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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鬼非闻     仙道不正txt下载     仙道不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54 钟声

    云常儿说完便走,脚步匆匆的,丝毫不予人继续询问的机会。

    紫衣女将眼看着她走远,直到再看不到她踪影后,这才回头看向百灵:“门主要上哪里去?”

    百灵扑扇扑扇翅膀,以清脆如铃的声音答道:“主子现下乃青州三大派之一——尚真派的门人,方才她是趁隙过来探望你们,如今自然是要赶回去,以免引人生疑。”

    女将怔了一会儿,旋即瞪大眼睛:“你说什么?……三大派?!”

    “……门人?!”

    “门主她——她加入民间的门派了?!”

    百灵点点头:“是啊,有何问题?”

    紫衣女将蹙起眉头,小声嘀咕:“配吗?”

    这时未等百灵接话,便有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插嘴:“我也觉得不配!”

    说话者是幽幽,正大大咧咧地坐在三位大将旁边,他把话说完,眼珠子转了转,又仰头看向女将:“可是那个门派挺好玩的,对主砸也好,她还有几个小伙伴在里面呢,都特别可爱,长得很好看!……唔,就是没有我主砸好看!”

    女将低头看向幽幽,想起这个化成人形的男童原是修行中的小麋鹿,也是这整片如长岭中年纪最小、修为最浅的灵兽。

    那么他这副模样,又说着这么稚气的话,确实能够理解,不过她不理解的是:“门主为何收留你在身边?你与她有何渊源?”

    幽幽没有想到这人话题跳跃如此大,着实愣了一愣。

    但很快他又把脑袋仰高一些,满是骄傲道:“紫茵大大别看我修为浅,我修的是人道。主砸说灵兽修人道可比普通的灵兽和修士修行都要难呢,而且我也有筑基的修为了,能够帮主砸做好多好多事,这么说吧,主砸能够顺利破除封印,我有好大一份功劳呢!”

    “紫茵大大?”紫茵见他称呼奇特,邀功又邀得有点呆呆的,饶有兴味地抱起胳膊:“哦?好大一份功劳?那你仔细说说?”

    幽幽原本从她的长相之中,感受到她是一个不太好说话的人,现在见她好像对自己并不是那么见外,立马坐得端正,正准备仔细说道说道。

    但是忽然,他又想起一件重要事,连忙又闭上嘴巴看向百灵:“百灵大大,这事儿我能说吗?”

    百灵立在枝头好笑道:“你都能够知道的事情,他们必定可以,你说你能说不能说啊?”

    幽幽不开心了:“百灵大大,你别又瞧不起我,我可是会告诉主砸的!”

    百灵噗嗤一声:“方才这话便是主子告诉我的,你要告状啊?那你去吧。”

    幽幽闻言皱起眉头,一副挫败的模样。

    但很快他又习以为常地翻了个白眼,冲着百灵大哼一声转回头去:“不理你!紫茵大大,我和你说话,不和臭百灵说话。”

    “喂,本姑娘是你长辈!”

    “不听不听!”

    “好小子,看我回头怎么修理你!”

    幽幽吐着舌头略略略,当真不和百灵说话了,向着紫茵将他“冒名”顶替云常儿入宗门之事声情并茂地阐述了一遍。

    紫茵听着有趣,又问了宗门的一些事,得知云常儿虽入了门,但未真正拜师在任何人名下,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不再过问宗门,迅速将目前的整体形势问了个清楚。

    得知凌云门所做的种种与现状,她与另两位同伴虽义愤填膺,却还是能够迅速冷静下来,一一分析。

    再从百灵口中得知云常儿接下来的计划,三人独自开了个小会,很快拟定了配合路线,就等着再次与云常儿见面时汇报沟通,效率奇高。

    而在这三位大将熟悉一切之时,云常儿也回到了宗门。

    走到自己居处的时候,她正好碰到也同时回到那里的李双柔与兰望语。

    兰望语有些诧异:“你才回来?”

    云常儿进入宗门时也有人看到,因此并不隐瞒:“是。”

    “这么久?我们有任务的都回来了。”

    云常儿笑笑:“没什么力气驱动飞行法器,我走回来的。”

    兰望语“喔”了一声:“那现在好点了吗?看你脸色,倒是没有先前苍白了。”

    她这边这么问着,李双柔在那边已经走到云常儿面前,抬起手轻轻在她眉心一点,后又迅速缩回来。

    “气息平稳了,额头也不烫,姐姐应该没什么事。”

    云常儿垂眸瞧了矮自己一个个头的李双柔一眼,见她笑得一脸纯真,便也弯了弯嘴角:“嗯,我挺好的,你与兰姑娘也累了吧?好生歇息。”

    李双柔摇摇头:“我还好,稍后要去修炼了,姐姐真的没问题吗?还是不舒服的话,我先送你到医师堂让医师看看。”

    “不必,你若要去修炼,便就去吧。”

    “哦……那好吧,那我走了?”

    “嗯。”

    李双柔见她答得这么干脆,便就真的挥手离开了。

    在李双柔走后,兰望语看着她的背影叹气一声:“双柔到达八层后,便一直无法突破,如今宗门快要举行内门大考了,她压力真是一日比一日大,这阵子总是通宵达旦待在修炼林。”

    云常儿闻言,顺势也看过去,见李双柔脚步匆匆,很快连背影也看不到了。

    她想了想说道:“即便炼气阶段,也需要突破心境大关,她迟迟无法进阶下一层小境界,想必是受了心境影响。”

    “你是想说,她被自身气运问题困住了吧?”

    云常儿点头:“她天赋不差,心性也不差,唯一最令她在意之事,便是那气运。”

    这时兰望语细思片刻,转头看向云常儿:“你的那个什么符,不是一直给她画着的么?”

    云常儿失笑:“难不成你以为阻止她的,真是她的气运?心境心境,能令人止步不前、宛如困兽者,只有当事人的心。”

    那可谓是一念之差、画地为牢。

    兰望语长叹一口气,明白了云常儿话中之意。

    “也是,这种事情,我们旁观者也劝不来,只得靠她自己了。”

    云常儿点头以示赞同,旋即准备回房。但就在这时,尚真派主峰的峰顶处,倏忽传出一阵深沉的钟声:

    铛——

    铛——

    铛——

    铛……

155 丧钟

    钟声一起,云常儿立马顿住脚步,往峰顶看去。

    兰望语闻声诧异道:“丧钟?怎么回事?!”

    她说话之间,周遭已有同门门人从各个方向赶过来,她见状也顾不得疑惑了,拉上云常儿便往峰顶跑。

    尚真派规矩是丧钟起,预示着有同门身陨,其余弟子需要在第一时间赶往峰顶的广场,哀悼送行。

    当众人赶到曦和广场时,只见广场中央已架起高架,上方躺着一人,或者说,一具干瘪得不成人形的尸身。

    从这尸身根本无法判断其具体身份,但当云常儿来到广场,看到立在高架旁满脸悲怆的楼虞长老,以及被扔在侧面地上奄奄一息的仙鹤时,她已然明白一切。

    果然,众人来到后,息钧长老代替楼虞长老告知众人,失踪已久的子镜被寻回来了,奈何他已遇害,回来的只有这具早已不成人形的尸身。

    息钧长老同时告知,与子镜一同遇害的,还有沧澜派及孤山派的数位得力弟子,而残害这些修士者,正好是今日出现在破阵现场、企图破坏破阵仪式的某只仙鹤。

    由于仙鹤来历不明,也不知是否有人指使,息钧长老提醒众人小心提防同类仙鹤,并让宗门子弟平素多加留意有关仙鹤之线索,一有发现回报宗门。

    此事引起尚真派弟子的议论——早在仙鹤徘徊于各门派的时候,“仙鹤出自凌云门”的猜测便在人群之中莫名流传起来。

    有无聊之人为了印证这样的猜测,还特意与凌云门那些有标识的仙鹤作比较,发现确实有许多相似之处,于是这样的猜测无形被人们接受。

    经过这些年时间,众人已潜意识认可这样的观点,先前仙鹤出现在破阵现场,还使得不少人诧异,这时听闻仙鹤竟然还将宗门内深受长老重视的子镜师兄也杀害了,登时按捺不住惊诧之心,交头接耳地讨论开来。

    这场面大概也在息钧长老及其余长老的预料之中,息钧长老未有阻止,一脸沉重地看着子镜的尸身,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云常儿听了一会儿兰望语和后面赶过来的李双柔的议论,旋即转移目光,看向立在尸身旁失了神的楼虞长老。

    现在的楼虞长老,颈上多了一枚养元玉佩,云常儿知道那是子镜的养元玉佩,这东西曾经挂在仙鹤的脖子上,也正是因为有它,才能在先前破阵之时吸引到楼虞长老的目光,将她引出法阵,引到仙鹤的“藏匿处”,从而找到她刻意让巨兽带过去,以一个略显笨拙的埋葬方式埋葬着的子镜的尸身。

    这仙鹤曾经吞食子镜的内丹,又借用子镜的养元玉佩养了数年的元气,再加上子镜身上还有被仙鹤啄食过的痕迹,它“杀害”子镜证据确凿。

    云常儿又看了一眼仙鹤,看到它身上有被凌虐过的痕迹,从此处能够看出,当时楼虞长老必定气急败坏,那么她的目的算是成功达成了。

    她收回目光,没有多问,也没有参与议论,静静地听从息钧长老的指挥,为子镜“哀悼送行”,旋即看着还需要保留尸身以备调查的子镜被人抬走。

    之后众人散开,她默默回到自己的住所,以休息为由拒绝了旁人一切活动的邀请,静静地坐在床上打坐。

    …………

    楼虞长老亲自将子镜的尸身放入冰室妥善保管,便与息钧长老、昙鸟长老一起,来到宗门的议事大堂,与从孤山派赶回来的念明心与沧澜派掌门等人碰面。

    念明心与沧澜掌门半途得知子镜与其余宗门弟子遇害之事,同样悲痛震惊,奈何孤山掌门身陨也是一件大事,他们不得不先在孤山派召集紧急会议,按照孤山派规矩暂定掌门代理人、平定民心,这才赶回来处理自家弟子的事情。

    双方碰面,彼此将情况交待一遍,很快大家被这接二连三的“意外”搅得心情复杂。

    念明心将所有事件连在一处,总感觉事情隐隐有所指向,但她尚未来得及捋清所有,便又听得一名弟子回报:“掌门,我们找到诛杀孤山掌门之人了!”

    念明心闻言脸色顿沉,顾不得继续讨论,命令道:“带路。”

    那弟子立马照做,沧澜掌门与楼虞长老等人对视一眼,楼虞长老二话不说,御剑跟上念明心,息钧长老与昙鸟长老紧随其后。

    很快议事堂便只剩下沧澜掌门与他的心腹下属,沧澜掌门脸色不大好,一想到今日击杀孤山掌门的人,竟是曾经与武晞长老合作的五公子,他便有种暴露自身的危机感。

    但他深知坐以待毙更为危险,因此很快他也跟上念明心众人,齐齐赶往五公子的暴露位置。

    …………

    今日的宦月客栈没有了人进人出的热闹景象,客栈周围的一圈全被尚真派的弟子围住,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

    念明心等人来到时,客栈外围已然站满围观群众,见两大门派的掌门人与长老都来了,纷纷好奇得伸长脖子往掌门人的位置看,想从他们的交流之中听出一些消息。

    念明心见外人众多,命人在客栈与人群之间设下蔽音阵,这才跟随本门弟子往客栈楼上走。

    弟子一边将她往客栈二楼带,一边解释道:“我们随着白衣人的气息跟踪到这里,亲眼见他从客栈出来往别处走,我们便派几个弟子继续跟踪,其余弟子留下调查客栈,确定他原先住在这个厢房。”

    “可惜方才负责跟踪他的弟子回信,说是把人跟丢了,还在试图重新寻找,我们只能先让掌门人来看看这个地方。”

    念明心等人步入客栈,立马从里面闻到一阵浓重的血腥味,并隐隐感受到与白衣人一样的气息,那么他曾在此处落脚之事应是事实。

    可惜这客房之内空空如也,除了这一点点的气息残留,竟然干净得发丝也不多一根,这使得本次发现形同虚实。

    念明心等人释出神识在客房乃至整个客栈搜索,还是未有发现蛛丝马迹,念明心愈发有些烦躁,回头寻了躲在人群末端的客栈掌柜,说话的语气无形有些严厉:“那人何时入住客栈、以什么身份入住客栈,劳烦你仔细交待,不得有任何隐瞒!”

156 白武林与五公子

    客栈掌柜是个凡人,哪里见过这种大门派掌门带队登门的阵仗?生怕是自己的客栈闯了什么弥天大祸,这时已吓得瑟瑟发抖,听闻念明心问话也迟迟无法从惊吓中回过神来。

    一旁有个弟子拍了拍他,他才猛打一个哆嗦,战战兢兢答道:“住在此处的公子,我我我,我有些印象,面上有一道刀疤十分显眼,然后,然后,额……我记得他登记的名字叫什么……白武林!对,叫白武林!”

    念明心重复了一句:“白武林?”

    掌柜的点头道:“对,他在此处居住许久了,约莫有数个月了吧,向来独自来往,但前些日子有一小男童寻他,说是替别人送个什么信,还喊他‘五公子’。我当时并不知道五公子便是那位白武林,还与那男童好生解释了一番,说本店没有这个人,后来那人出来接信了,我也才知道他还有这个称呼,也因此对此事记得比较清楚。”

    念明心眸光顿沉:“等等,你是说——白武林也叫五公子?”

    掌柜有些茫然地点头:“是啊。”

    念明心迅速想起当初与武晞长老通讯布计之人,也是一个叫做“五公子”的人,她上前一步逼近掌柜:“你可能够确认这‘五公子’,具体是哪三个字?白武林又是哪个白武林?”

    掌柜的感觉这问题有些奇怪:五公子就是五公子,还需要确认是哪几个字?这是认人过程吧,五公子这种称呼已经很特殊了,难不成还存在哪个与它读音一样,写法不一样的名字?

    不过他不明个中细节,自然也不敢妄加议论,于是他匆匆到楼下取了花名册和纸笔,亲自将花名册翻给念明心看:“是这个白武林。”

    “至于五公子,那男童将信封给我看过一眼,是这个五公子。”

    他在空白的纸张上用毛笔写了“五公子”三个大字。

    念明心由此推测,这应当就是当时与武晞通讯之人,这么一来,他会出现并企图破坏他们破阵之举的行为便能够理解了,毕竟他曾经与武晞联手,这魔阵很可能也是他们联手的项目之一。

    这么想着,她几乎已经确认五公子的身份,正准备捏印通知还在寻找五公子的弟子,让他们加紧寻找的步伐。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沧澜掌门见她有了推断,连忙站出来道:“明心道友,关于这五公子,吾可确定,他一定是与本门武晞暗通信件之人。”

    他突然跳出来给一个极其肯定的答案,使得念明心有些诧异:“道友何出此言?”

    沧澜掌门说道:“实际上这五公子在武晞在世之时,便来过沧澜派与武晞见面,吾今日看见那白衣人便觉眼熟,提及五公子这个名号,吾才想起来那时之事,确定这人就是那位五公子。”

    念明心眯起眼睛:“哦?沧澜掌门原来见过五公子?”

    沧澜掌门讪笑一声:“是啊。”

    “当时为何只字不提?”

    “这……唉,道友,吾当时正为武晞之事焦头烂额,一时忘却了,再说如今寻找五公子事大,我们还是先专注于此比较好。”

    念明心想起当初张子骞的推测,正是说这沧澜掌门也从魔阵中和武晞处获得过好处,后来沧澜掌门修为突飞猛进,从某种程度上或许也印证了此事。

    她心猜他今日此举,也是为了着急撇清关系,绝不是什么一时忘却,又一时想起这般简单。

    不过现今确实找人事大,而且一旁还有同门弟子,当众质问对方只会落了对方堂堂掌门的面子,引得双方关系恶化,对事情并无助益。

    因此她问:“掌门既见过此人,不知可有更多相关的消息,可助我们成功寻到他?”

    沧澜掌门摇头道:“实在抱歉,吾与此人也只是一面之交,详细信息,吾实在不知。”

    念明心知他不会再提供什么,只得作罢。

    她又到厢房中将每个角落仔细调查一遍,确认没有线索,这才无奈带人离开。

    客栈的掌柜毕恭毕敬将他们送出门,又答应有任何线索,一定第一时间前往汇报。念明心派了几位弟子到宦月城的其他客栈调查询问,自己则与沧澜掌门等人一起回到尚真派。

    …………

    念明心等人回归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今日众人一整日为那魔阵与搅事者奔波,大家都面有疲态,却也不敢稍有怠慢。

    这时负责清理破阵场地的众弟子回来,向念明心汇报这几处封印已然没有任何气息残留,也未有波动的迹象,理应是彻底解除危机了。

    念明心让他们回去休息,回头与众人总结今日种种。

    这其中最令念明心等人在意者,自然是突然出现破坏的仙鹤以及五公子。

    但另外那个动机未明的魔者也很令人摸不着头脑,很明显魔者的行为是在帮助众人破阵,这无论从魔者的举动还是从最后的结果,都无从反驳,但是其真实动机着实令人捉摸不透。

    楼虞长老在谈及魔者之时,问念明心:“这魔者你曾见过,是么?”

    念明心点点头:“当年蛊童鼎一事,你还记得吧?”

    那时楼虞长老是此事的主要负责人,自然记得,念明心看她点头,接着道:“那日蛊童鼎被数只巨兽抢走,留下邪修与我等对抗,我刻意放了那邪修首领离开,随后跟踪,最后果然寻到邪修最后的窝点。”

    “那时那位魔者已然在那里,那个气息我至今铭记,与今日出现的那位确实是同一人。”

    “当时她也确实是来抢夺蛊童鼎的,不仅如此,她还带着蛊童鼎来到邪修窝点,利用蛊童鼎与其余蛊童子的亲缘关系,将窝点中的蛊童子全数带走,自此之后连带着蛊童鼎与蛊童子一起渺无音讯。”

    “不过她除却抢走蛊童鼎,未有做任何伤害到民众之事,甚至可以说她曾保护过在场群众。不仅如此,那窝点的邪修全被她诛杀,独独剩一名首领,也废除了功力交于我等,所以……”

157 混入人群的魔者?

    念明心将当时之事复述一遍,正好让当时不在现场,也不甚了解详细细节的沧澜派掌门及其余弟子明白当时详情。

    她说到这里,低头揉了揉眉心:

    “当时我以为那魔头将蛊童鼎抢走,是有什么另外的阴谋诡计,还召集众人密切关注蛊童鼎与魔者的消息。”

    “结果后来事情发展如何,想必诸位也清楚,最起码在青州,这十余年来都不曾发生与蛊童鼎或魔者有关的不良事件。”

    “我如今实在不知这魔者为何又突然出现,还做出这等看似善意的举动,我与本门的子骞剑师还曾认为,这魔者是那三方魔阵召唤出来的魔物,但如今看来……”

    “并且这魔者此前潜伏在何处,也是一个需要关注的问题。她能够无声无息接近我们而不令我们发现,还能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实力实在可怖,她不仅修为远高于我等,我怀疑她还有什么隐藏气息的特殊手法,总之这个魔头的存在,实在不容小觑。”

    沧澜掌门听着这番话,忽而推测道:“有没有可能这魔者确实出自魔阵,所以才能够及时出现、及时消失?”

    念明心摇摇头:“我也曾有过这样的猜测,但,若她出自魔阵,怎么可能助我们破阵?”

    “或许此阵牵制着她,她才助我方一臂之力?”

    “若是如此,她理应是借助魔阵隐藏气息,才能够做到凭空出现,可之后魔阵被破,她同样能够凭空消失,又实在无法解释。”

    沧澜掌门沉默下来,拧成一团的眉头显示出他也很不解。

    楼虞长老摩挲着子镜的养元玉佩,一会儿后忽然发话:“今日出现的魔者,显然并非她的本体。那团魔气应当只是部分元神所化,这样的话,她能够来去自如其实能够理解。”

    念明心看向她:“即便是元神所化,那么防御的气罩呢?”

    “我方才想起我等破阵之时,是有感受到周遭的环境不同寻常,那时本该是阳气十足的时候,整个魔阵的区域内却无甚阳气气息,甚至连天上日头的温度也无法渗入,想来或许是那气罩的原因。”

    “可是这气罩看样子不像忽然发出,更像是提前布阵,可若是提前布阵,这将我方三个大门派包含在内的阵法究竟何时布下、如何布下、为何布下,我们全不得而知,周遭也未有人反应当时有谁做了催动法阵的举动,这想想便很是可怖。”

    “更重要者,假设这魔者想助我等破阵,她协助便是了,但是她又同时保护了群众,这是何故?”

    “她身为魔者,难不成真心想保护与她不同种族的人民?”

    “她若真想保护人民,为何不早早站出来,与我等表态合作,反而用这般藏藏掖掖的手段无私奉献?……魔族有这等好心的魔者么?”

    诸多的问题令念明心头痛不已——她并非反对这魔者的举动,而是千古以来苍大陆与魔界的激烈矛盾、人道与魔道天然的矛盾,都使得她不得不高度提防,处处慎重。

    苍大陆三番四次遭遇魔灾,与魔界早已是泾渭分明的关系,这时有魔者出现怎么可能是什么好消息,更何况此事恰好牵扯到能够沟通魔界的魔阵,更是令人不得不防。

    这个道理在场的众人也十分明白,纷纷沉默下来。

    若魔者真是一片好意倒无所谓,但万一这魔者是想利用此事迷惑众人,以方便日后进行什么逆天恶事,这可就问题严重了。

    楼虞长老思考片刻,忽然提议:“或许我们在寻找五公子与脱逃的仙鹤的同时,也该想办法找找这位魔者,与她好生沟通一番。”

    “另外我还有一个推测——这魔者知晓蛊童鼎之事,也知晓魔阵之事,还知晓我方何时何地与邪修交战抢夺蛊童鼎、何时何地破阵,这昭示着她十分了解青州,或者说,她十分了解宦月城与我方三大派的举动。

    那么她有没有可能既有着高到我等完全无法探知的修为实力,又有着什么特殊的隐藏身份的手法,借此早早混入了宦月城,混到了人群之中,甚至混入到了我方三大派?

    如若是这样,她今日保护众人,很有可能是因为她自己也在人群之中。

    这时再一细想,她今日以元神出现在现场,有没有可能正是因为她有所限制,比如……身份不便泄露?

    若她身份不便泄露,那……她以特殊身份蛰伏于青州的可能性,可谓极大。”

    楼虞长老说到这里,自己也止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心底泛凉。

    魔者混入人群,还无人知晓,这是多么大的隐患?谁知道有没有更多的魔者以这样的形式混在苍大陆的各个地方?

    念明心心情沉重,深吸一口气道:“此事便交由你来处理,务必想办法找到那魔者,确认她之动机与立场,以免留下隐患。”

    “至于那魔阵,我如今担心在魔者参与后,会有什么我方无法探测的变故,因此我决定稍后亲笔书信一封,请门人通过言堂灵兽将今日之事与魔者的存在向凌云门汇报,看凌云门是否能够协助我们确认法阵是否彻底被破解,甚至协助我们寻出那魔者的下落。”

    她说罢看向众人:“各位还有更好的提议么?”

    众人细思片刻后,纷纷摇头,她便站起来道:“那么此事暂且这么办,若诸位有任何提议,随时可提。”

    沧澜派掌门见全程乃念明心主持会议,他身为青州第一大派的掌门,难免觉得有些落了面子,便说道:“明心道友既然负责了魔者之事,那么五公子的下落,便由吾带沧澜派门人寻找。”

    念明心其实不大放心他,不过也不至于将他彻底排除在外,便点头应道:“那么有劳沧澜掌门了。”

    待沧澜掌门带着沧澜弟子离开,她才又单独吩咐自家大弟子继续调查五公子之事,随后想到今日为协助破阵受了重伤的张子骞,她又去探望了他,顺道问问他对魔者一事的看法。

158 遗落之牌

    张子骞躺在医师堂,身上重伤数处,皆是被孤山掌门的灵力所伤。

    一旁有医师为他持续观察,防止伤势恶化,见念明心来到,迅速站起行了一礼,并详细交待张子骞的伤势情况。

    念明心听说张子骞伤及经脉,还有一处伤口直逼心脏,险些丧命,登时感到一阵揪心。

    张子骞在她闭关之时为宗门做了不少贡献,这些她都知道。

    在她出关后的那两年,他对宗门与门人的付出她也处处看在眼里,知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剑术了得且见解非凡,也知他确实一心一意为宗门着想,故而对他是愈发看重。

    这时见他还在沉睡中未醒,她也不想打扰,往病床旁的椅子上一坐,又开始思考那些个未有答案的问题。

    她在方才的会议上,还有一个问题不曾提出。

    便是那魔者的年纪问题。

    她清楚记得初次见那魔者,从那身量来看,绝对不超过十岁,应当在八到十岁之间。

    她当时还诧异这魔者年纪与功力相距甚大,这次再出现,魔者未有现出真身,她不知她在这十余年间可有什么变化,若有,难不成她之所以隐藏真身,是因为这样的变化,有可能会透露出什么信息?

    思及至此,念明心感觉先前楼虞长老的推测,也许十分接近真相。

    这魔者很可能真有什么特殊的身份,只不过……

    念明心想了想:**岁的魔者,能有什么特殊身份?

    或者说,能以什么身份隐藏在人间?

    是个小女娃么?

    那么如今可是长成小姑娘了?

    可是一个小姑娘,为什么需要隐藏身份?

    莫非……

    念明心忽然内心咯噔一下,有一个念头从脑海深处冒出来,眼看着就要突破意识的鸿蒙浮出水面。

    但恰巧这时,沉睡中的张子骞动了动,手臂在床榻上摩擦的细微声响瞬间吸引了念明心的注意力,她转过头去,看见张子骞蹙了蹙眉头,睁开眼来。

    她立马抛下脑中念头,在张子骞看见她想要起身的时候,伸手把他摁回床上。

    “你且受伤,礼数便免了。”

    张子骞咳了数声,旋即又连连倒抽冷气,显然是想说话,却迟迟说不出来。

    念明心知道他是牵动到身上的伤口了,心生不忍,便释出灵力助他顺了顺气,让他可以好受一些。

    “今日之事多亏了你,如今魔阵已破,暂无大事,你可以安心养伤。”

    张子骞却没有要安心的样子,侧头看了她一眼,苍白的嘴唇动了半天,终于挤出几个字:“孤山掌门……”

    念明心一愣,旋即重叹道:“孤山掌门先被仙鹤袭击,又被那白衣人偷袭,实在是……”

    “无力回天啊。”

    张子骞顿时双眸大睁,情绪的波动再度乱了他的气息。他又重咳了一阵,好半天后才嘶哑着声音道:“我不该心急,不该贸然出手助他的……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啊……”

    念明心见他悲恸,拍了拍他肩膀:“此事事关苍生,你也是为大局着想,怎能怪你?”

    “若非你当时出手,以孤山的情况,恐怕难以支撑到魔阵破除,届时必定引起人魔两界的通道失衡崩塌,这遭殃的,可就是青州乃至苍大陆的平民百姓啊。”

    张子骞还是未有释怀,捂着胸口猛咳不止、连连叹息。

    念明心见状,招来医师给他服了数颗安神丹,顺道检查一番伤情,花了好一阵子才让他平静一些。

    她见他状态不是很好,心想现下不是谈话的时机,便想着先让他静静养伤一阵。

    于是她道:“我也只是来看看你之伤势,顺道告知你,破阵之事十分顺利,你无需多虑。”

    “听医师所言,这阵子你亟需静养,那么你便听从医师之言,好生歇息即可,其余之事待你好些再谈罢。”

    她说着,便要起身离开。

    张子骞明显听出她的意思,喊住她:“明心掌门,你是有事想找在下商谈吧?”

    念明心动作一顿,看了他一眼:“无事,你歇息吧。”

    “突袭的仙鹤与白衣人,掌门人追踪到了么?”

    “……正在追踪。”

    “可有任何线索?”

    “嗯……啧,张剑师,看样子你是不打算让自己闲着了?”

    张子骞手撑着床榻半坐起来,笑容有些无力道:“即便掌门人安慰在下,在下也无法释怀自己那一掌。

    我明白人死不能复生,事后悔恨也无作用,既然如此,便就让在下尽一份力,尽快为孤山掌门寻到伤害他的仙鹤与白衣人,为他讨回公道,让他泉下安息,在下也才好安心啊。”

    念明心从他的一字一句中,确实感受到他的在意与悔恨,心知他正无比自责。

    这样的心情,她并非不懂,思虑一番过后,她终是坐了回去:“好吧,既然你如此要求,我也不阻止你了。如今我方手上掌握的信息暂且有这些……”

    她将仙鹤的下落、子镜的死讯以及调查到的五公子的种种消息都告知于张子骞,张子骞全程静静听着。

    言毕她又问以张子骞当时的角度,可有发现仙鹤或五公子有任何可供突破的线索,毕竟当时张子骞便是守在孤山派的地盘,是最靠近仙鹤与五公子的位置,若两者有任何异常之处,他理应有更多的机会发现。

    这时张子骞脸色一沉,抬眸看了同室的医师一眼。

    念明心察觉他脸色不对,猜他应有敏感的话要说,于是她回头冲医师打了回避的手势,将一室的闲杂人等都清了出去。

    随后她回头:“怎么,有何发现?”

    张子骞捂着前胸的伤,在床上挪了挪,换了个方便对话的姿势靠在墙沿。

    旋即自储物戒中化出一个牌子状的物体,攥在手心递过去:“实际上,那位白衣人逃离现场时,正好从在下上方经过,在下便极力发出一掌,本想尽可能拖住他,奈何力量过弱,掌气打到他了,却伤不了他多少。”

    “不过我不知打中他何处,竟让这牌子从他身上掉落下来……”

159 铭牌

    张子骞脸色沉重得似能够拧出黑水来,这让念明心不由也悬起一颗心。

    就在她等着他往下说的时候,他却将握着牌子的手猛一往前伸,不再往下说:“此事事关重大,在下不敢妄下任何定论,还是掌门人自己看吧。”

    念明心实在不知他为何忽然如此忌讳,抬手接过牌子,狐疑地往牌面上看。

    却只一眼——

    “这?!”

    她惊呆了:“这是……”

    凌云门的铭牌?!

    凌云门与苍大陆的所有宗门都一样,会为每个门人配备铭牌,以便表明身份。

    凌云门作为仙界名门,铭牌更是特殊,无论选材还是牌面雕刻,无不选用最珍贵稀有的极品材质、采用最复杂的雕刻手法。

    又正因为其特殊,辨认起来反而十分简单。

    首先铭牌通体晶莹纯净,牌面上雕刻着凌云门的标记,迎着日光,雕刻的纹路会发出耀眼灵光,于铭牌上方呈现出一枚更立体的标记。

    其次铭牌自带仙力,仙力由铭牌之主灌入,与铭牌之主有着一样的气息。

    再者铭牌材质之中融入了极品养元玉,在铭牌之主灌输力量时,会有养元之力发出,这既能在平素协助铭牌之主蕴养元气,也能在关键时刻发挥养元续命的作用,有一定的几率能够在铭牌之主危机一刻救下其性命。

    但养元玉的效力只能由铭牌之主激发,若外人贸然灌输力量,反而会遭到铭牌之中的火种反噬,轻者被其灼伤,灼出特殊的祥云图案,重者直接断臂也有可能。

    正是因为这样的效果,使得铭牌无法被仿造,也无法被盗用,任何人想要利用铭牌确认对方身份,也可让对方向其灌输力量,当场便能得出分晓。

    张子骞递过铭牌之后,将自己另一只手伸到念明心面前,现出掌心的一朵祥云图案:“在下当时发现这铭牌,便立马灌输自身力量以作辨别,结果掌心果被铭牌之力灼伤。”

    “这铭牌之上的气息,也是那白衣人的气息,在下认为它确实是凌云门的铭牌,只不过在下不明白,若那白衣人是凌云门门人,他为何在我等破阵之时,出手阻拦,还伤害了孤山派掌门?”

    “这魔阵可是凌云门门主亲自指导破除的,方法也是凌云门传授的方法,他们断不可能在让我方破阵之后,又忽而反悔,还派出门人以偷袭的方式阻拦我们吧?”

    “故而在下认为,这白衣人或许是凌云门之中的叛徒,但这到底事关重大,在下并不敢妄加断定,更不敢声张,因此还是想让掌门人亲自判断,再做打算。”

    念明心握着铭牌,看着张子骞手上的灼烧图案,思绪混乱。

    忽然,她握紧铭牌猛一发力,也将自己的力量灌入其中!

    张子骞眼疾手快,一把握住她手腕阻止她,奈何她的部分力量已然发出,铭牌之中的仙界火种立马发出反噬力量,在她的掌心灼出一朵通红的祥云!

    “嘶——”

    饶是念明心极能忍痛,也止不住被这仙界之火灼得倒吸一口冷气,松开了手。

    张子骞连忙释出灵力,将远处药桌上的愈伤膏药隔空吸取过来,将药膏倒在念明心掌心。

    “掌门人你这——”

    他露出个哭笑不得的神情,在倒出膏药后,小心地用手指指腹将膏药均匀抹在她的伤口上:“在下当时便是担心被铭牌断臂,只敢释出些微力量试探,掌门人你方才这一下……唉,掌门人,你此次怎么就莽撞起来了?”

    念明心到底是初次接触凌云门铭牌,加之心中着急,万没想到这反噬之力如此强悍,这时万般不好意思起来,迅速将手抽开:“只是一时心急,无妨,小伤罢了。”

    张子骞抬头瞧了她一眼:“那是因为在下阻止得快。”

    念明心表情一僵,旋即止不住瞪了他一眼:“我自有分寸。”

    张子骞一看就知再说便是拂她脸面了,连忙点头道:“是是是,是在下多事了,话归正题,掌门人对此有何看法?”

    一提到正事,念明心迅速严肃起来,决策也下得飞快:“若牵扯到凌云门,此事便不能草率定夺。”

    “我原先已然决定通过言堂灵兽,将今日之事汇报于凌云门,但现在,我认为还是先将这五公子的身份调查清楚再做打算。”

    张子骞抬了抬眉:“掌门人此举,怎么好似在防备凌云门?”

    念明心眸光沉下来:“实话实说,我亦不知此举是否正确。”

    “但这铭牌的出现,让我有种十分奇怪的感觉,再联系那几只仙鹤……我不知仙鹤是否真是凌云门的仙鹤,也不知其是否由那五公子带来,但我知道,凌云门仙鹤并非任何门人都能够使唤,它们直接听命于凌云门高层,若它们当真出自凌云门……”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么?”

    张子骞当然能够明白,他想要达成的正是这样的效果。

    他点点头:“掌门人是担心,此事尚有凌云门的更高掌权者在幕后操控?”

    “对。”

    “可四名门在苍大陆可谓声名显赫,门人凝聚力亦非比寻常,掌门人觉得其中当真会出叛徒?”

    念明心眉头紧蹙:“我亦不知。”

    “今日之事的严重性,远超于我之预料,我此刻也……唉,张剑师可有什么想法?”

    张子骞摇摇头:“凌云门及其余三门在在下心中,地位颇高,如今遇到这般变故,在下也十分茫然。”

    “不过既然五公子与另一只仙鹤都未寻到,不如便等寻到两者,仔细审问,再加定夺。而向凌云门汇报一事,在下赞同掌门人的做法,还是先不要打草惊蛇的好,毕竟民间言堂的灵兽究竟会向凌云门何人汇报,我等不得而知,若是恰好汇报至有心人手上,此事或许会更复杂。”

    念明心赞同地颔首道:“确实如此。”

    张子骞知她的疑心与谨慎心都被完全激发起来,也不再多说,点到即止,给她更多猜测的空间,让他这第一枚投入湖中的石子,能够掀起更大的波澜。

160 手怎么这么冷

    念明心又与张子骞讨论了其他一些事宜,最后于深夜时分准备离开。

    当她起身之时,她才终于想起今夜来此的初衷——原是想看看张子骞对魔者可有不同的看法。

    但她如今发现了五公子竟与凌云门有关——那名牌是确凿无误之证据,她的脑子已然一片混乱。

    这时再观那位魔者,反倒不那么令她困惑了,毕竟就连四名门之一的凌云门也出现动机不明之举动,她今日遭遇的观念冲击,实际上有些严重。

    不过既然来了,她还是多嘴问了一句:“张剑师对于今日那位魔者,可有什么见解?”

    张子骞状似诧异地一顿,旋即反问道:“掌门人认为呢?”

    念明心将魔者十余年前的“历史”告知于他,又将自己与楼虞长老对其的推测复述一遍。张子骞对她们的怀疑表现得十分平静,丝毫未有诧异之情,他听完,很是赞同地点头:“掌门与楼虞长老之推测,在下十分认同,既然这位魔者首次出现,便已戴着面具掩饰面容,如今又只以元神化身来到现场,恐怕确实是有不便透露身份的难言之隐。”

    念明心眉头微挑:“你也是这么想的?”

    张子骞笑道:“难道此事还有其他解释?”

    念明心垂下眼帘思索片刻,摇头道:“可这样仍旧无法解释,她为何插手此事。”

    这时,张子骞沉默下来,目光直直刺入念明心的双眸,严肃深沉。

    好一会儿后,他才低低开口:“掌门人,你认为这世间究竟人性本善,亦或人性本恶?”

    他忽然转移话题,使得念明心有些错愕。

    片刻后,她眯起眼睛:“你是在暗示,那魔者或许心性不坏?”

    张子骞露了个深长的表情,摇头道:“并非暗示,只不过……”

    他将目光放到远处,望着一片空阔的地方:“曾经在下也认为,人、妖、魔,三界殊途,种族不同,终是理念不同,永远无法同行。

    可往后看来,这世上即便仅有人这一界,也会在人群之中区分出三六九等,区分出个正邪好坏。

    立场不同,个人的所作所为终有不同,或许同样的举动,甲之蜜糖,乙之砒霜,这与异界差异又有何本质区别?单是对人这一类,便难以只字片语界定,那对于异界来客,又何苦一口咬定来者便是敌呢?

    再说现下事实摆在眼前,即便自诩正义的四名门,也可能有异类存在,那么那位魔者,又怎生一定是坏?或许她只是有她之苦衷罢了。”

    念明心细听他的话语,从他那句“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品出他的意思:“你认为,或许她此举有她自己的目的,但这目的,不一定对我方有害?”

    张子骞还是含糊不清的态度:“只是一个猜测,是在下认为有这个可能。”

    念明心独自琢磨一会儿,倒是觉得这样的猜测也有道理。

    但她还是无法轻易断定,张子骞见她苦恼,又道:“在下方才说了这么多,实际只为了告诉掌门人,无论魔者立场如何,只要她协助破阵了,便是对我方有利。”

    “当下重点,应在于确认魔阵危害是否彻底消除、确认五公子与凌云门之间的关系,确认凌云门的立场究竟如何,这魔者相比于魔阵与凌云门并非主要,掌门人若强求面面俱到、百密无一疏,那可太累了,也容易将不必要的时间分出去,反而影响正事。”

    念明心知他一片好意关切自己,也不想在这时反驳些什么。

    于是她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也是,如今重点不在魔者身上,我确实应当先解决五公子之事,确保青州无恙。”

    “今夜多有打扰,剑师既负伤在身,也请好生休养,若有任何需要,向医师或伏灵提出即可。”

    张子骞抱拳致谢:“在下晓得,劳掌门人费心了。”

    念明心摆摆手让他不必客气,转身离开医师堂。

    张子骞目送她出门,一直到感应到她的气息远去,面上的客套笑容才逐渐收敛起来。

    他垂下眼帘,看了一眼左手掌心还有着云门影子的凌云门标记,目光越发冰冷。片刻后他放下手,另一只无伤的手用力摁了摁前胸的伤,在终于感受到一阵钝痛后,他敛起眉头,不顾伤势盘腿打坐,运转起混元诀。

    …………

    念明心离开医师堂好一段距离,突然停步,原地深思起来。

    半晌过后,她忽而抬起右手,看向那被凌云门铭牌灼伤的伤口。

    凌云门在铭牌之中种入仙家的火种,其所造成的伤势以她化神境的躯体而言,并不好恢复。

    她又看了看从张子骞处要过来的铭牌——牌子右下角有三个小小的字体,刻着“五公子”的名号。

    她看着手上的东西,心念急转。

    但是好一阵过后,她不知为何,竟然倏忽想起张子骞阻止自己时的那一幕,想起他扼住自己手腕的画面。

    她又将目光往上微移,看向自己的手腕。

    这时,一阵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使得她恍惚之间出了神。

    此刻夜风冰凉,树木丛多的宗门之中,风的凉意更甚,刮过裸露在外的皮肤,虽不刺骨,却也寒冷。

    念明心感受着这阵夜风,那奇异的感觉莫名更加强烈。

    她感受着风挂过手腕的感觉,再回忆起那个时候张子骞扣住自己手腕时,手腕肌肤的感觉,逐渐的,她的心中浮出一个念头——

    张子骞的手……怎么这么冰冷呢?

    …………

    一夜过后,回到住所深思熟虑过的念明心决定,还是向凌云门反映破阵的进程。

    唯一与先前决定不同的是,她这次只字不提魔者、五公子或仙鹤之事,只告知魔阵已按照计划破除,请凌云门放心。

    此举也算是对凌云门的一种试探,若五公子破坏仪式一举真由凌云门安排,或者由其中某位幕后黑手安排,那么五公子破坏举动失败,这魔阵对于那些有心人而言,根本不算真正破除,他们应当会对自己与其他宗门进行后续的“指导”。

162 找个大佬来带队

    李双柔还是挂着灿烂的笑,一双眼睛弯弯的:“嗯,姐姐加油!”

    说着看向云常儿:“云常姐姐也加油!”

    云常儿看了她一眼,看到她嘴角边缘的凝固,知她真实心情到底如何。

    但她未有多说什么,只微微点了个头,便转身进入场地。

    众人陆续入内,李双柔在外面也顺道对他们挥挥手,打打气。

    等大部分的人都进去后,她一直高高挂着的嘴角终于变得僵硬,缓缓往下降。

    一双葡萄般大而晶莹的眼睛逐渐变得模糊,好似被蒙上了一层迷雾,眼眶的边缘有一层淡淡的红攀爬而入。

    她察觉到眼睛的酸涩,连忙低头揉揉眼睛,转身打算找一个地方一边修炼,一边等众人出来。

    没想身子才转过去一半,她险些撞到后方的某一个人。

    她又连忙停步,一边低低说了声“抱歉”,一边往后退两步,这才抬头看向来人。

    一看,是云晓年。

    个子已经比自己高出许多,面容也与小时候不同了。

    自从他们按照专修科目分班学习后,她就很少见到这人,往常也只会在闲暇时候与兰望语等女孩子在女孩子的居所谈天说笑,根本不与其他人接触。

    见到是他,她抿了抿嘴唇,一声不吭地转身让出一条路来。

    云晓年没注意她的表情,看了看考核入口,问:“她们进去了?”

    李双柔低低应了声:“嗯。”

    这时他才发现她声音中的压抑,侧头看了她一眼,奇怪道:“怎么哭了?”

    李双柔一惊,连忙擦自己的脸:“哪有?!”

    云晓年见她眼眶红红的,可不就是哭了?

    哭了就哭了,怎么还倔强不承认呢?

    这时他抬头看看她先前看得出神的方向,再往深处想想,基本就能猜出个大概来了。

    他自己是半个月前才险险筑基成功的,还是每天不吃不喝没日没夜修炼,这才有这样的速度。

    因此这样的感觉,他多少能够理解。他盯了李双柔一会儿,喉间有话滑到了嘴边。

    可是话要出口了,他又忽然说不出来了,总感觉别扭。

    过了一阵子,他还是选择把话咽回去,看着身材有些娇小却又有点丰满的小姑娘犹豫了一下,抬手很迅速地拍了拍她肩膀:“加油啊。”

    说完就走。

    “……”

    这下轮到李双柔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看着云晓年的背影半天一动不动。

    啥……?

    这家伙说了啥?

    给……给加油?

    她连忙抬头看了看天空——太阳也没从西边出来啊???

    这人……

    怎么不嘴欠了?!

    她满脸见鬼一样的表情,等到云晓年消失在入口,还不敢相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肩膀。

    可是方才分明不是幻觉,她也不能骗自己,想来想去无法理解,就不想了,转身走开。

    ………………

    考核的场地里,一个巨大且封闭的密室呈现在众人眼前。

    密室之中有一个直径约有五人宽的法阵,其上散发着蔚蓝的光芒。

    通过法阵,众人可以看到内中一片混沌,没有实景场地,没有任何实物,宛如云雾缭绕的千丈高空,除了迷雾再看不见任何杂质。

    这是尚真派的秘境,名为“混沌之境”。

    秘境之中隐藏着九九八十一道法阵,部分的法阵之中又蕴含着更小的秘境。

    进入混沌之境,将随机触发其中法阵,但被触发的法阵不只有一个,其会叠加出现,混乱无序,这也正是秘境之名的由来——混沌世界。

    参与考核者需在混沌之境中闯过层层考验,找到秘境中心的阵法。

    那是整个秘境的生门,有灵兽守护,且有护卫拦道。

    闯过这道生门才算通过考核,若闯不过,便就只能等待为时一个月的时限耗尽,由控制秘境的四位执法人将人带出。

    这次考核的规则宣布十分简洁,对于秘境之中的种种规律规则,宣布者只字不提,总的一句话是各凭本事。

    对于进入的顺序与人数,宗门也不予限定,但是成群结队进入的结果是什么,他们也不透露,反正全都自行承担。

    不过即便如此,还是有人早早从以往通过考核的前辈口中,了解到其中一些不成文的规则。

    这其中便有一项,是说可以结伴同行,会有极小的概率遇不到将人分开的阵法,也就是说,若有幸遇到这样的概率,队伍之中又有能力极强的带头者,整个队伍通关的顺序会变得非常地快,通过几率也有了一定的保障。

    因此尚真派的这种考核,历年来都是组队入境,甭管最后能在一起的几率有多小,试试再说。

    而且都要找整个考核团队中最强大的那几个,否则一起同行的意义就不存在了。

    今年大家也不例外,有数个早早了解了大体规则的弟子在执法人讲解规则的时候,便悄咪咪地手挽着手连成一串。

    这些小弟子都是云常儿那届弟子的后辈,也正因为年轻、经验少,便更想要找个结实的后辈“靠一靠”。

    这些人组成队伍之后,便要开始选择团队中的“带队人”了。

    这次考核的弟子之中,有十余个弟子是往届考核未过的“前辈”,其余之人便是从云常儿那一届起,从未经历过考核的“新人”。

    以往有过经历的前辈虽然战斗力不强,但经验重要,便还是要拉拢,因此这个小队伍先将一个打探过的据说比较厉害的“前辈”拉住,旋即准备找找更厉害的“新人”。

    众人将目光放到某几个弟子身上。

    据不完全统计,如今在尚真派外门弟子中,名气最大的新弟子共有三人。

    一个是从入门到成功筑基,共花了十年不到的整个团队中最年轻的新弟子——一个叫做魏铭的少年郎。

    另一个是能力强天赋高,性格十分强势的出身修仙世家的名门之女,兰望语。

    这最后一个,据说平素极其低调,常年不在宗门,因此常年见不到本人。许多人其实不曾见过本人,但不知为何,宗门之中就是有许许多多有关这人的称赞与肯定,据说其修行的速度与实力,认识她的弟子全不敢质疑。

163 混沌之境

    小团体的目光,从一旁静静听执法人讲话的弟子身上一一划过。

    有人声音低低地总结:“那个,额头上绑着青色抹额的男弟子,就是魏铭。”

    ……

    “那边背着佩剑,像个侠女的,表情一看就有点凶的女孩子,应该就是兰望语。”

    ……

    “欸,还有一个叫什么来?云什么?哦……云常儿是吗?唔,我没见过,你们说是谁?”

    有一人从大家身上扫过,最后落到站在角落的一青衣女子身上:“那个吧?就那个,和兰望语站得最近,感觉很低调的女孩子?”

    “哇,她好高啊。”

    “好瘦……”

    “美啊。”

    “瘦还凹凸有致……上辈子拯救了苍大陆吧?”

    “不是,她真的是新弟子吗?怎么说呢,看着很年轻,可气质……比我们明心掌门还有范有没有?这人真的只比我们大几年啊?”

    众人议论着议论着,声音不自觉大了一些,被还在讲话的执法人停下来瞪了一眼。

    于是大家连忙闭嘴,不过眼睛还是不断在云常儿身上来回地扫。

    连密室里一根针掉落地面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的云常儿就当没听见,也不看他们,抱着胳膊站在墙边静静地等着考核开始。

    这些人以为自己没有暴露,思来想去,决定找与云常儿同届的弟子,想要印证自己的猜测。

    最后找到也站在一起云晓年和兰金陵身上。

    云晓年一听他们在问云常儿和兰望语,抱着胳膊睨着他们:“找人干嘛?”

    一个声音甜甜说话也甜的女孩子笑着道:“就想问问呀,师兄告诉我们好不好~?”

    这声音除了甜软了点,带着一丢丢的刻意讨好的意味,其实也和其他女孩子没什么区别。

    不料云晓年硬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浑身不适应地往一旁退开一步:“能不能好好说话?!”

    说话的妹子:“……”

    不就在好好说话吗?!

    她也莫名其妙地看了云晓年一眼,不过最后决定还是忽略不重要的事,继续问:“是不是呀师兄~?”

    云晓年一副噎了陈年烂核桃的表情,转头看向兰金陵低声:“她为什么非要这样说话?”

    兰金陵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人家女孩子一眼,最后总结道:“说了,少和我姐打架。”

    云晓年:“……”

    什么鬼……

    不过最后他还是忍住内心的不适,转回头去:“你们不是想找她们组队吧?”

    被说中心思的妹子抿起嘴、抬起眉,一副被说中了的小表情。

    云晓年抬眸往云常儿与兰望语的方向瞟了一眼,轻哼了一声,声音极低道:“放弃吧,人不会答应你们的。”

    “哈?”

    “哈什么哈?”他又看向云常儿:“没看到么?一脸的不食人间烟火,能是愿意和人组队的人么?”

    小师妹往他看的方向看了一眼,确定了那两个人就是自己想找的人。

    至于云晓年的话……她看向那俩要么真的清心寡欲不食人间烟火,要么一脸生人勿进一看便是个狠人的人,她感觉确实是这个道理。

    但她总归不愿意听人一句便放弃,就算她愿意,与她一起的小伙伴也不愿意。

    于是她俏皮地对云晓年眨眨眼睛:“我知道了,我们会看着办的师兄!”说着便回头告诉自己的小伙伴询问的结果。

    云晓年看到她这模样,鸡皮疙瘩又起来了。

    转过头去擦擦的胳膊:妈耶,现在的女孩真奇怪……

    这边在声音低低地沟通着,那边有一个距离众人不远的男弟子将对话听到了耳里。

    看到得到回复的小团体悄悄往兰望语与云常儿的方向挪动,那人不屑地哼了一声:“女流之辈也想攀附,无知。”

    这话正正好被云晓年与兰金陵听见,云晓年看向那人,自己也意识不到地脱口而出:“你说什么?”

    那男弟子是往届留下来的弟子,二十余岁的年纪,长得却像三十岁,很是“早熟”。

    他见云晓年跟自己呛声,又看了看云晓年的修为,更是不屑:“怎么?有问题?难不成你也觉得那两小姑娘有多厉害?——那只是你修为不够罢了。”

    云晓年不自觉地地眯起眼睛:“我修为不够?——那你够啊?”

    那男弟子冷哼一声:“在下筑基三层。”

    “还不是考不过?”

    “你——”

    云晓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又是不自觉地说出一句话:“实力不分男女的知道吧?”

    一句话说完,没有察觉到自己说了什么,还继续:“那两个,甭说修为高些那个,便是才筑基一层末的姑娘,也够削到你哭。”

    那男弟子察觉到他说话阴阳怪气的,满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旋即语带火气道:“你别是被那两姑娘下了什么迷魂术?句句向着人家。”

    话一说出来,莫名点爆了云晓年的情绪。

    他不顾现下是个什么场合,一步迈过去揪起男弟子的衣领:“说什么?!”

    这一举动让远处还在叮嘱注意事项的执法人再不能假装看不见,立马厉声道:“你们做什么?!”

    “反了你们?考核之际,不想如何通关,还想着挑事打架不成?!再不分开,取消你俩资格!”

    这下云晓年终于冷静了一些,松开男弟子后退两步。

    但他心中的火气还是很旺盛,总有一种这人侮辱的不止是云常儿两人,还有他自己的感觉。

    男弟子也是极其气愤的,但执法人在场,他又极其重视这次考核,故而强行忍住心中的火气,心想待会进入执法人不在的秘境,这臭毛孩和那两个所谓的女弟子就会知道好看!

    那边执法人可不管两人什么心情,见两人不再胡闹,才又继续叮嘱大考事宜。

    另一侧其实也看到了整个过程、听到了整段对话的兰望语终于开口:“这人变了。”

    她声音压得很低,几乎到耳语的音量。

    而人在说话的途中,目光却未有转移,还是直勾勾看着前方,便连嘴唇好似也不怎么动,看着仿佛从未开口,也不知她究竟在与谁谈话。

    不过就站在她身侧的云常儿还是知道她在跟自己说话的,目光转移之间,瞥了远处还一脸气愤的云晓年一眼。

    随后收回目光,不咸不淡地总结道:“你揍得好。”

164 此处无人

    规则事宜总算宣布完毕,考核弟子可以自行进入秘境了。

    那群想着拉上云常儿或兰望语的小弟子连忙赶在两人动身之前冲过去,想要跟上她们,结果两人早便看出他们意图,不约而同御气一跃,迅速跳入秘境的法阵之中。

    后方弟子只能扑个空,望着早已不见人影的秘境诧异叹气。

    思来想去,师姐带不了了,那便只带与自个儿年纪相仿的小弟子吧。

    于是一众人等找上魏铭。

    后者对此倒是不排斥,反正这也是极小概率事件,还怕真能撞上不成?

    他便随着一群人进入秘境,很快密室之内只剩下几个人。

    云晓年和兰金陵住在隔壁,行动时常在一起,于是两人很快也一前一后准备跳入法阵。

    便在这时,那个原先和云晓年呛声的男弟子以迅雷之势来到他身边,在他耳边低低说道:“等着啊。”

    云晓年一时诧异,转头见这人一脸阴沉地看着自己,还又添了一句:“你们都等着。”

    便也跳入法阵。

    “……”

    云晓年在后方看得莫名其妙:什么等着?

    还“你们”?

    ……是说让在秘境里面等着他?

    神经病吧。

    众所周知秘境之中的法阵变幻无测,一起跳入也极难碰到一起,分开进入后更别想能够轻易碰面,他还让人等着?

    若是让他在大考后等着,那更是有毛病了,宗门之内禁止内斗,宗门中与自己交好的人也不是没有,届时若要交手,反正也不会虚了他半点。

    于是云晓年不屑地哼了声,大步迈到法阵边缘。

    不过这时,也听到男弟子说话的兰金陵却还是提醒了句:“你稍后小心。”

    他的面上有显然的焦急的神色,一看便知是心有挂碍了。他说完这句便匆匆跳入法阵,再未有先前的淡定之色。

    云晓年站在法阵边缘蹙了蹙眉:这么着急?

    担心兰望语了……?

    可他还是觉得在大考之中被找麻烦,一点也不可能,故未有放在心上,纵身一跃跳入法阵。

    ………………

    法阵之中云雾缭绕,周遭十分寂静,空气如同被凝固。

    但每个弟子坠落的途中,又能感受到风声与法阵灵力的流转,清凉滑顺,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

    许多弟子尚不清楚秘境结构与规律,便先由着身体持续下降,等待着法阵自行触发。

    那几个手牵着手的弟子尚未分开,这时他们发现周遭已然没有他人的踪影,更是抱着侥幸心态,窃窃期待着。

    云常儿在进入**阵的时候,便迅速释出神识与灵力往四周探测。

    很快得知这九九八十一道法阵遍布在整个**阵之中,也就是说,她此时已然经过不少法阵了,只不过是法阵一直不曾被触发。

    她想了想,触发是随机的,那么或许触发的时间也是随机的。

    但是既然都会触发,没有必要一直等着,以她的修为能看出这法阵是复杂不错,但也复杂不到哪里去。

    于是她干脆凝力于足下,停止了下降的趋势。

    这时,周遭法阵感应到较强的灵力气息,果然被激活起来。

    很快一片草绿为主色的画面在她身前张开,把她容纳到内中。

    这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草原,当真是一望无际。

    草原上稀疏有一些牛马羊在游荡,天空中有鹰与白鸟飞过,很远的地方有一片纳入了蓝天白云的湖,再远的所在,还有几座高山矮山,山顶有雪,青白交融。

    整片草原看不见人的踪影,但有一些白白的毡房隔着距离放置,看起来安静而祥和。

    除了没有人,也没有半点人声。

    云常儿感受到脚下实质的触感后,知道这个小秘境的法阵已然完全被激发,她现在便处于混沌之境的某个小秘境之中。

    她以肉眼便能看到整个秘境的一切构造,知道如何破除这个来回传送秘境的阵法,让自己回去。

    但她倒也好奇若以正常程序通关,这处秘境究竟会给出什么样的考验。

    于是她漫步向前走,一边清闲地呼吸着周遭的清新空气,一边观察着四周。

    路过一处毡房,看到内中有生活的痕迹,但却无人,她又继续向前。

    看了数头奶牛,再看了数个毡房,摸过脚下的土地,闻过泥土的气息,无一例外看不到人的踪迹,也看不到任何考验的迹象。

    这就有些无趣了,云常儿终于停步,无声观望这片土地。

    有山有水有芳草,有飞禽有走兽,有房子有食物,还有满满的生活的痕迹。

    这里似乎一切具备,宛若仙境,除却没有人。

    没有人……

    没有人。

    为什么没有人?

    便在这时,一声略显苍老的叹息自她身后响起,明明很轻,却宛若惊雷!

    云常儿瞬间警惕,转身后退,与声源拉开一段距离。

    看到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杵着柏木拐杖,捻着花白的长须,看似凡人却又似遗世独立的老仙,弯着皱纹遍布的眼睛看着自己。

    “是啊,为何无人?”

    那老人操着沙哑的嗓音开口,笑吟吟地问她。

    这时,云常儿抬眸看一眼天际,看到那重叠的法阵,倏忽目露了然。

    “这第一关,便是心境大关了么?”

    老人低低笑道:“并非第一关便是心境大关,而是姑娘你,如今需要通过的,只有心境大关。”

    云常儿眸光顿沉,犀利地看向那老人。

    但那老人面对这样的目光,无惧无畏,仍旧笑吟吟地看着她。

    片刻后,云常儿忽而收回眸光中的犀利,也对着那老人笑了。

    审视他的目光意味深长:“使者。”

    老人依旧笑着,笑中带着默认。

    云常儿明白,这老人不是“人”,只不过是这秘境之中的“眼”,是这秘境的突破口,也是窥视了秘境之人内心深处,现身设题的“使者”、“幻象”罢了。

    云常儿不吭声,老人开口问:“所以,姑娘,你心中的人呢?为什么没有‘人’?”

    这问题让云常儿的脸色变得阴沉。她放眼看向这看似生机盎然,又莫名感觉一片萧瑟的地方。

166 好一只五角兽

    云常儿脚步一顿,感受到是混沌之境经过某种外力而产生变化的动静。

    她往震荡的源头看了一眼,可惜她已步入新法阵,并触发了内中的阵法机关,在她不将神识探出法阵的前提下,她也不能仅凭肉眼便透过法阵看到外界事情。

    这震荡仅有一瞬间,幅度也不算过大,她思考了一会儿,心猜或许是某个修士破除阵法时所引起的波动,也就未有多管。

    反正她来此也不是来多管闲事的,她只想通过考核,晋升旋即早日领取高级任务,以方便日后行事。

    她将注意力收回到当前的法阵之中。

    这里面是一处有着十八扇铜门的八卦阵,她从法阵的布置及阵法气息上看,心猜十八扇铜门之外还有关卡,或许外围还是铜门。

    但显而易见这些铜门之中,只有固定的一条通道,是通往法阵生门的地方。

    既然有铜门,那门后必然还有相应的挑战。她知道本次大考不像以前的小弟子大考,会顾及孩子生命,如今筑基修士的考核,虽未有特意往关关夺命的凶险度设置,但若考核者自身有失误之处,丧命也是必然。

    也就是说,本次宗门并不保证弟子的生命安全。

    而这个修行的世界,也从来不会有谁刻意保证修士的生命安全。

    云常儿见放眼望去,生门的痕迹并不明显,又推测这可能是变幻的生门,由某一扇铜门触发的阵法决定下一处通往生门的方向在何处。

    她并不着急,以她筑基的修为,在这个阵法之中不可能眨眼通过,因此她稍稍研究了几道铜门,选择了其中一道往前走。

    手往门上一推,铜门往后打开。

    旋即一阵兽类腥味扑面而来!

    云常儿早有准备,御气向后滑行一段距离,看清来者何物后,侧身避过。

    那只张着血盆大口向她扑去的灵兽在稍前方落地,一个摆尾转身,又向她扑去!

    是一只五角幼兽。

    其头有五角,能力扛千钧。

    最奇特的地方,在于其五角能化风雨雷电冰,若是修炼至最高阶神阶,还可直接向天召唤这五项元素。

    只不过那样道行的五角兽十分罕有,其能为能与神兽媲美,属于后天神兽。

    现下眼前的这只,是中阶修为的幼兽,之所以中阶了还谓之幼兽,是因此兽类寿命皆很长,三百年以内都还算是幼年时期。

    云常儿见这五角兽动作迅猛,便在足下加持了灵力,悠哉与它拉锯起来。

    这期间她仔细观察那扇铜门,见再无灵兽镇守,再看看这不断攻击的灵兽,想想拈起一道雷爆符,甩手打向五角兽!

    便在这时,五角兽半空中停步,先转头看向铜门,同时其中一角发出嗞嗞的雷电,轰一声袭向冲向自己的雷爆符!

    两道惊雷半空中撞击,炸出巨浪一般的灵气,四下散去。

    云常儿借着这空隙御气冲向铜门,不料那五角兽早盯着铜门的方向,这时一角释出一条手腕粗的水龙,另一角释出一条电龙与水龙交缠,再次袭向云常儿!

    云常儿身子一偏,五道寒霜符发出,迅速将水龙冻结成冰。

    其中蓝色的长电还在嗞嗞发力,眼看着就要破冰而出,云常儿跳落地面掌心按地,数道灵木符发力,在她身前形成一道又一道的厚实木墙,接连将破冰而出的电龙攻势当下。

    不过中阶五角兽的攻击力已然非比寻常,这数道灵力木墙只削弱了一部分电力,足有两丈长的电龙这时还余下一半,呼啸着冲向云常儿。

    同时一角化出铺天的雨加持电龙效果,一角化出数阵小型龙卷风,从不同角度袭向云常儿!

    云常儿见状丝毫不急。

    在电龙扑面时,她足下猛一发力,一个高耸的八极移形阵自地面升起,直达这处秘境的顶端。

    法阵共有八面阵壁,将五角兽与它的电龙、风雨都囊括在一起,起阵的同时开始迅速以顺时针运转,电龙与龙卷风打到其中一面阵壁之上,竟被那面阵壁吸收,又自另一面阵壁中发出来!

    这时法阵又开始逆时针运转,且运转的速度比先前更快,导致才发出的电龙与风又被其他阵壁吸收、发出,在法阵之中如乱剑般胡乱飞舞。

    五角兽一时摸不清阵中规律,又忙于回避自己发出的攻击,顿时手忙脚乱地在阵中扑腾起来。

    一会儿,云常儿便听得它自阵中呐喊:

    “喂!!!不是筑基修士的考核吗?!你不是还没入内门吗???怎么会这种高级的功法!!!”

    云常儿站在移形阵外笑笑:“我偷学的。放我进门我就放你出来怎么样?”

    “休想!”

    可是话才出口,它突然想起:人家方才都站在自家门前了,这时自己被困,不就是相当于给人家敞开大门了吗?呸,还假惺惺跟人商量!

    果然这人前脚还在“谈条件”呢,后脚气息就进入了铜门区域,连它说的“休想”恐怕都没有听!

    它见这法阵一时半会儿好似不好破的样子,干脆将自身力量提至顶点,五角力量齐发,在法阵上胡乱轰炸一番。中阶灵兽的能力好歹直接摧毁了这个筑基修士的“小”法阵,它又落到秘境的地面。

    不过事实确实如它所料,那个苗条又有水仙花般气质的女孩子已经消失在铜门了。

    不过按照秘境的规矩,挑战者通过自己守护的铜门后,还是可以追上去的,于是这五角兽想也没想就往前追去,还暗戳戳想这扇铜门关是整个八卦阵中最复杂、数量最多的铜门关,之后隐藏的七七四十九个铜门考验,看你是要怎么过……

    不料在它与云常儿都进入铜门后,那阵撼动混沌之境的力量又出现了。

    这次力量对云常儿所在法阵的波及不大,因此已然深入法阵内层的云常儿与其中灵兽都不曾察觉。

    波动力量持续了两息的时间,比第一次时间长且剧烈。

    在波动平息之后,混沌之境的某个法阵,竟然开始以人力不可操纵的轨迹,缓慢地向另一个法阵靠拢……

167 炼体弟子

    云晓年在第一个法阵之中与白骨傀儡缠斗了许久,那傀儡还似春天的草一般,怎么除也除不完。

    这时法阵又开始震荡起来,十分剧烈,他险些没有站稳让攻过来的傀儡伤到。

    堪堪避过攻击后,他抬头看着这法阵腹诽——什么玩意儿啊?!

    靠不靠谱啊?!

    考核就考核,怎么还带震荡效果?这秘境这么低端的吗?以这种幼稚手段加强难度?!

    他正想御气凌空,好尽可能避免下一次震动波及。

    不料忽然,又一阵剧烈动荡生出,这次整个法阵都被一阵外力压迫住,导致法阵内力量失衡。

    白骨傀儡作为法阵力量的一部分,自行激发自我防御机能,立马抛弃既定的行动秩序,全数现身,攻击起阵中的唯一一个外来者——潜在的破坏法阵者!

    云晓年这下知道事情不简单了,急急跳出傀儡战团,御剑浮于高空之中。

    他同时看向法阵的压迫源头,隐隐看见外面好似有什么金色的东西在与法阵边缘融合。而法阵在那力量的压迫下,外表的伪装力量消失,现出阵法纹路,精细的构造也被外来力量压迫,现出崩塌的迹象。

    云晓年实在不知这混沌之境还有这般“破阵”的方法。

    便是用脚指头想也觉得这不寻常。

    “秩序崩塌”“大敌破坏”等等猜测在他脑中生成,他直觉久留不妙,提力想要加速破阵了。

    没想在他努力砍杀傀儡的时候,法阵边缘还是被那力量击破了。

    这时,有一青衣男子自外面跳入法阵,一手拽着一个人,狞笑着往云晓年的方向走。

    “嘿嘿,你在这里。”

    云晓年看清来人一惊——不就是那老弟子么?!

    而被他拖在地上走的两人,一个好似是叫魏铭的师弟,另一个不怎么认识,是个女弟子,当时好似和魏铭在同一个小团队跳入混沌之境。

    他再看一眼被破坏的法阵,也终于看清破坏法阵的源头——这竟然是另一个法阵!

    “你——”

    他迅速提剑摆开架势防范:“你那是什么?”

    老弟子嘿嘿笑道:“在下的秘密武器。”

    “什么东西?!”

    “待你稍后求饶,我可以考虑告诉你。”

    云晓年后退一步,眉头紧蹙。

    看这架势和话,是来找茬的。靠,还真能在混沌之境自由来往啊?

    老弟子看他后退,以为他是害怕了,又嘿嘿笑道:“怕了?”

    “也对,你们这些所谓的天赋者,总是不知天高地厚,大难临头才知道要害怕,可惜啊,晚了!”

    他面目一狞,松开手上早便昏迷的两人,化出一把重斧挥向云晓年!

    云晓年迅速提剑格挡,谁知这重斧在那人手上如灌铅一般沉重,轻而易举将他的剑身劈开一个缺口,还把他震退数步!

    而那人四肢忽而向外膨胀,刺啦一声撑破衣袖与裤管,现出比寻常人强壮足足三圈的肌肉。

    云晓年一看这架势:“炼体者?”

    老弟子立马被点燃的炮仗一般凶狠起来:“炼体又如何?!炼体便是废物么?!”

    “……”

    “你想太多了吧……”

    可老弟子不听也不想着理解,挥斧再上!云晓年只得再度提剑,但这次感受到对方的力量差距后,不敢再直缨其锋,巧妙地施展剑招与之迂回。

    老弟子见他舞剑舞得游龙一般,分明看着比自己文弱多了,却能在这样那样的灵力加持下游刃有余,心中火气直冒。

    再想到今日遇见的,全是这般仗着所谓天赋趾高气扬的小毛孩,他更是怒火焚烧,筑基三层的修为逼至最高,身体再壮大两圈,撑破衣衫,如巨人一般挥着重斧猛扑过去!

    云晓年才是个一层的修士,即便学的那身剑法精妙无双,也只能供他躲避之余卸开对手部分力量,其余力量如千斤钢铁一般砸到手上之剑,通过剑柄再压到虎口,虎口登时鲜血直流。

    加之所用佩剑还不是什么厉害宝剑,很快剑身便裂开好几道缺口,再继续承受这种力量的话,不过三招他的剑便会被撵成粉末。

    他登时着急起来,功力急催,同时变换招式用尽一切机会往对手**招呼,企图在自己倒下之前,先将对方削倒下!

    没想这人的身躯经过炼体,在云晓年这种筑基一层修为的小修士面前,还是堪比铜墙铁壁。

    他用尽浑身气力,也只堪堪在这人身上凿开数道小口,这样的伤口在这巨人面前无异于蚊虫叮咬,只见那人受伤后眼皮也不眨一下,只专注于挥斧猛劈,气势凶猛!

    “这考核可不管你们死活!既然你们这么自感优越,既然你们总想着踩着别人提高身价,我就斩尽你们这群自大者,让你们全死在这里,让你们知道低看别人的后果!!!”

    云晓年听得莫名其妙,防御的同时大喊:“谁踩你了?谁自感优越了?!你别是有什么妄想症吧?!!!”

    那老弟子打得双眼通红:“你以为你没有么?!方才讽刺我考核不过的难道不是你?!难道那不是瞧不起人?!”

    “那是你先瞧不起别人!!!”

    “她们就是区区女流!”

    “去你奶奶的!”

    云晓年莫名肝火直冒,出招也多了数分杀意。

    他在宗门许多年还不曾真正杀过一人,剑招凌厉却留有余地,这时不管不顾了剑势登时变得锐利难当。

    他转守为攻,气势咄咄逼人。他自己跟那两个“女流之辈”打了十余年还没占过多少回甜头呢,轮得到这种不搭边不相识的老流氓置喙?!

    那两个女的成长速度跟个怪物一样,修为一样的时候打不过,修为更高了就更打不过,说好的女子不如男呢?!

    说好的女人如水呢?!

    垃圾!

    都是骗人的!

    老弟子感受到云晓年的攻势变化,杀意更涨。

    他突然往后跳开数步,与云晓年拉开距离,重斧用力插到地上,起手结印。

    “果然是个被灌了**汤的孬种。”

    “既然你这么护着那两个女的,本爷爷就先将你碾废了,再在你面前亲手杀了那两人!”

    说罢,他解开身上的某道禁制,登时筑基三层修为猛涨,提高到四层!

    竟然隐藏了修为!

168 救她!

    云常儿在八卦阵中片刻不歇地,闯过了二十道铜门。

    看得身后的五角兽目瞪口呆。

    要说这人有多强,她也不全是倚靠自己的修为过的。

    每当关卡考验进行到关键时刻时,她总能以千奇百怪省时省力的符术阵法,四两拨千斤地巧妙通关,可以称得上是凭智取。

    并且每次这样的招数都是针对关卡的致命点,无论对上凶兽或战将,迷惑或灾难,她总能窥破关卡的核心安然无恙地通关。

    照这样的速度,这七七四十九大关对她而言,所耗的时间根本就是寻常人进入其他寻常通道所耗的时间。

    真可怕啊……

    云常儿一路通关,这期间又断断续续感受到外界引起的动荡,她这时隐隐起了疑心,但这动荡始终没有威胁到自己所在的法阵,她也不想管其他人的事情,便还是继续在没完没了的铜门中穿梭。

    她很快又通过了十余道关卡,却在这时,她感受到法阵之中忽然出现外来人的气息。

    嗯?

    她脚步一顿,转头往回看。

    有人来了。

    竟然随机分配到同一个法阵?

    而且这气息……

    是兰金陵。

    云常儿有些疑惑地蹙了蹙眉,不是疑惑这人的出现,而是疑惑于他的气息。

    他的气息十分凌乱,显然有力量透支的迹象。并且他进入法阵后立马便向法阵攻击以触发机关,未给出半点观察的时间,还在守门使者出现后,疯狂地向使者攻击,那着急得近乎狂乱的速度……

    问题是兰金陵向来沉默寡言且慢条斯理,有着谦谦公子的气质,这样乱来的样子十分罕见。

    云常儿心中有疑,又感应到他与守门使者难分上下,且有自乱阵脚的趋势,她看向一路尾随她的五角兽:“我能够往回走是吧?”

    五角兽看她闯关看多了,慢慢地就不在后方添乱了,这时还不自觉地顺从回答她:“是啊……”

    见她立马往回走,它很是诧异:“你一旦往回走,先前通过的关卡都会作废!”

    “哦。”

    “……”

    ???

    是什么让她说放弃就放弃?

    就因为法阵之中多了一个人嘛?!

    云常儿不理会它诧异又疑惑的目光,御气迅速回到法阵的起始大殿,果然看到半空中与守阵战士斗得难解难分的兰金陵。

    他身上已然负伤,气力衰竭,正处于十分不利的下风处境。

    而他竟然全程用剑攻击——他本是药修,如今却用剑,并且看这剑法娴熟狠辣,哪里是那个总跟在兰望语背后乖巧听话、温和顺从的弟弟的样子?

    而且他还隐藏了自己的修为——他在人前的修为与云晓年差不多,比云晓年稍高一些,处于筑基一层末期、正在往下一阶突破的阶段。

    但他真实修为已到三层,比他姐姐的二层还要高,这个云常儿倒是早看出来了,但一直觉得事不关己,便就未有多问。

    没想到如今发现还有更多的隐瞒。

    云常儿出现在大殿之中,被兰金陵看到,后者只诧异一下便从战团中急急抽身,落到她面前。

    “救——”

    他才说出头一个字,便气息一滞往前倒。云常儿迅速伸手将他扶住,并在后方战士袭来之时,头也不抬挥出一道禁锢符,将战士牢牢禁锢住。

    “救什么?”

    她将灵力灌入他体内,助他回气,顺道将他凌乱的气息导正一些。

    “救姐姐!”

    兰金陵喘过气来急急说道。

    “我姐,我姐……云晓年方才利用神识符告知我,有一个往届弟子不知用了什么法器,强行牵动法阵移动,并借此迅速破阵,还……还……”

    他再次深吸一口气平定呼吸,继续道:“他将他遇到的所有在法阵内考核的弟子都打伤了,并且重伤了晓年,还扬言要找到望语和你,杀了你们……”

    “他一路挨个挨个地破除法阵,方才告诉晓年,距离姐姐的法阵还差至多六个小法阵,我不知姐姐究竟身在何处,只能也尽快破阵,挨个地找……我现在气力不够了,云姑娘,你能不能……能不能……助我破了这阵……”

    云常儿了解到全部的真相,登时眸光一沉。

    ——所以先前的动静,便是那弟子“移动”法阵的动静?

    这可是作弊,并且还伤及旁人,伤及兰望语?

    她当即肃然起来,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的八卦阵。

    这时贴在战士身上的禁锢符恰好被战士破解,她眸光骤冷,头也不回地释出一道刃状灵力,在战士未有反应的时候一刃封喉,破解了它身上的术法,令其恢复成人形的灵木,倒地后不再动弹。

    这时她以神识窥到了法阵的生门,却暂时不动,回头问坐在地上、正在调整气息的兰金陵:“你可有兰姑娘用过的物品?最好有她的血气或气息。”

    兰金陵想了想,迅速从怀中掏出一块双生玉:“这护身玉我与她一人一块,这块有她的一滴心血。”

    云常儿接过玉佩,迅速化出一道金色的符,指尖一点玉佩,引出心血之气,注入到悬浮半空的金符之中。

    旋即双手结印,念出咒令——

    “神引。”

    登时金符被激发,数根有着兰望语气息的烟状细丝自符中伸展而出,交织着往东南方向延伸!

    云常儿见状,回头扶起兰金陵,并取过他手中长剑,反手横在身侧五角兽颈前:“带路,否则你死。”

    五角兽哇呀一声吓懵了——这什么情况?!

    可是她气场骤变,剑刃又直对自己死穴,方才一眼未眨便诛杀使者的画面更是历历在目,它根本不敢惹这个除了恐怖还是恐怖的女人。

    它在吓到僵硬的状态之中,不由自主带起路来。

    云常儿又一句话点破生门通道,是提醒它别耍花样的意思,它呜咽一声,在吓到崩溃的边缘中老老实实带路。

    最后云常儿通过挟制“兽质”,不必花费多少气力便离开了法阵。

    站在法阵出口,她放眼望去,很快找到符合神引符指引的法阵。

    她再度起符,召出宗门所赠的飞行毯,带着兰金陵站上去。

    但就在她即将出发之时,前方的目标法阵忽而剧颤起来,伴随着轰隆一声,法阵坍塌了一半!

169 实力作死

    那法阵被另一个法阵撞击,开始呈现崩塌之状。

    以云常儿的方向,恰能看见另一个法阵的一角,于是基本明白是何物在捣鬼。

    兰金陵见兰望语的法阵遭到破坏,再也没有平素镇定的模样——“望语!!!”

    云常儿灵力猛催,同时化出能将她与兰金陵都包裹在内的上百道灵符,排列成球形护身阵,再凭借超快的移动速度与强悍的符力,一路电光带火花地撞开途中法阵,冲入兰望语的法阵!

    谁料进入之时,正好看见兰望语被将近癫狂的老弟子抡中腹部,嘭一声抡飞到法阵阵壁!

    兰金陵瞳孔扩张,力催巅峰,提剑而上,将还想进攻兰望语的老弟子拦住!

    云常儿一眼看破老弟子修为,见兰金陵目前还能够与他抵抗,便先来到兰望语身边将她扶起、检查伤势、喂愈伤丸、将冰肌凝玉露引导到她身上伤口覆盖治疗。

    兰望语腹部受创,那是人体上最柔软的部位之一,直接导致她昏厥过去,连带着气息都变得微弱。

    云常儿又将自身灵力灌入她体内,为她稳定伤情,目光转移间见云晓年也被扔破布般扔在角落,长眉蹙得更深,眸光之中的怒意愈发明显。

    她将兰望语安顿好,又以同样的方式给云晓年治疗。

    云晓年显然伤得更重,并且受伤好些时候了,身上还有许多反复受创的伤痕。

    他在被云常儿扶起时,眼帘颤了颤,微微睁开了一下。看见眼前是云常儿的脸,他怔了一怔,旋即忍痛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抬手,想把她往外推:

    “你——”

    “跑……”

    话音未落,手便又垂了下去,再度昏厥。

    云常儿蹙紧眉头,自然不会听他的话跑开,原地不动继续为他疗伤。

    她的药物能够稳住他们的伤势,不让其持续恶化以危及到生命,但深入的治疗休养必须离开法阵后进行,她确保两人脱离生命危险后,便站起来,眉眼都是森寒地转向那个老弟子。

    他正好抡着重斧,眼看就要劈到兰金陵的脖子。

    云常儿手腕一抖,一道薄如蝉翼、坚如钢铁的叶片状灵符疾驰而去,生生将老弟子的重斧斧头削下!

    “放肆。”

    一声冷喝,紧接着便是一道道灵符汇成的灵力墙挡在兰金陵面前,挡住老弟子攻击的力量余波。

    老弟子手上重斧经过千锤百炼,比寻常刀剑结实得多,不想竟然会被一个修为低自己一阶的弟子用自己看不见的招数给削了,他勃然大怒,转向云常儿——

    “你——”

    “……”

    “哦?”

    “是你!”

    他看清来人后眼睛一亮:“好哇,本爷不找你,你却自动送上门来,好哇!果然是自大又无知的愚蠢之辈啊!”

    云常儿不管他,瞥一眼兰金陵,确定他无事才收回目光。

    冷哼一声:“汲灵杵?——高阶?”

    老弟子诧异,沉下脸道:“你又知道?”

    “废物。”

    “猖獗!果然自大又——”

    “筑基五层,你还隐藏实力做什么?解开禁制吧。”

    “哈?!”

    “利用邪物汲灵杵扰乱法阵灵力,以强大汲取之力拉拢法阵、以肆破坏,借此迅速到达秘境阵眼通过考核,你这是作弊。尽你之力竭力一战吧,败时,便是你气数尽时。”

    “哈?!”

    老弟子听得愕然,怒意沸腾:“你这黄毛丫头,是在跟爷爷呛声么?!”

    “老子我告诉你,方才不少毛孩与你一样,见面便先口出狂言,最后都被你爷爷我收拾了!”

    “你区区三层修士,真当无敌了不成?哈哈,好哇,本爷爷便也教你做人!”

    他说罢,扔了断斧,再化一条千斤链锤,抡圆了往她的面门上砸!

    云常儿确认她身后的兰望语与云晓年皆在昏迷状态,间隙间望了兰金陵一眼。

    见对方清醒且想助阵,暗力一发,无形力量以他无法察觉之速刺中他后颈,让他也陷入昏迷。

    这时链锤也到了她面前,没了避讳的她面色一暗,一手抬起,只手便捏住那大她两倍的实心大锤!

    链锤的巨大冲击力使她足下法阵皲裂开来,然而她本人毫发无伤,脸上的森寒也分毫未变。

    老弟子惊呆了——第一次见有人敢只手空拳接他链锤,并且用的是单手,以区区筑基三层的根基,毫发无伤地接下他的链锤!

    他好一阵子反应不过来,待反应过来时,通过神识探测到整个混沌之境伤者过半的云常儿已然满身寒意,有一股强悍的力量自她丹田冲出,冲击而上——

    “我再问一次,你五层的修为,当真不用?”

    老弟子还在愕然,便见她额间眉心处忽现一道微型的柳叶状印记。

    印记现出后瞬间碎裂,与此同时,她身上灵力猛涨,眨眼之间将她的修为提至筑基四层。

    最后一刻更不知发生了什么,轰然一声冲破极限,当场进阶到五层!

    “我——我擦咧——”

    纵使老弟子想让自己显得镇静,也忍不住骂了一声脏——

    怪不得让自己接触禁制,这也是个隐藏修为的!

    还是个能够当场进阶的!

    能够进阶到与自己同阶的!

    ——这是个什么怪物?!

    然而在他震惊之时,云常儿已然不耐,捏住链锤的五指一收,链锤便碎裂成块,如雨散落。

    旋即她放下手,手指向兰金陵身旁的长剑一挑,剑便飞落到她手中。

    她身形一晃,老弟子恍惚间只见数不尽的恢弘剑光围绕着自己飞舞,两息时间后,剑光消失,云常儿又回到原先的位置,老弟子还在恍惚,却在某一时刻突觉自己的身体如被切碎一般,每一寸如钢似铁的皮肉都剧痛!

    他甚至一句话也来不及说,便见雾花一般的血在自己身上绽放!

    他尚未看清身躯成了何样,便轰然倒地。

    脑子还能清晰感受到浑身伤口撕扯神经般的剧痛、思维还保持着绝对的清醒、胸腔之中还留着一口好似不会断绝的生气,但身体已然动弹不得,只能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以最煎熬的方式,去感受最撕心裂肺的痛楚。

    片刻后,他通过莫名还能保持清晰的感官,感受到云常儿摘下他的储物戒,取出他的汲灵杵。

    旋即他看见云常儿站起来,走到自己面前,在头顶上方居高临下地俯视自己。

    她的潋滟双眼饱含怒意、如火燎原。

    他直觉这怒意之盛,远超于她应有的反应,直觉怒意并非针对自己。

    旋即,他看见她的目光好似透过自己,看向了某个或某群不知名的对象。

    又听见她语气森寒地开口:“恃强凌弱者,宵小之辈——”

    “该死。”

170 三千丝

    老弟子看到她这神情,无来由又是身子一软,更没有抵抗的力气。

    好在云常儿说着“该死”,却始终没下杀手,转眼收敛了怒意往一旁好似有气息波动的三人走。

    老弟子得以喘上一口气,想要赶紧恢复灵力。

    但经过短暂的喘息后,他反而感觉伤口的痛感更清晰了,先前是钝痛,如今却清晰到好似能够分毫不差刻画出伤口的位置与形状。

    这样的感觉便似身上裂开千千万万的细小伤口,伤口爬满了整个身子,没有一处地方是完好的。

    这正是云常儿的剑招之一,“三千丝”。

    每道伤口均细如发丝,却深得贴近骨面。

    同时又避开所有致命部位,避开会引发昏厥之处。伤口所到之处越能够刺激痛觉神经,伤口也就越重越深,导致老弟子无法昏厥不仅,还要被强烈的痛感持续刺激着,痛不欲生。

    “三千丝”的伤口遍布全身,看似细微,却被跟随剑刃注入其中、以奇特方式运转的灵力死死阻隔着,只要灵力不拔除,伤口便永不能愈合,任凭用尽灵丹妙药也无济于事。

    更精妙者在于道道注入伤口的灵力,其实都独自成阵,只是阵法本便藏于“发丝”之间,又极其精妙,普通的修士根本无法看见,甚至无法想象其中妙处,自然也就无法拔除这样的灵力。

    老弟子想牵引自身力量自愈,很快便感受到来自伤口灵力的抵抗。

    他不明缘由,只觉得这灵力分明十分微弱,尚用不到对方筑基三层的力量,但他用了五层的全力也无法排出。

    他又是一阵诧异:这到底是什么招数?区区筑基期的丫头,怎么可能还有这样的招数?——这不可能!

    这到底是个什么人?!

    他费劲半天无果,却变得更为虚弱,气急败坏。

    这时,他看见云常儿走到一旁,给被他重伤的那几个黄毛片子设了简单的治疗阵法。

    旋即又走回来,在他身旁蹲下,那一张本有怒意的脸已经平静下来,但还有一片不带感情的冰霜,令人望之生寒。

    他见她盯着自己身上的伤,许久不再说话。

    心中陡生不安,总感觉那眼神之中藏着浓浓的算计。

    只见她忽然在自己身旁盘坐下来,指尖在某处伤口上摸了摸,摁了摁。

    最后收手,面上已是有了决策的神情。

    云常儿看了半天这些剑伤,还是觉得不行。

    太复杂了……

    即便这招已是她所有剑招中看起来最寻常、最不易辨识的一类,但还是远超于寻常修士的水准。

    光是这细得道道一致的剑伤,以常规路径长大的筑基期弟子就算再如何天赋异禀,也不可能在这种岁数、这种修行的条件下学成。

    因此这三千丝不适宜留在老弟子身上,还是抹去算了。

    真麻烦。

    还不如一刀毙了。

    她叹了一口气,调整了个姿势,动手处理起这些才造成的痕迹。

    灵力抽回,给老弟子灌下一瓶万易堂买的普通愈伤露,他身上的剑伤便开始自动愈合。

    三千丝所造之伤一旦失去灵力阻挡,治疗起来十分简单,毕竟伤口本就极细,便是不用药物以修士的体质,不出一周也能了无痕迹。

    愈伤露入体,大约半刻钟便能痊愈。

    她给一旁的三个疗伤法阵加持灵力,顺道在这期间给三人加速疗伤。

    而老弟子感受到伤口的愈合,不明所以,心中猜测难不成这小屁孩怕了?

    那倒也是啊,好歹是她前辈,地位还是比她高的。

    这种黄毛丫头看起来高深莫测的,其实无非装装样子,实际上恐怕没杀过人,害人的经验也没有,那么就算能力比别的弟子强那么一点,又有何用?

    现在着急着给自己疗伤,恐怕就是因为担心伤害了自己,待日后离开秘境被宗门看到她之作为,不好与宗门交待吧。

    ——她不知道混沌之境的死人,是不会回到宗门的。

    宗门的大部分新弟子都不知道,混沌之境其实并非由执法人所造,执法人并不能控制内中法阵,只能在外围控制混沌之境入口的开关,并在考核结束之时,以另一种术法将阵中的生人牵引回来。

    唯一能够控制其中法阵并带出尸身的创造者——尚真派的四元老之一智海长老,早已在数十年前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不幸身亡,也就再没有这样的人能够将其中的尸体带回。

    任何弟子死在混沌之境之中,都会在一定时间后,被混沌之境自带的排除异己的系统碾碎尸体,它既无法被执法人检测到,也无法被带出,只能死无葬身之地。

    这个事情,由于考核的死亡率并不高,“死无葬身之地”这样的事情说出来也不光彩,所以一直被宗门隐瞒着,大家都不知道。

    但老弟子通过某些人的嘴,还是打探到了这个消息。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只把这些看不顺眼的弟子打成重伤,让他们失去破境能力。沉重的伤势无人治疗,等到一个月后秘境关闭,这些人早就死透透了。

    他既不会被缠上直接杀人的深重业力,也不会被宗门查出他干了什么。

    宗门最多认为这次弟子能力不足,或者秘境出了问题,这才产生大量死亡的现象。

    老弟子这么想着,愈发佩服自己的计谋,也愈发笃定云常儿害怕被宗门发现她伤害同门。

    杀人她不敢,留下污点她也不敢,那么她就只能给自己治疗,跟自己道歉,最后搞不好还要讨好、巴结自己一番了。

    老弟子顿时心情大好,琢磨着稍后干脆先逗逗这姑娘,让她给自己舔**丫,好好伺候伺候自己,然后再在离开前把她杀了,让她永远留在这里,死无对证。

    或者不杀她,以揭发她那身明显超出常理范畴的剑招与力量为威胁,让她离开宗门后乖乖跟着自己,给自己做牛做马做小妾,也照样……

    呵呵呵。

    太聪明了。

    届时大家看到众人皆称赞的人都跟了自己,对自己俯首称臣,那他们对自己还不得刮目相看、恭恭敬敬?

    呵呵呵,

    太机智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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