕愣怔了一会儿,皇太后支持集权,但言外之意也表明了不会放权。他看着手中的独孤族令,才真真切切地感觉自己挺过来了,这已经是往前一大步了,他急忙道:“谢母后。”

    就在这时,兰公公急匆匆跑进来,“大事不好了。”

    皇太后眼睛一立,“是什么事,明日再说不行吗?”

    兰公公皱着眉头,“回禀太后,陛下。藤大人的家眷在转移途中全部被杀了。”

    皇太后震惊,他身边的小皇帝把茶杯碰掉地上,传来清脆地碎裂之音。他握紧拳头,愣愣地盯着外面,集权的眼神又坚定了几分。

    藤家人被灭门,很快传遍京城。有人说是贺赖府的暗卫所为,有人说是藤家的旧敌所为,还有人说是遭了天谴,谁让他借天意降瘟毒,害了平京百姓。

    藤家的家眷是在藤宰辅上朝前便离京了,若落晨煜特意派了飞鹰骑护送,可仍然没有阻止悲剧发生。

    眼下,飞鹰骑十死十伤,尸体陈列在后山演武场,负责这次护送的领队也断了一臂。他不顾自己的伤势,一定要送兄弟们最后一程。

    飞鹰骑在执行任务牺牲后,可入英雄墓。

    英雄墓在演武场之后的空地上,那里已经竖立着百余座墓碑,英雄墓只是一个统称,其实是一座风水居家的山坡。

    郭安痛心疾首地道:“是藤雯堤执意要改路线,才会落入敌人的圈套。我怕兄弟们看见她受不了,直接送到州白楼了。”

    若落晨煜闭上双眼,胸口起伏,“是我的错,她这是在和我赌气。”

    “可是...再怎么样也不能如此任性。”郭安悲伤地转过身,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夜辰当时也在场,他也受伤了,被金衫带走了。”

    “兄弟,一路走好。”领队不顾身体伤势,跪地磕头。

    在场飞鹰骑右手握拳,砸在左胸口三下,齐声道:“一路走好。”

    声音响彻后山,却再也叫不醒那些兄弟...

    楚安在圣医堂快成了望夫石,之前议论她的人都有些于心不忍,偶尔过来规劝几句。

    “天下男人多的事,你找些门当户对的,别总想着天上的月亮。”

    “武卫将军公务繁忙,以后你要真嫁过去,也得受罪,不如趁早打消这个年头。”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你得自己想开点。”

    楚安是没见过世面,但也不傻。十句安慰里九句都是针对她的,唯一一句说若落晨煜的,也是说他可惜了。不过,金水是真心实意地在照顾她,经常能倒腾出来几个水果,有时候已经烂了半边,也稀罕着给她送过来。

    楚安听旁人说起过,金水小时候特别聪明,后来生了一场大病,人就傻了。圣医堂念在她父母亲的面子上,一直留他在圣医堂做药童,但基本没有人分给她什么正经活。

    楚安想着,陪自己确实也算不上什么正经事。

    她这几天除了等若落晨煜,便是研究手臂黑线的事,这几天又长了一些,若是到了手肘是不是她就死了。

    一想到死,她总有些不甘心,至少得嫁到若洛府再死。

    她想见若落晨煜,想回家治病。既然有这么充分的理由,为何还要在这待着?

    想到这里,她收起小板凳,让金水去把金若兰找来,她走也得打声招呼再走。

第一百零五章 藤雯堤刺伤若落晨煜

    小九安天没亮便在若洛府门口等着,他知道飞鹰骑牺牲的事情,所以并没有催促。而他之所以来这里,是晴风百年难得一见的主动邀请若落晨煜到州白楼做客。

    路上,两人感觉有人跟踪,若落晨煜给小九安一个眼神,两人没入旁边东五柳巷。

    自上次若落晨煜在这打废百余贺赖府生后,这里变成了空巷。

    跟踪的人也跟了进来,是一个女人。

    若落晨煜和小九安互相掩护,把她引到中间,这才发现是藤雯堤。

    此时的她,整个人消瘦许多,一身黑色劲装,面色苍白,眼神狠厉。

    小九安惊讶,“你不是州白楼吗?”

    藤雯堤面无表情,“那个地方也配困着我?”

    小九安这些日子已经把州白楼当成家,听到此言,气愤的道:“州白楼要是想困住谁,那个人除非死,否则别想踏出一步。”

    藤雯堤白了他一眼,此次逃出来的目的是若落晨煜,也懒得和这种不相干的人计较,“若落晨煜,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吧!”

    若落晨煜还真捉摸不透藤雯堤的意图,但从她周身散发出来的肃杀气息来看,来者不,“不知道。”

    藤雯堤冷哼,“呵呵...藤府的人就剩下我一个,这件事你不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未等若落晨煜说话,小九安先忍不住了,“飞鹰骑也死了十个人,你知道这对若洛府意味着什么吗?”

    “十个人?”藤雯堤眼神生烟,“你知道藤府死了多少人吗?”

    一听这话,小九安气不打一处来,这些天为了照顾她情绪,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忍气吞声。而她每天不是砸东西,就是绝食。要不是楼主惯着,他才不伺候呢。

    “藤府死了多少人和我们有关系吗?”

    藤雯堤嘴角一抽,手腕一转,鞭梢便甩了出去。幸好若落晨煜反应敏捷,把小九安拽到身后,同时侧身闪开。

    “你...你还要打人?”小九安满脸涨得通红,气得胸脯起伏。

    “打你又怎样?”藤雯堤手腕一挑,再次奔着小九安攻击过去。

    小九安急忙躲在若落晨煜身后,鞭梢被若落晨煜抓住,两人对持。

    “放手。”藤雯堤怒斥,“小人。”

    “好了,不要再闹了。”若落晨煜松开手,语重心长的道:“你现在不宜出现在平京。”

    藤雯堤顺势收回鞭子,“我的爷爷为大魏牺牲自己,平京任何一个地方我都有资格待着。”

    “我是为你的安全着想。”若落晨煜道。

    “用不着。”藤雯堤语气不爽,“我知道你现在开始行动了,什么正人君子,战神将军,你是踩着我爷爷的尸体上位的,你...若洛府是想独享胜利的果实,可笑啊,真可笑。只有我爷爷什么也没有得到。”

    若落晨煜对于此事问心无愧,他曾三番五次阻止藤老行动,可是他太固执了。几经周转后,他也渐渐地理解了藤老,他的身体不允许再等了,他这一辈子只有这一个信念,如果不做,死不瞑目。

    只不过,他无法赞同藤老牺牲揶揄府的举动,为了守护生命而牺牲生命,他做不到。

    理念不同,做事的风格自然也不同。他不否认,是揶揄府和藤老的牺牲换来了小皇帝的脱胎换骨。

    而他能为藤老做的,只有保护他最疼爱的孙女——藤雯堤。

    “藤老要的不是一份荣誉,他想要的是太平盛世。”若落晨煜眼神坚定,“但现在,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我会安排你离开这里。”

    “我再说一次,我是不会走的。”藤雯堤咬牙道:“我不但不走,还会让你们得到应有的惩罚。”

    话音落下,长鞭再次攻击。

    这次若落晨煜没有闪躲,而是顺着鞭子的走势,盈发而上,遏制她的手腕,迫使她长鞭脱手。

    藤雯堤不甘示弱,鞭子没了,便上拳头。奈何她力气太小,一拳打在若落晨煜的胸口,自己被震飞。

    若落晨煜发现她身后有尖锐的车辕,急忙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拉了回来。

    可就在这时,藤雯堤从怀里拿出一把匕首,刺入若落晨煜的胸口。

    时间瞬间静止了...除了汩汩流出的鲜血...

    “将军...”小九安惊呼出声。

    藤雯堤知道以他的武功明明能躲得开的...为什么没有躲。

    惊慌之下她急忙拔出匕首,可脱口而出的依旧是带刺的话,“你为什么不躲,是心虚了吗?”

    小九安已经跑到他身边,扶住他,并释放求助信号。

    若落晨煜捂着胸口,额上顿时升起一层密汗,他的眼角从尖锐的车辕划过,淡淡地看向藤雯堤,“离开平京,这里没有你要寻仇的对象。”

    藤雯堤咬着嘴唇,一双美眸复杂地盯着若落晨煜,“为什么,到哪里都是我最倒霉?”

    若落晨煜忍着疼痛,“权力的争斗是最残酷的,我能做的,便是尽快结束这场角逐。”

    藤雯堤摇头,“不,我不相信你,你和这个时代都是错的,你们是愚忠,愚蠢。”

    就在若落晨煜与藤雯堤争执不下时,小巷内多了一个人,可是谁也没有发现。直到她走过藤雯堤身边,出现在若落晨煜面前,三人才惊愕地看着她。

    楚安粉白的小脸没有了往日的安然,一双漆黑的大眼睛疼惜地看着若落晨煜,甚至还有少许怒气。她不关心这三个人怎么看她,她的眼里只有若落晨煜胸口的伤。

    刚刚他明明可以躲开的,为什么没有躲开,楚安也不明白。

    她如此珍视的人,为何不珍惜自己。还是因为,伤他的人是藤雯堤,他宁愿受伤,也不想推开她。

    藤雯堤厌恶地看着楚安,这个女人杀人的场景历历在目,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手中游弋着刚刚捡起的长鞭。

    她的一举一动,在若落晨煜眼中都有预判,他本能地挡在楚安面前,警告道:“不要再冲动了,别做让你后悔的事情。”

    藤雯堤见此情景,心中怒火变成妒火,手指攥着长鞭吱吱作响,她不好过,谁也别好过。

    不过,不等藤雯堤有所动作,楚安从若落晨煜身后又悄无声息地绕了过来,手中还多了一条丝帕。

    她把若落晨煜捂住伤口的手移开,用手帕快速覆上伤口。手帕里面好像有药粉似的东西,酥酥麻麻,清清凉凉,若落晨煜霎时感觉疼痛少了许多,口中腥味也淡了。

    他能感觉到她低落的情绪,只好安慰道:“我没事,放心。”

    楚安幽怨地瞥了他一眼,把他的手又拽起来,让他自己捂住手帕,然后,悄然远去。

    与此同时,巷子口传来稀稀疏疏地声音,小九安脸上顿时兴奋起来,他叫的人到了。

    藤雯堤则察觉道异样,一甩鞭子飞上房梁,走远了。

    小巷里剩下若落晨煜和小九安两个人。

    若落晨煜看着楚安的背影,不知为何心头不忍,这丫头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似的,她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呢。

    小九安挠挠脑袋,“女人真是奇怪。哎呀,将军,我们快去州白楼,您伤的不轻啊。”

    若落晨煜受伤的消息不胫而走,街上传闻瞬间多了起来,有人说藤家与若洛府决裂,藤家灭门的凶手实际是若洛府。有人说藤家小姐因爱生恨,杀了若落晨煜。还有人说若落晨煜为了讨好贺赖府,出卖藤老,才遭到其女儿的刺杀。

    刚开始,董桓气不过。还与街上的无知小人辩驳一番。后来,他直接动手,现在街上只有有人看见他,不敢再说若洛府一个字。不过,招摇以后,便有人把他告上了衙门,当街打人、威胁恐吓。

    郭安把他从衙门保释出来,被若落晨煜罚了十天禁闭。

    这十天,平京又发生一件大事——人参告急。人参本就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所以很少有人囤货,再加上前阵子贺赖府控制药市,药材市场不流通,人参就彻底没了。

    平日里,这人参没了也就没了,可现在它是治疗疫症的主要药材。它一告急,解药便没有了,这新增加的病人只能等死。

    在半月前,若落晨煜已经有所警惕。他安排飞鹰卫去各地采购解药所需的药材,但路上被劫持,匪寇不伤人专毁坏药材。若落晨煜无奈之下只能再次求助州白楼,不过让人没想到的是,连州白楼的运送渠道也被摧毁了。这件事在江湖上引起不小的骚动,州白楼面子上过不去,怒下追杀令。

    这劫药的人恐怕在江湖上再难生存了,但这是后话。现在平京城内病者还有很多,新的毒源又找不到,若是没有解药,后果不堪设想。

    若落晨煜连夜上表,平京人参告急。小皇帝也知事态严重,连下两道圣旨。第一道是搜集宫中及众大臣家中所有人参,无偿送到圣医堂。第二道是让各州郡调集人参送到平京。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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麾下志之我只负责救夫君介绍:
听说楚家小姐脸皮薄?
主动示爱。
听说楚家小姐不学无术?
治过瘟疫,造过机甲。
听说楚家小姐胆小如鼠?
闯过三军。
......
楚家小姐优点少,她夫君优点多啊。麾下志之我只负责救夫君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麾下志之我只负责救夫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麾下志之我只负责救夫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