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让你知道你夫君是谁！
等到第十日沧州城内疫情开始控制住不再蔓延，由于黄家一批粮食与成州一通救援到达粮食也不再短缺，赵泽才从外匆匆赶回刺史府。
他想着马上要见章一玥不能这个潦倒样，百忙之中还在马车上匆匆刮了那比魏鹏还恐怖的糙汉胡子。再想到立刻就能拥她入怀，整整半个月的思念终于可以缓解，不知不觉笑了起来。
哪知刚在刺史府门口下了马车，脸上眼里的笑意还未收敛，便被一声急切的“姐夫”掐地戛然而止！
黄立超每日都在大门口台阶上等，终于在第十日见到一身玄色的赵泽下了马车，他赶紧跑过去，以一贯大嗓子急急地吼道：“姐夫啊！我他妈终于等到你了！我姐还在北门城门口，你快去接她！快点去！”
赵泽一听如五雷轰顶，极度不可置信，连那平常十分平静的脸上也浮现出毫不掩饰的恐慌。
“你说什么？玥儿在城外？”
黄立超边推赵泽边吼叫：“等你十日了！我他妈进城当晚城门关闭，你快去，别说废话了！守城的一堆狗日的不让我他妈出去。”
赵泽没有时间思考黄立超嘴里脏话连篇，二话不说，赶下马背上的魏鹏，翻身上马直直往北城门外狂奔，一颗心七上八下不安至极。
他早就知晓各个城门口还有灾民，已安排人员去设了粥棚救济，尽管如此每次上报冻死饿死之人仍旧是庞大的数字。
本是以为当初与粮车一起回来的是章一玥，哪知是黄立超！现在章一玥在一堆灾民堆里，还不知生死……
想到这里赵泽心里更是抽地生疼，连甩了无数次马鞭，横冲直撞冲到北城门。
戚言带的粮食顶了三天，虽然平淡了些，至少能勉强果腹。眼见粮食见底正一筹莫展之时，成州的救援到达，第三晚城门口就设置了更大的粥棚，灾民们恰好转移了过去，解了燃眉之急。
章一玥与戚言一行选了人少的地方安营扎寨，安心等待赵泽出城迎接。
但这安下的营寨却并未被章一玥所用。
沧州城关闭第二日，城外灾民内便有人病倒，作为不可多得的大夫，魏大夫立刻前去救治，这一救便再未停止。好在戚言还命人回去取了不少药材，加上城内又派了大夫在粥棚处，才勉强能医治一些病人。
病人越来越多，章一玥与芙蓉将妇人儿童们安排在自己的帐内，整日忙到昏天暗地，连那八岁的燕子也加入了救助之列。
墨雨虽然得了赵泽之令必须寸步不离章一玥，但形势所逼，也只能在帐外驻守，看着她与芙蓉忙出忙进。
那戚言倒是个顽皮性子，带着一帮无人看守的小孩瞎闹嬉戏，俨然成了灾民堆里的孩子王。
粥是他赏的，又因他一句“有钱便是爹”，一堆小孩整日围绕戚言“爹”“爹”叫地十分亲昵。
章一玥的发冠在第二日被好奇的小月把玩就未再还回来，只得散了头发，由芙蓉梳了个简单的发髻。这下那些以为她是男子的小孩才知道这个美得像天仙的人是个女子。
因为那小月只会喊“娘”一个字，不明所以的其他小孩也胡乱地跟着叫娘，谁叫她那么美又那么和蔼可亲。
一时间一堆小孩朝着章一玥叫娘，又朝着戚言叫爹，荒唐至极。
芙蓉怒吼了好几回，我们夫人夫君是在这沧州城内的！可是吼归吼，一群小孩仍旧喊“娘”喊地亲切。
这日章一玥刚从帐内取了病人的汗巾出帐，戚言就跟着一群小孩上了前。
那小月一把抓住章一玥的腿，也不管那脏手糊了章一玥月白的衣袍一身泥，开口就叫“娘”，其他小孩一哄而上“娘”“娘”直叫。章一玥哭笑不得，只得双手将脏物举地高高的，边走边哄着人往后退。
“大家乖啊，往后退一些，让我出来，快退一些。”
可是那小月不仅不松手，双腿还死死地缠了上去。
被一堆小孩叫着“爹”的戚言不得不开口假怒：“小月儿，不可如此，你放……”
话未说完，就被谁随着一句“小玥儿也是你叫的？”一脚踢倒在地，疼地哇哇直叫。
“王爷！”
抬头的章一玥高兴地一声惊呼。
快马加鞭赶到城外的赵泽刚到就看到这钻心的一幕：一堆小孩叫着戚言“爹”，又看着帐里出来的章一玥叫“娘”。章一玥笑盈盈地往旁边走，那戚言还恬不知耻喊着“小玥儿”。
他都顾不上喊一声玥儿，脑子一热，从马上直接一翻便将戚言踢倒在地。
一堆小孩被这一幕吓傻地傻，哭地哭，大部分跑到戚言身后，边哭边问“爹你怎样了？”。
章一玥没管那黑沉到下水的脸，举着两把脏帕子朝那身形笔直地赵泽直直冲了过去，笑嘻嘻地开心道：“王爷，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你好久。”
可是赵泽仍旧在刚才的场景中难受，冷漠地看着章一玥，吼了一声“跟我回去”便拍掉她手里的东西，抓了人上马，飞奔而去。
戚言在身后边痛边大喊：“六哥，误会啊，误会！”
寒风猛烈地拍在章一玥脸上，她睁不开眼睛，马鞍与马肚子因着快速的奔跑也将她本就还未痊愈的腿撞地生疼，她心下那见着赵泽的开心，全部这突然的折磨搅地熄灭。
这还没完，一到刺史府门，赵泽扯下她便一刻不停朝后院狂奔，也不管她步子跟不跟得上，也不管她身子怎么样。
好不容易跌跌撞撞地进了屋子，赵泽满眼怒火，将章一玥往床榻上一扔，就去粗鲁地扯她的衣裳。
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我今天就让你知道你夫君到底是谁！”
被直直仍在榻上的章一玥背被撞地几乎散架，但她还来不及呼痛，就眼见那双目猩红的赵泽如发疯的狮子扑上来，胡乱扯着外袍。
章一玥又怕又急，连喊了几声“王爷”都没有让他停止，就在他已经扯掉了自己身上的束带和外袍，要将肚兜也扒下来的时候，她不顾一切一巴掌狠狠挥在了赵泽脸上。
“你清醒一点！”
第七十七章 与王爷和离便是
一声怒吼随着一个巴掌扑面而来，这才使得赵泽停止了自己的动作。
他抬眼一看，瑟瑟发抖的章一玥正惊慌地看着自己，脑子清醒了三分，这才直起身退下去。
又想起自己奔向她时那焦急到窒息的惊慌，和见到她时那钻心的一幕，心下突然抽地更疼，一腔怒火再次涌现，朝着章一玥恨声一句：“滚！”
章一玥见他那背手而立冷漠的背影，听见他那怒气冲冲的话语，心里立刻堵了起来，也不再看赵泽，抓了束带，捂了外袍就不顾腿疼跑了出去。
跑到门口又突地想起外面还有人，躲在门后，颤抖着双手哆哆嗦嗦将衣裳穿戴整齐才又跑了出去。
章一玥瘸着腿跑了一截路，想起来芙蓉不在，又折回去找沈妍求助。
在沈妍的安排下，章一玥去净房舒舒服服泡了一下十日都未沐浴的身子，仔细想了想今日发生的事情，才又平平静静地慢慢走回屋去。
章一玥穿着寝衣裹了披风回到屋内。
刚开口朝床榻叫了一声“王爷，我……”，就见穿着松松垮垮寝衣的赵泽身后一个红肚兜女子爬起。
她的瞳孔缩了几分，不可思议看着眼前两人。
也就一个半时辰光景，在这个榻上，赵泽就宠幸了人？
红肚兜媚眼如丝瞧了一眼一脸震惊的章一玥，伸手趴在赵泽肩背，语带魅惑讲道：“王爷，安歇吧。”
章一玥一瞧，笔直地坐在床榻边的赵泽双手紧紧握着拳头，垂眸昂头一声不吭，冷傲的面上显然还是一股盛怒。
也不知为何，她压住了转身就走的冲动，收了神色，嘴角微勾，直直坐在身侧的桌旁，伸手就取了一杯桌上的茶，缓缓递进嘴里，冷声道：“戚妹妹，怎么又是你？”
芙蓉走进，见到眼前的一幕双眼圆瞪，怯懦地走到稳坐如钟的章一玥身边，躬身在她耳侧小声唤了声“夫人”。
章一玥抬头一看，没想到芙蓉也回来了，轻轻一笑，平静道：“去隔壁，请戚世子和沈姐姐来。”
“唉，好。”芙蓉来不及想现在情况，主子怎么吩咐她就怎么做。
不肖一会，沈妍二人便着了寝衣披风前来，显然也是刚从睡梦里被叫了起。
又是一声不可置信：“戚绾？”
沈妍简直觉得自己的眼睛是花了，怎么会在章一玥与赵泽的床榻上见到此人？而且还如此暴露。戚威撇了床榻一眼，匆匆转头侧目不视。
章一玥再看看床榻，好在那戚绾还知道些羞耻，扯了被子捂了身子。
她也没有起身，转头看着沈妍与戚威，淡淡道：“沈姐姐，我腿疼就不起了。我请你和戚二哥过来做个见证，看看戚妹妹这三番五次是何意。”
众人闻言又再次抬眸盯着床榻。
赵泽仍旧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戚绾被众人盯着有些难堪，出言大声道：“我、我和六王爷已经有夫妻之实，王爷会让我进府伺候的。”
一句话听得众人目瞪口呆。
戚威恨恨地咬牙了一句：“戚绾！”
章一玥眼眸里有一丝失望，转而又恢复了正常。
再次开口道：“王爷求娶时曾说这一生一世只娶我一个。我也不是容人之人，既然王爷有心要你，戚妹妹要进王府也容易，我回邑都后与王爷和离便是。”
“当真？”床榻上的戚绾想也没想便出声问道。
“夫人！”芙蓉忍不住对着主子喊了一声，搞不清她为何要如此将王爷拱手相让。
沈妍低低轻蔑地哼了一声。
章一玥轻轻抬手止住了芙蓉要说的话，看着赵泽。赵泽抬眸看了她一眼又收了回去，眼里没有情绪，面上还是如此毫无表情。只是那握紧的拳头仿佛又紧了几分。
章一玥继续缓缓说道：“戚妹妹认为我哄你？我讲的当然是真的。只是……”
说到这里章一玥看着戚绾，话顿了顿。
“只是什么？”在章一玥停顿了许久后，戚绾忍不住急问出声。
章一玥继续看着戚绾，微不可察冷笑了一笑，继续道：“只是我与王爷成婚是奉了陛下旨意的，若是要和离，还得去陛下面前一趟。如此，陛下当会追问缘由，毕竟我与王爷成婚也才不足三月。到时候我就不得不将戚妹妹之事在陛下面前提及了。”
说到这章一玥又不说了，将自己手里握着的茶杯递了出去，芙蓉立刻给她斟上茶，章一玥再收回嘴边喝了一口。
沈妍见章一玥一派从容的样子，心下安定了几分，讥讽道：“爬了六王爷的床，还有脸让人知晓。”
章一玥看了一眼沈妍，轻轻一笑，转头再次看着床榻上的两人，不急不慢地讲道：“既然戚妹妹说与王爷有夫妻之实，那不妨回答我几个问题，也好让人相信几分。”
她说完便盯着戚绾，等她回答。
“你问！”戚绾在众人注视下利落地说道。
“王爷的腰腹处有一个两寸长的伤口，想来你二人行事时你应该是见过的。那伤口是在左侧，还是右侧？”章一玥问道，眼里带着浓浓的求知欲。
赵泽闻言再次抬眸看了一眼章一玥，章一玥瞥眼看了他，丢给了他一个转瞬即逝的戏谑的眼神。
“左侧！”戚绾只犹豫了一瞬间便回到。
抬眼看了一下章一玥身后的芙蓉，芙蓉有些皱眉，立刻道：“不是，右侧！”
“到底是左侧还是右侧？”章一玥有些忍不住，笑了一笑，连语气都染上了一层笑意。
“右侧。”戚绾肯定道。
章一玥闻言蹙了蹙眉，仿佛没有想到戚绾回答正确一般。低落地道：“哦，戚妹妹说的不错，王爷腰腹右侧是有个伤口。那，王爷大腿处也有个伤口，那个又是在左侧还是右侧？”
戚绾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将身上往下滑的被子收了收，仿佛真的再思考到底在哪一侧。
“哎，当初我救王爷的时候给他上药，那个伤口可比腹部的伤口大太多了，戚妹妹不会紧张到连瞧都没有瞧见吧？毕竟那处可是……”
章一玥补充道，突然露出一副害羞的神情，还省去了半截话，使得众人一听都明白，夫妻之间的隐私定是不好与外人讲的。
“也是右侧！”戚绾硬着头皮猜了一个，心想若是不对，就说自己记错了。
“戚妹妹在撒谎。”章一玥说道，语气有些遗憾。
“许是我记错了，那是在左侧。”戚绾说道，刚好之前的借口现在用上了。
“戚妹妹要不要再想想？”章一玥继续问道。
第七十八章 能接受他那样了？
“在……在……”戚绾在想到底在哪侧。
赵泽再也坐不住了，嗖地站起身，直挺挺地站在那里给众人留了个侧影，怒声一句：“够了！本王腿上没有伤！”
章一玥闻言捂嘴笑了笑，见戚绾还要再抵赖，戏谑地问赵泽：“那王爷腰腹的伤口到底是在左侧还是右侧？你告诉戚妹妹吧。她当时或许太紧张了，没有瞧见。”
赵泽闻言转头再看章一玥一眼，心知早已穿帮，心里叹了口气，又冷冷地转了头回去。
压着火气厉声道：“还不快滚！”
可是戚绾还要做垂死挣扎，梗着脖子说道：“王爷腰腹是有一个伤口，我见到了，具体哪一侧，我、我紧张，确实记不得。”
章一玥摇摇头，语气十分缓慢，十分遗憾：“哎，戚妹妹，王爷腹部有两个伤口，左右都有一个。”
空气静了半响，众人都知道戚绾两个答案都错了，她跟赵泽的“夫妻之实”是在撒谎。
那这爬床未成，又欺瞒众人……
“来人！”作为沈家人的沈妍唤来屋外的侍婢，吩咐道：“将戚姑娘穿好带下去，关柴房，等待六王爷发落。”
几个侍婢进门，三下两下将戚绾穿好就拉了下去。
章一玥感激地朝沈妍微鞠了一躬，沈妍便也笑笑带着戚威走了。在自家府里出现这种伤风败俗的事，也是够丢人。
见到众人都走了，事情也告一段路了，章一玥吩咐道：“芙蓉，你去洗漱吧，洗好给我端点饭来。”
等芙蓉应声出门，章一玥在凳子上坐了好一会，抬眼看那赵泽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寝衣松松垮垮，脸上冰冰凉凉，心道：“这冰块的气怎么还不消？”
她慢慢脱下那为了遮寒而穿的披风，缓缓起身，有些瘸着挪到赵泽身边站定，扯了扯赵泽的袖子，柔声道：“小月儿不是我，是个三岁小孩，你到的时候正抓着我的腿不放。”
赵泽眼里的诧异一晃而过，仍旧不露声色负手直直站着。
章一玥又扯了扯那袖子，继续道：“那叫‘娘’的小孩是个结巴，本来要叫‘娘娘’的，只会喊一个字，所以叫成了‘娘’，别的小孩觉得好玩也都叫着玩了。看来叫王妃娘娘一点也不方便。要不，王妃娘娘我也不要了？真跟王爷和离去？”
赵泽闻言这才缓缓松了些神色，转头低眸看着章一玥。
章一玥见他终于恢复了些正常，朝他笑了笑。
看到这一笑，那赵泽就是冰川也被立刻化掉了。可是一想到方才自己在她面前任由那个戚绾衣不蔽体地倚靠着，又觉得自己没脸跟章一玥讲话，只能再转回头垂着眸掩盖住心里的愧疚，不再看她。
章一玥又瘸着腿走了一步，正正站在赵泽身前，也不再跟他讲话，伸手搂着他的腰，紧紧贴上了他的胸口。
果然，“噗通、噗通、噗通……”，跳地快极了，还在越来越快。
章一玥也没放手，在他怀里勾唇笑了笑，安心地闭上了眼睛，闻他身上久违的龙涎香。
一、二、三。
果然，那冰块忍不住紧紧搂住了她。
“是我不好。”从章一玥头顶传来了赵泽低沉的愧疚声。
“是王爷不好，半个月未见，一见面就要赶我走。”章一玥在赵泽怀里应声作答。
“对不起。”赵泽道着歉，唇吻了又吻那日夜思念之人的顺滑青丝，贪婪地闻着那让他迷醉的馨香。
章一玥闻言，睁开眼，从赵泽怀里抬起头，一点不客气地说道：“我先不原谅。你抱我过去，我腿疼。”
赵泽立刻弯腰将人抱起。
也不知要过去哪里，想来章一玥不会再去床榻，便抱着去了软榻。
走到软榻边，也不将人放下来，就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章一玥抬头本要让他放下自己坐，话没有开口，嘴就被人急切地堵了住。
浓烈的思念化作绵绵密密的唇齿相缠。
灵魂再一次飘飞到云端，遇到那缕耀人的曙光，越飞越高，高到天高海阔，高到无处可藏。
风筝被缠住的一端再次挣扎着，想尽办法想要挣脱束缚。
赵泽伸手就要摘一枝傲雪的红梅。
先摘到了枝头，觉得不够，又摘到了树枝处。
那枝处宽阔，那枝头饱满。他喜欢。不自觉便将枝头与树枝放在手心里把玩。
一枝红梅不够，他又伸手摘了另一枝。
第二枝与第一枝一样迎风傲雪，引人入胜。
这红梅统共就开了两枝，全数被他摘到了手里。
他的世界突然被他调转了方向。纵立着变成了横着。连带章一玥的世界也都随着他变了。
那红梅在手中，那香味在脑中。
只是那红梅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细纱，总是雾蒙蒙的，瞧不真切。
他想要去撩开那碍眼的薄纱，去看那红梅的真面目。
“夫人。”门外芙蓉一声呼唤。
两人睁开迷蒙的眼，离开彼此温热的唇，世界的方向这才从横着变为纵立起来。
双颊绯红的章一玥清了清嗓子，理了理乱糟糟的寝衣，这才朝门口喊道：“进来吧。”
端着晚膳的芙蓉进门，抬眼一看就是自家主子坐在软榻上垂头神色不显，那六王爷正一股怒气直直立在软榻边眼神凌厉地看着走进屋的自己。
芙蓉立刻不敢对视，迅速垂首回来看着自己手里的托盘，加快脚步放在桌上，搁下就逃也似的退了出去。
心想：哎哟，我的妈，六王爷那眼神怎么回事？太吓人了，莫不是要杀人？
等到心绪宁静了一些，脸色的热潮退却，章一玥才缓缓抬头看那气呼呼的人。
她垂眸抿嘴一笑，芙蓉来的可真是时候，瞧把那人气的！
转念一想，自己何时又变地能接受他这样了？
她不禁微蹙了一下眉，理不清自己的思绪。
要说很想见赵泽似乎也不算是，第一天在城外无所事事坐着的时候确实想了几次他为何不出门接自己。第二天起便忙出忙进，没有时间思考除了救人之外的事情，闲下来时戚言和一群小孩就围着，一会一个奇奇怪怪的问题。
那日子虽然劳累又吃不饱，但被一群小家伙围着，也算无忧无虑。
想到这里又想问问芙蓉那些余下的人被怎么安排了，毕竟连自己与芙蓉都算全数撤离。
再看赵泽还是一副气急败坏隐忍未发的状态，又不敢当面再问，因为还有戚言的关系。
她摸了摸被她压下了几次饿意的肚子，再也顾不上去理更多思绪。
抬眼看向那饭桌的菜食，这屋子不大，桌子在正中间，最后方就是那垂了一圈细纱帐的床榻，她突然地就想起刚进来时见到那红肚兜爬起来的场景，连那床榻也不想再多看一眼，甚至连旁侧的赵泽也不想搭理。
刚刚只顾着去给他消气，他可曾想过自己？
第七十九章 猫儿趴在心口
那颠簸的马背，那剧烈的拉扯，那粗鲁的撕扯，还有那戚绾的刻意，就是他泄恨的方式？
她自顾自地站起身，没有管那人唤她“玥儿”，一言不发，微瘸着腿走到桌前，背床坐下。
给自己取了碗筷，慢悠悠又一丝不苟地咽下。好饿。
赵泽终于发现了她的不对劲，立刻大步迈过去，将软凳挪到她身侧，靠着她坐下。
“玥儿，你生气了？”赵泽忐忑地看着章一玥问道。
她也没有管他，继续吃着自己的饭，直到觉得自己吃饱了，才缓缓放下碗筷，取来帕子仔细拭了嘴。
微微吐了一口气。这么久，终于吃饱饭了。
待到一切处理完毕，章一玥才转身看着身侧的赵泽，眼神有些委屈：“王爷这么久可曾找过我？”
赵泽被这一问有一瞬的懵怔，他本以为她是为刚刚他的逾越在生气。
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她的问题，锁眉回道：“那日那人来汇报，我以为是你领了粮队进的城，不想原是小超。后来我再未回刺史府，所以一直不知道你没有回来。”
他这么多天确实是忽略了她，他今日奔出城的时候心里就自责不堪。
“原来如此。”章一玥垂了一下眸，略微想了想，复又抬眸看着赵泽，委屈之外又有些气愤地问道：“这十日，若是没有戚言，我不是饿死冻死恐怕也是病死了。王爷觉得我和戚言是有什么跟谢世安那种不该有的，所以今日才这么对我么？”
她想起上一次被谢世安带回王府，赵泽也是如此粗暴地对她。那手臂足足疼了十日，淤青更是许久才消退。
章一玥讲完话喉头就一堵，仿佛被一双手遏制了住。
对上章一玥直直盯着自己不放的眸子，赵泽突然有些不敢对视。
但他终究强迫自己不躲过她的质问，伸手握住她瘦小的手，放在自己胸口，认真说道：“玥儿，今日是我冲动。我怕你有事所以才冲了出城，心里实在是担心，哪想见到戚言……还有爹娘之类。”
章一玥在赵泽一开口时就垂了眸，他一道歉她就有些不由自主的难受。
赵泽见她垂眸不语，不急不慢继续认真道：“我不该拉你，不该撕你的衣裳。戚绾之事我不知晓是为何，我洗漱回来发现床榻有人，还以为你气消回来了。看到不是差点将她立刻杀了，听到你的脚步声才放了她。我没骗你，当时你说和离我好难受。”
听到这里章一玥那堵在心口的东西好像再也堵不住，眼睛立刻就起了雾，不一会就一副泪眼婆娑。
赵泽见章一玥的头越埋越低，伸手轻轻将她的下巴抬起。谁知这一抬，那噙了满眼框的眼泪就再也兜不住，直从眼尾悉数滑出。
看地他心里猛地一缩，无比难受。
“玥儿，对不起。”
赵泽边说边去吻她的眼角。
这是他思念了半个月的人儿，这些日子他是困倦不堪又焦头烂额，好几次差点累倒，又想到玥儿还在刺史府等他，才振作起精神让自己撑起来，让自己好好活着。
他吻玥儿的泪，用粗糙的手掌将它擦干，再将脸轻轻捧起来放在手心里。额头靠上她的额头，鼻尖贴上她的鼻尖。
两个人就这么默默贴着，感受着彼此的呼吸，动也不动。
“你瘦了。”
半晌后赵泽对着那水盈盈的泪眼说道，他抱她的时候就发现了。
章一玥抬手抚上赵泽的脸，那胡茬虽然剃地干干净净，可方才她分明见到那满目红血丝与满脸疲惫。
她有些心疼，心口又堵上了。
“王爷也是。吃饭了吗？”
赵泽摇摇头。
章一玥心里更堵了。收了的眼泪又爬了起来，在眼眶里悠悠转着。她眨了好多次眼将它们压了回去才不至于又流下来。
她眨着眼，那睫毛扇到赵泽脸上，让他有些痒，可他好喜欢这种特别的感受。玥儿贴着他，他的心比什么时候都满足。
章一玥慢慢将额头离开赵泽，往后退了一些，让彼此都收了脸上的手。对着那眼窝都有些下陷的人问道：“我刚太饿自顾自吃了，还剩了些，王爷吃么？”
“玥儿喂我。”赵泽一脸严肃朝着她撒娇。
章一玥脸上这才放松一些，睨了他一眼：“多大人了，还要人喂。”
说完就转身去拿了一副新碗筷，递给赵泽。芙蓉本就端了两个人的饭菜，章一玥虽然饿也没吃掉多少，剩下的赵泽吃也是绰绰有余。自从这次亲身体会过灾情，一粒米都不想浪费。
“王爷，先吃吧。我让芙蓉换床被褥，吃了早些休息。”章一玥淡淡笑道，再不睡觉，恐怕赵泽真要倒下了。
赵泽见她有了笑容，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他顺势接过章一玥递来的筷子，点点头，吃起饭来。
他虽然饿，吃起饭来仍旧从容优雅极了。章一玥看他吃了一会，心里又满意了些。美男子连吃饭都是好看的，比其他人都好看。
待到芙蓉整理了床铺，二人漱了口，这才又躺了下去。
刚刚在软榻躺下时，章一玥本以为自己就要这么交给他了，说来也奇怪，也就过了半个月而已，好像她就对他放心了更多。
如今再次躺下二人却一点兴致都没有。有些事并不能刻意为之。
猫儿再次安安静静趴在赵泽胸口，搂着他的窄腰。吻着那头顶，赵泽心里满足极了。
章一玥本想让他睡了，又想到若是灾情还没处理那他又还得奔波，忍不住问了出口：“王爷，灾情怎样了？”
“已无大碍，后续沈刺史会自行处理。后日我们便启程回去。”赵泽又吻了一下头顶的青丝，轻松地说着。
章一玥闻言眼神明亮起来，抬头看着那弧度精致的下巴，开心地说道：“这么说我们能赶上瑶瑶
和太子成婚了？”
赵泽见猫儿抬头，顺手顺了下猫儿的毛发，嗯了一声。
猫儿又趴了回去，继续欣喜道：“太好了！我以为我们要在沧州呆很久很久，没想到还能赶上。我回去还要给瑶瑶准备些礼物。”
“礼物？”赵泽问道。
“是啊，成婚不都要送礼物嘛。说到这我们成婚时李暮斌还送给了我一个箱子，回头打开看看。他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还让我千万要跟你一起开。”章一玥说着话，一副十分不解。
“你经常与李暮斌一起？”
赵泽心里有些酸，怎么走了谢世安又是戚言，这下又有个李暮斌。
猫儿心知他毛病又犯了，当做没听见，趴在胸口蹭了蹭，闭眼睡了。
不一会赵泽胸口处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看了一眼，吻了一下青丝，苦笑着摇摇头，也睡了过去。
第八十章 这是我夫君
“芙蓉，你昨日回来时城外怎样了？戚言的伤势如何？王爷那一脚可不轻。”
披了披风的章一玥在门外低声问着芙蓉，朝屋内看了一眼，已经过了午时，赵泽由于连日操劳，现在还在榻上沉沉睡着。
“夫人，我们回来的时候城门已经开了，有专人去让城外的灾民进城安置。戚公子回山庄去了，临走还让我给你带话：他的救命之恩，你一定要报答。”芙蓉低声一一讲道。
章一玥闻言蹙了一下眉。
这戚言，被赵泽教训了那么一下竟然嘴上还不老实。那喊爹的主意她心知肚明，就是因为那些小孩叫她“娘”，那戚言才向他们出的馊主意。不过有心情玩笑，那伤应该不至于要命。
她微微思忖了下，道：“好，我知道了。那几个小孩呢？是不是也进城了？”
“嗯！都进城了！那双生子是有父母的，你们刚走就有人找过来了。夫人放心吧，既然城门开了又有人领着，这些灾民定会妥善安置的。你看王爷不也放松下来了吗？昨日我问了门房，周刺史和那些官员们也回来一些，说是以后轮流值守。”芙蓉又道。
“好，那就好，想来事情控制住了。明日我们就回邑都，你先去收拾。我去换个衣裳，过会去找小超。”
章一玥与芙蓉安排好便轻轻推门走进屋内。
刚走到桌旁，赵泽一声“玥儿”便直直从榻上坐了起来。
章一玥本被他那一声大喊吓了一跳，一见人已经坐起，拍拍心口急走两步迈了过去，坐在榻边问道：“王爷你醒……”
话未讲完赵泽一把拉过她搂在胸口，惊慌地问道：“玥儿，你回来了？”
章一玥一听这言语就知道人还没有清醒。
“王爷，我昨晚就回来了，还跟你睡了一晚上，早上见你没醒就没有叫你。现在已经未时了。”
说完话，章一玥从赵泽怀里缓缓退出去，说道：“王爷还睡吗？要不要起来吃些东西？我过会要去找小超。”
赵泽这时才彻底清醒，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才慢慢消退。
他翻身就要下榻，说道：“我跟你一起，我抱你去。”
章一玥立刻阻止道：“王爷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就好了，腿好多了，芙蓉会扶我的。”
哪知赵泽怒声一句：“不行！你不能再离开我！”
章一玥又被那声音吓了一跳，这人怎么动不动就吼，再见他那满脸紧张的样子，拒绝的话最终也没有说出口。
沈刺史也带了一队官员在府门口相送六王爷夫妇。
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章一玥刚被芙蓉扶着出了刺史府，就涌来一群不知哪里来的小孩急急朝着她喊着“娘”。章一玥抬眸一瞧，可不就是城外那些人嘛。
刚走下台阶，那小月儿又上前抱住了她的腿，急急道：“娘……不……走”。
章一玥欣喜异常，连忙弯腰牵着她的小手，开心讲道：“小月儿你会讲话啦？”小月儿乖巧地点了点头。
但不得不离别，章一玥蹙眉，有些不舍：“我要回家了，小月儿跟姐姐在一起也要乖乖的哦。”
小月儿听不懂，仍旧乖巧地点了点头。
四面八方又围上一群小孩，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一声声喊娘。章一玥突然就被围到中间，还有一些小孩开始哭。
沈刺史见状急急走到赵泽身侧，请示道：“王爷，这……要不要赶走？”
赵泽抬手止了住：“无妨。”
一行人就这么等着被围着的章一玥。
可是被围了好一阵，那些小孩也丝毫没有要放开章一玥的意思。
赵泽等了许久，不得不朝章一玥身边走过去，咳嗽一声，提醒道：“玥儿，该走了。”
“你是谁？为何要带娘走？”有小孩闻言立刻不知轻重问出了口。
章一玥抬头见赵泽面色凝重，心知又被冒犯到了，她轻轻笑笑，朝着一群小孩解释道：“这是我夫君。”
“夫君是什么？”又有小孩问道。
章一玥被这一句话问了住，不知道怎么讲，蹙眉仔细想了想。
还没等她想出来如何解释，鹤立鸡群的赵泽冷冷地开了口：“你们叫她娘，就得叫我爹。这就是夫君。”
章一玥一愣，随即摇摇头，没想到这人还记得那事呢。
她也不再跟小孩子们纠缠，牵住那锁眉不满的赵泽，给大家道别：“大家乖，现在我要跟我夫君回家了。你们看那边有个沈爷爷，这次你们有饭吃有地方住就是那个爷爷安排的，你们要不要去谢谢那个爷爷？”
一群小孩果然闻言就高喊着沈爷爷朝沈刺史冲了过去。
站在沈刺史背后的沈妍和戚威见着父亲被一群小孩围攻，笑出了声。那父亲每次抱衡儿的时候是一副不知所措，这下被章一玥赶了一堆小孩围着，更加哭笑不得。
章一玥转身朝沈妍挥挥走，由人扶着上了马车。
马车急急走着，赵泽捞过章一玥坐在腿上，问道：“要不要回橙园看看？我们会路过成州。”
芙蓉已经被赶去了另一辆马车。
章一玥心下一动，泉溪镇本就是她心心念念的地方，可是想起时间紧急，不得不说：“可是那样不就赶不上瑶瑶大婚了？”
赵泽想了想，说道：“我们可以就住两日然后再赶路。”
“算了吧，急急忙忙的，早些赶回邑都我还要和他们见见的，等瑶瑶进宫可就不那么容易了。”章一玥拒绝道。
赵泽吻了吻章一玥的头顶，道：“那以后再去。我很想念橙园。”
被他一提醒，章一玥立刻想到墨雨的话，抬头看着头顶那一脸冷傲的人，问道：“王爷，当初你为何故意赖在橙园不走？”
“嗯？”赵泽有些不解。
“哼，我早知道了，不仅赖着不走，回邑都也不是什么因为没钱，而是你刻意的。”章一玥想起这事还有些难受。
“墨雨说了？”赵泽有些不悦地问道。
“你别怪他，他没说。他只说第一次见我是在橙园，而我明明记得是在山匪那个破庙前见他的。”章一玥道。
“我觉得在橙园很好，就没回邑都。当时也是为了隐藏身份，我三哥那时候就开始谋划了，我不得不隐藏。”赵泽认真解释道。
章一玥一听还有这些缘由，立刻就放松了，看来也是为了江山社稷迫不得已。
得意地笑道：“哦，原来是这样。那平乱一事岂不是也有我的功劳？把你藏起来了呀。”
赵泽见那亮晶晶的眼睛，心下一颤，继续说道：“想跟你一起。”
“啊？”章一玥疑惑地看着赵泽，对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有些不解。
第八十一章 我心悦你
“我在橙园留下最主要的原因是你，我想跟你待一起，每日都在一处。我那时就心悦你。”
赵泽认真地说着话，目光灼灼。
此刻他其实很想脱口而出问一句“玥儿心悦我吗”，可是又生怕从章一玥嘴里吐出任何他不想听到的答案来，到嘴边的话被他生生咽了下去。
他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只在章一玥这里他变得与先前的自己截然不同。时而无所适从，时而又患得患失。
章一玥本还沉浸在自己为了江山社稷出过一分力的得意中，不想又听得赵泽这突然的表白。
她已经听得几次赵泽这么认真的话，她也深信他讲的都是真的。可是在这本就隐秘的小空间里，若是给他一些回应，他定会又不安分地动手动脚。
思及此，章一玥没再言语，只是不置可否地笑笑，往那炙热的怀里埋进去。
可是赵泽显然并未让她如愿。
他将手轻轻抚上章一玥的脸，粗粝的指腹缓缓描过她的唇，她的脸颊，她的眼，她的眉，最后顺着眉停止在那顺滑的青丝里。
章一玥只觉得那停在头发里的手不知何时又滑到了后脖颈，她心里再次痒痒极了，下意识又想躲避。
可是赵泽没有给她机会，他的手轻轻托着后脑勺与脖颈，迫使章一玥微微仰了起头。
章一玥心里有些慌乱，赵泽近在咫尺，那灼灼的眼神盯地她心里直打鼓，她的睫毛也开始不受控制微微颤动，张口要说些什么，谁知嘴唇一动，那温暖柔软的触感便扑面而来，还未来得及说出的话全数就被堵在了口中。
她下意识就闭起了眼睛，手指也抚住了那硬邦邦的胳膊。
只觉得那唇舌起初只是一阵温柔的风，磨着她的唇边缓慢又轻柔。
不一会就变成了那惯于领军打仗的将领，领着士兵长驱直入，将章一玥的口齿扫荡地片甲不留。
她不自觉就收紧了那凹凸的胳膊上的手。
这一紧直将赵泽的心缩了缩。
红梅傲雪凌霜，绽放在冬日的冰天雪地里。覆盖着红梅的那一薄纱却始终未摘下。
赵泽伸手轻缓地将那覆盖住红梅的薄纱推开，温热的手真实地摘到了红梅的枝头与枝干。
章一玥蓦地睁大了眼睛，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又冷又热的触感袭来，使她除了抓紧那个硌人的手臂便完全不知所措。
仿佛知道怀里的人分了神，赵泽在章一玥舌上轻轻咬了一口，然后就开始了第二轮的冲锋陷阵，奉献与掠夺。
更加热烈的亲吻细细密密落下来，赵泽像一只不知餍足的大蜜蜂，吸食着花朵上甜甜的蜜。
那风筝被缠住的一端照样急切着，可是赵泽前几次那飘飞出去的灵魂这一次却真真地落在了实处——她没有推开他——这个认知让他比任何时候更要满足。
马车晃荡地跑着，车里的人不知吻了多久。
直到赵泽终于舍得将章一玥放开时，章一玥只觉得自己被吻成了一滩水，彻底瘫倒在那结实的怀中。
红梅的树根再次回到了泥土中覆盖住。
难受的喘息终于平复，章一玥静静地靠在那“噗通噗通”激烈地跳动着的心口。
回到邑都已是十一月底。
邑都的雪已经下了几场，王府里梅园的花也开了，章一玥的日子却在急匆匆地过着。
除了不方便再换个男装出门喝酒，章一玥抓紧了一切时间和即将出嫁的李暮瑶见面，不是让她来王府跟她赏花喝茶胡乱聊天，就是约着出门去听点小曲子、吃点好吃的。
自然那经常与二人形影不离的李暮斌也都全程参与，在赵泽的眼皮底下去竹清苑跟他们喝了好几次茶。
可是赵泽每次出现都使得别人想说不敢说，因为他总会散发出一种使陌生人极其不适的压迫感，无论他是站立还是坐着。
也就带着赵泽去了几次，渐渐地章一玥每次约李家二位都不让赵泽陪着，非常直白地说他在大家都拘束，让他自己忙自己的事，别在他们身上浪费他宝贵的时间，毕竟前朝那么多重要的事情还等着。
一来二去，赵泽碰壁久了，自然也不再跟着出门，也不再去管他的王妃交际，就是想管自然也管不住。
经常一个人冷清清地吃着味如嚼蜡的饭菜，成了家跟没成一般，房也不让圆，饭也不同食。
每当这个时候，练操场的将士们就叫苦连天：今日王爷怎么又发疯了，让他们跑一圈又一圈！
虽然每次完事都还有多一倍的赏赐和珍贵的药材，但也抵不消这三天两头就集训……
后来王爷王妃居住的“慕月院”的暗卫墨雨悄悄地摸出了规则，每当章一玥一出门，他就在出发前嗖一声跑去别处给同僚通报：“今日有情况”。
众人得了消息，王爷还没有到的时候就先原地修养生息，等王爷一到场门不远就装作已经操练了好长一番。
显然王爷不是傻的，计划不是次次都有效，但还是偶尔能从王爷睁一只闭一只眼的高抬贵手下偷得半点闲。
“夫人，李姑娘又递了帖子在府门口等着了，门童说今日看起来有点不同寻常。”
芙蓉进来屋里，手放在火炉上烤着，急急向章一玥传话。
“咦？她怎么了？让她快进来。”
章一玥吩咐完起身就朝窗口站过去。
李暮瑶从门外刚进来，芙蓉和木槿就连忙帮她取下狐裘披风，递了银霜碳手炉过去。
章一玥将她拉到软榻紧挨着彼此坐着。
“瑶瑶，你这是怎么了？看起来心神不宁的样子。”
“玥儿，我，我，我昨日听了宫里嬷嬷的训诫，有些不太、不太理解，想跟你聊聊。”
李暮瑶吞吞吐吐地讲着话，与平素稳重端庄的样子极为不同。
“瑶瑶，你开什么玩笑？规矩方圆你可是我们全邑都最持重的，哪个不是一等一的遵守？几个嬷嬷的废话，你还有不理解的？你应该听过一遍就能倒背如流了啊。”
章一玥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连语气都满带着不可置信。
李暮瑶看了眼屋子里面的侍婢，有点为难，悄悄说道：“你让他们先出去，我再给你讲。”
章一玥看了一眼李暮瑶那慌张的神色心知事情不小，忙吩咐二位：“芙蓉去给王爷说下，晚饭不陪他了，木槿去锦绣坊取下我定的金丝流苏。”
第八十二章 你真当人家是和尚？
“瑶瑶，你说说怎么啦？今日不是嬷嬷给你教导吗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二位贴身侍婢退下后章一玥连忙询问，一见李暮瑶那神色就古怪。
李暮瑶有些脸红，眼睛也有些不敢直视章一玥，思考了半天慢吞吞开了口。
“玥儿，初次洞房……的时候是不是特别疼？刚刚宫里嬷嬷说抹了药就会缓解很多……可是、可是你知道的，我跟你一样最怕疼。你告诉我，你那个时候……疼、疼了多久？我自己好有个准备。还有……是不是多抹几次药就好些？”
章一玥一听李暮瑶的疑问，却立刻怔住。
洞房……她还没有。
抹药？她也不知道……
上次那个嬷嬷这些并没有说。不是，是她自己根本就没有让他们讲……
“玥儿，你倒是说呀，这种事我又不能问别人，你快告诉我，我这马上就要出嫁了。”
李暮瑶见章一玥一动不动，赶忙催促。
章一玥本来想找个借口怎么把这事轻描淡写，但是自己确实又没有经验，就怕自己弄巧成拙使得瑶瑶更受苦。只好也红了脸，尴尬地说：“瑶瑶，我、我还没有跟王爷洞房过……”
“你说什么？”
李暮瑶显然没有料到这个答案，刷地站起身，无比震惊。
章一玥见被突然蹦起来李暮瑶吓了一跳，她抬头一瞧，李暮瑶的凤眼都快掉出了眼眶。来不及多想，她伸手忙又把李暮瑶拉下来坐在榻上。
“瑶瑶，你不要这么激动，事实就是这样子，呃，总之还没有……我总觉得自己还没有准备好……”
“你哪里没有准备好？”李暮瑶应声而问。
“哪里都没有，我心理没有，身体也没有。”章一玥十分直白。
“可是你们都成婚快三个月了呀！你在说什么？你没有骗我吧？”
李暮瑶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章一玥听得李暮瑶那“没有骗我”的话，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她也不知为何，突然笑了出来：“哎呀，这有什么好骗人的啊？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李暮瑶见她还在笑，面色立刻浮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你也知道不光荣？”
章一玥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那我也不能因为要一个荣光去白白交出自己啊。”
虽然她与赵泽有了许多亲密的行为，但是那一步始终没有。
空气中静了半晌。
慌张的李暮瑶面上渐渐退却了慌乱，却结上了一层霜。
洞房疼不疼有多疼的事被她渐渐地遗忘，满脑子都是章一玥方才那使人震惊的想法。
章一玥莫不是一个傻子？竟然能傻到说出那样子的话！
她茫然地咽了几口唾沫，带着一副不可思议表情，却用不可质疑的语气突然爆发。
“玥儿，你这是干什么？你已经嫁做他人妇了，不是小姑娘了，你还比我大一岁多，怎么这么不懂事？你难道还要死守清白将夫君拱手让人吗？”
“你不愿意侍奉，自然有别的女人来侍奉，你以为你家王爷会缺女人来爬床吗？人的欲望无穷尽，别以为人人都不喜攀龙附凤。”
“侍奉夫君这事不提，你要为将来打算打算啊，王府现在就你一个没有子嗣的王妃，你还不抓紧时间生个一男半女，你不生，自然有别人来生，等以后侧妃、侍妾什么的进门，还有你什么事？难道你不要王妃嫡子而让王府多些庶子长子？”
“天天说别人猪脑子，这事就你干的出来，你才是那个最笨的！”
一大通突然而来的激动从李暮瑶喷涌而出，完全将章一玥彻底淹没。
她那有些混乱的脑子还来不及接受这么多，只觉得李暮瑶的嘴一张一阖，莫名刺耳的话就从那里倾泻而出。
愣了好一会，章一玥才勉强回神，委屈巴巴地看着李暮瑶：“瑶瑶，你别这么凶，我好不习惯。”
瑶瑶从来没有这样朝她急急地大声说过话。
李暮瑶见章一玥那不争气的神色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再次怒吼道：“章一玥你快醒醒吧！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委屈了？亏得你们王爷没有强迫你，要是他用强的你还等得到今天？”
“王爷年纪不小了，先前传他是喜欢男人，后来不是也证实是误会吗？他是男人！跟别的男人一样有欲望！你真当人家是和尚？”
用强？和尚？
她不禁联想起赵泽浑身硌人的肌肉，心下便塞满了慌张。
“瑶瑶，宫里嬷嬷当时被我打发了，根本没有人给我讲这些。你不是说疼吗？不是说抹了药都疼吗？你这么说，我其实心里更怕了呀……万一他真的强迫我，我可怎么办……”
先前她从未想过这个事情会有这么严重。
那次在沧州，两人半月没有相见，一见面当日她理解赵泽的情不自禁，赵泽索取的时候她并没有拒绝，可是恰恰中途又被芙蓉打断了。
她本身对这个事情没想太多，如今听得李暮瑶最开始这一问，才知道并非想象中那么简单。
会疼……
赵泽发怒时抓过她几次手臂，泛起来的淤青迟迟没有退却。
若是与他……
会不会撕心裂肺？
“玥儿，再疼也就一次，我就是不知道第一次是怎样的所以来问你，但是嬷嬷说了的，就第一次，后面就不了。你认真想想我说的话好吗？我没有骗你，太子已经有两个侍妾了，我成婚后会拼命先生育一个孩子的，再疼我也会忍受。”
李暮瑶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
许是看到了章一玥苍白的脸色，李暮瑶的语气不像先前两次那般激烈：“你这几天就主动一些吧，我回去了，你抓紧去找你家王爷吧。”
李暮瑶虽然走了，章一玥的心情却始终没有平静。
赵泽曾经几次认真地说他除了她便不会再要其他人，所以她理所当然认为赵泽一定不会纳侧妃。
他确实也是主动过好几次的，每次伸手过来放在她的系带问她准备好了吗，她回他的不是什么小日子就是身体不舒服，实在不行很直白地说没有准备好，他也就收手作罢。
但是他分明已经有许多她认为早就逾矩的事情，不仅常常牵着她的手，抱着她睡，时常还把那鼻子凑过来压在头顶，甚至就连亲吻和……章一玥也都顺着了他。
成婚也只是短短时间，这些早已经比她想象的进步了许多。
要知道当初刚知道他就是六王爷的那段时间里，她可是对他一步都不愿靠近。
本以为这样细水流长的日子，按赵泽的话“慢慢来”，一切都井然有序便行，可是被李暮瑶今日提到疼痛和子嗣一搅扰，章一玥不免又一阵恐惧，心绪不宁。
“哎……”
还是没有忍住，榻上如砧板之鱼的章一玥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
赵泽最终也按耐不住问她：“怎么了？睡不着？”
章一玥已经在被窝里翻来覆去好半天了，翻来翻去的害地他那一侧的被子一会有一会没的。这都不是什么要紧事，可是牵着的手也被她挣脱不说，自己想去抱抱她，手刚放身上去她就又翻了一面挣脱了出去。
“想事情。”章一玥回答他，又翻了一面，面向内侧。
“何事？”
赵泽心里奇怪，她不像装着事半天不消化的那种人。平素要有个什么事，不等他问，她就主动甲乙丙丁给他说了一大通，也不管有些事他喜不喜欢听。
“哎呀，一时半会说不清。王爷快睡吧，别管了。”
章一玥才不想在这个时候跟他讨论洞房不洞房的这种事情。
赵泽没接话。
心里想着“你这翻来翻去的我可怎么睡”，嘴里又不敢说这些，只好道：“好了，明日再想吧，来，睡觉。”
他抓住章一玥的胳膊让她翻了个面，桎梏在自己怀里，手指抚上她的头发轻轻抚摸着。
她身上那若有若无的夹了橙花香味又扑了过来，赵泽心烦意燥了一阵，又努力把那些躁动憋了回去。
第八十三章 受宠而骄
十二月初五，皇城迎来今年燕国的第二位皇子的大婚，太子赵宇迎娶国子监祭酒二姑娘李暮瑶。
储君之礼与其他嫁娶不同，二人不仅要历经常规婚礼流程，还要行祭祀之礼。
说来也怪，成婚已经三月有余，章一玥这个六王妃竟然一次都没有见过那太子容颜，直到这次大婚才瞧见那太子。
这一瞧，这不就是竹清苑那个拉了李暮瑶一把的男子么？
一身王妃官服的章一玥侧头问赵泽：“王爷，我们第一次在竹清苑见的时候，当时你约了太子去？”
赵泽如实回她：“没有。他自己去的。”
“太子去竹清苑干嘛？”
“那日他去问我七王妃人选。”
“所以七王妃是你帮他决定的？选了瑶瑶？”
“算是吧。”
章一玥斜睨着眼“夸”他：“果真有勇有谋。”
闺蜜俩一个被你霸占，一个被你兄弟霸占，全折在你们家了！
赵泽闻言尴尬地清咳了声，也不接话，假装认真看着前头的新人祭拜。
寒冬腊月的天气并没有因为热闹的婚礼场面变得更暖和。
观礼完毕看了她最期待的新娘子后，章一玥在皇宫宴会上紧紧裹着自己的狐裘斗篷，死死抱住手炉，仍旧被冻地瑟瑟发抖。
她和王爷已经坐在离那大火盆十分近距离的地方了，王爷还特别吩咐宫女在她脚边又加了一个小碳炉。
可是毕竟是天寒地冻的室外啊！
谁想着老爹这一帮礼部的脑子去哪里了，把群臣全部召集到这一处。
正在她还在埋怨她爹的时候，就见到密密麻麻乌压压的人头一个个鱼贯而入。
章一玥见那些坐得离自己八百丈远的小官员门好像一点不冷的样子热热闹闹地走来，又毫无知觉地热火聊天，心想，也是，这么多芝麻，室内那一个小瓶子一下子哪里塞的下。
“王爷，给我喝点你的酒暖暖啊，好冷啊……”
章一玥带着期盼地眼神转头看着那直直坐着的冰块脸。
“辣。”
赵泽拒绝。他见过她在黄家被黄立超骗了喝酒的样子，那时她抿了一小口就辣地直扇舌头，今日这就比那日的更烈。
“辣就辣啊，比我冻死在这强吧？我这什么破酒，我都喝了一壶了，除了个果味什么用都没有。”
章一玥才不管口味了，能让她热乎起来才是头等大事。
赵泽将本就在桌底下握着的她的手拉到自己怀里揉搓起来，教育道：“皇宫里，别提那字。忌讳。”
这一拉章一玥本就离他不远的身子整个贴了上去。
她赶紧挣脱掉，正身回去，垂眼道：“王爷别扯我了，皇后娘娘刚刚已经给我几个刀眼了，我再往你身上贴，我不用说那字就直接实现了。还有你那九妹，你自己看看，现在那眼神……”
赵泽不以为然。
“你是本王王妃，谁还敢欺负你不成？只要我那父皇没有不识趣地开口，别人能奈你何？”
说完就换了另一只手将章一玥的手握住，抬手就要将她搂入怀里。
章一玥连忙从他手掌脱手出来，伸手就推了那胸脯一把。
“你别过来！你给我倒杯酒，没用再说。”
赵泽见她有了一些怒意，不敢再有其他动作和言语，亲自提起酒壶给她满了一杯。
“谢谢王爷大发慈悲！”
章一玥满足的感谢了他，抬手就喝了一大口，立刻蹙眉捂嘴。
“天呐，怎么这么辣……咳咳咳……”
“都给你讲了，辣。”
赵泽跟看傻子一样瞧着这个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人，手却不自觉又去顺她的背。
“谁知道你有没有又哄我。”
章一玥剜了他一眼，随即感觉身上仿佛是热了些，开心道：“哎，有用有用，真的暖和了。”
随即便举起酒杯就把剩下的酒坚强喝完。
因为喝了几杯王爷的酒，章一玥觉得整个宴会都热乎乎的。
再看身边那位最喜欢一声不吭的王爷，脑瓜子想着各种办法打发宴饮十分无聊的时间，今日她心情不错，便愉悦地跟他分享起最近听到的皇城八卦事。
比如哪个朝中官员家四十多岁终于第一次生了一个胖儿子，但是不知哪里听来的消息，名字一定要取地十分通俗才和那亲娘的命相不相冲，才能保命，本最爱吟诗作画风韵的人，竟然给孩子取了个小名叫“贱狗儿”，还要让邻里亲戚全部知道，叫的越大声，那官员笑地越欢快。
哪个官员家的侍妾抓着头发互掐，搞得那家老夫人脑梗都犯了，那家老爷去劝架，结果遭了殃，脸上还被抓了三道长长的抓痕。
城南有个张婆婆捡了个小婴儿抱回家，刚上完户口，李家就跑去抢，非得说是放在门口被人抱了，但是那小婴儿明明是在李家说的那日那个时辰隔了半个城的河边捡的，双方争的都打了官司，最后还闹到大理寺去了。
……
反正上至百官、下至百姓无数奇葩事她都如数家珍一件件向隔壁的冰块倒了出去。
甚至连什么春风楼的李姑娘最近被一个风流才子纠缠赎了身、第二天那才子的妻室就跑来蹲在春风楼门前哭爹喊娘，这种事她都知晓的清清楚楚。
皇后和九公主赵姣姣如她所言，一直目光不善盯着她那笑嘻嘻的娇俏模样。
只见六王爷一会侧身看她，一会皱眉，一会又手抵着唇尴尬地咳了几声，有时候还在憋笑。
偶尔有朝臣向他敬酒也得大声叫他几遍，他才赏个脸举杯跟人饮下，然后又偏头到六王妃那边说句什么。
简直是个混账！
原先给他递贵女画册他死活不要，现在被个狐狸精迷得七荤八素，当日刚找那六王妃聊了几句，老六就急急忙忙将人带走。如今当众一瞧才知道他转性子这么明显。
也就这两三个月的事，难不成被人下了蛊？
六王妃可真是受宠而骄，大庭广众之下，连老六给她递去的果脯，都不伸手，只凑个嘴巴过来。真是一手手段了得！
还有那没有良心的老六，这么隆重的宫宴，竟然连正眼都没有给我这个母后一眼，好歹养他也十来年，不说如小七那样亲生，却是待得比亲生还亲。
以往宴会他虽然冷脸冷面，至少也得起身给自己和陛下敬酒，看看他如今稳坐如钟的样子，娶了媳妇哪里记得还有个老爹娘？活脱脱就是白眼狼。
还有那老七，原先成日跟着这老六屁股后晃荡，这几个月被立了太子才没有常出宫，难保以后不像老六学这种薄情无义的。
那太子妃看着是好，那日进梅园时六王妃可是牵着她的，这二人关系若是不菲，免不得又被染黑。
明日她请安时便给她提点提点，少跟那轻浮的接触。
……
“皇后？皇后！”
庆安帝虚弱的声音响起，今日如此好日子，端庄得体的皇后，脸上为何一会红一会白？
“陛下，臣妾在。”
第八十四章
“皇后在想什么呢？”
“陛下，臣妾在想，这六王妃进府也有些时日了，不知何时能给我们添个皇孙呢。”
“哈哈，你看老六那样，应该也不会太久。”
庆安帝讲道，捋着他那稀薄的胡子。
婚前他可是特意派了几个通晓情事的老嬷嬷们上门亲自指导过他的，那些嬷嬷回来回话，说是每一个动作都是一字不漏教了的，图画书也是捡了好些易孕的指导过的。
虽然这两个月还没有怀，看老六那完全粘在王妃身上的样子，应该也是快了。
皇后却微不可查地嘴角冷笑。
新婚的元帕老六直接没让宫里接回，那周嬷嬷说，第二日去要的时候，六王爷赏了一顿臭脸色，再要下去就差被六王爷拿剑劈了。
洞房当晚也没人要水，送进去的那侍婢说这么久从来没听到那种声音，怕是至今被那狐媚地迷惑地连事都没有成。
还不久？不知是猴年马月呢！
——
“皇后在想什么呢？”
“陛下，臣妾在想，这六王妃进府也有些时日了，不知何时能给我们添个皇孙呢。”
“哈哈，你看老六那样，应该也不会太久。”
庆安帝讲道，捋着他那稀薄的胡子。
婚前他可是特意派了几个通晓情事的老嬷嬷们上门亲自指导过他的，那些嬷嬷回来回话，说是每一个动作都是一字不漏教了的，图画书也是捡了好些易孕的指导过的。
虽然这几个月还没有怀孕的消息，看老六那情窦初开完全粘在王妃身上的样子，应该也是快了。
皇后却微不可查地嘴角冷笑。
新婚的元帕老六直接没让宫里接回，那周嬷嬷说，第二日去要的时候，六王爷赏了一顿臭脸色，再要下去就差被六王爷拿剑劈了。
洞房当晚也没人要水，送进去的那侍婢说这么久从来没听到那种声音，怕是至今被那狐媚地迷惑地连事都没有成。
还不久？不知是猴年马月呢！
——
跟皇后那隐忍的状态不同，赵姣姣这边的脸就直白多了，毫不掩饰的一个怒字。
自己的六哥实在是太偏心了！
今早见人进了御花园，自己开开心心跑了过去，刚跟以往一般挽上六哥的胳膊，就听到一个媚声“九公主好呀！”。
那六哥居然连忙把自己的手从袖子上推了下去！
“你是谁？”
“不得无礼！这是你六嫂。”
无礼？就问了一句话而已！
“六哥，你陪我走走，好久没有见你了。我想你得紧！”
自从六哥成亲，真是连影子都没有见到，母后又不让自己出宫，这今日好不容易见着了，一定要好好让他陪一番。
“王爷你快去吧，我自己转转。”
那媚声居然又说了一句，我六哥都还没有说话呢！
“不成。御花园冰多，过会滑倒了。”
“没事我干嘛去冰上走呀？我又不眼瞎。”
“六哥！我怕滑啊！你跟我走！快点快点，走了。”
“姣姣，放开。你整日在宫里走动，你六嫂不同。”
说完也不管我，牵着那女的就走了！哼！
章一玥对她二位的脸色浑然不知，只双颊飞红地絮絮叨叨没有停下来。
“怎样，怎样？好玩不？嘻嘻嘻，你说那贱狗儿以后再生个儿子是不是得按传统叫个‘狗孙子’？”
“王爷你过会记得看看这里有没有三道抓痕的人啊，看到给我讲一声，我好奇！”
章一玥满脸得意跟期待。
“你都哪里来的这些消息？”
赵泽不理解，一个妇人，不，一个女子，整日都从哪里听得的这些混账事，连春风楼的消息都有。
什么？那花楼的信息都有！
章一玥根本没有看那六王爷沉水的脸色。
眉飞色舞地坦白道：“我的来源很多啊，王爷你那竹清苑不就是个现成的？只要坐在大堂两刻钟，保证邑都犄角旮旯都能听个遍。你不是说竹清苑就是拿来收集消息的吗？”
“你还坐大堂上去了？”
“这有什么啊？有时候还跟隔壁搭个话呢，你不知道那些人，知道有人听着，说得更来劲！”
堂堂一个六王妃，坐在茶楼大堂上，跟那些汉子搭话？
“还有李暮斌那小子经常会帮我打探，对了，世安哥哥……呃……谢少卿也会给我一些。”
又袭来几只冷箭……
赵泽心中如被刺穿，又是‘李暮斌’又是‘世安哥哥’，当我这夫君是死的？
“怎么？王爷你不是很多手下吗？难道他们不给你讲这些？”见赵泽不搭话，章一玥不解地问道。
“这等细枝末节之事，没有人汇报。”
赵泽心有不满，语气也不善，直白地鄙视过去。
“所以王爷你人生无趣啊。”
章一玥更直白，语气满是痛心疾首。
“谢世安还跟你联系？还有那李暮斌，咳，没事少往来，惹人闲话。”
赵泽想说不敢说，醋吃地飞快，眉头紧皱。恐怕这闲话能惹的人也就他自己罢了。
章一玥被一句“少往来”刺激到，在邑都她总共就这三个情同姐妹的熟人，难不成往后一个都不要联系？现在的往来，也只是聊聊无关痛痒的杂事，而且，都是几个人难得聚在一处时才聊天。
左思右想，都不喜欢赵泽这个话，连回他的话都冷了三分：“王爷，你是不信他们还是不信我？因为这些人你已经不止一次跟我发生冲突了，你拽我手腕的淤青都还在，要不要现在就给你瞧瞧？今日戚言是不在，若是在是不是你还得去踢他两脚泄愤了？”
赵泽闷声不说话，那两次的拖拽，对章一玥确实过分了一些，虽然事后自己立刻就道了歉，但是终究弥补不了这种伤害。
章一玥再道：“王爷，还有，你说我成日对着你，你说几句话？除了喊几声‘玥儿’，你还跟我讲些什么？”
赵泽终于开口：“我一向如此。”
见赵泽承认，章一玥趁热打铁：“王爷你都知道你是如此，你还不许我听这些所谓‘乱七八糟’的消息？我不打听，我还能好好地活着或者才是怪事。”
成日不仅那脸跟冰一样，那嘴更是紧，吐个多余的字她至少要一百个字才能引得出来。
那些心悦她什么的话倒是信手拈来，旁的话就是一字千金，自己在他面前巴拉巴拉，对方就跟泥牛入水一般毫无波澜。
“这些事就使你如此开心？”
赵泽真是有些疑惑，一个人哪有那么多时间去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信息。
“嗯，嗯，开心。”
许是喝了不少酒，此刻章一玥说起话来面色飞红，眉目嫣然，直看到赵泽心里蠢蠢欲动。
这一次他再没有再顾忌什么，直直搂了章一玥的腰身就将人搂去了怀中。任凭章一玥如何在他面前说人多不便，他仍旧搂在怀里不想放过。
回府的马车上章一玥睡了一路，心安理得地坐在赵泽暖烘烘的怀里，又心安理得的任他抱了回房。
自从李暮瑶那日对她一番教育，她似乎越来越依赖他，一方面又相信他对自己的真心实意，一方面又隐隐约约有些担心他纳新人。
起初两人沐浴洗漱后都是安安静静躺在床榻上的，但最爱胡思乱想的章一玥脑子里却没有停顿下来。
一会想着最好的闺蜜今日嫁了人，并且还是久居宫内的太子妃，以后自己不能随时如她未嫁之前递个帖子就进李府见她，只能等着太子妃召唤，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一会又想起今日在大殿上，谢世安虽然过来跟她和王爷打了招呼，却还是不肯直起腰正眼瞧她。
明明二人从小熟识，王爷也是知道的，可是每当她喊他世安哥哥，王爷都一副要吃了谢世安的样子。
她都已经嫁给他几个月了，说了无数次王爷你不要总是这么凶，平常还好，一见到谢世安和李暮斌，那隐藏起来的凶狠劲总是又暴露出来。
一会又想起今日在皇宫，“凶狠”的王爷对她也算爱护有加，体贴入微，皇后几次催生的话都被他巧妙地怼了回去，那九公主对她的明枪冷箭之语也是被他压了下去。
心里甚是喜悦，有种被人保护的感觉让她很是满意。
想着想着，便有些感谢，鬼使神差地往赵泽身上贴了过去。
第八十五章 醉酒
赵泽很是震惊，完全不敢相信当下发生的事情，只能一动不动地等着她自行离去。
不多久，这种震惊就变地更甚。
起先章一玥只是趴在他的胸膛上，过了不一会双手就不老实地环住了他的腰，紧紧搂着，好像搂着什么珍贵之物一定要往自己怀里挤进去。
不仅如此，身躯在赵泽本放在腹部的手背上，他试图几次想抽出来，都只是稍微抬动了一些，他只要一动，她就抱地更紧，然后那物件复又压住他，他的手对物体的感受就变得更加真切。
并且这死死抱住自己的身体通身都是热热的……
这么被折|磨，血气方刚的人再也控制不住体内的热|血，口干舌燥，喉头不自觉滚了好几滚。
过了好一会，见章一玥都还没有要躺回她自己平常所躺之处的意思，赵泽只得用干哑的嗓子提醒道：“玥儿，你快回去老老实实睡好。”
“嗯？”
章一玥鼻腔里弱弱呼出一声。
他刚说什么？
刚刚还在思考瑶瑶会不会像秋霞姐姐一样新婚之夜就好运地怀上世子，他好像突然说了一句什么话？
她抬起搁置在赵泽胸膛上的脑袋，往他脸上瞧了瞧，想再听听他到底讲了什么。
但是还没来的及问他，映入眼帘的首先就是那弧度优美的下巴，再然后就是唇齿分明的一张绝世之颜。
章一玥连要去问他说了什么都忘了，心里立刻就只剩下“眼前这个人真的跟话本子走出来的一般，真的好看”了。
看着看着，又想起今日多亏这个好看的人递给自己的酒，现在身子暖和得很，一点也不冰凉难受了，便渐渐靠近了他的脸，在他唇上啄了一口。
“奖励你的！王爷的酒真好。”
啄完又再一次趴回了他的胸膛上。
赵泽压根想不到她会来这么一出，刚刚她眼睛装满了星星，面上噙着动人的笑，笑着笑着就突如其来给了他一亲。
这一亲立刻激地他浑身一颤。
可是章一玥对他的折腾显然还没有终结。
正在他还在艰难地压抑自己时，章一玥根本没有老老实实饶过他。
猫儿在胸膛上蹭了蹭，还抬起了一只脚蹭到他光洁的脚背上……
陆泽一身邪|火乱窜，无奈地说道：“玥儿，你再这样我会把持不住的。”
“不要坚持了，你就快刀斩乱麻……你那么厉害……不需要怕、怕别人……”
章一玥在他胸膛上含含糊糊地慢悠悠答着话，她想，他要是抬剑一挥，那些对手还能站着不成，通通只能被他打地落花流水，他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赵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从胸膛上捧起她的脸，有些急切地问道：“你说真的？”
“嗯嗯，我说真的。”
章一玥半闭双眼，睫羽微颤，点了点头。
头一点，散开的墨发就从她耳后滑了下来，遮住了照在她脸上不算太明亮的光线，微阖的眼里眼神看不太清。
一阵唇齿触碰，一阵双|舌纠缠，一阵温柔缠|绵。
但是对方却太热烈，被激|烈地吻了好一阵子，章一玥实在有一些招架不住了，也不知怎么地，轻声嘤咛了一声。
这一声刚刚一出口，就把自己给吓懵了。
这都是什么……什么……什么？
感觉身上的人顿时也停顿了一瞬，随后那吻便更猛|烈。赵泽吻着她一路肆|虐，她的唇角，脸颊，下巴……
渐渐地，寝衣被人退了去，肚兜也被退了去，有一丝凉意，又有一些水凉之感。
“陆泽！你做什么？”
一声惊呼从她口中迸发而出。
他这是在……
……咬……
正在忙碌的赵泽猛然听到头顶的惊呼，连忙抬头，这一看，万万没有想到看到的竟然是她惊慌害怕的眼神。
他连忙支起手臂，身子往她面处抬了一抬，急促的呼吸还没来得及平复，就用手扶住了她的脸。
“玥儿，是你刚才答应我的，我才……”
话没说完就反应过来，她刚刚叫的是陆泽。
她连是谁都不清楚，难道……难道……难道……她刚刚是醉着？
“我刚才答应你什么了？你不是说可以慢慢来的吗？”
章一玥没等他继续把话说完，委屈地问了起来，柔弱的声音有点颤抖，惊慌的眼里泛起了泪花，肩膀也收缩了一些。
这幅模样与他们被劫持那日她的反应如出一辙。
很明显，她抗拒。
赵泽心里这才去仔细思考刚刚发生的情况。
今晚她为了取暖喝了一壶还多的酒，那果酒虽然甜，但是后劲却是很大。
若不是醉了，按她平常的样子，能不拒绝他的拥抱都是幸运的，怎会主动缠|着他，还主动亲他？
她刚刚多半是在迷迷糊糊中应了而已，她那句“快刀斩乱麻”根本与他说把持不住文不对题，只是自己那一刻冲动地上了头，期待地上了头，根本没有去细想。
他心下已对一切明了，连忙下来，侧卧着朝向她，用被子将她发着抖的雪白身子盖严实，压下身体里所有的沸腾，缓缓抚摸着她的细发。
后悔地讲道：“你别哭，玥儿，是我错了，我不该趁人之危。”
章一玥用手捏住被子边缘死死拽着，身子紧张地往内挪退了一些。
“你不要强迫我，我现在还不想……”
她泪眼婆娑地请求他。
话没说完眼泪在眼睛里就已经装不下，泪顺着眼尾清晰地滑了下来。
赵泽的心更疼了。
他明明希望自己保护好她，却又已经造成了几次伤害。
他先是强娶了她，从没问过她是不是愿意成为王妃。再是命人去请她外祖母一家参加他们的婚礼，说是请，一个王爷的邀请，一介商贾岂能拒绝？
那日她在皇宫婉拒请黄家一事，他怎么说的？“本王之事岂容他人置喙？”，最终她才转身黯淡而去。
他起初是不清楚为什么她跟逃走一般走了的，直到大婚那日见了黄家一家才有些明白。
因为跪礼那一刻，黄家一家人连那老夫人都随着众人朝他和他新娶的六王妃下跪致礼。
那时尽管她的盖头没掀开看不到神情，但身体明显十分僵硬，他那时正牵着她想将她引入洞房，可她就是那一刻狠狠地甩掉了自己的手，转而双手死死抠住那提着绣球的红绸，紧地连全部手指都白了。
他那时才想到，自己早已习惯的这种权势的尊荣，她并不喜欢。
这样被迫改变的尊卑，她是抗拒的。
掀开盖头没有多久，她就想问黄家的情况，被他只顾着她那句“今晚回不回来”直接忽略，而晚上她被迫给他沐浴时，第一句话也是问的黄家一家人。
他明明应该提早想到，那是她最关心最在乎的家人，哪有逼八十多岁老人给孙女辈下跪的道理？
这是什么尊卑之礼？这是在她身上割刀子。
就不该请人来邑都的。
第八十六章 我绝不强迫你
那一次他幸好挽救及时。
从新房出门迎客后就立刻请黄家坐了上座，席间也是执酒尊称，亲密地从他口里艰难喊出外祖母、舅舅、舅妈等一应称呼，才使得别的宾客对他们不敢造次，甚至礼遇有加。
并且在黄家在府里居住那段时间，一切皆悉心安排，全都以她满意为主，这才渐渐有了之后她稍微对他态度好了一些的机会。
沧州亦是如此，他那日发疯般地认为戚言与她有些什么，拽到屋里就失去理智要将她吃干抹净。那是她那一巴掌突地将他打了清醒才未做成错事。
而今日又是如此一轮伤害。
他本该想到她喝了许多酒，脑子本就不甚清明，还偏偏趁她对自己主动一次，立刻就抛弃了原则往她身上扑去。现在害地她又一次心生恐惧。
想及此，赵泽愧疚之情尤甚，连忙保证：“玥儿，我绝对不强迫你，真的，你别怕。今日是我冲动，我没有想到你喝酒喝得太多，我也喝了不少。你放心，在你真的接受我之前，我绝对不强迫你。玥儿，你相信我。”
语气郑重又卑微。
章一玥得了承诺，慢慢地，身子终于不再发抖，任他给她擦拭眼泪，也认真地端详起赵泽来。
她今日主动亲了他，他可能以为自己主动想做什么。
而后来他吻她的时候，她并没有拒绝，甚至有几次，她还主动去接触了对方。
还有那声她自己都觉得羞|耻的声音，肯定也刺激到了他，因为后来他更肆虐了。
或许，这就是李暮瑶说的“男人的欲望”？
虽然他今日或许是有那种想法，但应该也是真的没有想要强迫她，正如他所言，只是酒后冲动而已。
因为若他真要强迫她发|泄那种欲|望，他何必在自己一句话之后就立刻停下来？还慌乱地解释一番，说她答应了他，说他没有想强迫他。
现在明显他眼里满是愧疚，像一个孩子做错事一样，语无伦次地向她道着歉，语气还那么卑微，他这么紧张，只不过是怕自己误会他而已。
章一玥理解了赵泽，便平复了心情，放下了心里的恐慌，往他那边挪了一些回去。
挤了一丝笑容，轻柔且真挚地回应他：“谢谢……我相信，可是我现在还有些怕……王爷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我也会努力接受的。”
赵泽见她楚楚可怜心里本就怜爱得紧，此刻再见她明明心里害怕着，面上还要努力对着他笑，感谢自己没有强迫她，更是心颤。
他的玥儿虽然还不是他的人，可是又那么令自己着迷。
此刻再听得那句“我也会努力接受的”，更是爱入骨髓。
“玥儿，你真好。可真是要我的命……”
“王爷，你也很好。”
一年一度的除夕宫宴又开始了。
因着上次醉酒忘形，此次章一玥坚决滴酒不沾，还特意多穿了一件衣裳以免跟上次一般被冻着。
真是天意弄人，这次宴饮又安排在室内。
如此一来她旁侧的炉火就真成火炉了，时而燃爆的木炭烧地噼噼啪啪，使她越看越烦。
偏偏赵泽那便宜炉子还如上次一般要一直死死牵着她挨着她，火上加火，她便更觉不适。
不大一会，她不仅面色红润，手心出汗，连背心也热出汗来。
“王爷，我出去一下。”
章一玥跟赵泽讲完话，站起身，让随行宫女带她出门，找了一个空置偏房脱了那件多穿的衣裳。
正要开门出去，只听得室外一声低低的说话声响起。
“哥哥，过会看我的，酒里我早放好了东西。”
声音甚是娇媚，她心里甚是疑惑，这是何人？哥哥又是谁？
即便内心再想此刻开门细瞧，也深知皇宫内撞到秘密是何等危险之事，这里离宴厅如此偏远，若被人当场灭口，那可真是叫天不应。
忍了几忍，听不见任何动静才出了去。
宴厅与外面截然两个世界，外面寒冬冰雪，内里灯火通明。
席中的舞台，歌舞已经跳了几轮。
圆台上刚刚上来一个柔弱无骨的舞女，绯红的轻纱掩体，露出柔软的腰腹，雪白的小腿肌肤尽显，脸上面纱遮了半面。
章一玥一进厅就见到她风姿绰约地舞动着，她便站在大柱后停足观赏一番，心里叹了一声：“真美”。
舞女一舞跳毕，章一玥才回神，正要抬脚往座那边走，便见舞女下了圆台，扭着腰朝赵泽那边直直走去，身姿妖娆，脚步轻盈。
随即将殿内众人一概视若无睹，无骨地攀上了赵泽的手臂，提手又给他倒了一杯。
厅内大柱阴影下的章一玥心里一惊，竟然会有人如此明目张胆攀在自家王爷身上，而此刻赵泽在大庭广众之下没有拒绝。
她的心突然抽痛了一下，仿佛被人刺了狠狠一刀。
先前那位在自己面前百般表白只要自己一个人，如今怎会……
“六王爷，您眼前人舞得好不好？”
一声粗犷之声在殿内响起，章一玥抬眼一见，是个气势非凡的不惑年岁之人。看座位，是个高位之人，只是先前自己入座时此人尚未到。衣裳颜色，是武将的红色。
“好。”
赵泽的声音响起。
“我儿没有多少出息，只愿侍奉在六王爷身侧。”
粗犷之声再起。
原来那舞女不是舞女，而是此人千金。
“哈哈哈，实是不巧，苏大将军，老六已然成婚，六王妃今日也在此席，只是此刻恰巧不在而已。”
皇帝在上座向座下之人解释着，替赵泽婉拒。
闻言的章一玥更不好此刻出了这黑暗，若被人看见，岂不使人难堪？于是悄悄地缩身往暗处躲地更深，所幸她在的柱子非常大，就是两个她也能完完全全遮下。
“哈哈哈，此事微臣早已听闻，无妨，侧妃也可。臣就她一个爱女，只要她开心，臣便随她。”
苏大人显然有备而来，连赵泽成婚都知道。
章一玥不知讲话之人是谁，前朝之事她一窍不通，但是她很想看看赵泽什么反应，毕竟这个桃花又是他召来的。
赵泽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举着杯子喝酒，旁边的苏姑娘还挂他身上，正给他一刻不停地斟着。
等等，苏姑娘？
第八十七章 我只喜欢你
前朝，章一玥不懂，但邑都贵女她清清楚楚。
平常大家都无事，不是这家举办花宴便是那家举办什么宴，她虽不是很喜欢这种应酬，但也不会家家拒绝。有时候与聊得来的几位聊聊最近化妆品衣裳、讲讲都城八卦也是挺有意思的。
邑都并没有姓苏的武将之女，难道？
是……
苏茵茵？
她从西北回来了？
可不是！苏大人身后坐的不就是那小时候最喜仗势欺人的苏恒威！
父子三人居然都回邑都了！
而此时座上的赵泽竟然抬起了一手，握住了苏茵茵的手，眼神灼热地瞧着，嘴里还喊着什么……
见此一幕的章一玥只觉双目似被针刺，心间颤抖，双脚有些发软，扶住身侧的柱子才勉强站定。
他怎会？怎敢？
趁自己不在席位之上，对别的女人如此？况且是自己最讨厌的人！
章一玥如五雷轰顶，在黑暗里侧底僵了，下意识就想逃走，离开这皇宫，离开那姓赵的。
脚步还未挪动，便又听得一声大笑。
“哈哈哈！陛下，我瞧六王爷是对微臣爱女有点意思的，哈哈哈哈!”
苏大人洪亮的声音肆无忌惮穿透着大殿，宴席上的其他人显然已经看到了这一幕。
赵泽似是被这声音惊醒了一般，放下苏茵茵的手，扶着额头，一瞬间突地站了起来，飘飘摇摇往外走。
似乎喝醉了。
他晃荡着路过了章一玥躲着的那根柱子，并没见到她。
章一玥也不知为何，见到他的身影出了殿，便不自觉跟了上去。
竟然忘了自己前一刻还在想着离开他。
本来他日常的脚步章一玥是跟不上的，今日他走的并不快，她跟得并不费劲。
“王爷。”
见赵泽在御花园已经走了好一会，身上的大氅也不在，章一玥终是忍不住喊了声。
“玥儿，这次真的是你吗？”
赵泽听到了她的呼喊，转身朝着她问道，但没有往前过来。
“是我。”
章一玥回着话，心里疑问，什么叫“真的是你”？
赵泽摇摆着地大步迈了两步过来，站在她眼前，先埋头朝她面部看了看，又往她耳边嗅了嗅，似在确认什么味道一般。
“是你！真的是你！”
赵泽说着一把将她抱住，慌慌张张抱地紧紧的。
章一玥还没明白他这奇怪的行为是何意，只觉腰身一紧，他又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往什么地方走着。
“你这是干嘛？”
章一玥发懵，这人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玥儿，我想要你，现在就要！我忍不住了！”
“现在？你知道这是哪儿吗？你说什么胡话！”
“我不管。”
赵泽孩子气地讲着话。
“什么叫不管！这是御花园！是皇宫！不是王府。”
章一玥简直再被五雷轰顶。
天寒地冻，他把她抱着，也不知要去哪里，还说着胡话，也不知道接下来他是不是真的又要强迫她。
这才过了不到一个月，怎么又要再经历一次胆战心惊吗？
“王府里你就愿意吗？”
被陆泽这么一问，章一玥怔了，是啊，王府里她就会让他做什么吗？
脑子里突然想起刚刚大殿里的画面，他握着别人的手，那妖媚的苏茵茵整个贴着他。
章一玥也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就想脱口而出“我愿意”，好像她愿意了，他身边就会没有其他人了一样。
可是她忍住了，那一刻的画面太过灼心。
“王爷，刚刚你抓住苏茵茵做什么？”
章一玥没有回他愿意不愿意，抛出了自己的疑问。
前一刻你还抓着别人，此刻你就想要自己，这是什么意思？
陆泽被这个问题问停了，行走的步子站定，深邃的眸子又一次紧盯着章一玥。
“我以为她是你。”
他说的认真，章一玥开始不自觉有些相信他的话，又转念一想，当初他也是这么认真，可是却瞒着身份瞒了几个月。这份相信便动摇了。
她闭嘴没有说话，只静静看着他的脸，黑暗里瞧不真切。
即使不细看，她也能现象得到那种认真，让她内心犹豫不决的认真。
“你还是不信我……”
赵泽见章一玥没答复，有些低落，连说话都低了三分，可怜巴巴的。
可是终于不再是刚刚那种要人的不正常了。
他又继续往前走了几步，上了一个台阶，章一玥一看，是到了一个水边的凉亭里。
水早已经冻成了冰，透着的远处的灯光微弱的星星点点，更显得周围凉意四起。
陆泽直直坐在了石凳上，如若干次在马车里那样，将章一玥放在腿上紧紧搂着。
“我……我也不是不信你，可是你那时拉着别人，我就看到了……然后……”
章一玥没讲完话，脑子里有点浑沌，讲了一半，想起来还是先捋捋自己的想法。
她当时就是这样看到了，然后？然后心就很痛，仿佛自己的东西被人抢走了。这一次的感受与上一次戚绾衣不蔽体靠在他身上的感受完全不同，她的心痛地万分难受。
“你不喜欢她是不是？”
章一玥似是要确认什么一般，盯着眼前看不清轮廓的赵泽，再一次抛出了自己的疑问。
“我不喜欢别人。我只喜欢你。”
赵泽说着，语气还是那么认真。
章一玥只觉心里一阵颤动，这一刻她似乎明白了，他的每次表白，其实她都很心动。
以前她不太懂这种感受，今日他拉住别人，她才觉得他本应该就是她的，容不得别人抢夺。
而自己，也是喜欢他的，心悦他的，想跟他一起的，生生世世那种。
好像横在心间的什么东西被打破一般，浑沌消失，她突然目明天清。
情不自禁往上抬了一只手搂住赵泽的脖子，嘴唇往他唇上凑了上去。
赵泽怔了一怔。
下一刻立刻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她今日没有喝酒，所以，这次的吻是真的！
他不由分说抬手捂住了她的后脑勺和脖子，身子往前躬了些，头埋低了一点，加深了这个吻。
终于，玥儿主动了。
嘴里吻着，心里痒着，不知为何，手就熟练地伸进了披风。
章一玥被这突然的动作吓得一怔，可是人仿佛又被人施了什么咒，动也不能动。
她的一只手还在他的脖子上，另一只手默默搂住了他的腰，想把没有大氅的身子捂得热一些。
“玥儿，你给我好不好？”
赵泽吻着她，含糊不清地祈求着。
“我……我这几日小日子……”
章一玥虽然愿意了，可是这次又是真的不行。随即又想起之前多次都是这么拒绝他的，心里竟然有些愧疚起来。他应该憋得不好受。
“我说真的，这次没有哄你，等过了这几日……”
章一玥脱离了他的唇，认真地给他解释，两唇之间拉出了短短的丝线。声音犹如久旱之后的甘甜。
“好。”
黑暗里互相看不清彼此，但章一玥猜想，赵泽定是笑了，因为他那声音实在太欣喜。
没有光亮之地使得人的感官更灵敏，耳边的风轻轻起。
赵泽含住了她的耳垂，温热的气息扑到耳朵里，痒意更甚。
章一玥被这温热一扰，如上次那般轻轻嘤咛了一声。
这声又再一次让两个人立刻懵怔。
她的脸本就热，现在更是发烫，不仅是脸，感觉脖子和整个人都羞得慌。
赵泽更是不行，刚刚喝了那酒后就不太一般，浑身发着烫，他在御花园走了好一阵，烫意刚刚消了一点下去章一玥就出现了。他冲动地抱起她来，本能地就想找地方发泄那股子邪火，直到她问他为何抓别人他才清醒了一些。
而现在，凉亭里的两人心里只有彼此，满鼻都是彼此的味道。
本就情动，章一玥这一吟，那邪火便再也压制不住直往下腹冲……
“玥儿，帮帮我好不好？我快受不了了……”
赵泽在那耳朵里吻着，嘴里再一次祈求着，声音在耳畔，轻易明了。
第八十八章 御花园
“我……我要怎么帮……？”
章一玥也不懂要怎么才能帮他，自己也说了是小日子，他应该听得懂，断然不会这个时候强迫自己。
只觉赵泽抬手解了他的束带，在中衣里一阵轻轻地稀稀疏疏。一手将章一玥往膝盖处挪了一点，片刻后再将她挪了回来，然后抓住章一玥扶在他肩膀上的手，嘴再次吻上她的唇。
她的手握在他的手中，片刻后又不再是。
章一玥只觉脑子发懵，这……这……这是什么……
也就是……先前几次抵着自己的并不是什么兵器……并不是什么匕首……
嘴被赵泽堵着再也发不出声音，只感觉他的吻更加猛|烈，搂在她腰上的手力道大了几分。
手心灼灼。
一阵呼吸急促，一阵心潮紧张，一阵头晕目眩……
过了好一会，直到章一玥的手酸软不堪。
“嗯……”
赵泽低低地出了声，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趴在章一玥肩头，磨着她的耳朵：“玥儿，谢谢。”
章一玥只觉被人带动过的手背凉凉的，耳朵痒的要死，脸上简直是要烧起来。
两人怎么会在这御花园这样……大胆……放肆……
浑浑噩噩地回了王府，又浑浑噩噩地洗漱在榻上安置。
赵泽并没有因为在御花园的释放就变得老实。
刚躺下就凑到章一玥面上，吻，许久许久也不停歇。
章一玥实在呼吸不了把他赶了下去，没一会他就又来，好像永远吻着也不会疲惫。
就这么一整夜，章一玥都被他缠着，起初她还主动回应他，吻到后来，她实在没精力再回应，就麻木地任他驰|骋。
好不容易她歇息一会，迷迷糊糊睡过去了，没过一会，那人不是又凑上来，就是将人搂过去，继续吻。
他也不做什么，也做不了什么，就是嘴也不停，手也不停。
闹地章一玥这除夕之夜睡地实在不好。
直到天光照进房内，新年的第一天来临，作为一家主母的章一玥不得不起床梳妆，他才稍微放过了一些。
“王爷，你别闹。”
她刚坐起，那手就不老实地搂住腰，又往上去，总之就是一副不想停歇。
虽然她还是叫他王爷，但不知怎么，她和他都觉得今日她喊出的“王爷”与往日的“王爷”有些不同。
“再睡会。”
身侧躺着的赵泽迷迷糊糊地要求着。
“新年第一日，我得给大家发新春红包，不能晚了，早点才吉利！”
“那我有吗？”
“本来有的，现在没了。”
章一玥被他闹了一夜，眼底乌青，心情也不大明朗，连话说起来都有些怒气。
正要下榻，人又从背后抱住了她。
“新年安康，玥儿。”
赵泽将头搁在章一玥肩上，郑重地向她祝福。
章一玥收到了新年第一份祝福，心里开心起来。昨日她才知道她心里真的有他，今日他便第一个给自个送了祝福，心里更是愉悦。
拔开他桎梏住自个腰的手，转头看着他，盈盈一笑：“你也是。新年安康。”说完就要起身。
可赵泽见章一玥一笑，黑眸突然发亮，章一玥见状心道“不好”，正要逃离，就被他迅雷不及掩耳按住了肩膀，拧到了他对面。
“最后一次。”
说完就给献上了新年第一吻。
这个吻异常绵长，吻到章一玥差点又软塌塌倒在他怀里时才结束。
并非是他放过了她，而是芙蓉得了令今日得按时叫她起床，于是在外间准时唤了声“夫人”，才打断了他的侵|略。
坐在妆台前的章一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脸红。
被他吻了一夜，他那刚长出来还没刮的胡茬有些刺人，一夜的折腾，刺地她嘴唇周围有些红肿。
若不细看，定也看不见，但是她心中有鬼，总觉得唇边红地尤其明显，便让芙蓉多用了一些胭脂遮盖了。
正要画眉，赵泽下榻走了来。
“我来。”
赵泽说着伸手就要让芙蓉给他螺子黛。
章一玥见他又要作妖，立刻拒绝。
“王爷，今日让芙蓉画，我没时间给你练习，明日我让你好好练。”
“谁说我不会？我不需要练。”
“你哄谁呢？这跟你写字画画不同，我都没有芙蓉画地好。你赶紧再睡会去，现在别给我们添乱。”
章一玥说完就给芙蓉使了个眼色，芙蓉得令抓紧往她眉上描了几描，不一会就完工。
赵泽就在她身后瞧着，也不走，也没再去睡。
他的玥儿更美了。
等章一玥梳洗穿衣完毕，奴婢们已经全数在院子里，整整齐齐排了好几队。
章一玥先受了贴身侍婢芙蓉和木槿的新年致礼，各封了一个厚厚的红包，然后令二人各执一托盘来到院里。
“各位，新年安康。王爷与我今日给大家发红包，愿各位一整年顺顺遂遂！”
众人齐呼“谢王爷、王妃！”。
“所有人的红包都一样多，所以勿要计较多寡。唯一不同之处，府里的女性可以多领一盒口脂。”
众女仆听王妃说还能领口脂，纷纷议论开了。
“口脂可不便宜，稍微好些的，我们半年月银都买不起。”
“那可不，都城最好的那家凝香堂，最便宜的我也舍不得买。”
“王妃人怎么这么好？”
“是啊是啊，人美，心还善良，王爷有福气哦。”
“是不是她就用的这口脂？你看她那小嘴多美。”
“……”
章一玥话都还没讲完呢，大家就议论开了，果然是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几十个女仆再讲下去，恐怕今早都不用做事了。
她赶紧清了清嗓子，大伙闻声忙停止了沸腾。
“这口脂是‘凝香堂’最新预售的一等口脂，目前市面上有钱也买不到。”
“给大家发这个，不为别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大家在府里愿意打扮就打扮，不用担忧我与王爷不喜；不愿抹的回家送人也可，总之大家有装扮自己的自由。”
“我准备了三款颜色，大家可以自己挑。”
“若不懂的，大家可以按自个性子来，文静的建议选一号，热烈的二号，两个都不是的选三号。”
“没挑到喜欢的不打紧，自个去‘凝香堂’凭未开封的口脂替换，报王府身份即可。”
“就这样吧，大家都不用上前，所有人从木槿盘里取一红包，女性从芙蓉盘里取口脂。”
一众奴仆规规矩矩按照章一玥的吩咐候着，领了红包的又热热闹闹地打开了热聊起来，尤其是领了口脂的女人们，可谓眼冒金光，啧啧称赞。
不怪众人惊喜，章一玥给的红包比他们一年月银还多，那口脂也是邑都最贵的楼里的顶级货色。
若不是在六王爷府里做事，恐怕这等好事他们一辈子也遇不上一次。
而且这还是六王妃入府第一年，若是以后做的好，岂非每年都有？
赵泽出门的时候就见府里众人的衷心空前高涨，大家乐乐呵呵地正在向章一玥说着各种吉祥话，心下甚是满意。
他心里想着“玥儿比想象中更完美”，脚就不自觉朝她走了过去，站在她身侧，紧紧搂住了她的细软腰身。
章一玥被这一搂稍微晃了下，侧头便见到他春风化雨的笑容。
第八十九章 没有洞房
她突然想起橙园有一日也见过这样子的笑容，那时她醉着，还以为是话本子里的人进入了梦里。
如今这话本子里的人真真实实站在眼前，她又觉得美好地不太真切。
他确实是如话本里的“绝世容颜”，经过这些时日，她明白，他没有那种“残忍暴戾”，更没有“好男风”的癖好。
传言误人，是真的。
若是早日看清，那成亲时自己并不会那么忐忑，成亲后也定不会对他冷淡一阵。
“请王爷安！”
奴仆们的请安打断了章一玥的思绪，她连忙收敛了眼里的柔情。
众人对着两位主子又一阵尽情吹捧，才渐渐散了去。
“进去吧王爷，你怎么连大氅都没？你不冷？”
章一玥见这人大冬天竟然就穿普通衣裳，也不穿棉袄也没有大氅御寒，昨夜也是这样，心里甚是奇怪。
“玥儿在我就不冷。”
赵泽口里讲着话，手又将她的腰稍微一紧，她就从他的侧面往胸前挪了些，变成正对着他的胸脯。
“惯会甜言蜜语，这都哪学的？”
“我说真的，不信你摸摸。”
赵泽说完就去抓章一玥的手。
她立刻想起昨夜，他也是这样拉着她的手放在他身上，是不冷，还很灼热……
突地就耳根发烫，羞地满脸通红，死死定住自己的手不让他扯走。
赵泽见她脸红耳赤、手臂紧绷，也猜到了七七八八，嘴一勾，笑了起来，双臂将人肩膀环住，让她伏在自己胸口。
好一阵以后章一玥才反应过来在做什么，青天白日，新年第一日，两人在院子里就这么搂抱着，成什么体统！
怪不得那些来往的奴婢们都低头不语，连扫地的今日都离地远远的不敢扫这里。
“进屋里去，我冷。”
章一玥挣脱他，说着就往室内走去。
“芙蓉，你来。”
章一玥将芙蓉叫进里间，从妆台里取了一只白玉手镯，套在了她手腕上。
“夫人……”
芙蓉这一喊，顿时红了眼眶。
她家主子年年新年都额外送她东西，每年的都很珍贵。若是全凑一起，那简直可以去开小铺子了。今日这手镯一见就是极品货色，通透晶莹。
“新年快乐！我没什么能给你的，让你离开自个生活我也不放心。今年我会帮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有的话，你可嫁过去。以后不用再做这伺候人的活。”
芙蓉闻言，包在眼里的泪忍不住，哗啦一声流了下来。
“夫人，我不要，我不想离开你！我伺候你一辈子。”
“你当一辈子老姑娘啊？我可舍不得。王府里你想来就来，若是婚后你白日还想在我这里，就还是在我身边伺候，如何？”
芙蓉见她家主子已经帮她连婚后生活都想好了，也让她继续伺候她，点头应了。
“好了，你去洗把脸，传早膳吧，我好饿。”
“好。我这就去。”
赵泽刚进里屋就听章一玥讲“饿”，想起昨夜她是没怎么吃东西，出了宴席便再也没回来。
中间他还记得有个舞女在台上跳，随后自己就有些不太清醒，过了一会迷迷糊糊看见玥儿捂着嘴唇在他身边，朝他笑地好美，便抓起了她的手唤了声“玥儿”。
可是一声大笑突然传来，他定定神，发现“玥儿”穿的绯红衣裳，与她今早美丽的鹅黄色完全不同，发觉异常，便立刻起身出了厅。
“王爷，你在想什么？”
章一玥见月白色的长身定在那里一动不动，忍不住问了一句。
“酒有问题。”
“酒？”
“昨夜你出去后，我饮了第二壶酒，然后就不太清醒。”
“一大早你别给我提昨夜，我就出去那一小会时间，你就在大庭广众下抓着苏茵茵，我看你就是想要趁机纳了侧妃。”
章一玥想起昨夜自己看到的画面就气不打一处来。
口口声声只要她，当着文武百官那是什么做派？
自己不在席间，他居然任别的女人随意粘在身上，还主动抓住别人，还目光灼热地很！
章一玥说完就要走，却又被眼疾手快又身强力壮的人控制住，再一次打横将她抱了起来就往榻上去。
“你这是干嘛？快放我下来，我现在不能伺候你。”
章一玥慌不择言，一看他那灼热地慌的眼睛就怕。
“就陪我睡会。”
“这才刚起啊！”
“还困，昨夜没睡好。陪我睡会。”
说完不由分说，扯了内室的纱帐勾，内室就被掩了起来。
“阿嚏！阿嚏！阿嚏……”
果然，昨晚御花园受冻、今早院里受冻、还在室内也受冻的章一玥最终得了风寒。
“夫人，你这是怎么了？睡了一觉好端端地就风寒了。”
章一玥斜睨了一眼赵泽，气鼓鼓地没说话。
赵泽跟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完全没了平素的高傲，低头坐在边上一言不发。
“放点热水，我泡一泡。”
片刻后，章一玥终于热热乎乎地泡在浴桶中，通身舒畅。
“夫、夫人，你不是小日子吗？这是跟王爷洞、洞房了？”
伺候沐浴的芙蓉见到她身上那些深浅不一的痕迹惊讶极了，尤其是锁骨往下那里，看起来都红肿了。
自家主子明明不方便，难道被那黑心肝的这个时候欺负了？
芙蓉正要发火大骂一通，章一玥郁闷地开了口：“没有洞房。”
虽然主仆二人都没有再说话，但两人心里都想着：没有洞房都被折磨成这样子，若是洞房了，那还能活命不成？
这黑心肝的不干好事！
早上刚给众人发了红包，说起昨夜他拉着苏茵茵是要趁机纳侧妃，他便说了句“陪我睡会”，随即不由分说抱着她就往榻上去。
章一玥觉得这个人今日奇怪地火热，可是自己特殊时期，他这般又为何？
没过一会她就明白了，“陪我睡会”是什么害羞的事情。
他将她扔在榻上，径直将自己剥地一片光结，直挺挺地站在她面前。
那结实的胸脯，凹凸的臂膀，腰腹上她抚摸过无数次的伤口都清晰可见，还有……昨日她黑暗里触碰的地方……
啊……这是什么鬼东西……
章一玥只觉眼睛灼痛，慌忙抬手捂了眼睛，惊慌地不知所措。
赵泽没等她反应，上来就将她的衣裳脱到只剩个小裤。
章一玥慌乱极了，这是干嘛？自己不方便啊，他怎还如此？
“玥儿，我不要别人，只要你。”
赵泽拦着腰就将她抱住，被子一捂，两人就这么被盖了进去。
第九十章 受凉
肌肤紧贴的触感异常奇特，章一玥只觉得自己好像抱着个火团，带着她冷热交替。
那人的头一会在她面上，一会又不在；刺刺的胡茬一会在唇边，一会在别处；手一会在她锁骨肩膀，一会在其他地方……
她被折腾好半天才筋疲力尽睡了过去，昏睡前那最后清醒的一幕，是她的手又被人带着……
“混蛋！别指望我跟他洞房！”
章一玥怒从心起，抚着自己酸痛的手腕，嘴里恶狠狠骂了一句，想起赵泽那样子就气得慌。
那几日特殊，本就体弱，加上天寒地冻，章一玥染了风寒就迟迟不好。
她乐的开心，自从风寒后，他终于没敢折腾她了，随便给他抱抱就行了。
赵泽等地心焦，但见她迟迟不好，又很心疼，加上这风寒也都是自己作出来的，更不敢提出什么要求，夜里能搂着她睡觉已经是她大发慈悲。
一晃正月的新年就快过去了，元宵的花灯盛会再次在邑都兴起。
“王爷，我们去逛逛灯会啊！”
自从李暮瑶进宫当了太子妃，章一玥就再没有在邑都的大街上行走过了，成日不在府里踏雪赏梅，就是屋里坐着喝点茶看点话本子。
赵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不是在书房就是在操练场，她也不好总去打扰他。
偶尔去书房给他送点茶点，跟他卿卿我我搂搂抱抱一番，大多数时候自己找找乐子也就混过去了。
好不容易邑都有了盛会，她的心早就飘出这王府大门了。
“你一个堂堂王妃，去街上抛头露面。”
“王爷，若我不是王妃模样，是不是就能去了？”
“不行！”
“姓赵的，你再说一次！你爱去不去，总之今日我是要去的。”
章一玥说完话头也不回去了屋内，换了出门的衣裳。
不一会后，一抹月白色衣袍和两抹天蓝色衣衫从赵泽眼前飘过，只留给他一阵清香，连眼神都没有给。
章一玥带着芙蓉和墨云潇潇洒洒出了院门。
那姓赵的哪能放心自己的小娇妻一个人去那大街上晃荡？只得面无表情跟在三人身后随着人出了门。
“你不是不来嘛？”
马车里，章一玥有一搭没一搭翻着手里的折扇，斜睨着旁边那嘴硬的。
嘴硬的没有吱声，冷冰冰地直挺挺坐着，尴尬地咳了声，将她的手握到自己手里去暖着。
马车照例走到主街旁侧的小巷子，二人下了车。
“我和王爷走走，你俩不用陪着。想去逛就去逛逛，这灯会难得，你们好好享受吧！”
章一玥吩咐好芙蓉和墨云，便跟赵泽往主街走去。
一高一矮两个公子，风度翩翩。
元宵的灯会虽然没有中秋那日那么盛大，但也不小，永乐街整整一条街。
章一玥拉着赵泽将她想玩的游戏全部玩了一遍，套圈时如中秋那日再一次好运气地套了个“开过光的小观音”，等灯谜也猜了不少后，一条街也逛地七七八八了。
两人兴致未尽地走到了“醉望”酒馆门前。
“赵哥哥，我们去饮两杯？”
“赵……哥哥？”
“你不会指望我在大庭广众下叫你王爷吧？”
“……”
“走吧，赵哥哥！”
章一玥不等赵泽反应，拉着他便进了“醉望”。
“哎！黄公子，好久没有来啦！”
小二热情地迎上前，看见她又是诧异又是开心。就如突然见到金元宝一般。
“是啊是啊，近日事忙，许久不曾脱身来光顾你们，瞧你们生意更加火热了，恭喜呀！”
章一玥装着个男声与小二招呼。
“黄公子吉言。今日李家二位公子怎么没来？这位？”
“哦，他们不方便，这位赵六公子，今日你好好招呼他，他结账！”
“得嘞！咱们老位置？”
“对。”
“好嘞，黄公子，赵六公子，请这边走！”
小二领着二位上楼进来包房，“醉望”本建在细流小河之上，此刻开窗临河，河边灯火阑珊，景色甚美！
“听说你们新来了一批西域美酒，上来我们喝喝。”
坐定后章一玥期待地吩咐小二。
“李大公子说的吧？上次他来让我们刻意给黄公子你留了一壶，要不然这酒早卖光了。这半年才来一小车，简直供不应求。我这就给二位公子你俩取来！”
小二嘴巴子溜，话说地又好听又飞快，说完一溜烟跑去取酒去了。
章一玥心想，还是得李暮斌照应才有这最后一壶，下次也给他留些好东西，免得他又怪自己不记挂他。
“李暮斌跟你喝酒？”
对面的赵泽冷冷地出声。
“嗯，也不止他，还有瑶瑶啊！你别总记得李暮斌，他不单独跟我活动，你看太子妃进宫我就没有见过他了。”
章一玥心知这个醋缸子又打翻了，赶紧撇清关系。他不说她也知道啊，自己都是他人妇，怎会单独跟别的男人相见？
“以前常来？”
赵泽的窥探心思不死。
“不常，一月来个次把吧。”
“每月一次叫不常？”
“你毛病又犯了？原来没事干，可不到处找好玩的？我现在也没事干，还几个月不敢来呢。怎么？以后我能不能每月来？”
“想都别想！”
“我也就是想想。”
“你最好连想也不要。”
“呵，赵哥哥，自己喝酒的时候美人在怀、乐不思蜀，如今我酒都没有喝到一口，就要被人赶了？”
章一玥又想起除夕那日宫宴，那妖艳的苏茵茵趴他身上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赵泽闻言，站起身，也不说话，直直往她走来，坐她身边凳子上，手就要放她腰上。
“你给我过去，别靠这么近！过会小二来了瞧见是什么样？我还是一身男装呢。”
章一玥才不想这人黏身上，让人误会，这俩男人在包房里靠这么近，成何体统。
“你不是讲大家都说六王爷好男色吗？我喜欢男人。”
见赵泽这一本正经将“好男色”说的出口，章一玥简直是脸都绿了。当初她向他打探六王爷那点密幸，还问他“六王爷是不是喜欢男人？”
先前问出的话，现下全数又泼到自己脸上，真是打地自己脸上生疼。
“你过去，等会小二上了酒你再来。”
章一玥知道这姓赵的轻易赶不走，只得退而求其次。
这次赵泽倒是听话，站了起来，只不过没有回去他先前的座位，而是站在窗边凭河瞭望。
“美吧？”
章一玥见赵泽那负手而立定定站住的样子，知道他被眼前他难得一见的景色吸引了。
走过去站在他身边，跟他一起看着窗外。
心想，堂堂王爷又如何？有些地方不能去，有些地方不能玩，也是挺可怜的。
“嗯。”
“过会你喝两杯后再看，更美。”
“为何？”
“朦胧啊。似醉非醉，似醒非醒，最是诱人。”
章一玥这话一出口，赵泽便收回了目光，紧紧盯着她，一言不发。
他只见她眼里照印着窗外的灯火，星星点点，男装的她跟女装的她有些不同，多了一些飒爽。真真的“最是诱人”。
“我别的都不想，只要你。”
赵泽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