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陪我躺会
三朝回门那日。
一进府，章家一众大小就以欢迎两位天家之人的礼仪对他们盛情招呼，毕竟是礼部尚书府，一应礼仪掌握地分毫不差，使得赵泽和章一玥不得不端起个王爷王妃身份，与大家逢场作戏。
逢场作戏一番也就罢了，偏偏午宴时那杨姨娘悄咪咪地提醒二姑娘章家慧前来斟酒。
“哎呀，王爷，是臣妹不小心撒了酒，这就替您擦干吧？”
没想到还有这招呢！
未出阁时章一玥与这位二妹虽然生疏，却也在章府算是井水不犯河水。
如今这是？
章一玥一瞧那刚刚及笄就要媲美春风楼双儿妖媚模样的二妹，想起了年轻时的杨姨娘。
杨姨娘的娇媚劲可是厉害的。
先夫人还在带病操劳刚搬来邑都府门的事，那章尚书便在某一日同僚私宴中，被一个芝麻小官的庶女勾得心慌慌。后来这庶女没等进府就怀了孕，进府后先生了孩子，才立了姨娘，也就是这位杨姨娘了。
直到如今，章尚书虽然寡情多娶，但是夜里待在那年纪最大的杨姨娘房里的日子却还最多。
要不说风姿不减当年呢？就是个黄花菜有这等勾人的过人手段，那也是绰约的。
章一玥见到赵泽那被泼得湿了一大片的大腿正上方的衣袍，心里觉得甚是有趣。
一来，没想到这才第一次回府呢，章府的人就敢使尽手段勾引自己的新婚夫君。
二来，自己还盼望着早日脱离苦海从那王府逃离呢，居然还有不识趣的要去那刀山火海中体验腥风血雨，果真是章尚书的好女儿，最喜攀权附贵。
想及此她心里发笑，何不趁机帮她一把？成全她那替代自己的愿望。
若她能在残暴的六王爷手中活下命，还能受宠生子，那也算是章家福气，反正自个是不要伺候那骗子的。
一来，一去，两女互换，章府也毫无损失。
章一玥抿嘴浅笑，打定了主意，便对着赵泽体贴地说道：“王爷，要不随我二妹妹去厢房换套衣裳吧？这湿漉漉的，过会不好受，病了可怎么办？”
这章府哪里有他的衣服可换？不过，二人去厢房呆个一阵，事后估计衣裳也就干了。
章一玥这么体贴的话，说地那头杨姨娘心里狂喜，没想到她娘是个傻的，生的女也是个蠢的。
章佳慧本站在旁边等着王爷发话，听闻章一玥的安排，立刻就要开口请人，哪知话还没开口，头刚刚微微动了动，就突然倒地不起。
原来，六王爷踹了她狠狠一脚!
那重重的一脚差点将她的骨头踢碎，疼得她立刻倒了地，又不敢大声呼痛触犯怒颜，只能半倒半跪在地上，默默淌着眼泪一言不发，连抽嗒的声音都不敢大声。
那一踢，章一玥心里都替她捏了把汗。那次在那破庙，她是恍惚中见过他一脚把那三当家踢成奄奄一息口吐鲜血的。
杨姨娘捂了嘴，章尚书皱了眉，章夫人嘴角冷笑，几个小辈低头垂眉。
章家一片寂静。
“不用。”
刚踢了人的赵泽一声冷语打破了空中的沉默。
他没料到章一玥见自家妹妹过来勾搭他这个夫君不仅没有任何怒意，还将他往外推！
什么叫去厢房换衣裳？那不就是让他去把人办了生米煮成熟饭带回府去吗？
章一玥定是没有什么心机要个妹妹过去陪着固宠，否则早就自己主动献身了。
这不开眼的，不说那模样跟章一玥天差地别，就是她美若天仙也撼动不了他。
她给过他的，别人给不了。
眼瞧着章一玥对他无情无义，他心中怒火中烧，刚好这不长眼的章二妹还想有动作，那中烧的怒火便泄了两分出去。
他还算脚下非常留情的，要是他使的力多个一两分，那腿必然立刻如筷子断成两截。
“今日饮了酒有些困顿，王妃陪我去你房里歇息片刻。”
赵泽毫无表情地站起了身，也不看坐在旁侧的章一玥，俯视着章家坐在下方的一众人等。
章一玥可没想到他来这么一出。
去她的房里？未出嫁时的闺房？大白天进闺房干什么？歇息什么片刻？
莫不是开玩笑想吓吓她而已？
可是他那盛气凌人的模样，俯瞰众生的气势，又明明白白是真的。
而且，刚刚他叫的什么？“王妃”？
这几日整日整夜“玥儿”“玥儿”叫地欢快，连她自己都快忘记了在他口里还有个王妃的身份了。
“王妃”身份一从赵泽口里而出，章一玥心里不自觉地抖了三抖。
“是。”
章一玥连忙顺从地回他，她可不想在发怒的狮子面前再挑衅权威。
席开一半的章府这下头疼了。
王爷陪着王妃回个门，被一个小妹勾引，勾引不成不说，还被当场踢了一脚，这传出去她的名声……
六王爷素来喜怒无常又残暴不仁，这一发怒可不是小事，为了一杯酒，难不成还要丢了众人的命？
眼瞧着王爷手牵着王妃出了厅，众人的神经才松了一些。
二位一走，章佳慧这下可立刻成了众矢之的。
章夫人作为家母，站起身就直白训斥了一顿，不知检点，不知羞耻！话对着章佳慧在讲，顺带也骂了跑过去帮着她揉腿的杨姨娘。
卫姨娘心里更是笑出了声，抱着那五岁小儿，装作担忧实则讽刺地问道：“二姑娘这腿没事吧？要不要请大夫来瞧瞧啊？那王爷可是战场拼杀的，要是用了力，怕这腿要废了。”
这事谁敢去请大夫？一请这事立刻传遍全城，这二姑娘脸还要不要？
连章尚书都没想到他们今日来这么一出，甩了袖子，哼出一声“不知所谓”，怒气冲冲地走了。
去明月院的路上，赵泽虽然手牵着章一玥，脸却难堪地紧，连瞧都不瞧她。
章一玥瞧那怒气冲冲的样子，生怕他等会发怒连累下那蠢笨的一家跟她有血缘的人，脑子迅速搜寻着怎么才能让他解气。
“王爷，我那妹妹是无心之失，你不要责怪可好？你已经踢了她一脚了，就放过她吧。”
赵泽撇了她一眼，没有讲话。
章一玥一瞧这可不得了了，最近这几日他再怎么冷漠，对她说的话会有个回应的，哪怕就是个“嗯”，那也是嗯了。
瞧今日这做派，这冰块可彻底成了千年老冰，怕是融不化了。
“那衣裳虽然金贵，洗洗也能穿的。回头我让芙蓉亲自洗，她手轻，保证给你洗得干干净净看不出变化来。”
章一玥再一次尝试化冰，仍旧无果，那冰块板着一张脸油盐不进。
“那王爷，我替她陪个不是吧，再怎么说也是我章家的人，你大人有大量，饶过他们吧？”
章一玥心想着，替这么蠢的人道歉也是蛮冤枉的，就是来勾引也不知道挑个好时候！
等他酒过三巡昏昏沉沉的时候再来不是更好？偏偏挑个刚开席一半的时候。人都清醒着，碍于新婚的面子，装也要装成清纯不动心啊。
也不知道好好跟她娘学些本事，伺机而动，偏偏这么过于心急！这下好了，偷鸡不成失把米不说，还连自个也被搭进去了。
本就有些担忧这个喜怒无常的王爷，现在自己还得舔着个热脸去贴那冷冰，赔她那个罪。
“你可知我为何生气？”
赵泽终于开了金口，瞧着章一玥问道。
章一玥瞧那眼神有点奇怪，不像是发怒，倒有点像汤圆那种，你给它肉吃又故意不给它时，半渴望半可怜的神态。
摇摇头，没有回答他，等他自己讲最好，讲了才知道怎么应对。
“你不要将我往外推。”
赵泽这句话让章一玥怔了怔。
什么往外推？啊，是那个请他去厢房的事。可是这不是顺水推舟么，若是他肯要人，她也没有意见的啊。
“我没有啊。”
章一玥开始嘴硬，就是不承认，你不要自己瞧不上那模样不好的蠢笨的，怪自己推你。
“你有。”
赵泽倒是聪明，一语中的。
章一玥这下可不知道该如何狡辩了，索性沉默。
管你觉得有没有，反正是有我也懒得跟你解释，你爱要人不要人，损失的又不是我自己。
不过，他既然不是因为那些人生了气，那也就不会再迁怒起他们了。火发在自己身上好了，好歹她就是一个人，碍于面子，他也不会刚成亲三日就将自己杀了。
进了她以前的闺房章一玥倒还是挺开心的，度过了十几年岁月的房间，处处都有自己的回忆。
虽然她出嫁了，这里的东西还没有人敢动，几个院里的老奴婢都还在日日替她打扫，虽然以后多半回不来了，总归章府还是自己的地盘，奴婢也是自己手里的，打扫干净了也证明还是个主人。
可是触不及防，她才刚踏入门走了两步，还没有来得及细看呢，就被人一把从背后抱住了。
她被吓得正想惊呼，一声低沉的“没人”便在她头顶响起。
回头一看，房门被关的紧紧的，随从们全挡在了外面，是没人。
可是，这是有人没人的事吗？
大白天的夫妻二人进闺房，还关了门，这以后出去了得被人议论成什么筛子？
“你把门打开，别人瞧见，这是什么样。”
章一玥来不及细想，来不及唤他尊称王爷，让他先将门开了再说。
“你我是夫妻。”
第四十七章 似乎又有了希望
“夫妻也没有青天白日关着门的。”
“我不做什么。”
这话章一玥没法再接，他要是做什么，自己也是不同意的，他就是不做什么，这关着门，人家也不会相信什么都没做的。
她思考了一会，最后决定就由着他吧，反正都是夫妻，被议论的话无非是说自己“妖媚惑主”什么的，婚前她就已经被传成“百般勾引王爷”了，不怕多这一条。
“玥儿，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就想抱抱你。第二次也是。这次我终于抱到了。”赵泽趴在章一玥肩头认真说道。
“第一次？我们回邑都那日吗？”章一玥脑子转的快，立刻想起了那日。
“嗯，那日你病了，我不放心。看见你披了披风脸色不好，想抱抱你，忍住了。”
“王爷那日来，是因为得了赐婚圣旨吧？”
章一玥可不上他的当，还想着说这种甜言蜜语蒙骗自己？
她先前早就想了一遍圣旨的事了，想到那日他大半夜跑来吃了两碗饭，说是进宫回来晚了没有吃。
定就是那日去求的圣旨，否则经过两省盖章，不会正正好第三日就来宣旨了。
赵泽闻言自知理亏，章一玥又刚好掰开了他的手，他只得放了她。
章一玥满意地在自己房间里视察了一圈，外间、里间、屏风、家具都还是走的时候一个模样，虽然不住了，看着也是亲切的。
重要的衣裳首饰之类的东西她已经带走了，不重要的也都清理了，这屋子剩的不过是些摆件空架子。
不过她没有想到那被褥也是她刚置办的那床新的，她正在拍着被褥，发现干净地一尘不染，赵泽就冷不丁过来了。
他已经解了衣袍的系带扔在了屏风上，外袍松松垮垮，眼见也要被他马上脱下了。
“你干嘛？”
章一玥一紧张立刻变成戒备状态，连王爷也不喊了，后退一步，眼神警惕地盯着赵泽。
“湿得难受。你不是说过吗？”
章一玥闻言忙在脑子里飞速回想自己到底说过什么，哦，是：湿漉漉的不好受，还会生病。
她本来想让他穿好衣裳说话的，现在才明白是自己说出去的话，也不好自己打自己的嘴，只能闷不做声站定。
赵泽没有等人回复，直直脱了外袍甩了一把，剩了个中衣就往床榻上去。
“玥儿，你陪我躺会。”
赵泽又提出了一个奇怪的要求。
章一玥身子动也不动，心里白了他一眼，大白天，关了门，夫妻二人，还躺一起。
“我伤口疼。”
赵泽真的惯会利用章一玥那一点善心，他就是知道她最听不得这种事。
他敢肯定她对那伤口记忆犹新，他每次沐浴让她伺候，她别的地方都不看，就多看那新伤口好几眼。一副心疼的样子。
果然，章一玥一听那伤口疼立刻心软了几分，又想到他总是出其不意动手脚，说道：“王爷别动手动脚，我就陪你躺。”
“好。”
夫妻二人起先只是手牵手躺着，不料困从中来，章一玥睡着没多大一会，赵泽也睡了过去。
就这样二人在章一玥闺房里美美地睡了一觉。
起来便跟章府里的人招呼也没打就回了王府。
章府众人不敢说什么，也不能说什么，原就是章家做的不对，六王爷没有怪罪都是额外开恩。知道王爷王妃回府了，这事便也就这么悄然过去了。
只是章一玥这头已经暗下了决心，以后若是还有这类事情，自己千万不要强出风头替人挨刀子。
赵泽要是看上谁，估计也不用自己推，自个就去了。反正他惯会甜言蜜语，一会什么一生一世，一会什么早就想抱抱你，手段多着呢！
要是他如今日一般看不上谁，那她再去推，不就是替人消灾了吗？自己的小命就那么一条，还是留给以后去替更重要的人用吧。
要说态度，章一玥对黄家和章家那真是天差地别。
这几日黄家一行人在邑都可谓过得十分逍遥。
黄老夫人不能久走，章一玥便陪着不急不忙地逛了些好玩、好吃的地方；舅舅们本就在邑都有生意，白日也都去商铺里自行忙碌；舅妈表姐弟们被带这置办了不少邑都特有的吃穿玩意。
虽然这些货物在黄家家里也不算稀罕，但大家都悉数收了，买个热闹而已。过后章一玥还跟着大伙跟往常一样热热闹闹地差了好了胡乱评价一通。
倒是王爷那头，时不时要赏些珍贵玩意，一会玉观音，一会给未出世双生子的金镯子，一会什么贡品绸缎。就跟王府永远被掏空不了一般，偏院的院子里堆成了小山。
黄立超那个土包子，又跟没见过金宝贝的乞丐儿一般，去王府的兵器库找了好多武器。
一天几样提溜到章一玥面前炫耀，讲得天花乱坠，听得章一玥一个头两个大，天天斥责他赶快滚入练武场跟那些将士侍卫什么的去练武，别尽在她眼前晃荡。
黄立超一口一个：
“姐你捡了个便宜姐夫！”
“姐，姐夫怎么还是那个冷冰冰的样子不给我个笑脸啊？”
“姐夫让我来给姐你讲个笑话。”
“你们王府那侍卫伸手好的不得了，就是不肯教我几招……”
“我的妈呀，姐你们王府也太大了吧！你这是救了金龟婿了啊！”
听得章一玥真想两巴掌给扇回那留守在家的二舅妈身边去。
“你话怎么这么多？你要不要现在留下来？你要留我明儿就问问王爷！”
“姐，你这不是故意气我吗？我娘还怀着我弟弟妹妹呢，我得留家里守着。”
“你还知道！少说几句话，吵得我头疼。”
“我给你揉揉啊，姐！”
“赶紧滚，你那力气一捏，我还不散架了？”
“我让姐夫来！”
“赶紧滚滚滚！”
“……”
待到黄家开开心心地离开邑都，章一玥整个人也比刚成亲那段日子明媚了许多，面对他们的离去虽然心有不舍，也仍旧开心地向他们讲“明年我回来看你们呀！”。
她想，虽然自己已嫁作他人妇，再回去不太切实际，心里向往着倒也是好的。
等王府专程送黄家回程的车队彻底在眼前消失不见，她才恋恋不舍从送别长亭出来，慢慢登上回王府的马车。
经过这十几日的相处，章一玥心里也对赵泽有些感激。幸好他没有自持身份为难她心里最重要的家人，毕竟以他的身份若是为难他们也是轻而易举。
“王爷，谢谢。”
章一玥对着马车里那一个随她出门送行的赵泽讲道，语气十分客气。
赵泽伸手握住她的手，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章一玥好像恢复成了她本来的样子，这一点让赵泽非常满足。
虽然他们还是没有成为真正的夫妻；虽然只要她想得起尊卑，就全是什么“王爷”“妾身”这种字眼；虽然关系还有些生疏，两人还很陌生，但终归章一玥待他与成婚那日和第二日一大早的冷淡有些不同了。
她愿意给他牵手，睡觉偶尔挨着她，她也不如第一日那么抗拒使劲往里躲了。
赵泽觉得自己似乎又有了希望。
可是章一玥虽然脸上闪耀着开心的笑，那也是对着黄家的。
对她而言，这每次问也不问便牵起自己手的男子可不是什么善人。以前骗她，还强迫过黄家，而且，她还不知道自己是他“宠爱”的第几个，别看他近几日都跟着自己，料想无非也是图个新鲜罢了。
一想到六王爷身边有各种宠爱，她心里就有些低落，虽然自己也没指望哪个男人能一心一意，如她之前所言，与章家门当户对的皆是娶三妻四妾之人，更何况还是大权在握的王爷。可毕竟真正嫁了，身临其境，做到完全心如止水也是不可能的。
她对赵泽的恐惧少了一些，但也不多。
简简单单的陆泽和身份尊贵的六王爷在她心中始终融合不起来，她有她自己的固执。
章一玥成亲前黄家二位舅舅送了她邑都一家成衣铺“悦衣坊”作嫁妆。
自从黄家一行人回了成州，成了王妃身份的章一玥就突然无聊了许多。
王府虽大，逛了几次也看够了，李暮瑶李暮斌这月又去了梁州替外祖母家过寿，因着十二月要嫁人，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
于是百无聊赖的章一玥便每日去成衣铺看看铺子。
生意之事她并不懂，也就是去坐在二楼上瞧瞧来往的贵宾客人，听听掌管店里的那位好客又说话动听的江绣娘与客人一番谈吐，偶尔还在一楼大堂随便看看，再去后排裁缝间看看绣娘们能工巧匠的厉害，如此打发时间。
她的铺子不小，一楼是一般衣裳，二楼是限量定制。
衣裳这个东西，光有材质好断然不行，主要还得款式新颖，使人穿出与众不同的特殊之感。
邑都是皇城，皇亲国戚多如牛毛，有钱之人无穷无尽，但真正做的好的使有钱人们去花钱的成衣铺却没有几家。“悦衣坊”得益于黄家那边多年的生意积累之故却是供不应求。
一来黄家本就有布坊，在原料上便能比人捷足先登。
二来二位舅舅的商队常常走南闯北，能将全燕国七州一都的最近喜好摸地门清，还能得到许多燕国边境的邻国来的好货，在款式上得先机、获先利，很少有竞争之人能如此先行；
三来黄家本身就有无数生意往来之客居于邑都或是常来邑都，来悦衣坊采买不仅能锦上添花，还得获得熟人折扣，更何况这还是一家常年需要排队才能得到心仪衣裳的铺子，所谓相得益彰，互相得利，便是如此。
刚去第一日，担心那管店的江绣娘不便或者心有不适，章一玥便先人一步讲好了缘由。
“**姐，我就是实在在家里无聊了，才跑来这里玩的。你千万不要以为我这是来督促你，我巴不得你多多休息，看你给的账册我就知晓这个店里你定是每日都忙到脚不沾地的。我呢，就是来这里看人看几天，听听大家说话，我在家实在无趣，我家夫君是个闷葫芦，我不说话，他能整日都一言不发。”
沈绣娘一听东家如此谦虚，联想到多年相处黄家那二位老东家的上佳人品，便立刻知道章一玥可是不比那二位差的。
替人行事，除了钱财，自然是在为人和善的好东家手下干的开心最为舒心。
既然章一玥如此讲，那江绣娘便也回地真心：“王妃，您千万不要这样讲，咱们悦衣坊本就是你的铺子，你随时想来就来，我断断不会因你来了有所不同。您也知晓我这边忙碌，您要是呆铺子有何所需，您告知荷花即可。”
江绣娘说完话指了指那边在为一个女客人顺裙摆的小绣娘。
章一玥先是侧头看了一眼小绣娘，想起江绣娘刚刚叫自己王妃，还有些不解，她的身份难道这么快就暴露了？当时可是给舅舅们讲了的，对外就说她嫁了个朝廷当值的就好。
满脸疑惑地问道：“**姐，我知道啦！我需要时会找荷花的。你怎么知道我嫁与王爷了？我舅舅他们给你讲了吗？”
江绣娘笑了起来，连忙解释道：“哦，不是不是，您那二位舅舅只说你嫁了个官员。是那一日我家嫂子和侄儿刚好去了永安街，然后就遇到您家王爷迎亲，我那小侄儿得了一把金瓜子回家，一家都开怀了好多日子呢。我那嫂子见人就说六王爷大方，这迎娶章府大姑娘过去是让她享福的。我这一听，您不就是章家大姑娘嘛，而且是那日嫁的嘛。而且啊，之前邑都就传遍了六王爷要迎娶您的，只是我那时候以为是个假消息，而且这铺子彼时还跟您没关系，所以压根没想那上头去。”
章一玥一听，回想了当日情况，与江绣娘道：“金瓜子这事我还不知晓，当时我坐在花轿上只听得大家说些吉祥话，不知有此等事情。”
江绣娘露出一脸羡慕的样子，瞧着章一玥道:“真的真的，当时只要是小孩子谁向新郎新娘说上一句吉祥话，喜娘们就会给一把金瓜子的。您没有看见不打紧，您那迎亲队伍可真是热闹非凡，大方的很！”
第四十八章 这个男人你舍不得？
听江绣娘这么一讲，章一玥这才想起那日是有好多小孩子说些奇奇怪怪的祝福语。
当时她自言自语问了一句“谁出的馊主意”，那赵泽还在花轿门口接了句“我出的”。
那时候他如此满意，听了几句好话就赏了金瓜子，确实是够大方的，也是够挥霍无度的。
“王妃，我这稍后还约了客人，这会我得去准备准备，您自己随意。”
江绣娘本就是整日马不停蹄忙碌之人，这么一说，章一玥自然不便再打扰，请她今后叫自个夫人即可，忙让人去做事去了。
如此，每日来铺子晃晃悠悠，看看热闹，章一玥也觉得莫名自在。
在王府时，也就一日三餐能见到那六王爷，也说不了几句话。每次她想要开口就想起那些嬷嬷们教育的“食不言寝不语”，立刻就闭嘴吃饭。
虽然她也没有指望那个骗她嫁了的闷葫芦开口，可是她本就是闲不住的性子，一日两日如此还好，日日如此，她也没有兴趣主动提话，二人白日无话，夜晚无话，于她而言可不就是坐个牢吗？
所幸那闷葫芦识趣，待她提出以后要每日出门查看铺子时没有反对，只说派个侍卫暗中跟着就行。
有个侍卫更好，反正她胆小的很，也就坦然接受了去。
今日章一玥在二楼的贵宾休息房呆了好一阵，最终也呆不住了，提起裙摆就准备下楼梯去瞧瞧。
一边走着路一边心里满是羡慕地回想着刚刚那位小夫人福气真是好呢，夫君陪着来逛街采买东西，全程小心翼翼地护着，形影不离地跟着，一点不像别的男人都是在楼下那个等候的区域喝茶坐着等。
想着想着便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对夫妇，这一眼不得了，刚转头过去，楼下就冲上来一位女子。
电光火石之间，瞎猫碰上了瞎耗子！
两位女子顿时撞了个满脸满怀，随着惨烈的“啊……”高声尖叫响起，两人又同时硬邦邦地摔落下了楼梯。
“哎哟哎哟！我的天呐！还能在室内被撞飞？这店铺怎么回事？不想开了？本……本人定要讨个说法！”
那要上楼的妙龄女子开口就在抱怨，跟在她身后的婢女急忙去将她搀扶了起来。
妙龄女子身着华丽的绣金襦裙，头戴华贵金饰品，凤眼黛眉，十分娇俏。
章一玥此刻可不如那人没有那么幸运，今日出门原想着呆一会便回去，就没带着芙蓉和木槿出门。此刻无人搀扶不说，那腿还痛彻心扉。
可是尽管身体痛着，她仍旧在想着刚刚那瞬间发生的一幕。
心想，我是回头没见人上来，这人可是从下往上的，难道还看不到自己的腿？况且今日自己还穿的招眼的衣裳，那裙摆可是石榴红的。
如今好了，这一结实地一撞一摔，可真是要人命，啊，腿好疼……
不过再怎么说她也是店里客人，总不能让人觉得店里欺负人还不道歉吧。
章一玥想到这里，挣扎着就想站起身致歉。
店里的伙计先前都在忙碌，没人见到二人被撞，只听得二人尖叫才急急走来，来了就见东家狼狈地倒在地上。刚好此刻也过来搀扶，章一玥便伸手想借力起身。
可惜，章一玥那右腿一挪动就撕心裂肺！
“啊……不行不行，好疼，动不了了。”
章一玥痛到满脸发红，顾不得给人道歉，只好捂着自己那腿呼痛。
楼上的江绣娘得了消息，提着裙摆也急急下了楼。
“王……夫人，怎么了？腿摔了是不是？荷花，快去找大夫！”
荷花得了令，急忙将手里的衣裳拿到柜里去腾手出门，恰巧进来一青衣之人站在章一玥，一瞧在地上坐着捂着腿，立刻墩身问道：“一玥妹妹，这是怎么了？”
章一玥抬眼一瞧，这不就是谢世安嘛！
“世安哥哥，你怎么在这？我摔了腿，动不了了，好痛，呲……”
边说边吸了一口气。
墨雨此刻也已经现身，一身玄色劲装笔直地站在谢世安身后，立刻问道：“主子，我送您去医馆。”
那急着上楼的姑娘此刻已经走到章一玥，拢着细眉，嘟着小嘴，不解地问道：“你腿断了？摔这么严重，我一点事都没有，你可真是倒霉，快去医馆吧。”
“走，一玥妹妹，我送你去，现在你不好挪动，我来抱你。”
谢世安伸手就将手搭在章一玥背后和膝弯。
“主子，我来吧！”
墨雨见状急急出声。
江绣娘等人见二位男子争抢，也不知如何是好，众人一时没人言语。
谢世安的手停在那里，也不好立刻就起身。
章一玥见墨雨要和谢世安争这点小事，立刻出声：“墨雨，世安哥哥是我旧识，他送我去就是。”
墨雨一听此话不再出手，谢世安得了话也迅速起身抱着章一玥就出了门。
没多大一会就到了医馆，大夫一查看，便说是骨裂，还好不算严重，只得不要挪动，敷药再用竹片固定，再回去养个个把月即可。
“哎，可真是倒霉啊，我才出来个几日，现在又要回到冷冰冰的府里去了。”
章一玥蹙眉说着。
一想起再一次动不了，章一玥立刻联想到夏日在橙园也是如此，腿走不了，每日坐在那里就跟要打坐成仙一般无趣。
而现在，也没有什么陆泽练剑打发时间，也没有什么烤螃蟹可以享受了。估计就只能坐那里，看着庭院她不感兴趣的一切。
“一玥妹妹怎么这么不当心？可是从楼梯上摔下了？”
坐在章一玥身侧的谢世安侧身问道。
“是啊，我下楼，遇到一个上楼去的姑娘，两人都没见到彼此，一撞就都跌落下去了。世安哥哥，你说我今年是不是与什么东西犯冲？光腿就伤了两次。”
笑了一会后转头回去，也不看章一玥，还是那种柔和的声音开了口。
“说的什么话？今年你什么犯冲了？你都成亲了，救了个好夫婿。”
谢世安说着话，眼睛里有些失落，不过也就一瞬间，他就敛了起来。
他知道，原来自己本是有些机会的，眼下是彻底没有了。
他得了状元时非常欣慰，因为自己总算是有身份可以去向章府大姑娘了提亲，可是来没来得及去章府，章一玥便被赐了婚。
上回章尚书请他上门参加私宴那日，他就再见到了赵泽。在泉溪镇本就对他的身份有所怀疑，当面见到才知，果然，是个天潢贵胄。而且还是章一玥被赐婚的六王爷。
章一玥一听谢世安提到“救了个好夫婿”，心里生出一丝悲凉。若是救了谁自己还得以身相许，那可真是亏大了。
可是现在她既然已是王妃身份，再去说这些有的没的，并不合适。
今日与他偶遇倒是有些意外。
“世安哥哥，你今日怎去了悦衣坊了？可是去买衣裳？”
章一玥拢拢被摔地乱糟糟的头发，好奇地问谢世安。
“嗯！这不转眼要到春节了，届时我要回泉溪镇。便想着给三妹妹做套衣裳。”
谢世安一提起自家妹妹，眼里尽是柔情。
那满怀温柔的侧脸看地章一玥心头悲切，自己怎么就没有个这么好的亲生兄弟姐妹？
她这辈子就没怎么享受过被哥哥姐姐爱护的感觉，自己在家里就是最大的那个，外租家的表姐又是个冷静性子最不擅长与人交际的，自己真是做梦都想有个对自己好的亲哥哥。
这谢世安弥补了这一点点遗憾，温热性子，又长了几岁，对自己爱护有加，所以每次见到谢世安她皆是非常欣喜。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她已经嫁作他人妇了，以往那些挽着胳膊什么的撒娇卖萌的小动作断断不敢再有了。
若说撒娇卖萌的对象，她现在只敢有一人，就是那个骗人又暴躁的闷葫芦。
章一玥想了想那张冰块脸，不禁抖了抖身子，跟抖掉一层尴尬似的，那人哪懂什么撒娇卖萌，恐怕你就是贴人身上去，他都还只会问你是不是冷。
“既是给三妹妹做衣裳，便多做两套，三妹妹才十二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明年的衣裳定会短小。世安哥哥，你说是不是缘分？那悦衣坊现在是我名下的，我舅舅们送我的嫁妆。今日你居然去了！我平常也不是每日都去的，今日咱们就遇到啦！回头我会给沈绣娘那边传话的，你下次去的时候会给你优先安排。”
章一玥说地眉飞眼笑，连脸蛋都激动到泛起一丝红晕，许久未见这位哥哥，今日的巧遇可不就是缘分么。
谢世安见她如此开怀，心里的那丝失落不知为何又爬了起来，这样一瞧，她定是在王府过的好的，否则也不会如此放心言语。
“如此便再次多谢一玥妹妹。”
章一玥正要答话让谢世安不要客气，那看病的大夫已经制好药过了来。
“这位夫人，你这腿断断不可再用力着地了，稍后你家夫君带你回去就别下榻了，好好养些时日。”
满头银发的大夫语重心长地吩咐起章一玥这个病人。
章一玥一听“你家夫君”立刻知晓这大夫有所误会，慌忙解释道：“大夫，这是我家哥哥，您瞧错了，我夫君在家呢。”
倒是谢世安没有言语，被误会的那一刻他心里其实还有些莫名的甜意。
“哦，如此，那是老朽愚钝，请恕冒犯，年纪大了，眼睛和耳朵都不太好使了。”
章一玥本也没有怪罪之感，听大夫这么一讲，立刻说道：“大夫，您老当益壮着呢！若不是您这一头银发，看起来可比我这哥哥大不了几岁。”
一番夸奖使得那老大夫哈哈大笑起来，这小夫人嘴可是真甜！
谢世安陪着章一玥回了王府，由于章一玥不能挪动，下了马车就将人抱着往里进。
章一玥刚被谢世安放在慕月院外间的坐塌上，赵泽就急冲冲地冲进了门。
“玥儿，怎么伤了？”
赵泽焦急的声音随着跨进门的第一步便响起。
章一玥还在疼痛中，又被谢世安的肩背挡着视线，没来得及给赵泽回应。
谢世安闻六王爷的声，赶快挪好章一玥的位置，起身转向赵泽拱手请安：“六王爷安好！”
赵泽却没有搭理人，直接就大步走到坐塌，坐在章一玥旁边，牵住她的手又问了一次话：“摔的这里？墨雨怎么办事的！”
话里带着一贯高贵的怒气。
章一玥先朝他点点头“嗯”了一声，本想说句“不打紧，养养就好”，抬眼一看，赵泽那在皇宫相见时露出的狠意又出现了，心里立刻凉了一下。
再瞧他不理谢世安，那谢世安还站在身侧垂头拱着手一动不敢动，章一玥便有些不太高兴。
心想：你这在我发小面前摆的什么王爷架子？人家见礼你一声不吭。
她抬头微笑地看着谢世安，道：“世安哥哥，今日多亏你了。你稍坐一会，芙蓉一会就回来给你倒茶。”
谢世安闻言直起了腰身，垂了拱起的手，既然王妃已经如此开口，他便收了礼。
可是喝茶这事，此刻并非时机。
谢世安微微侧了一些身子朝着章一玥，微微笑着，温和地道：“一玥妹妹好好将养，我今日本还有事，不便久留，改日我再来看你。”
“你有什么事啊？改日再去不行吗？我许久没有见你了，你留下来和我吃个饭吧。”
章一玥抬头急急问着谢世安，眼里的不舍显而易见。
她自从成亲起就再也不怎么见到过去的熟人了。谢世安也还是那日去章府做客她远远地瞧了一眼的，算起来已经快两个月了，而两人上次说话就隔地更久了。
他这一走，好听话是“改日再来”，真要走了，哪还有改日？
那赵泽一向目中无人，他上王府来必定不会单独与自己相见，赵泽在两人说话忌惮众多不说，要是用那王爷身份一压迫，谢世安上门来不就是等于来受气的？
谢世安本要继续开口婉拒，刚开口说了“一玥”，赵泽看似礼貌却满是压力的声音截断了他的话语。
“今日多谢谢少卿相助内子，改日酬谢！墨雨，送客。”
“多谢王爷体谅，王爷客气，在下告辞。”
谢世安仍然礼貌地拱手辞行，跟着门口立着的玄色身影往院外离去。
章一玥望着谢世安那高瘦的背影怅然若失。
仿佛每一个人都随着时间渐渐离她远去了似的。
有很多东西再想抓也抓不住，很多人再想留也留不成。
赵泽看章一玥眼里面上满是失落，不觉想起那日二人在泉溪镇渡口送行谢世安，章一玥也是如此怅然，心中一紧，连对章一玥的语气都更刻薄地冷了几分：“怎么？这个男人你舍不得？”
第四十九章 别忘了你的身份！
“王爷，这是何意？”
突闻赵泽的问题，章一玥还有些没有领会，转头有些懵怔地看着他。
“何意？本王的意思难道你听不懂？”赵泽的讽刺不变，语气里的怒意显而易见，坐在章一玥身侧斜视着她。
赵泽本就比章一玥高出不少，再加上此刻那冷冽的面容怒意涌现，使得孤傲的气势又增加了三分。
章一玥心里本就难受，再见那身侧不可一世的天家威严，那冷冰冰的毫无温度的脸，再回想刚刚那句语讥讽自己的风凉话，心下更是发闷。
原来，赵泽竟然一直这样看她与谢世安。
她也装不出好脸色，冷淡地回道：“舍得舍不得又如何？王爷如此，妾身还能留下他不成？”
赵泽闻言，心里那本就刻意压了几分的怒气刺溜一下全部窜上面来。
他嫌弃般丢开章一玥的手，立刻起身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怒声道：“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不说还好，一说身份，章一玥那中烧的怒火更是猛烈地染爆了几分。
这身份谁稀罕要似的！
她也不怯懦，抬头盯着那个高大的身影最上方冰冷的面容，冷笑了一声，语带讥讽地问道：“身份？王爷，王妃的身份确实高贵，妾身恐怕不能承受，可否还给您？王爷的怒气从何而来？谢世安将我带回府是做错了不成？他给您见礼，您不接便也罢了，何苦还出言赶人？谢世安的性子柔软，您就是不赶，他也不敢留在王府。”
这一句听着是维护谢世安的话，使得赵泽更是难受，他负手在身后冷眼瞧着这新婚夫人，见她如花似玉的面上全盛着怒气，眼睛里瞧他仿佛陌生人似的，还开口闭口还他身份。
赵泽不知不觉眼里生出了狠厉，躬身伸手一把抓住章一玥左侧肩膀，使了劲一晃，对着那本是水盈盈的大眼怒道：“你知道不知道你已经嫁人了？！收起你那心思很难吗？”
讲完收了手，顺势轻推了章一玥肩膀一下，眼睛没放过眼前之人，似要看清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已经嫁做他人妇。
章一玥被那突然的一抓非常吃痛，那手力道很大，加上赵泽那狠厉的言语，和自个脚上还在的钻心痛感，不知是委屈还是难受的眼泪立刻冲上了眼眶。
可是她硬是逼自己忍住了，垂下了头，努力眨了眨眼，将那些泪给憋了回去。
章一玥咽了好几口口水，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抬眸。
用视死如归的语气直直看着赵泽说道：“无论我嫁人与否，我没有对谢世安有任何不该有的心思！我没有必要收起什么！我不是您关在笼子里的鸟，能整日在这金丝笼里活下去，我在外遇到别人是天意，并非我们相约好的。王爷您为何不相信我？您如果连这点也认为是我错，您罚我好了，要杀要剐随您。”
说完便不再看他，垂了眸子，端端正正坐在榻上，仿佛等着他动手似的。
她现在也不怕他发怒杀了她，黄家一家反正已经回去了，若是他起杀意，那就随他，一了百了得了，何必整日提心吊胆要在这个骗了自己又残暴无情的人面前唯唯诺诺活下去。
她突然想到那句“生不如死”，若是她这样整日被自己的夫君怀疑和冷言相对，那还真是死了比活着好。
赵泽看着眼前娇小的一人，再闻她那那些话语和十分无所谓的语气，心里顿时凉地透彻。
那个“要杀要剐”说地仿佛她是他的囚犯一般，而且是生是死她已经无所畏惧。
赵泽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将背在身后的手紧握到关节发白，仿佛如此才能释放了内心的一些怒气，深吸口气，问道：“你认为我是想杀你？”
章一玥心里一阵冷笑，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不是要杀，那是什么狠厉的眼神和威胁？那痛彻心扉的一拽一推又是何意？
“随您。”
章一玥垂眸讲完就一言不发，一口气哽在喉头，堵地她十分难受。
恰巧此时芙蓉从外端着熏香进了门。
她一进门就见着六王爷如往常一般直挺地负手立着，并未察觉有何异样，反而是坐在榻上的自家主子那石榴色的裙摆下方一层白白的纱布十分刺眼。
芙蓉心生担忧，但恪守在六王爷身前的礼节不敢抬腿跑，只得小脚飞快地向章一玥走过去。
慌忙中也忽略了要向六王爷行礼，满心担忧这章一玥，直跪在那只伤腿旁边，手指举着，想碰不敢碰，离那伤一点点距离，心疼地问道：“夫人这是伤了吗？怎么了？疼吗？”
章一玥被这密密的关怀一下就触动了心扉，哽在喉头的那股气再也忍不住，委屈和眼泪喷发而出，也顾不上那要她死活的天家之人在不在，靠着眼前芙蓉的肩膀就稀里哗啦哭了起来。
“芙蓉……呜呜呜呜……疼，好疼，都快疼死我了……大夫给我绑的时候我都想死了，可是忍着不敢在外人面前哭啊……我真是倒霉，呜呜呜呜……”
章一玥断断续续地讲着话。
凄凄切切的声音飘到赵泽耳朵，他那满腔的怒火立刻被浇了冰水一般，熄了下去。
他想：“外人面前”莫非是指谢世安面前？她虽然维护他，却始终当他是外人？
如此一想，先前她的不舍，只是自己的误会？
章一玥这突然的一哭使得芙蓉更是心疼，她赶紧扶住章一玥的背，轻轻地上下顺着，以求能给些安慰。
“夫人，你不是去铺子了吗？怎么还伤了啊？”芙蓉有些不解地问道。
“我就是在铺子里伤的，下楼梯的时候被人撞了一把，可把我摔死了，我脑袋这里还摔了个包，你看。”
章一玥说完从芙蓉肩膀上起来，手指摸着后脑勺右下方的地方，泪眼婆娑地指给芙蓉看。
芙蓉赶紧起身弯腰去查看一番，轻轻摸了一下，刚摸到章一玥就“呲”地呼疼了一声。
芙蓉往回收了一些身子，一边用自己的帕子给章一玥细细拭眼泪一边讲道：“是有个包，怎么办？夫人，我去叫府医吗？”
“不用不用，刚刚大夫看了，没有大碍，就是要疼几天而已。芙蓉，今年可真是倒霉。”
章一玥止住芙蓉要叫人的心思，说话的声音都带着浓浓的鼻音，越说心里越低落。
倒霉地伤了两次腿，倒霉地救了人，倒霉地嫁了个人，尽是冷言相对。
赵泽听到这里终于定不住了，往章一玥身边走近一步，对着芙蓉讲道：“去拿块冰。”
他本就听到“我没有对谢世安有任何不该有的心思”时心里那莫名的火气本就散了大半，如今再听得她的哭泣，心里更是焦急。对刚刚自己那几句重话有些后悔，此刻满心只想给章一玥安慰。
芙蓉闻声这才想起身后还有个人，连忙转向赵泽：“是，王爷。我这就去。”
芙蓉走后，赵泽再一次坐在章一玥身旁的榻上。
虽然他还不清楚哪句话惹着眼前这人以为他起了杀意，可是刚刚她分明是趴在那婢女肩头委屈地哭的。
她痛地都哭出了声，却不在自己面前这样讲，自己怎会连婢女都不如？她竟然愿意在婢女面前哭，却在自己面前说那些使人难受的话？
但是，方才自己又一直在纠结谢世安送她回来、她又不舍谢世安离去的事，连她哪里伤了、如何伤了都没有问，做的确实不太合适。
想到这里，他的愧疚更是增加了一分。
“玥儿，你，还哪里疼？”赵泽语带关切地问道。
但是章一玥却完全不领赵泽的这个关切之情，她一丝都不想理会这个人。
刚刚分明一口一句讥讽自个“别忘身份”“收起心思”，现在莫名其妙突然转性开始关心起自己，如此多变，那眼神一会要杀人，一会又关心，纯粹阴晴不定，为何自个还得费那脑子去搭理？
她从赵泽坐下那刻就一副拒绝的样子，甚至侧了一些身子到另一边，偏着倔强的笑脸，看也不看他。
赵泽见章一玥转头不理自己，更是难受，伸出手想再去握住章一玥置在膝盖处的手。
章一玥哪愿意让他握？余光瞥见有手伸过来，连忙迅速将双手同时收在另一侧的腰边。
刚刚还和自个吵架，这下还要来占自个的便宜，这人可真是好意思！
赵泽伸到一半的手只得停到半中间，往手心紧紧握紧一下，悻悻地收了回去。
二人又不再言语。
赵泽本就不擅长与人吵架，更何况还是章一玥。他既不想惹她生气，也不想从她嘴里再听到什么自己不想听的话。
虽还弄不明白具体为什么，但赵泽也明白刚才自己的言行必定有失，否则她也不至于无故发脾气。
想及此，赵泽手抵着唇咳了一声，有些难为情地对着章一玥低低出了声：“对不起。是我错。”
生平第一次向人道歉，多少有些难堪。
这突然的一句道歉使得章一玥有些震惊。
第五十章 她是他一个人的
她转头看了一眼赵泽，那人眼神有些飘忽，毫无表情的脸看起来有些局促。
他竟然还知道自己错了？
章一玥继续看着他，本以为他会继续再说下去。
哪知赵泽就这一句话便歇了息，未再继续言语。
等了半天章一玥也忍不住，问出了声。
“哪里错了？”
总得有个话吧，哪有这样说了六个字就结束了事的？
赵泽被这一问有点懵怔。
呃，哪里错？
“不该提谢世安？”
他试探着问道，实则自己也不清楚哪里错了，就是一看到谢世安抱着她往榻上放就烦躁。
章一玥一听，这冰块就是试探着随便答了一个，连哪里错都不知道，还敷衍着道了个歉，把人当三岁小孩哄骗呢？
是，骗人，他最拿手。
章一玥收回看着赵泽的目光，再次转头回去，垂了眸。
赵泽一看，不好，定是没讲对，否则她不会有那失望的神色。
“不该让你记得什么身份，也不该拽你。我那时是有些愤怒，没控制住。”
章一玥闻言侧头再次看了赵泽一眼，但很快又收了回去。
心想：没控制住？谁知道到底是你自控能力差，还是故意的？说起来那一拽可真是结结实实，现在肩膀很疼。
赵泽见她不置可否地转了头，有点犹豫，不知自己的这次回答对没有，若是还不对，那到底应该是错在哪里？
心里叹口气，想：哄个人怎么这么艰难？
章一玥半天没再给赵泽个话语，也没给他个眼神，赵泽心知这道歉还没道对。
他还想开口继续尝试，芙蓉已经拿了冰块急急走了进来，打断了他的话头。
“本王来。”
赵泽伸手从芙蓉端着的托盘里取了冰，放在旁侧白净的帕子里，裹了起，抬手就要帮章一玥敷上。
章一玥才不想这变脸比谁都快的人碰自己，连忙拒绝。
“不劳王爷您动手，芙蓉，你来吧。”
芙蓉听得章一玥，立刻伸手要接过赵泽手中的冰。
可是赵泽并未递给她，只是举在手里，直直盯着章一玥。
“芙蓉，退下！”
赵泽的声音异常严厉，眼睛也不看芙蓉，话却是对她讲的。
芙蓉闻言忙看了一眼赵泽，那王爷的面色极其难看。再瞧了一眼章一玥，她也正转头愤怒地看着赵泽。
再傻的人也瞧的出来，两夫妻是在斗气。难怪上一次进屋两人神色就有些不太对劲。
芙蓉连忙识趣地搁下手里托盘，放在坐塌边的小几上，朝二人屈膝一个礼就速速退了下去，出门后还不忘好心地将房门替二人关上。
芙蓉这一走，屋里又回复了寂静。
赵泽将自己的身子紧紧地挨上了章一玥，慢慢地坐下去，章一玥想挪挪不动，旁侧已经是坐塌围板，自己也站不起，离不了榻。
“王爷您过去些！”
章一玥蹙眉吼道。
赵泽哪能如此听话？好不容易得个机会紧贴着人，而且她还逃不了，为何自己要离去？
“我给你敷敷。”
“我不要！”
“过会肿起来了，会疼。”
“疼就疼，关你何事？王爷您能不能出去？”
章一玥气呼呼地讲话，但是话声刚落就被人搂了肩膀摁在了怀里，脸蛋再一次撞入那结实的胸膛，跟中秋那日一模一样。
“你又要干嘛？”
她还要挣扎离身，无奈自己是个弱身子，对方那胸脯和手臂可是实打实硬邦邦的。
使出的所有力气都是泥牛入海，化地无影无踪。
扭了好一会章一玥只得接受了悲催的现实，任赵泽桎梏着肩膀，也任由冰帕覆在头上肿起来的地方。
她嘴里本想再次发火说些什么，也不知为何，先前听见他那不知所谓的“是我错”心里的火气便消失了几分，如今被他抱在怀里，满鼻子对方身上的味道又使得自己哑了嘴，说不出什么，那龙涎香味有些好闻，闻着闻着她心里平静了一些。
就这样，两人相拥着一时无言。
“我就是不想见到谢世安，见他抱着你，我难受。”
好大一会后，赵泽的声音从章一玥脑后传来。
低落又直白的话使得章一玥心里有些震动。
刚刚他那态度和行为，是因为谢世安抱着她？可是那不是因为自己走不了路吗？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做什么我自然都愿意，可是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就是不行！”
章一玥闻言心尖又是一震。
原来真是，他是以为“别的男人”与自己有些不清不楚的瓜葛。
章一玥默默叹了口起，趴在赵泽始终如一结实的怀里，收敛了一些心里的不满，慢悠悠地开口说话。
“王爷，谢世安是我多年旧识，我从小就没有哥哥姐姐，我一直当他是亲哥哥，没有什么别的心思。今日他刚好去铺子里见我摔了才送我去就医，大夫说了不能挪动，才又将我送了回来。可是一来你就给他脸色，我们俩分明就没有什么，你还不相信我。”
章一玥也不知为何要给这骗子解释这些事。不过本身心里无鬼，解释下又无伤大雅。
毕竟，名义上，她还是他的妻。
温软的话语从怀里幽幽传来，赵泽先是有些意外，短暂的意外之后便立刻明白，她是在向他解释刚刚的事情，她这是在怕他误会么？而且那句短短的“不相信我”显而易见带了些撒娇的不满语气。
赵泽平淡的脸上嘴角有了轻轻的一勾，生出了一丝浅浅的笑容，心里的那种不可名状的难受立刻被温软的话语赶跑，陡然消失地无影无踪。
只要她在意他的想法，在乎他这个人，他便是欣喜的。
赵泽搂着章一玥的肩膀下意识更紧了一些，侧头朝着她那香香的青丝无声地吻了一吻，想了想，又吻了一次，吻了一次又一次还是不满足，便直接将唇覆在章一玥的头发边上，动也不想动。
鼻尖贪婪地吸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满满的令人愉悦的味道将他整个人的心死死柔化了去。
赵泽心里的暖意越来越甚，仿佛此刻，她就是他一个人的。
可是无论他的内心再怎么欣喜，他也断然不想说出什么“邀请谢世安来做客你们聚聚”的话语，这样荒诞的想法只在他脑子里突然闪现了匆匆的一瞬间，立刻就被他死死压了下去，飘飞到无影无踪。
要谢世安上门见章一玥，想都别想！除非自个死了！
不，他就是死了也不行！
“呲……”
头顶上一声沉闷凄惨的呼痛声传来，章一玥有些意外。
这是怎么了？
话还没有问出口，明显感觉得到刚刚还好好搂着自己的人，此刻手臂和身子都有些失力往后退了去。
她从赵泽放松的怀里出来，忙抬头看了他一眼，赵泽紧闭着本应该是深邃的双眼，剑眉紧紧地蹙着，洁白的额头已经渗出丝丝细汗，整个人仿佛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一副十分难受的样子。
瞧见这样，章一玥一颗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上，急忙问道：“你怎么了？”
急切的询问迫使赵泽努力睁开了眼睛，朝目瞪口呆的章一玥挤了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抿了抿嘴唇，断断续续艰难地说道：“许是，旧伤，复发，不，打紧。”
旧伤？腹部上那个？
章一玥这才想起那伤的位置，埋头瞧往赵泽的腹部，只见新伤那一侧的伤口被他宽大的手掌紧紧捂了住，本应该见不到手下有何物，但那手指缝里却偏偏渗透出一点点的暗红，而这暗红藏也藏不住，正在越来越浓。
她见状睁大了双眼，惊慌的神情没有一丝藏匿，连眼睫毛都在不住颤动。
上次救他时他那种看起来就要断气的面容与现在如出一辙，再不救，恐怕要一命呜呼了去！
章一玥心下立刻慌乱起来，连喊话的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芙蓉！芙蓉！快去叫魏太医来！”
片刻后，年纪轻轻的府医提着褐色的木箱药盒急匆匆跑了进来。
没有一丝见礼的时间，魏太医直直跪在边上，一边扒拉着早已在坐塌上躺下去的奄奄一息的六王爷腰腹上的衣裳，一边急急出声：“王爷，您是不是动气了？奴才先将伤口处理，稍后立刻给您药服用。”
坐在榻边无法移动的章一玥见状只满心想着帮那面上有些气愤之意的太医一把。
她迅速往赵泽那边侧了一下身子，俯身，伸手，熟练地将赵泽腰部的束带解了开，太医将外袍退开，她便将被血染红的中衣也扒拉到了两侧。
果然如她所料，那两寸长的伤口又开了！
此刻不仅是狰狞，那留着血的口子还尤其血腥，从内至外散发出来的血腥味熏地她胃里一阵恶心。
可是她顾不了这些突然来的不合时宜的不适之感，双手一丝不苟又不敢用太多力气地压着那些碍事的衣裳，一眼不眨地直直盯着太医那一次次用棉球沾了药粉不断往伤口上覆盖的动作。
魏太医反复用药往伤口盖，那伤口又反复往外涌出血来，冲散了刚刚盖上的药粉。
没有更好的办法，魏太医只得将棉球压在那伤口上方，可是不一会，棉球也染红透了。
“王妃，您帮我压着。”
魏太医匆忙往章一玥右手塞了几个沾满了药的棉球，便转身去那褐箱子里掏东西。章一玥接了那棉球便紧紧贴上那伤口，想尽力压住血涌出的源头。不一会，她的手里棉球已经湿透，连她捻棉球的几根指头也全是血污。
那一刻她满心充斥着无力的感受，仿佛无论做什么样的努力都一无用处。
心里只能悲凉地吼叫着：“别流了！别再流了！别流了！！！”
面上却不能对着那奄奄一息的病人再要求什么，只能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嘴唇，仿佛这样那伤口就能停住了似的。
所幸那救命的太医已经从箱子里翻出了更宽大的纱布，二话不说，拔开章一玥鲜红的手指，一手提着一个药罐子，直直抖了许多的药粉，将罐子里的药粉抖到七七八八，然后匆忙地把罐子扔在药箱里，便双手抓住纱布压住伤口，围着赵泽的腰腹左右缠绕。
绕第一层时有血流出，魏太医立刻又绕了第二次，还在流，又继续不断地绕了下去，终于，不再有红色的印子印出。
魏太医长长地舒展了一口气，这才将纱布结了口。
章一玥见他已经忙完，这才扯来赵泽的中衣轻轻盖了他的腰腹。秋季寒凉，露着身子定然不可。
待到魏太医往阖眼躺着赵泽口里塞了药，见他喉头上下滚动咽了下去，章一玥一颗悬挂着的心才勉强降落了五分。
至少，他现在应是死不了了。
“魏太医，王爷的伤不是早已经愈合了吗？为何还会如此？”
章一玥将手里温热的清洁了赵泽纱布外的身子上血渍的帕子递给芙蓉，不解地抬眸向问话魏太医。
魏太医在边上垂首弯腰立着，恭谨地回道：“回王妃，王爷的伤口虽是结痂却不是痊愈。王爷重伤并不便操劳，可是王爷刚刚能下地几日，便去迎娶了王妃，实属劳累。此伤口沾毒，是需要一段时日的药浴和服药的，近几日王爷都未曾药浴，复发也是意料中事，只是不想如此之快。上次奴才已经嘱咐过王爷切忌发怒，王爷定是急火攻心了，才使得这伤口突然发了的。这毒就认准这一点，才最狠毒。”
章一玥闻言转头瞧了眼那榻上死气沉沉的冰块，心里感叹：发怒？这怒气来的也太莫名其妙了。不就是谢世安将自个抱回来放榻上被他见到了，就急火攻心了？这人是什么做的？难道是个柴火？一点就燃。
虽然心里直是嘀咕，章一玥面上也不动声色，继续问道：“除了忌怒，可还有需要注意的？”
魏太医沉默了一会，继续道：“只要不太劳累，心情愉悦，此病并无大碍。”
章一玥点点头，致谢道：“有劳了。”
等到魏太医提着药箱离了屋，章一玥才侧头吩咐芙蓉：“寻套衣裳，给王爷换。”
第五十一章 我只让你抱
屋内的安静再次袭来，章一玥这才想了想刚刚太医一番话。
那句“下地几日便迎娶王妃”当时就使得她有些莫名难受。
此刻细细回想来，收到聘礼也是从自己去了竹清苑问他的消息那日开始的，而且婚期定的确实也急。他那么急切要娶自己，莫非真如中秋那日所说，心悦自己？
今日江绣娘所说，他在迎亲时笑地春风化雨，虽然自己没有见过，但那日那句得意的“我出的”不像是假的，那说吉祥话就给金瓜子的主意，他那么满意，是因为那些祝福使他开心？
上次特意问了木槿，往床底下置合卺酒的酒杯寓意原来是“百年好合”，所以，他是有些对自己动心的？
若是他对自己是有些真心，今日自己的行为似乎是不太对。
那些“还你身份”“要杀要剐”之类的话，恐怕没有一个男人可以接受，尤其还是赵泽这种心高气喜欢掌控一切的人。
今日自己脱口说了些赌气的重话，这才把他给气病发了？
虽然自己对他没有那种心思，可是毕竟也是他娶了的，哪怕他还有各种宠妾和男人，至少现下他人都气息奄奄了，那作为正妻也应该给些安抚才是。
章一玥看了一眼榻上刚刚又去了一趟鬼门关的人，那一身伤痕怎么看都难受，心里的心软更甚。
她皱皱眉，思考了一会，安抚道：“王爷，今日我说些了气话，你别往心里去。我已经讲了，我跟谢世安本就没有什么，你也不要再发火了。以后我若是病了，除了你，不让别人抱就是了。现下我也不能走，我整日陪着你，不去见别人，你就好好养伤吧。”
这一番话她是侧身朝着赵泽讲的，讲起来莫名有些难为情，连眼睛也不敢看向他。
她从未这样讲话，这话是以他妻子的身份在讲，句句都在避嫌。
她现在隐约知道他对自己的那些心思，纵是这样，要她立刻就喜欢上他也是不可能的。只能勉强说些避嫌的话让他心里好受些。
赵泽一听这番话却是无比激动。
这话一听便知，她终于认为自己是他的人。
他高兴地挣扎着就想再次坐起来，去将章一玥抱入怀里，她说了只让自己抱的。
可章一玥见他那个病人一动，连忙伸手给他按在了榻上。
“你别动了，等会伤口再裂开，我看着难受。”
赵泽闻言只得作罢，一动不动乖乖躺着。可是心里的开心又无处释放，只能嘴角抽抽，抓住身边人儿柔软的手紧紧握着。
章一玥也没有拒绝，手指轻轻拢了拢，反握了他的手。
如此一握，那躺在榻上的人心里如花儿绽放般欢快起来，嘴角眉梢都染满了笑意，握着章一玥的手，静静地一眼不放过地看着身旁那可人儿。
赵泽心想，这，好像有些因祸得福。
因祸得福的赵泽终于能和自己的小娇妻整日呆在一处了。
他整日黏着受了伤不能挪动的章一玥。她在坐塌坐着，他坐边上；她要在檐下坐着，他也去；她在院子里的躺椅上躺着，他也着人搬来一个躺椅一块躺着。
“王爷你整日呆王府，没公务要忙？你不上朝？”
被人像贴狗皮膏药死死贴着的章一玥终究忍不住问出了声。
这几日她可是受够了，但凡去一处，那赵泽都是形影不离，一副跟汤圆一般黏主子的样子。
连她逗汤圆的时候，那赵泽也是眼巴巴瞧着，好像他表现地比汤圆还好，能得到一个肉骨头似的。
关键是跟也就跟吧，至少你得说点话两人聊着不是？那冰块可是一字千金，一言不发！牛高马大杵在那里，你还不能当他是个空气。
这已经是章一玥被这一声不吭的物体眼神锁定的第五日了，她实在是失去了那一点点耐心。
今日看话本子看了两个时辰，那人坐在他边上也是整整两个时辰，除了喝茶、往她嘴里塞桂花糕、蜜饯之外，就是盯着她看，仿佛她是个什么特别的新鲜玩意。
赵泽往章一玥嘴里又塞了一瓣剥好的橙子，章一玥赶紧将整瓣橙子拢到嘴里，免得一咬给溅出水来。
可是也还没来得及咬，就听到赵泽的回答。
“告假了，成亲，父皇准我休一个月。”
那是什么话？
“一个月？”
章一玥惊诧地问道。那瓣橙子还包在口里，鼓着一边脸颊，像被打肿了似的。
“嗯。”
赵泽继续给她塞了一瓣，章一玥只得赶紧咬了咽下去。挺甜。
“为何一个月？”
章一玥可是知道的，朝廷最长的假期也就是春节那半个月，婚假最多三日，她爹章尚书多年都是如此休假。
赵泽虽然是个王爷，那也是在朝廷正儿八经上朝，记录在案的。
他爹庆安帝是个勤奋皇帝，病成要死的样子都还要准时上朝，何况这些年纪轻轻的儿子们。
“我病了，休息。”
赵泽的回答自相矛盾，一会是成亲，一会是病了。
“怎么？成亲前骗我还不够，现在还要骗我。好玩？”
章一玥跟赵泽说话可是越来越随便了。自从那日吵架她说个“随他要杀要剐”后她就再也不惧怕他了。生死有命，要杀便杀。
赵泽那话无论谁听着都是随口扯的谎，章一玥可没有什么心情跟这老骗子兜圈子。
“你不会想听的。”
瞧着对面赵泽那种又有些尴尬局促，还有几丝似乎是害羞的神情，章一玥将那句本来要脱口而出的“这是为何？”给咽了下去。
事出反常必有妖。连脸上喜怒都瞧不见的冰块脸，竟然生出几分局促的时候，那必定不简单。
既然那话自己不想听，干脆就别问，省得他一说，尴尬起来自己想逃走还没办法，毕竟伤着腿。
“那，那你也没其他事忙吗？”章一玥再次茫然地问道。
整日跟着自己打转怎么回事？
“玥儿，你自己讲的，你可以整日陪我，我没什么事，你让我陪着就行。”
赵泽一句话如塞子堵住了章一玥的嘴。都怪自己当时嘴快，那日种的瓜现在结了果。
可是，谁像你这样，坐边上一句话不讲只是“陪”？
这还不算完，赵泽噎死人的能力愈发长进。
“明日我们去俪山汤池，魏太医给我制了药让我去泡。”
赵泽说着话再往章一玥嘴里塞了一瓣橙子，章一玥眨巴着眼睛还回不了神。
半晌后，章一玥终于不可置信地发声：“王爷，是你去，不是我们吧？”刚刚那冰块分明说的“我们”。
赵泽不容置疑的语气不变：“是我们。”
章一玥急吼吼一句话冲了出来：“为何是我们？我又走不了，你去泡你的药，我去干嘛？”
赵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可以抱着你代步，随时都可以。”
“啊？”章一玥目瞪口呆，连话本子都无意识地搁在了膝上，问道：“你到底是不是病人？什么叫抱我？你这幅样子怎么抱？”
赵泽竟然有些得意：“你说过只让我抱的。又不是没有抱过。”
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使得章一玥十分茫然，赵泽的意思是抱过？代步的那种？
她仔细回想了下二人相处的唯一可能被他抱着走的各个时间。
“啊，那次被劫持……可是那次你伤口都好了啊，你现在可是才敷了几日药。”
“当初橙园养伤也是几日就抱你了。”
“橙园？”
章一玥不解，在橙园的时候，何时两人有过拥抱？
哦，落水那日。
想到这里章一玥就耳根发红，那日掉了水里，大半身子被他看了个精光。
真是，这事不提还好，一提就无比尴尬。
谁能想到当初他说“我娶你”，如今一语成谶真被他娶了？
“嗯，那日你醉酒，是我抱你回榻上的。”
“啊？”
今日赵泽的话总是让章一玥脑子有些跟不上，什么时候醉酒被他抱过？
“你再想想。”
赵泽丢下四个字，利落站起了身，走到章一玥身前，一声招呼不打就将人抱了起。
“困了，陪我睡会。”
“我没困！你别抱我！你伤口还要不要愈合了？别动我！”
“小伤。”
“小伤是不是可以不用去俪山汤池了？”
“不可。”
“你故意的是吧？就看我不能走，整日把我当物件摆弄。”
“你不能走，我是挺开心的。”
“……”
皇家汤池位于邑都城西俪山中间。
自从成亲那三日的早起折磨之后，章一玥已经很久没有摸黑早起。天还没亮，人还在睡梦中便被赵泽强行抱起，又被芙蓉和木槿在迷糊中倒腾好了洗漱并换上了衣衫。
等到六王爷府上的马车沿着盘山路摇摇晃晃到汤池的时候，章一玥终于才从赵泽怀里睡眼朦胧地醒来。
醒来的章一玥满心满脑只有一股怒气：天杀的，泡个汤池随时都可以的事，非得半夜出发，到了这里除了那几个灯笼亮着四周全是骇人的黑。
可是赵泽并非如此想，他心里高兴的很，俪山风景优美又无人打扰，章一玥不能走动，他想去哪就可以将她带到哪，她还没有力气反抗。
下了马车赵泽便抱着章一玥往大门走。
大门上方“俪池”二字在灯火照耀下龙飞凤舞，实是飘逸。
俪山汤池因是皇家汤池，常年奴仆管家一应俱全。
“请六王爷、六王妃安！”
一见到王府马车，门口的奴仆便提着灯笼匆匆过来见礼，带着王府人群往里面去。
“备早膳至观星台上，本王和王妃现在就去。你们不用跟着。”赵泽面如表情地吩咐，抱着章一玥进了门就往山上走。
“是！”众人得令后纷纷散去。
芙蓉和木槿虽然得赵泽之令不再跟随，但芙蓉心里有些忐忑，抬头看了章一玥一眼，想知道自己怎么办，便跟着二人走了几步。
“王爷，我想要芙蓉同去。”章一玥趁赵泽还没有走远，急急讲道。
抬眼见到他优美的下颚线，心里有些满足，心想，虽然被迫嫁了，人又闷，不过幸好是个长的不错的，不说话时多看两眼也比看到油头粉面之人强一些。
“我亲自伺候你。”
赵泽不容置疑的语气说着话，垂眸看了一眼怀里的章一玥。
章一玥被这一瞧，心里一惊，虽然光线不明，可他那眼里分明有几分灼热，而且自己就这样被他抱去，也不知要去什么黑暗地方，没有人跟随可怎么行？
“不要，我要芙蓉一起。”
“本王说了，他们不用跟着。”赵泽的语气更是严厉，停住脚步转身看向芙蓉等奴才，眼里写满了不容拒绝。芙蓉闻言立刻垂目站定。
章一玥本想再次尝试，可是那严厉的“本王”二字像有千斤重担压下，她不敢反抗，只得妥协。
低落地说着：“芙蓉，你去收拾屋子吧。”
芙蓉得令只得往回走了几步，同木槿带着行李去了二位主子所在厢房布置。
走了好一会路，除了提灯笼的奴婢，四周没有任何一人，连林里鸟叫、山间水流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可是，一片漆黑！
怕黑的章一玥不敢睁眼，躲在赵泽怀里，任凭他抱着走动。
闷葫芦不出所料，一路都是沉默不语，章一玥忍不住问出了声：“观星台是何处？现在天都没有亮，去那里干嘛？”
“去了便知道了。”
“那要走多久？”
“两刻钟。”赵泽回答道。若是他一个人那瞬间便能过去，可如今他还伤着，抱着章一玥不能再动用功力，一步一步走到需要些时辰。
“我们这一直往上走，王爷你的伤口不怕吗？”
章一玥虽然闭着眼却还是能感受到赵泽的步伐一直在往上行走。
“小伤。”
听闻被关怀的赵泽说完，低头瞧了眼怀里的人，她害怕到眼睛紧紧闭着，睫毛不住颤动，拽自己衣衫的手指都泛了白。
赵泽嘴角一勾，中秋当日章一玥被黑暗吓到贴自己手臂上的感觉令他实在满足，不料今日又遇到黑漆一片，预计这人更是要与自己寸步不离。
想到这里，他为自己今日的计划更是得意了一分。
第五十二章 朝着红唇吻了下去
两刻钟后，终于走到了一处平台。
提灯的奴仆往平台靠外的石桌上点燃一盏灯，照出石桌及周边一方清明，赵泽便抱着章一玥往石桌和石凳大步走了过去。
章一玥本以为赵泽要将自己放在其中一个石凳上，不料他直接坐下，还将自己留在怀里。这使得章一玥有些不满，走都走都到了，这人居然还想占自己便宜。
“王爷，你放我下来，现在不需要行走，我自个坐。”章一玥在赵泽怀里扭了扭，不满地说道。
“凳子凉。”赵泽低头对着章一玥淡淡地回答。
“我已经有件披风了，不凉，你让我自己坐。”
章一玥说着话，心里有些庆幸，出门前芙蓉特意给自己批了一件厚披风，夜间本是有些凉，多亏了这件衣裳一点都不感觉冷。
“你不怕黑？”赵泽又问了一句。
“你开什么玩笑？旁边分明就有灯。”章一玥讲道。
抬头斜睨了赵泽一眼，这人就是找各种借口将自己留着，占有欲未免也太强了一些！
“过会风吹灭了。”赵泽一句威胁，他知道章一玥怕黑，若是那晃悠悠的灯灭了，那这四周将黑暗至极，她肯定要吓地手足无措。
“灭了再说。”
章一玥可不上他的当，大不了灭了自己闭眼什么都不要看，有他这个活人在边上也没有那么恐怖。
赵泽没有更多借口再留人在怀里，只得心里叹口气，不舍地将章一玥放到石凳上再走向另一个坐下。
得了自由的章一玥立刻欣喜起来，轻轻晃了晃胳膊肩背，抬起右手又在自己肩上揉了起来，边揉边朝赵泽后背恨了一眼。
“怎么了？”落座的赵泽眼疾手快，见章一玥一直在揉左肩，明显有些不适，便问道。
章一玥回道：“拜你所赐啊。”
心想：还好意思问，五日前那一捏都快将自己拆散架了，晚上沐浴时明晃晃的几处乌青，连芙蓉都吓哭了。
赵泽立刻反应过来是自己冲动所为，抬手抵唇尴尬地咳了一声。
章一玥先前不知赵泽为何带她到了此处，直到看到眼前有些光亮的天边才渐渐领悟。
原来是带她在看日出。
她朝他感激地笑了笑，便静静地观赏起来。
天空先是呈现青蓝色，像一块翡翠，过了不多会，红日冉冉上升，蓝色翡翠四周的镶边更多，渐渐地，光照云海，五彩缤纷，灿若锦绣。一股山风吹来，下方山间的云烟四散，峰壑松林尽数呈现，在飘渺的云雾里时隐时现。
再低头一看，从高处往下，十来个小汤池呈圆形占据整整小半山，小型汤池正中间是一个大汤池，白白的池中热气涌动，如临仙境。
若不是居高临下，定然见不到此番情景全貌。
“我是第一次见日出，以前只在书里见，如今真的见到才知‘日出而林霏开，云归而岩穴暝’，此景甚妙，王爷，谢谢！”章一玥朝着赵泽感谢道。
“以后带你多见见。”赵泽淡淡地说着，心里早已乐开花，看一次日出便可以正大光明抱她一次。
章一玥不知道赵泽心里的算计，只以为以后要跟着这王爷长见识了，开心地道：“好呀！我在白云山的时候每次见日落都想着第二日定要早起见见日出，不过我实在懒，没有一次起的来。你是怎么起得来的？”
“练武习惯了。”
“辛苦吗？每日都练？”
“还好。嗯，每日。”
“要是小超也能正儿八经学学就好了，等我二舅妈生了孩子，你能不能给他找个人好好教教？上次他就很羡慕府里侍卫的功夫。”
“好。”
“谢谢！”
二人仿佛回到泉水溪的时候，絮絮叨叨了一阵，直到伺候早膳的奴婢们在石桌上布上了早膳，便就着美景享用了一顿美味。
早膳后，心情十分愉快的章一玥问赵泽：“王爷，我们选的哪一个？”
她细白的手指向哪些小汤池问道，心想：有十来个，定不会每个都占。
“猜猜看。”赵泽没给她答案，只是举杯喝了一口清茶。
“我猜你选的最中间那个！”章一玥手指着正中间那个大汤池噗呲一笑。
所有的小汤池周边都有房屋相连，池边四周树木纵横，隐秘至极。唯独那大汤池一瞧便不是用于浸泡而是刻意做出的装饰，那四周完全没有隐蔽之所。
章一玥见那赵泽还故意隐瞒，便也故意给了他一个错误答案。
赵泽心道“真是鬼灵精怪”，转头却刚好看到章一玥迎着晨光的欣喜眸子。
她的面上此刻渡着一层十分柔和的光晕，那笑容十分明媚，眼睫纤长，眉黛如画，玉颊微粉，美目红唇。
他回忆起那日在橙园第一次见她早起，也是如此动人，心下便顿时漏了好几拍，想都没想便冲动地站起身，走过去二话不说伸手就抱起来章一玥。他想，若是她能站立，他便会将她直接按在怀里，她现在脚不能动，只能这么生生抱起她。
后方那些伺候的奴婢见状连忙后退了几步，头垂地低低的，不敢直视。
“啊！你这是干嘛？”章一玥慌张地说着，被这突然而来的抱起吓了好大一跳，本来好好地看着云彩和山景，这人突然就过来搂起了自己的腰身。
而且这次赵泽换了另一方向，刚好压住章一玥那日被他拽过的左手手臂。
章一玥吃痛，见赵泽紧盯着自己不语，只得在他怀里继续说着：“王爷你放我下来，好好地讲话，你别这样抱，我想自己坐着，你这样我肩膀很不舒服，你……”
赵泽见到怀里娇软的人儿却完全没有心思听她说的什么话，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她那一开一阖的红唇实在诱人，脱口一句“玥儿，我心悦你”，便低头朝红唇吻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一吻，使得章一玥顿时僵住，温热而陌生的气息立刻便覆盖了她的唇齿和鼻尖。
赵泽的唇柔软炙热却又有些着急，压地本就心惊的章一玥有些不适。
脑子里短暂的浑沌之后，章一玥立刻意识到赵泽在众人面前吻了自己，慌忙偏头脱离开那突然而来的唇。
“你放开我！”章一玥愤怒地喊道，猛然推了赵泽的心口一下，才挣脱赵泽的怀抱下了地，扶着桌边重新在石凳上坐下。
章一玥一口怒气聚在心中，耳尖因怒意和羞涩涨地通红，她双手握紧着自己的帕子，垂眸一言不发，她要是能行走恨不得立刻就跑开去。
唇上被风一吹突然有了一些凉意，她想起这是赵泽留在她唇上的口水，又想起六王爷喜爱男人，如此一想，那唇说不定还吻过男人，心里泛起来一丝恶心，想也没想拿起帕子就去擦拭嘴唇。
自己好不容易才摆正心态好好待他，接受他就是陆泽的事实，准备好了慢慢去接受他就是自己的夫君，哪怕他有其他爱好，自己也当不知道，二人相安无事在王府里各过各罢了。
那日他握住自己的手，自己还给了他回应。这几日也是，他要抱自己，也随了他。
可是这才刚刚有所改善，为何这人又这样擅自做主，得寸进尺？
说好了慢慢来，现在就来强吻自己！下一步岂不是就是强迫要了自己？
想到此处心里更是憋屈，气得她耳红面赤、双肩颤抖，抬脚就想往地上跺它几跺，无耐那受伤的脚想抬又抬不起！
只得心中狂骂：“该死！当初就不该救他！这臭男人！连问都不问自己就这样轻薄自己！”
赵泽没有预料章一玥竟然突然生气发火，那举着帕子擦拭嘴唇的样子使他心中十分不悦，吻她而已，她却如此讨厌。
“你为何如此抗拒我？”赵泽怒气冲冲地朝着那低头垂眸发着抖的娇小身影问道。
章一玥闻言抬头一看，那冷峻的面容上满满的居高临下、不可一世，她心里的难受更甚，眼中雾起。
不甘地说道：“我没有抗拒你。可是你不是说了可以慢慢来，如今这又是什么？我不是你的那些宠妾宠男，你喜欢如何我就得如何逢迎。”
“宠妾宠男？我没有。我只有你一个人。”
“当初我问你了，王府是不是有很多男人，我还问六王爷是不是喜欢男人，你一句都没有反对过。”
“那只是谣言。我不喜男人。”
章一玥闻言一怔，那些流传的是假的？自己一直误会了他？
她心里突然有些愧疚，连语气都柔软了许多：“既是谣言，你为何不直接告知我？你早说我也不至于误会。”
赵泽不知如何回答，当初她真心实意的问过他，他那时确实没有给任何回应。
两人都沉默了很久。
章一玥手臂上的痛感再次传来，她伸手揉了揉肩，说道：“还有，方才我说了你这样抱我不舒服。”
陆泽见她揉肩，心知是碰到了那处，便走近一步，墩身在章一玥身前，直视她说道：“我今日只是冲动而已，我没有想到会弄疼你。”
刚刚那一刻他确实什么也没有想，看她那么美，他就下意识冲过去抱起来，又下意识吻了下去。
章一玥抬眸，见他有些愧疚，也压下心中的怨气，缓缓说道：“你那日拽地我的肩膀乌青了两处，刚刚那样抱将它压住了，此刻很疼。下次抱我前，可不可以先问问我？”
赵泽一听乌青两处且还在疼，回想那日自己的动作确实不小，她或许是已经受伤，心里一焦急，连后面“问问我”的话都没有听进去，急急一句“我看看”便立即动手扯了章一玥的衣领。
赵泽本是武艺高强之人，行动速度尤其快，章一玥的披风吃饭时早已经解下，此刻的锦缎衣衫本就柔软，赵泽那句“我看看”刚刚落地，那雪白的肩膀立刻就露了大半出来。
这突然的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使得章一玥如被五雷轰顶，周围还有一众奴仆，他大庭广众下竟然扯了自己衣衫。
“王爷！你在干什么？你……呜呜呜……”
章一玥本就是压制了心里怒气尽量在平心静气跟赵泽讲话，这突然的一拉扯使得她那本就对他的恐惧和着愤怒如泉涌出，不可自抑。
她抬手捂着脸便凄凄惨惨地哭了起来。
她以前不是一个爱哭之人，自从嫁了后总是被这个人欺负，已经伤心几回，眼泪忍都忍不住。
雪白的肩膀上乌黑的印记在赵泽眼前露出没多大一会，便被章一玥慌忙拉回衣衫遮盖了住。
那突然凄惨的哭泣才使得赵泽如梦初醒，刚刚自己想都没想就扯了她的衣裳，两人虽然是夫妻，却远远没有如此亲密。而且周围一众奴仆，她定是觉得被他冒犯到了。
赵泽追悔莫及，心中充满愧疚，面对哭泣的章一玥手足无措。
他下意识就要就要将她搂入怀中，但立刻想起她今日所说“能不能问问我”，要伸出的手停住在空中。
“我方才是心急，想看看你是否受伤。对不起，是我做的不好。”
赵泽紧皱眉头讲着话，手也不敢往前，人也不敢。只得茫然无措地看着她哭。
隔了很远的奴婢们不敢抬头，只听得见二位主子一个哭地凄惨一个不断道歉。心想：这六王爷以往谁都不放眼里，连皇后都要忍几分，谁知如今娶了王妃，一哭就将他治到低声下气、服服帖帖。
被吓哭的章一玥哭了好一会才渐渐平息。
她用帕子将满面泪痕擦干，抬起红肿的双眼看了一眼身前的赵泽，月白色锦衣上方的面容愁苦不堪，若黑潭的眸子里装满了愧疚，本是高如松柏，此刻墩身单膝跪地，又增加了几分落寞。
她最是心软的性子，见到本是个尊贵威严、心高气傲的王爷此刻这副模样，又想到他方才已经给自己道了歉，便消了气。
但是她今日要从他那里拿点承诺，这人总是身子比脑子先行动。未来的路还长，若每次他都不假思索这样对她，那她的日子就永远不会好过。
她稳了稳心神，吸了吸鼻子，对着赵泽讲道：“王爷，你能保证，以后不要强迫我，动手前先问过我？”
第五十三章 温热的气息扑到耳朵里
赵泽得了这一句话如蒙大赦，立刻道：“我保证。”
章一玥得了承诺这才好受些。
“快起来坐着吧，过会伤口又开了。”
她朝着赵泽温声讲话，瓮声瓮气，语气满是担忧。
赵泽得了章一玥原谅，再见她还在关心自己，心中全是欢喜，哪还在意什么伤口？
立刻伸手就握了章一玥的手，道：“我无事，小伤。”
又想起方才承诺，怯怯地退了手，问道：“牵你也得问？”
章一玥闻声再抬眸看着赵泽，发现他剑眉已经不再紧锁，又恢复到那个孤傲的模样，这才相信他身子一切如常，既然如常那便可以下山去。
回道：“别牵了，抱我回去吧。不要压我左侧胳膊。”
第一次让人抱自己，总觉得有些害羞，话刚说完章一玥脸上便染上了红晕。她低头垂眸，手指在帕子间搓了又搓。
害羞的模样落入赵泽眼里，对他十分受用。
他眉眼一展，利落地将人抱起，紧紧地搂着，享受着她身上若有若无的橙花香味，大步朝山下迈去，眉间尽是得意，仿佛得到了时间最贵重之物并且拥在了怀里。
章一玥再一次软软地躺在了熟悉的怀里，可是这一次她觉得似乎与先前有些不同，成了六王爷的陆泽，那有着淡淡龙涎香的怀抱自己竟然是有些欢喜的。
今日她才知道原来他一直不喜男人。
而且，她本以为他的地位会有很多宠妾，而他说他的身边只有自己一人。
那么，他之前表白的话会不会不是试探，而是真的？那句“只要你愿意嫁给我，我便只娶你一人，一生一世我只要你一个”也是？
那些关于他残暴不仁的传言呢？
赵泽选的汤池是离大门最靠里侧的一个，从大门往里得经过那个最大的汤池。
正当赵泽抱着章一玥路过大汤池之时，对面一声高兴的“章妹妹”响起。
赵泽闻声停足，章一玥抬眼一见，原是自己之前在泉溪镇救过的沈氏，欣喜道：“沈姐姐！”
章一玥见沈氏领着一行人迎面走来，再这样被赵泽抱着实在有些难堪，抬头讲道：“王爷，放我下来吧，我靠着你站一会。”
赵泽本不想放手，可见她目光恳切，想想便将人放在地上。
章一玥一只脚用力，身子紧紧靠在赵泽身上，本是摇摇欲坠，幸好赵泽捞着她的腰。虽然这个姿势在众人面前也有些不佳，但总比被抱着强，章一玥狠心让自己看起来无所谓，便对着对面的人笑了起来。
对面一行人走近见礼：“请六王爷安、请六王妃安！”
赵泽点了点头，章一玥却有些局促，自从嫁了赵泽，还没有随他出现在外人面前过，也没有接受过这样的礼。赵泽没有表示，就需要她来讲话请人免礼。
可是她不知应该怎么回这些墩身和垂首的人，于是抬头尽量凑近赵泽的脸，悄悄问道：“怎么办？我应该说什么？”
赵泽倾下身子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免”。
虽然赵泽就说了一个字，可是那温热的气息扑到章一玥耳朵里却让她觉得痒痒极了，她下意识缩了缩肩膀。
按赵泽说的，对着对面的人讲了一个“免”，众人便恢复了常态。
沈氏往前走了两步，一看章一玥单只腿用力，察觉出不同，问道：“章妹妹，可是伤了？”
“是的，前些日子摔了，故而不便行走。”章一玥回道，复又问：“沈姐姐，你怎在此？”
她见到沈式在皇家汤池出现有些意外，当日沈氏夫妻隐居在泉溪镇时她曾和赵泽讨论过他们的身份，当时只知沈氏为沧州刺史家人，不知竟然和皇家有所瓜葛。如今她既然还叫自己是妹妹，想必也是皇家中人。
“不瞒章妹妹，我夫君是戚王的二子，算起来还是六王爷的远房表哥。黔人大战时他也曾跟随六王爷参战，有些受伤所以滞留在了邑都。太医院让来汤池药浴，我前来照料，不想如此巧，竟然遇到了你。”
“原来如此。我们今日刚到，实在是巧啊沈姐姐。”章一玥回道。
“六王爷可是也是此番目的？”沈氏话虽问的赵泽，却是对章一玥在讲话。
“正是，王爷伤势有些复发，故而前来。”章一玥回道，又想到当初救沈氏是因为她生产，又问：“沈姐姐，你带衡儿来没有？”
“带了，还在房里睡觉呢，正是能吃能睡的时候，稍后待醒了，我抱来你瞧瞧。当日多亏了二位相助。”
沈氏说着话，欲朝二人屈膝再行礼，被章一玥抬手拦了住。
“沈姐姐，这是缘分，当日我们也是恰巧路过啊。当日我便说衡儿与我有缘，如今看来还是亲戚，多好啊。”
章一玥说完话嫣然一笑，沈氏也笑了起来。
赵泽听她讲了一句“亲戚”，心下十分欢喜，她承认自己是他的人，他便是开心的，再见她笑颜更是满足。嘴角不自觉往上勾了勾。
对面一行人有些吃惊，眼前的尊贵威严的六王爷先前本是一副孤高傲绝的模样，低头看了一眼王妃，再抬头那面上便少了许多清冷，一副心满意足的微笑样，俊美地晃到人心慌。
章一玥与沈氏约定好中午一起吃午膳，又说了好一通话才分开。
“王爷，戚王是谁？你们家人真多。”再次回到赵泽怀里的章一玥皱眉问道。
皇家这个家族实在是庞大，她自己又一无所知，凡是出来一个人，估计以后都要询问赵泽一番。
“父皇的堂弟，在沧州有些封地。”赵泽言简意赅地回答道。
“哦，原是如此，怪不得说姓‘齐’，原是姓‘戚’。果然是你们家亲戚，可真是会这一手。”章一玥抬眼看了一眼头顶的赵泽，语气不善地讲道。
当初赵泽就是用“陆”替代了“六”，那戚二也是取了个谐音，异曲同工。果然一家亲戚，骗人的招数都是相似。
赵泽闻言垂眸看了怀里的章一玥一眼，没给一个字。
章一玥见他不打算说话的样子，继续又问：“他怎么又跟你打仗了？你在泉溪镇的时候就知道他们的身份？”
“不知。戚王一家常年在沧州，先前除了戚王本人，其余人我未见过。黔人侵犯，沧州战报是由戚二公子送来的，并且他身手不凡，便留于军中用了。在泉溪镇时不认识。他问我身份，你不是还说我是你表哥吗？”赵泽细细解释道。
“啊？我说过？我还跟你攀过亲戚？”章一玥有些茫然，记不清当初说了什么。
第五十四章 让我亲一亲
“说过。当时还说当你表哥便宜我了。”
赵泽沉声讲话，不满地挑了挑眉，仿佛不满当章一玥表哥似的。
章一玥见赵泽一副不满意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他是没有当她亲戚，直接就当了夫君。
直白的问赵泽：“当我表哥没便宜你，如今呢？我都嫁你了，难道还是便宜我了不成？”
再说这个媳妇还是骗来的。
被章一玥这样挑衅，赵泽自知理亏，心里虽然有些羞愧，面上仍是一副高傲模样，再次闷声不语。
章一玥见他不语，轻声朝他“哼”了一声。
这人分明理亏说不过，偏偏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闷不吱声。
可是他又是王爷身份，自个又不能将他怎样，也只是嘴上占个便宜罢了，真正的便宜那赵泽早占了。
想起嘴，章一玥便想到了今日赵泽那个触不及防的吻。
虽然有些意外，却让她莫名有些甜蜜。
那时她本以为他是有其他人伺候才有些抗拒，若是他没有别人，是不是他的吻也只给过自己？
那唇那么柔软和温热，覆上来的感受实在奇特。
章一玥想到这里不觉脸上爬上了热意，埋在赵泽怀里埋地更深了一些。
正在章一玥埋头想将内心的波澜静静散去时，赵泽一番话又将她脸上的热意拱高了几分。
“过会你休息好，午后带你去汤池里泡泡，你的腿太医也制了药。”
章一玥闻言脸立刻红地彻底。
去汤池那不是要脱掉一些衣衫？即使不脱，身上的衣衫一沾水也是透透的。上次泉溪镇落水他就将自己看了大半，如今还要抱自己去汤池，那还不是正大光明又要看一遍？
他不害臊自己还害臊呢。
虽然二人现在是夫妻，可是她还没有那么快能在他面前这样坦诚。
“我、我不去！”章一玥毫不犹豫地拒绝。
“为何？你不想你腿早些好？”
赵泽有些意外，本是加速她康复的事情，她立刻就反对。
“那等会芙蓉跟我去。”
章一玥当然希望腿早些好，可是她不想那赵泽抱着自己进水。
“为何？”赵泽茫然地问道。
他一听章一玥又是跟那婢女更亲切，上次哭也是对着她哭没有对着自己，这次又是叫那婢女，心里的不满增加了几分。
现在明明她都走不了路，还在抗拒自己抱着代步。
章一玥不知道怎么讲这种使自己害羞的事，只得换个方式拒绝。
“总之让芙蓉和木槿扶我就行，前几日在王府他们扶着我也是能走的，有他们在，不用每次王爷代步。你不是也受伤了，你自己去泡你的药吧！”
“到时再说。”赵泽不置可否敷衍了一句。
心想：要让那些婢女越过自己，想都别想！
与沈氏一起吃的午膳因着章一玥腿脚不便就安排在了二人所在院落。
当章一玥问赵泽为何选这个院落时，赵泽说这有个好听的名字“倾心园”。
坐在软榻上拿着话本子看的章一玥冷哼了一声，心想：这么俗气还好听。
“那慕月院你也觉得好听？谁取的名字？”
“我。”
“……”
“怎么？你认为不好？”
“没有啊。”章一玥敷衍，心道：好听才怪。
“那是为你取的。”
“啊？”
“爱慕你，所以才是慕月。”
“王爷你都是哪里学的这些花花肠子？你该不会跟李暮斌聊过吧？”
章一玥抬头问道，眼里全是奇怪。
“这是何意？”
赵泽更是不解，为何跟李暮斌有关系。
“李暮斌见到女人经常这样，写的情诗一会慕秋一会慕雅，都笑掉我和瑶瑶大牙了。这种俗气的哄骗手段你不觉得有些幼稚？”
章一玥埋头继续看着话本子，心不在焉地解释。
“哄骗？”
“要不然呢？”
“我认真的。”
“‘我认真的’这句话我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
赵泽看着软榻上那话讲一半便头也不抬的章一玥心里直叹气。
为何自己使出了浑身解数她都不当真？明明自己已经千方万计真心在表白，她却总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那脑子里对自己为何毫无情谊？
赵泽有些无奈，拿她又没办法，只得走到软榻边，紧紧挨着她坐下。
“我想抱抱你。”赵泽开口道，语气竟然含了三分委屈。
“王爷，你怎么了？”章一玥终于抬头问道，目含惊讶。
“伤口疼，让我抱抱。”赵泽面无表情撒着谎。
“好端端的怎么疼了？是因为早上抱、抱了我上山下山吗？我看看。”
章一玥一听伤口疼就紧张，伸手就要解赵泽的玉带。
“夫人，大白天就解我衣裳，这么心急？留着晚上吧。”
赵泽压着章一玥的手，眉毛一挑，异常一本正经的脸，嘴里却是一句戏谑。
章一玥这才回神，虽在屋里，软榻不远的餐桌那里都是布菜的奴仆，她那是什么令人误会的动作，顿时羞到脸红耳赤，连忙将手缩回。
“王爷，你又在撒谎！”章一玥红着脸怒道，那伤口疼定又是幌子。
“真是有些疼，被你气的。”赵泽又一本正经地讲了句，手捂住伤口，仿佛那里是真的疼了起来。
“我哪有气你？”章一玥嘟嘴说道，赵泽的话她才不信。
“你方才说我俗气和幼稚。”赵泽那冷冽的脸上有些咬牙切齿。
章一玥本想回他“这是事实”，一见赵泽转头给了自己一个带了怒气的冷峻侧颜，便将嘴边的话收了回去。
没想到，仅仅是“俗气、幼稚”短短几个字就能刺激到这个喜怒无常的人生了气。自尊心也太强了些！
他的伤，断断不能再一次急火攻心，若是再复发恐怕命真要一命呜呼了去，到时候自己也定会难辞其咎。
眼见布菜的奴婢们已经退下，章一玥心一狠，脸一红，侧身一把搂住赵泽的腰身，慌乱地埋入了他的怀里。
“就抱一会会。”她扭捏地说着，心想：让他消了气就出去。
突然的主动，还是第一次，赵泽心里欣喜激动异常，立刻紧紧搂了章一玥的肩背。鼻尖马上就去覆盖住那清香的头顶，唇留在发顶吻了又吻。
可是赵泽哪能满足在“一会会”上？抱着章一玥便不愿分开，结结实实抱了好一会。
布菜的奴婢们又来了一波，抬眼见到相拥着的二位主子，速速布好菜站地远远等候，垂首低眉不敢注视。
“王爷，放开我，人都来了。”章一玥在赵泽怀里再次拱了拱，不满地说着。
“让我亲一亲。”
第五十五章 我抱你过去
“你说什么？”
章一玥从赵泽怀里抬头看他，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人今日怎会如此直白，如此贪得无厌？
赵泽见她娇美的脸蛋已经扬起，紧紧盯着那红唇心里痒到不行。
章一玥见他眼神灼热，也不看自己的眼睛，而是盯着自己口齿，心下立刻警惕起来，二话不说，一句狠语：“你敢再来试试！”
赵泽被这狠语泼了一盆冰水，脑子这才清明，瞧着章一玥有些微怒的脸，尴尬地撇眼过去，悻悻地在心里道了一句：“不敢。”
章一玥连忙从那危险之人的怀里挤出来，斜睨了一眼：“得寸进尺”，说完立刻将他往旁侧推了去。
“请王妃安。”一位妙龄少女抱着婴儿请安道。
“章妹妹，我把衡儿带来了。”
沈氏坐在章一玥身侧的软榻边，从妙龄少女伸手接来襁褓小儿往她眼前一送。章一玥忙往前探头一看，白白胖胖的软糯团子实在是可爱至极，赶快伸手捏捏那露出来的白嫩小手。
章一玥想到他刚出生那日那个皱巴巴的样子，简直与当下天差地别，浅浅一笑，朝沈氏道：“沈姐姐，衡儿好可爱，但是跟刚出生时不太一样。”
“你是想说刚出生时丑吧？我当初也是如此认为的，说来可笑，后来嬷嬷们宽慰我才知晓，刚出生的孩子都是那样。等你以后和王爷有孩子，你就知道了！”沈氏说着话抬眸瞧了一眼目光全在小孩身上的章一玥。
章一玥闻言心里一怔，心想：我和王爷的孩子？随即又在心里摇摇头，虽然自己不讨厌他，但为他生孩子断然不可能。
但是当着沈氏和身旁少女的面，还有不远处站立的戚二和赵泽，她又不好这么直白说些什么，只得勉强朝着沈氏笑笑。
“沈姐姐，这位是？”章一玥问道。
她先前抬头就已经看见那位女子，只是忙着看小孩来不及招呼，想起上午她也出现在沈氏那群人里，更是有些好奇。
这女子生地极美，尤其是那眉眼，透出有丝娇媚，却又有丝清纯。
沈氏见章一玥盯着身侧站立的人，立刻道：“这是我夫君的表妹，戚绾。”
章一玥了然，原来是戚二亲戚，那戚二本就长的英俊，这表妹果然也是不凡之姿。
虽不知戚绾比自己年龄如何，但见未梳妇人发髻，应是未成婚，又想到赵泽叫戚二为二哥，章一玥便从善如流认个亲戚，称呼道：“戚妹妹好。既是亲戚，便随沈姐姐，唤我姐妹即可，不用见外。”
戚绾闻言，爽朗道：“好的，章姐姐。”
沈氏复又看向赵泽与戚二身后的少年，介绍道：“那位是戚言，我夫君的异母胞弟，娘亲早逝，皇帝陛下怜爱，一直养在她姨娘当今柳贵妃身边，与六王爷或许更熟悉。此次得了我夫君负伤的消息，特意来汤池相聚几日。”
章一玥随着沈氏的目光看过去，戚言品貌非凡，神采英拔，正面带笑容看着自己和沈氏，便也顺便朝着他点点头淡淡一勾唇角作为回礼。
本还想与沈氏再言语，襁褓小儿竟抓住章一玥的手指握了一握，章一玥心思立刻又回到戚衡身上，眉眼一弯开心地道：“沈姐姐，小衡儿跟我握手了！你瞧，真是太好玩了。”
沈氏见她如此欣喜，捂嘴笑笑，道：“你啊，自己早日跟王爷生个孩子逗着玩吧，瞧你对孩子一脸喜爱。”
章一玥闻言再是一惊，没想到刚聊几句，这沈氏又将话扯到赵泽身上。心里一叹：我俩又不像你们夫妻二人郎情妾意才成婚的。
抬眼瞧见那小儿脖子上挂着的金锁，章一玥连忙转移话题道：“没想到沈姐姐你还让衡儿戴着我送的长命锁。”
“章妹妹，我们在泉溪镇时无依无靠，幸得你相助才救了我和衡儿一命，这锁我们当它是衡儿的护身符。后来我们去橙园寻过你，管家说你早已离去。也巧，我夫君辗转来邑都送信，偏又送给了那日与你一同至我家的公子，才知晓他是六王爷。”
沈氏说着话叹了口气，似是想起那段不算开心的往事，抬头意味深长看了对面戚二和赵泽一眼。
章一玥闻言正想问问当初他们夫妻为何隐居在泉溪镇，却不料那戚二已经走来。
戚二见沈氏二次抬头，以为是有所吩咐，连忙向前走了两步，躬身问道：“夫人可是需要什么？”
“夫君，无事，刚巧跟章妹妹聊起那日六王爷去我们家的事而已。”沈氏笑道。
戚二一听是那日之事，开怀道：“哈哈，那日王妃还说王爷是她表哥。”再侧身看向赵泽，讲道：“王爷，当初你若是挑明身份，我也不至于如此戒备。”
赵泽闻言长腿往几人身前跨了两步，挺拔的身姿负手站在戚二身边，看了章一玥一眼，道：“戚二哥勿怪，当时本王重伤未愈，多有不便。”
戚二道：“不想当初王爷与王妃早就相识。王爷当初重伤？那可是王妃救了王爷？”
赵泽道：“正是。”
沈氏道：“要不怎么说是缘分呢？章妹妹，亏得你心善，才成就了你与王爷一番佳缘。”
章一玥闻言心里五味杂陈。
佳缘？
她可没有想过要救个人当夫君。
若是救的不是这天家之人，自己对夫君倒是还有几分选择，偏偏是救了他，别无他法。
如今就是连自己也不清楚这算不算佳缘了。
这几日放松的心思，突然被这些言辞穷追不舍，许久没有泛出的酸楚，再一次漫上心头。
外人面前不好表现，章一玥只得收了眼底一丝落寞，再一次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各位，入席吧。”赵泽邀请道。
午膳早已经备好，众人闻言便欲往餐桌走去。
沈氏将怀里婴儿交于乳娘带下去，转身问章一玥：“章妹妹，我来扶你吧？”
章一玥正要应声抬手让她搀扶，赵泽却已经到了近前，沉声道：“本王来抱。戚二嫂自便。”
沈氏拿着帕子捂捂嘴，朝章一玥笑道：“我竟是忘了你家夫君还在，那我先入座等章妹妹了。”说完便起身，由戚二手牵着带着往餐桌走去。她身边的戚绾也随着沈氏走去。
赵泽见沈氏已起身，弯腰道：“玥儿，我抱你过去。”
第五十六章 也不知道忌讳
沈氏先前那一句带笑的言语本就使得章一玥脸上飞红，此刻她再见赵泽作势就要抱起，心中的局促更甚，张口就想拒绝：“王爷你扶我过去吧，这么多人在呢。”
“无妨。”赵泽说着话就抱起了章一玥。
章一玥心下一抖，心想：你总是“无妨”，做这种事脸不红心不跳，也不考虑我害不害臊。
但是她人已经被抱起，也只得勉强靠在赵泽结实的胸口上，在众人意味深长的注视下故作镇定地不动声色，任着赵泽缓缓地将她放在桌边软凳之上。
像是得了沈氏与戚二餐桌上的恩爱行为传染了一般，整个午膳过程中赵泽不断往章一玥碗里夹菜。
实在承受不起赵泽的热情，章一玥在已经吃了许多东西、面前那碗却仍旧还是满满当当的时候忍不住靠近赵泽悄悄出了声：“王爷，你也吃吧，别替我夹了，太多了，我吃不下。”
赵泽只是面无表情继续夹了一个糯米莲藕，道：“你瘦了，多补一补。”
章一玥正在疑惑自己瘦了他怎么知道的时候，沈氏一笑，道：“章妹妹多吃些，调理好身子，对怀孕有帮助。”
一句话更惹得章一玥面红耳赤，她已经有很多年都没有这种被别人一句话噎住的时候，
她有些疑惑，这个沈姐姐，为何从今日一见面就有意无意总在说赵泽与自己二人这些事？似乎在替二人撮合？
章一玥只能尴尬地笑笑，垂眸继续吃饭。
赵泽转眼瞧了章一玥一眼，眸色深沉，举起酒杯仰头喝了一杯。
一顿午膳在众人欢声笑语与章一玥满心疑惑中缓慢而终。
午膳后，在章一玥坚决不让赵泽抱她的坚持下，由芙蓉和木槿搀扶着她去院里最近的那个汤池药浴。
“王爷，我们这个院子有三个汤池，你赶快去泡你的，戚二哥不是还约了你练武。我走啦，晚膳再见！”
章一玥双手搭在婢女们的肩膀上，十分满意的驱赶着那个脸色已然有些黑沉的六王爷。
赵泽只得悻悻地迈向那另一个汤池，心里直后悔：为何自己就没有选那只带一个池子的院落？
虽是药浴，因是太医院精心调配，水里均是对身子和皮肤十分友好的药物，味道也是舒适好闻的香味。
俪池又常有太医驻守，章一玥腿上的竹夹不用解开便可以直接进水，等泡好再唤太医更换便可。
来到四周围了飘渺纱帐的非常隐蔽的汤池，章一玥便毫无顾忌脱掉了鞋袜和外衣，反正泅水她也算轻车熟路。
脚一进水，那暖意便瞬间传遍全身。
她开心地惊呼一声：“芙蓉，没想到秋季泡这温水好舒服！原先还以为夏日在那泉水潭就够好了，没想到这汤池也很美妙。你俩要不要来一起泡泡？”
章一玥坐在白玉池内的玉阶上，半个身子在水里，露着半身雪白和白藕般的手臂转身邀请着二位婢女。
芙蓉和木槿哪敢跟她一起？木槿连忙摆手拒绝。
芙蓉在章一玥身前一向大胆，但却记得自己身份，又不是在泉溪镇还能跟主子一起整日放肆，这可是皇家地盘，大不敬之罪可不那么容易逃避。
“夫人，你自己快泡吧，这汤里可是有药的，我和木槿又没有受伤，不适合！我等会去给你做几个芙蓉糕端来，然后把你的话本子放边上，你可以边泡边享受。”
芙蓉最知如何诱惑主子，这么一讲，章一玥立刻眉眼齐飞。
“好！那你快去做，我现在自己泡泡，这池子挺大，说不定还能泅泅水。等会你端来我正好歇着看话本子。”
“夫人，你那腿伤着呢，不要折腾了。”芙蓉一阵担心，伤着腿她还停不下来要泅水。
“不影响，手臂动动就行，我不往深处去。你别啰嗦啦！快去做芙蓉糕，我想吃了。”章一玥再次开始赶人。
二位婢女一走章一玥迫不及待就整个身子没入水中。
因为顾及腿上的伤，她只得手扶着圆形玉台边缓缓游着，所幸水中身子轻，待到适应了后就用不着扶，能用双手慢慢在水里向前滑动。
一个人在汤池里沿着圆形池子游了几圈，也算玩地不亦乐乎。
可惜她今日实在起得太早又泅水消耗了不少体力，游了一刻钟不到身子就有些疲惫。玩了会就又回到入口，侧身靠着那水中特制的软枕消停下去。
靠了会不知不觉困从中来，便抬起没有乌青的右侧手臂放在玉台边上，枕着软枕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身后就传来不急不慢的脚步声。
“芙蓉，等你等地我太困了，我再睡会。芙蓉糕和话本子你放边上吧。”
章一玥眼皮也不抬轻声说着话。闻着汤池里淡淡的香味，半截身子没在暖暖的水里，还有脸上微微的风吹着因热水闷红的双颊，只觉舒适无比。
来人脚步未停，踩在玉石阶梯上一步步缓缓朝水里走进。
章一玥本觉得有些奇怪怎么芙蓉不做声，但感觉水里有涟漪便认为这丫头悄悄进了汤池浸泡不便声张，也就放心睡了过去。
待到梦醒睁眼，才发现，哪有芙蓉身影？
赵泽那冷峻的侧脸动也不动，阖了目，直挺挺就那么坐在身侧！而且，上身又是不着片缕！
章一玥惊吓地双目圆睁，头“唰”地就抬起，正了身子，瞧人闭着双眼，下意识就要起身提起本就只遮了半截身子的薄裙快快溜走，可是身子正要一起，伤了的脚却使不上力，站也站不起，“咚”一声又坐了回去。
溅起一些水花，打湿了本已经干了的脸蛋和身子。
“你醒了？”
章一玥正在懊恼该怎么出去，赵泽低低沉沉的声音便传到她耳朵里。
“嗯。”
章一玥连忙转身背着赵泽，至少让他看不到自己脸下方的光景。
“王爷，你为何过来？为何不去自己那个汤池？”
章一玥有些生气，语气也不客气地染上三分怒气。
这人明明就有自己的汤池，为何要跑来这里同自己一起？孤男寡女，也不知道忌讳！
虽然，是夫妻……
第五十七章
“那池子太冷，冻地我难受。”赵泽瞧着那滴着水珠的后背说道。
一滴水珠从她那挽了起来的青丝下方雪白的脖颈往下滑着，滑到正中间的脊背后遇到了另一滴，两滴一起慢慢再滑了下去。
“你唬谁呢？都是一个地里流出来的，为何你那水冷？”
章一玥不信赵泽那一套说辞。
“我没唬你，太医说了，那池子汤浅，玉石又多，流进去没多少一会热度便散了。偏巧我这伤口受不了冷，所以就起了。不信我抱你去试试。”
赵泽难得一次说这么多一通话，平常三言两语就结束了，今日解释地如此详尽，话还说地不急不缓十分平稳，使得章一玥默默信了几分。
可是她不想跟他一起浸泡，自个肩背胳膊都露着，怎能又让他瞧了去！
“王爷，我要起了。你先出去，让芙蓉木槿来扶我。”章一玥继续背着人说道。
赵泽抬手揉了揉眉心，语带遗憾地道：“哦，方才我见他们没事，顾念今日起的早，打发他们休息了去。恐怕一时半会来不了了。”
章一玥一听立刻炸了毛，微微侧脸向他，高声道：“你故意的是吧？”
赵泽也不撒谎，慢慢往前挪了挪身子，在那被他捏到乌青的地方吻了一吻，鼻腔“嗯”了一声。
突然的触碰使得章一玥措手不及，忙转回头，不自觉就缩了缩肩膀。
这还没完，正当她以为那赵泽就是轻轻碰碰就走时，那沉沉的脑袋却实实地压在了她的肩头上。
章一玥立刻就僵住了身子，不知这是何意，不知该如何反应。
“玥儿，对不起，那日我太冲动弄疼了你。”赵泽在她耳边低低地说道，那热气又扑到章一玥耳朵里，惹地她耳朵一阵痒痒，慢慢染成一耳绯色。
赵泽伸出双手将那带了茧粗粗的手掌覆盖在章一玥细白修长的手背上，握了一握，章一玥整个人便背着他被他围在了怀里。
赵泽的所有的动作都轻柔至极，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像是怕章一玥抗拒似的。轻柔又缓慢，使得章一玥虽然对两人的动作有些不适，却也默认同意了他这么做。
章一玥的后背贴着胸膛，肌肤贴着的感觉甚是奇妙，那胸膛的灼热她在几个月前落水那日便已经知道，此刻贴着还是十分滚烫，她一想到曾经无意间见到过的样子，立刻羞到满脸通红。
“玥儿，中秋那日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本想改日给你讲明身份的，第二日便出门去除乱，再之后受伤，昏昏沉沉躺了好多日，除了梦里一遍遍跟你解释，别无他法。”赵泽在章一玥耳边低声讲道。
章一玥听得这一番解释联想到那日他是有话“改日定给你一个交代”，又想到之后传出六王爷身负重伤之事，心里便也信了几分。语带关怀地问道：“你为何伤那么严重？不是相传朝廷早有准备吗？”
“他们人多，这点我没有预料到，我那三哥花了大力气招兵买马，故而这一仗打地有些艰难。不过幸好我活着回来了，才能娶了你。我好欢喜。”
赵泽说完话，用那精雕细琢的脸蹭了蹭章一玥的细嫩脸蛋，跟猫儿蹭到主子似的。
“王爷，你别动了，好痒啊。”
章一玥讲完话咯咯笑了起来。本来赵泽一说话她的耳朵就有些痒，现在他那有些浅浅胡茬的下巴在她脖子和脸颊上一蹭，又是一阵痒痒。
赵泽见章一玥一笑，心下欣喜，更想再去蹭蹭，伸头就往她脸上、鼻尖上、额头上、脖子上蹭去。
章一玥被这猛烈地一阵攻击，更是笑地前仰后合：“哈哈……王爷你别闹，好痒啊，哈哈哈哈……饶过我吧，别蹭了……”
她说着话身子不断躲避着那磨人的大猫，躲着躲着被赵泽顺势一掰，身子便正正对着了赵泽。
二人一时有些无言，空气静了半天。
章一玥再见那凹凸的胸脯，有些害羞，撇眼垂眸不敢再看。
赵泽见她如此，伸手轻轻将她的脸再慢慢掰了回来，使她那浓睫下水波流转的眼睛能看着自己，认真地问道：“玥儿，你信我讲的吗？”
章一玥想了想，朝他点了点头。经过这些日，她现在已经完全相信赵泽那日的话是真的。
“上次你讲，嫁给我不抗拒也不觉委屈，是真的吗？”赵泽又认真的问道。
章一玥又想了想，再次朝他点了点头。
她不知道自己对他到底是何种心思，但是除了先前因为误会他有些别的爱好和强迫外祖母们来参礼，她觉得赵泽还是挺好的人。
这些日子，六王爷的他，好像跟侍卫的他渐渐重合在一起了。
跟他在一起，虽然他是王爷，自己仿佛还是可以做先前肆无忌惮的自己，他除了不喜谢世安，其他完全不干涉，好像是默默允许着她自由自在似的。
赵泽见心爱的女子如此，便舒展了如画的眉眼，轻轻将人搂到了怀里。
章一玥也没有拒绝，静静贴着那结实的胸膛，想起先前多次的依靠，心里莫名踏实。
“玥儿，谢谢。我发誓，我一生一世只爱你。只要你愿意接受我，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赵泽的话从章一玥头顶传来，她心里泛起一些暖意和甜蜜，被人珍惜着的感觉实在太好，她不知不觉就已经悄悄沉沦。
对着那颗她紧紧贴着、又能听得见跳地极快极快的心笑笑，柔柔地“嗯”了一声。
那颗心，在听见“嗯”之后跳地更是快，噗通、噗通、噗通、噗通，章一玥怕它都要跳出身子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那颗心的影响，她此刻的心也在砰砰砰直跳。
赵泽伸手轻轻抬起章一玥的下巴，对着她的红唇问道：“可以吗？”
章一玥被他抬着脸，见他神色幽深地对着自己的唇，人虽然是个面冷的人，眼里却是满怀柔情，没有什么神志地微微“嗯”了一声。
赵泽得了允许便立刻将自己柔软的唇覆上了他心心念念的红唇。
他闭着眼用唇贪婪地吻着红唇，在唇边细细密密地吻了一阵，满足地吸食着那唇上的芬芳。
同样闭着眼睛的章一玥被那唇在嘴边磨了好一阵，吻地她都快化掉了，呼吸也没有那么顺畅。
赵泽轻轻抬起水中的膝弯，将章一玥轻而易举就放在了自己腿上坐着。突然高了一些的章一玥这才察觉先前高高昂着的脖子埋下了一点，现下好受了些。
章一玥没有这种经验，只知道话本子里的人也是要接吻的，具体怎么做她一无所知，所以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回应。
但是被赵泽的唇缠地实在是太紧，她呼吸再次不太顺，下意识就要张口吸气，可是这一张，一个柔软无比的东西就从牙齿外进了来，伸进了她的嘴里。
她立刻就懵了，睁开了水蒙蒙的眼睛，这、这、这是什么？
她还来不及反应，那柔软便舔了一下她的舌头，然后又卷了起来舔了一下她的口腔上方和周围，她立刻就被那柔软缠到瘫软……
轻轻的“咔嚓”一声突地传来。
第五十八章 王爷已经手下留情
“谁？”
赵泽离了瘫软的章一玥一声怒吼，一只手放开她，抓起玉台边的几颗果子一把扔了过去。
“啊！”一声尖叫在随风轻飘的纱帐外响起，纱帐已然破了几个洞。
赵泽伸出长手取来玉台边章一玥的衣裳，立刻严严实实捂上她露出的肩背，压在自己怀里。
怒声道：“滚进来！”
一位粉色衣装的女子左手捂着右胳膊瘸着腿慢慢进来，跪在离二人不远处。
待看清来人，章一玥脱口而出问道：“戚妹妹，怎么是你？”
“我、我想来找章姐姐说说话，不知王爷在此。”戚绾畏畏缩缩地回着话。
“为何不通传？”赵泽厉声问道。
“回六王爷，没有、没有见到侍婢。”戚绾继续答道。
“为何鬼鬼祟祟？”赵泽仍旧厉声问道，眼神凶狠地盯着那有些颤抖的身影。
“我……”戚绾声音极为细小，讲了一个字便讲不下去。
章一玥一看，虽然看不见戚绾的面部神色，但她脸和耳朵都是通红的，再想想方才自己与赵泽所做之事，立刻明白那戚绾定是瞧见了二人场景。
撞见这种事，连自己脸都似是烧了起来，谁还能大摇大摆进来不成？
章一玥抬眼看看身前之人那光洁的身子，又抬头看了看赵泽的神情，赶紧伸手扶着那光洁的一只胳膊说道：“王爷，你快去穿个衣裳。戚妹妹这来找我说话，你还将人打伤了，出去叫个太医再进来。”
赵泽埋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子，正想要说个“无妨”，抬头又见章一玥那羞到通红的脸和恳切的眼神，遂向她点了点头。
“玥儿，你别动，我等会来抱你。”赵泽说道。
“好。我知道了。”章一玥回他。
赵泽轻轻将章一玥从自己腿上放回玉阶坐好，“唰”地一声站起，大步就朝玉台外走去。
章一玥本就看着赵泽，他这一起身，半身光洁不说，那本就是白色的裤子一沾了水全贴在腿上，轮廓分明，连里面亵裤的轮廓也都能看到，他一转身，那结实又挺翘的臀部就直白地摆在她不远处。
章一玥连忙抬手捂了自己燃烧着的脸，心道：你这样跟不穿有何区别？
赵泽却不觉得这身打扮有何异常，就是不着片缕也没有影响到一丝一毫他冷冽又高傲的气息。
一站起身他便习惯性将手负在身后，长腿走了几步，湿啦啦地站在那跪着的戚绾身旁，定了几瞬。
戚绾只觉有千金重压压在身侧。
赵泽想跟章一玥再说句话，一转头就见她又抬手捂了自己的脸，立刻意识到什么，挑了挑眉，无声笑了一笑，大步迈了出去。
等了一会，章一玥感觉赵泽已经出了纱帐时才放下脸上的双手。
她看着玉台外那还捂着肩膀的人满怀歉意地说道：“戚妹妹，实在是抱歉，我代王爷与你道歉，王爷是练武之人，平常对这些事情比较敏感，今日才会突然出手。稍后太医就过来帮你医治，你快别跪了，别再伤了膝盖。”
戚绾这才稍微抬起头，慢慢站起身子，可是刚一站起，那只腿吃痛就又倒了下去，只得就那么坐在地上不言不语。
章一玥见状更是心急，无奈自己又走不了，只能再次出声道：“对不起，戚妹妹，王爷下手没轻没重的，你定是很痛。我再次代他向你道歉。”
戚绾缓缓抬起头，柔柔地说道：“章姐姐，是妹妹不好，擅自进来了‘倾心园’，本打算让你身边的婢女们通传的，可是一个人也没有瞧见。我问了太医，说是你在内我这才找进来的。怪我不该打扰你跟王爷，才使得王爷发了怒。”
章一玥一见她那泪眼汪汪的样子，再想想她说的“不该打扰”的话，更是肯定她是因为瞧见了二人亲热才慌忙离去惹了赵泽发怒，心里的愧疚更甚，恨不得现在就站起来去将人扶起。
她正愁怎么扶人时，芙蓉和木槿跑了进来，随后穿了月白长袍的赵泽也跟了进来。
二位婢女连忙将戚绾扶了下去。
眼见穿地整齐的赵泽就要直接进水，章一玥慌忙问道：“王爷，你要穿着衣裳进水吗？过会不是又湿了？”
赵泽顿了顿身子，反问道：“那怎么办？我再脱了？”
章一玥闻言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讲的都是什么愚蠢话，连忙撇过红脸去，不再言语。
所幸赵泽没有再为难她，进水搂着她的腰身就将她抱了起来，出了汤池，放在不远的软榻上。
“我让人来给你换件衣裳。”赵泽凝视着章一玥讲道，伸手取了软榻上的巾被披在章一玥身上。
章一玥点了点头，道：“王爷也去换一件吧，免得过会得了风寒。”
待到章一玥穿戴整齐再进厅内，眼前早已到了一众人，沈氏、戚二世子和那戚言不知从哪里得了消息也都纷纷赶了来，还有一大批奴仆，本是宽阔的厅子却显得有些拥挤。
赵泽安然坐着，而戚绾也坐着凄凄惨惨地哭着，沈氏正在她身旁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其余众人个个都站着。
众人齐聚使得章一玥更是羞愧。
无冤无仇地，那赵泽几个果子就将人打伤，还是个一看就娇娇弱弱的女子，那胳膊和腿上现在被那白白的绷带缠着，竟然和自己的腿别无二致。而那被打的缘由又难以启齿。
“禀六王爷、六王妃，戚世子、世子夫人，戚姑娘的伤势不算严重，未伤及骨头，只是破了层皮需要好好修养，想来王爷手下留情，并未使力。戚姑娘还请好好修养。”
太医向众人拱手道。
“退下吧。”主座上的赵泽毫无情绪的话传出。
坐在赵泽身旁的章一玥侧头看了一眼，那翩翩俊朗的面上还是一如既往冷淡的气度，此刻太医已经退下，他却坐着一声不吭。
她本想叫赵泽先给人道歉把事情压下去，毕竟是他伤了别人。
可一想，他毕竟身份尊贵。
若是平常人家，作为妻子当面跟夫君讲几句倒是无可厚非，可赵泽又不算普通夫君。
如今下面的几位都是外人，她这一当众开口，赵泽若是碍于情面听她言语给人道歉，别人如何看这位身份尊贵的王爷？被王妃驱使才给人道歉？
而且那赵泽又不像能碍于情面做事的人，他若是还是不道歉，那她的开口起不到作用不说，还白白惹自己一身难受。
于是到了喉头的话又被她忍了下去。
第五十九章 一场闹剧
戚二世子子打破了沉默：“六王爷，我这表妹无心之失扰了王爷清静，还请看在她初犯，饶了她吧。”
赵泽没有言语。
一声爽朗的笑声传来：“哈哈哈哈哈哈！六哥，你不能只对着嫂子怜香惜玉吧，人家戚绾也是个娇弱女子，你这么三瓜两枣给我这表妹破了几个大口子，你让人以后嫁人怎给夫君解释啊？”
是戚言在讲话。
戚言从小养在柳贵妃身侧，虽然姓戚，却又如皇帝半个儿子一般，常跟着六王爷和太子混，一向对几个皇子口无遮拦。
戚言这么一说，章一玥心里的愧疚更甚，是了，那还是个女子，太医说破了层皮，戚言说破了几个大口子，姑娘家细皮嫩肉的留几个疤痕，以后可如何是好？
她看向赵泽。
他不开口，她摸不准他心里的真实意图。
虽然近日两人有了一些亲密的行为，可是论了解，赵泽那清冷孤高的性子，这才短短一小段时间，要怎么了解？
赵泽似乎感应到章一玥的目光，他转头过来与她四目相对，可是即使如此，章一玥也看不清那虽然噙了柔情却仍旧深若寒潭的眸子。
也就短短对视了一小瞬，大庭广众，别人又等着回应。
赵泽伸手握了握章一玥的手，随即站起了身。
那长身一站，气势比他坐着时又更高了好几层。
章一玥有种不详的预感，赵泽这样子不像会吐出什么好言。
果然，没有什么道歉，赵泽走到那戚绾身前，站立不动，声音低沉却又十足威严：“你，见到了什么？”
“我，我，我什么也没见到。”戚绾一边抽搭着，一边回着话。
“是吗？你听到了什么？”赵泽又问，气势威严。
章一玥虽然只是看到了他的后背，却又觉得他的脸此刻肯定更冷。
她不合时宜地想到他们在闻香寺求签后她玩笑地说他“你这么冷冰冰的，女子怎么会欢喜你？”。如今他还是那样冷冷的，不知为何，她却觉得自己有点在动心。或许是因为，她感受得到，那冷面之下，是一个灼热的对着自己跳动的心。
“我只是看到王爷和王妃在汤池里，其余什么都没有听见。”戚绾再次开口，已经改口，那头垂地低低的，仿佛每说一句话就生怕被六王爷抓到什么把柄。
“当真？”赵泽又问，威严的语气不变。
“是。”戚绾又抽搭了一下，缩着头回复。
“本王与王妃正在说体己话，你却突然出现，扰了本王心情，本王实在不悦。”
赵泽没再逼着人发问，可是说出的话却让人更加寒凉。
章一玥一听赵泽的话，心想：那时二人正在亲吻，莫非赵泽是怪戚绾打扰了他？
不过，这确实还是二人第一次如此，连她自己那时也才将将体会到唇齿相依的感觉，还没有品味出具体什么滋味，就被赵泽那一句“谁”打断了去。现在想想，多少也有一些不太满意。
“臣女知罪！”戚绾跪了下去，连忙认错，连称呼都变了，眼泪这才收住。
她明显感受得到身前之人身上的怒气，与他在池里那温柔至极的模样天差地别。
“本王只是给你一些教训，并未要你性命。本王王妃已经两次与你认错，你却还在这里哭哭啼啼，不懂见好就收，可是认为本王王妃的道歉理所当然？”赵泽又问。
这一句倒是将众人的目光从一站一跪的二人身上引到了章一玥身上。
章一玥是全皇城都知晓的冷酷的六王爷破天荒笑眯眯欢欢喜喜亲迎回去的六王妃，传言宠爱至极，日日捧在手心里。今日从下了马车还没进汤池大门六王爷就一直抱着王妃形影不离，更是应证了那些传言。
按理说是人都要对她敬重三分，毕竟那六王爷又不是个好惹的。
如今这戚绾不仅不忌惮，按六王爷的意思是六王妃已经两次跟她道歉，这也太令人不可思议！
而且分明是戚绾未经通传进了人家夫妻的汤池，汤池本就不是开放之地，无论看到还是听到什么，都是二人秘密，擅闯本就逾矩，刚大家进屋时那戚绾却一直在哭，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赵泽一席话众人立刻明白轻重，看着戚绾的眼神也变得意味深长。
戚绾不得不收了获取同情的眼泪，认认真真地道歉了一句“臣女有罪”，趴在地上不敢抬头。戚二世子与戚言也没再说话。
静默了半刻，空气中有些许尴尬。
章一玥想张嘴，又不知道该怪戚绾好还是怪赵泽好。怪赵泽她又有点舍不得。怪戚绾，去怪个陌生人算什么事。
最终还是沈氏朝纠结中的章一玥走了去，替人再次道歉道：“章妹妹，我这表妹不懂事，扰了你们，如今你还纡尊降贵几次道歉，可真是对不起。看在我的面上，请王爷将她饶过吧。”
章一玥见一场本不算大的事情，如今被赵泽这么一讲搅扰地大家都不得安宁，一会戚绾哭一会戚氏夫妇求情，一会戚言也是抱怨，来来往往今日就总共认识了这几人全部搭上了。
往后这些天怎么也还得见面，还要相处，今日若是被赵泽责罚地太过，自己心里也不会好受。
章一玥便就着沈氏的道歉，想把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她轻轻皱了皱眉，语带自责地说道：“沈姐姐，戚妹妹本是受我邀约来找我讲话的，是我不好，忘了与王爷知会了，故而王爷才打发了通传的侍婢。如今造成了一场误会，说到底也是我的责任。所幸戚妹妹受伤不严重。既然是一场误会，那便就这样吧，戚妹妹受了委屈，还请你带回去好好照料。过两日等戚妹妹身子好了，我在与她讲话。”
说完朝着跪着的戚绾轻轻一笑。
沈氏闻言心下了然章一玥的好意，拉着章一玥的手拍了两下，感激地点点头，便转身朝那戚绾走。
沈氏走到赵泽和戚绾中间，朝赵泽福了一礼，虽未言语，但还是站定原地用眼神请示了下。
赵泽从章一玥开口就侧耳倾听着，如今一看她在大家面前分明是撒谎好意帮那戚绾美言了一番，立刻明白她想放过那个打扰二人清净的人。既然她不愿，那自己就不要再继续质问，毕竟章一玥才是他最在意的人。
他朝沈氏看了一眼，不再言语，微微点了点头，随即立刻转身回到了章一玥身边坐下。
章一玥见赵泽那十分不友好的脸，悄悄伸手握了他的手，朝他笑笑，赵泽面部这才有些松动。
“王爷，我想休息会，要不请大家回去了吧？”章一玥说道。
“好。都下去吧。”赵泽一句话打发了众人。
一场闹剧最终结束。
众人逐渐散去，章一玥这才觉得方才弥漫在屋里的赵泽身上带出的皇家威严散了一些，这才松了口气。
她今日才知道赵泽真正威严是什么样子，虽然他当时背着她，短短几句问话而已，空气里的那种恐惧却是让所有人都能心下破碎的。
原来，以往她自认为他的凶狠并非凶狠。若真正凶狠应该是如今日那种，一句话就要让人心惊胆颤的。
原来，这么久，他在她面前展示的都是极尽柔情。
章一玥心里不自觉又暖了几分。
赵泽将她搂入怀里她也没有拒绝，就安安静静地靠着。
当然经过这么一闹，最终受委屈的却是章一玥自己。
接下来几日无人再敢靠近倾心园，又给了赵泽全天贴着章一玥的机会。
那赵泽分明食髓知味，有事无事都要向她索吻，章一玥不是每次都能狠心拒绝，就这么被他时不时占着便宜去了。
但是汤池她不再松口让他陪同。虽然她不再抗拒他，甚至有些意外地喜欢跟他拥抱接吻，但是要她那么坦诚，她仍旧是不愿意的。
又过了好几日。
因着日日汤浴和先前的休养，章一玥的腿明显好转，能独自扶着拐杖慢慢走了。
一旦能走，虽然腿还是隐隐作痛，但她明显开怀许多，再也不用事事要人照顾的自由，只有病了复又健康的人才懂的有多么珍贵。
但是这件事却使得赵泽没有那么开心，他再也没有正大光明的理由可以常常抱着章一玥出入。
就连这几日她常去找那沈氏也不远他再抱着过去，而且带个芙蓉就走。
“王爷，我要去找沈姐姐聊天，看看衡儿，你去不去？我吃了晚膳再回来，你若是不去，就不用等我。”
章一玥扶着芙蓉的胳膊站在汤池边，朝水里的赵泽问道。她本是想一个人直接去的，又怕等会他起来后找不到人着急，便特地来说声。虽然她也不抱期待赵泽同去，但是问他一声也算礼貌。
“不了，你去吧。”赵泽从汤池里转过身看着章一玥说道。
他不喜欢那个小孩，有一次那沈氏硬是将那小孩塞他怀里，他刚刚接住，那小孩就突然哇啦啦大哭出声，一副他穷凶极恶的样子。
章一玥说他：“王爷，襁褓小儿都知道你那脸冷着不讨喜，你要不对他笑笑试试？”，于是他看着那小孩勉强挤了一个笑容，哪知那小孩先是停了一瞬间，然后二次猛烈的放声大哭，生生哭地比第一次还要凄惨万分。
沈氏和章一玥见状笑话他“那笑比哭还难看，怪不得衡儿吓哭了”。
反而是一到章一玥怀里那小孩就嘻嘻直笑，虽然才几个月大，却一副讨她喜欢的模样。害的章一玥一见到那小孩就跟魂勾走了似的，任他怎么催促，她抱着那小孩就不愿撒手。他一没机会牵她、二没机会抱她、三没兴趣听那些“今天衡儿又对谁笑”“喝多少奶”之类的无聊话，干脆就不去。
知会过赵泽章一玥便带着侍婢们去了沈氏处。
沈氏原是沧州刺史家小女儿沈妍，嫁与戚王二子戚威。戚威兄长买凶欲害戚威之命，世子若死，则其兄便取而代之、继承那垂垂老矣的戚王之位。戚威与身怀六甲的沈妍一次外出进香途中遇袭，夫妇二人为了躲避追杀恰巧躲到了交通便利却又十分隐秘的泉溪镇。又恰巧在早产那日遇到了从外祖母家回橙园的章一玥和赵泽。
许是真心有缘，沈妍与章一玥一见面就有种故友重逢之感，无话不说，亲如姐妹。
“沈姐姐，咱们相见第一日，你为何总是提我与王爷孩子之事？可是王爷请你做了说客？”
二人早就熟识，章一玥今日便提出当日她心里的疑惑，那日沈佳妍可明里暗里说了不少撮合二人的话。
沈妍看章一玥一脸不解，以过来人的姿态笑了笑。
真心地说道：“章妹妹，我瞧的出来，六王爷心中有你，他看你的眼神不一样。只是你或许还不知道自己是否喜欢他而已。我跟我夫君也是如此过来的，刚成亲时我什么都不懂，他做了许多我都没领情，他除了我谁也没有娶，一心一意待我。直到有一日他被人下毒奄奄一息之时我才恍然大悟，我早就倾心于他。”
“啊？被下毒？可是那位戚大所为？”章一玥问道。
“正是，妹妹，那时候他看起来快死了，我心痛不已。心想，要是他去，我也要跟着去。不过说来命好，他最终康复了。然后我们才有了衡儿。”沈妍说道，面上染了些愁绪。
“沈姐姐我瞧的出来，第一次见戚二哥时他便对你用情至深。那日在卧房，他一心都在挂念你。”
“所以我才想让你珍惜眼前人，六王爷虽然孤傲，但对你可是最温柔的。我怕你失去这一至情之人，最终后悔。”
“沈姐姐不瞒你说，我对王爷还没有其他心思。当初我救他只觉得该救，救了后也没想着嫁入皇家。他是个好人，嫁于他我自然不后悔，可是让我现在就为他生儿育女，我还做不到。”
“我那日也只是好意，没有别的意思。等有一日你明白自己心里有他再做这些不迟。若他真心于你便不会计较这些，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谢谢沈姐姐。我娘是为了我爹才耗尽心血而亡，我不想如此。若他不值，莫说贵为皇子，就是贵为最高那一位，我也定不会委予身心的。”
“你也是至情至性之人。他日若他负你，你记得还有我，来沧州寻我依靠，如何？”
“是。若有那日，我定会找姐姐。”
章一玥与沈妍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体己话，待到吃完晚膳，沈妍才陪着章一玥回了倾心园。
一进园里，章一玥就发现今晚有些异常，平常这个时辰赵泽应是泡完了第二次药浴在书房，今日除了他浸泡的那个方向有明灯外，其余地方却有些昏暗。
第六十章 炙热的表白
外出本就简单，加上俪池是皇家之所不缺人伺候，从王府出来时章一玥只带了二位贴身侍婢，赵泽身侧不喜有人，除了章一玥的婢女便只一些王府搬行李的小厮。
“木槿，你去书房看看王爷是否在。”章一玥吩咐道。
木槿得令速速去了书房，片刻后又回了来，回道：“王妃，王爷不在书房。”
章一玥心下又生了疑虑，满园静悄悄地出奇。由着芙蓉扶进了大厅，再寻了一圈仍旧无赵泽踪影。
若是以往在王府，她是无所谓的，赵泽愿意在哪便在哪，她根本不会上心。
可是最近几日日日相处，似乎形成了一种他本就在身边的习惯，现下对方突然不在眼前了，就会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沈姐姐，你先坐会，我去看看汤池，许是王爷泡了太久忘记了时辰。”
章一玥朝着陪同她回来的沈妍讲道，本是要送她几个话本子看的，如今一进屋没有见到赵泽，章一玥心下其实有些担忧。
赵泽的伤口她日日见，尚未愈合。
如今又是仅仅他一人在倾心园，若是出点什么意外，可如何是好？
想及此，得了沈妍点头的章一玥便瘸着腿一摇一摆快步走向连通赵泽汤池的那个小厅。
因着汤池周围均铺设了特意防滑的白玉砖，温热的水流在入口处便有，这入口的温水一来能清洁脚掌，二来能使得人先习惯那温度。从小厅去汤池，需得先脱掉鞋袜再进，去也方便，回来穿上也方便。
章一玥被芙蓉伺候着脱了鞋袜便往汤池走进。
拨开那纱帐，章一玥和芙蓉二人迈脚而进，因着汤池四周明灯已点上，池内风景尽收眼底。
就是那轻轻的一迈进，章一玥却突然定在了原地。眼睛像被什么东西刺到一般，本是在焦急担忧山巅的心也陡然坠了下去，一怔。
她本能地就转身，像是撞破了什么惊天秘密立刻就要抱头鼠窜。
因为那里是一男一女。
赵泽在池中，光洁的半身靠在池边，池外在他背后是一个半露衣衫的窈窕女子，双手正置于他肩上轻轻揉捏。
不仅如此，那女子紧紧贴着赵泽的后背，手正从肩上往赵泽身前抚去。
章一玥转身掀纱欲走，不料随她来的芙蓉拉住她的胳膊，没好气地问出了声：“王爷！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们夫人？”
闻言章一玥一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丫头怎么就不懂？
“芙蓉，住嘴！走，扶我回去。”章一玥赶紧制止。
可是没有任何作用。
那明显是受了什么刺激的芙蓉双目圆睁瞪着池里的人，死死抓着章一玥手臂不走。
“玥儿，捏地好好的，你去哪里？”赵泽闻言，立刻问出了声。
问了后才反应过来刚刚她的声音并不在自己身侧，而是从背后有些距离的地方传来。
他立即转头一看，原来他背后之人竟然不是章一玥！
赵泽唰一声站起，眼神狠厉，二话不说就往背后那人身上一踢。
“啊——”
一声痛彻心扉的喊叫从汤池那处传来，本已经转身了的章一玥心生奇怪，这才又回转身子瞧向汤池想看个究竟。
本是好好的郎情妾意二人，怎自己一句话便发出来如此惨烈之声？
她转身一看，半露身子倒在地上的女子此刻已经捂着肚子，嘴角有血。
竟然是戚绾。
而赵泽还是以往汤浴时的穿着，一条裤子湿透，滴着水站在戚绾身前，眼神凶狠无比。
当赵泽正欲二次再踢脚过去时，章一玥也不知为何下意识就想阻止，想也没想立刻大吼了一声：“住手！别踢了！”
那戚绾定承受不起第二次，一踢，定会暴毙身死。
赵泽闻言这才收了力气。
章一玥有些不解，眼前这是何故？刚刚不是好好的？
赵泽弯腰取了衣衫立刻套上，大步迈来，站在她身前。
“我以为是你。”赵泽说了一句。
“啊？”章一玥不解。
“我以为身后的是你。”赵泽又补了一句，眼里尽是焦急，伸手就握住章一玥的手，生怕她不相信。
他今日第二次汤浴时间久了一些，正闭目养神，忽然背后伸出两手扶上了他的背。就在昨日他还骗了章一玥帮他在肩膀按摩。这手一来他想当然以为是章一玥扶了住，旁人定是没有这个胆量的。若是平素他定能闻出背后之人是否是章一玥，可这汤浴味道浓烈，那股橙花香味直接被药味掩盖了住。
并且他还问了一句：“玥儿，你回来了？”背后的女子没有回应，只是掰过他略微侧的头，从背后贴住了他。那一刻他甚是满足，章一玥从未如此主动贴近他，于是继续闭目享受起这份餍足。
沈妍与其侍婢听到汤池这边的女子尖叫闻声赶来，以为章一玥遇到了什么危险，匆忙地连鞋袜都未脱，掀开纱帘急急而进。
看到眼前这一幕，极度不可置信！
沈妍立刻往前一步站在章一玥身侧，脱口而出问道：“戚绾，你怎在此？”
“找死！”站在章一玥对面的赵泽狠声说道。
讲话也不看那戚绾，继续看着章一玥，嘴里尽是焦急：“玥儿，你相信我，我真的以为她是你。”
章一玥还在刚才的懵怔中没有回神，被赵泽急急说了两句才清醒。
她刚刚其实并未在意赵泽是否跟什么女人在一起，只是那一幕在眼前突然觉得有些荒唐，她下意识就想转身而已。
现下再听赵泽说了三次“我以为她是你”，才知道赵泽这是怕自己有所误会。
她心下突然生了一些愧疚，这赵泽急急慌慌地解释，慌里慌张的样子，与自己太坦然实在大相径庭。她有些后知后觉，被赵泽接连解释了几次，这才感觉自己心里也有一点点当妻子的难受。
抬眼一见，赵泽虽穿了衣裳，但却并未将腰带系上，那胸腹还是袒着露在众人眼前，便知他是急于到身前解释这一番。
章一玥收敛起情绪，轻轻笑笑，说道：“王爷，我信你。先穿好衣裳吧，有什么事过会再说。”说完话就伸手将赵泽的两片衣襟合在一起。
赵泽见章一玥信了自己，心里的焦急才散了几分。
他转头狠狠盯着戚绾道：“跪到厅里去，本王倒要看看谁敢在眼前搞鬼！”
大步一迈路过章一玥等人身侧，伸手怒扯纱帐恨恨地走了出去。对着厅内一喊：“来人！叫戚世子！”
时隔几日，前几日因戚绾聚在一起的人们，再次又聚在了一起。
讽刺的是，为的竟然是那戚绾同一个人。
在等赵泽出来的间隙，坐在坐塌的章一玥心里直直叹气：戚绾那么美，为何偏偏要如此惹是生非？惹谁不好，偏惹这脾气臭的？
那赵泽虽然对着自己算是有求必应，可是对外那就是一头猛兽，你敢伸头来惹，他就敢张口来吃。
想到这里她心里一暖，他对自己还是很好的。
上一次戚绾的擅闯，章一玥本身是不介意的。可是经过赵泽那么一闹，回头她自己想想也觉得有些蹊跷。
一来，她与戚绾并不熟悉，就仅仅见了一次面而已，为何当时她便说是来找自己言语？
二来，那汤池确实是极其隐私之地，为何她不经通报就擅闯？而且明显是进去了的，因为她说过见到自己与赵泽二人在池内。
加上今日在池边，她那一身打扮……
还有，那动作……
莫非？
是看上了赵泽？
想及此，章一玥心下一惊，连眼眸都突然放大了一圈。
确实！只有看上赵泽，这两次的行为才解释地通！原来如此。
着了玄色常服的赵泽大步迈出，径直坐在章一玥身边。
章一玥一看，这玄色衣装一上身，那加倍的戾气便扑面而来，她微微皱了皱眉有点不解，赵泽本是准备了无数月白色衣袍的，为何今日选了玄色？
赵泽穿白色衣裳是因章一玥曾经说过一句“王爷穿白色比玄色好看。”当时章一玥说那话是因为赵泽天生冷脸，穿了玄色更是显得高深莫测，那种高深让她觉得他浑身有种难以接近的冷漠，而且玄色总是透出更强的恐惧感。反而月白色不同，更多是衬托出他的清冷干净。
赵泽一出现，一众人等皆不敢直视。连章一玥心里都有几分害怕滋生。
但她还是拉住了他的手，先稳住他的暴戾：“王爷，有话好好说，莫动手。”她可不想在这屋里出人命。
赵泽反握了她的手，点了点头。
“讲！”
赵泽未管那吵吵嚷嚷的“请六王爷安”的见礼，也未搭理其他任何人，开门见山就朝着戚绾劈头一问。
戚绾已经穿好了衣衫，神情黯淡地跪在了地上。
众人悄悄回身。沈妍与戚威坐在东侧圈椅，戚言坐在西侧，奴婢们奉命皆已出去。
也就六个人在而已，却又让人觉得这里将有一场庞大又骇人的血腥。
戚绾跪在那里，人还痛着，既然事已至此，自己便直言不讳，豁出去求个机会，心一狠，便抬头看着赵泽说道：“王爷，臣女心悦王爷，愿意随侍在身。”
一句话如此直白，让众人一下心惊。
连章一玥也诧异，她猜到了她的心思，却没猜到这女子竟如此大胆当众求爱。
戚绾可不是身份低微的丫头侍婢，堂堂戚王侄女。戚氏虽是皇帝陛下母家亲戚不及赵氏高贵，但是也是实打实的皇亲国戚不说，戚氏还是被陛下赏赐封了王的，有着无限隆恩。戚绾姿色出众，嫁人必定是嫁与名门望族。如今当着大家的面这么一讲，这事可如何收场？
这一句让赵泽也有些噎住。就在他刚刚去换衣裳的当口想过各个原因，他也不是没想过这戚绾是要勾引他，可转念一想，只是相识几日而已，并不至于。
“表妹，你在说什么胡话？”戚威立刻站起身，维护道。
作为戚绾表哥，此刻若他不开口别人更不好言语。刚下人急急通传六王爷召见他还在疑惑，近日赵泽与他练武算是比先前更相识，有何事需要大晚上去一趟的？
戚绾闻言转头看向戚威，眼神坚定。
说道：“表哥，我没有胡说。原先我以为你就够好了，可是你娶了嫂子，我从未表达过。可是到了俪山我才知道我真正喜欢什么样的！我就是喜欢六王爷，从见他的第一眼便喜欢。我就想跟着他，伺候他！”
戚绾越说越激动，声音越说越大，说到后面身子都在颤抖。
戚威目瞪口呆，“原先我以为你就够好了”，不就是这表妹还对自己动心过吗？
沈妍倒是撇嘴笑了笑，她心里明白，戚威那表妹正是对自家夫君有别的心思这次才从沧州赶来陪着他们。表面上是代戚威的姨妈一家过来看望，实际心思沈妍都懂。
“哎，六王爷你也敢肖想？胆子够肥。”
圈椅里稳坐泰山的戚言面带讥讽讲道，一手转着茶杯，眼睛盯着地上的戚绾。
戚绾闻言头转了一个方向，看了威言一眼，又看向上座的赵泽，道：“我不要名分！只要六王爷要我，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不知廉耻！”戚威大怒一声，没有想到戚绾竟然能如此露骨。
“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表哥你不是也对嫂子死心塌地吗？若是为了嫂子你不是也可以不顾一切吗？”戚绾朝戚威说道，更加激动。
“这一样吗？她是我夫人！”戚威道。
“有什么不一样？你喜欢嫂子是因为她是她，不是因为她是你夫人才喜欢的，不是吗？我也一样，我喜欢王爷就是喜欢这个人。我不要成为他的什么，只要能在他身边就好。”戚绾激动道。
一句话震住了众人，空气里静默了许久。
章一玥侧头默默看了赵泽一眼，他仍旧坐地笔直，面无表情，双眼盯着虚空。心想：遇到这么炙热的表白他还能如此淡然，也是够厉害的。再想想当初在西城楼，赵泽不过短短几字而已自己就懵怔地回不过神来，前几日也是，他也就说了两句话，自己就让他吻了，自个可真是够不争气的。
章一玥心里默默嘲笑了自己几瞬，再转头看那戚绾，心下就生了几丝佩服。
如此刚烈的女子，难得。
戚绾本是紧紧盯着赵泽，余光瞥见他旁边的章一玥转了头，才把目光放在章一玥身上，现下那章一玥正好也看向自己，四目相对，戚绾心里一个念头闪现，便一个俯身叩首，迅速再起，说道：“请章姐姐成全，我不要名分，不跟姐姐争抢，只愿进府与王爷为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