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恢复功力
云晓年闻言诧异:“剑谱?你哪来的剑谱?”
他刻意忽略掉云常儿后面两句话,就当没听出来是暗指自己某些方面有问题。
云常儿张口就来:“捡的。”
“捡?”云晓年才不相信,“从哪里捡?这是垃圾吗到处能捡?”
云常儿耸肩道:“你管我从哪里捡,就说要不要。”
云晓年沉默下来,细想了一会儿:“这样岂不成我欠你的了?而且,这剑谱要是靠谱,你能选术修不选剑修吗?我不信,你肯定在坑我。”
“哦,莫非那是什么会反噬的东西,练了反而更糟糕?哇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亏我还拿自己的灵珠给你换了回灵丹呢,你就这样报答我?你以为我傻吗?真是最毒妇人心!”
云常儿揉了揉眉心,心想这人想得真多。
她不过见他受自己牵累,释出一些善意,以作补偿罢了。
这剑谱也是基础剑谱,不存在贵重与否的问题,能将它发挥到多大用处,全靠个人领悟。或许与其他剑谱不同的是,这剑谱由她亲手撰写,届时或许会添加一些自己对剑法的见解。
她摇摇头道:“随你怎么想,害你我也没好处。”
云晓年哼了一声:“怎么没有?或许你根本记恨我误伤你,表面装大度,内心哭唧唧,这会子在想办法报复我呢!”
“我爹爹说了,女人都是小气的,记仇的,就算看起来再大方也是假的,不能信,全是蛇蝎心肠!”
云常儿叹了口气:“还惦记着你爹爹?你几岁了,还学不会分辨是非么?”
“尚真派修为高、能力强,性子又直率坦然的女弟子,比比皆是,连同掌门人也是你们眼中的一介女流,这还不够让你看清,强者无分性别,性格也无分性别?”
云晓年顺着她的话想了想,又哼一声:“她们强,是因为她们没有遇到同样修为的对手,性格……我又没有与她们相处,谁知道她们坏不坏?”
云常儿冷笑:“那男子之中,难道就没有坏人?”
“你入门一年,难道没有接受过师姐的帮助与指导?”
“论修为,若无真本事,毋论是否遇上对手,便连到达那般境界也十分艰难。否则的话,整个苍大陆,应该人人皆能修行,又何来入门测试,何来大考,何来晋升?”
“若你爹爹理论是真,这世上应该强者皆为男,又有女性什么事?你当初挑战兰姑娘,也应该顺理成章取得胜利,又为何落败?”
“就算撇去修为不提,你入门一年,见过多少你爹爹描述的那类小气、恶毒的女子?倒是你,处处中伤他人不仅,他人不过败你一回,你便记恨到现在,难道真正记仇的不是你?小气的不是你?以己度人的不是你?”
云常儿看他听得懵懂又抗拒的样子,长叹一口气:“你既然选择离开那个小村庄,眼界也该跟着跳离那样的地方。”
“大千世界,万般皆有可能,若你始终将自己囚于那点狭隘认知,你,终究也只能是那样水平的人,无法走远。”
云晓年听得一愣一愣,也不知是因第一次听闻云常儿与他说这般道理,还是因为这道理引起了他的深思。
他直直杵在桌边,眉头紧锁着,好几次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又咽了回去,迟迟无法反驳。
好半晌后,他才勉勉强强挤出一声:“谬论。”
云常儿笑道:“无法接受不同观点,是不是也算一种小气?”
“你——”
云常儿靠回床头,悠哉摆手:“不爽快便走吧,前辈们说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与你便是不同道,不为谋。”
“若你日后还想继续挑战,以强者比试的理由发起战书,我接受,以性别为由则恕不奉陪,再见。”
云晓年见她就下逐客令了,双眉一挑:“你还赶人了?说好的剑谱呢?!”
“你不是不要?”
“我……我看看也不是不行!”
“那不在这里,回头取了给你。”
“还不在这里?!……那在哪里?”
“藏着。”
“为什么要藏?”
“剑谱还往宗门带?不知道外来秘籍会被没收?”
“那你说你哪里捡的,我有空也去瞅瞅。”
“那个地方女孩子才能进去,你不行。”
“哈?你方才还说不分性别!”
“女澡堂你是不是也想进?”
“我……也不是不行……”
“出去。”
“……”
“出去。”
云晓年忿忿地哼一声,也不好意思留太久:“丹药留你,再见,哼!”
云常儿说道:“不需要,拿走吧,以后类似的药也少吃些,强行提升修为可会被反噬。”
云晓年一惊,刹住脚步回头:“你怎么——你胡说些什么?”
云常儿看透一切的眼神:“你自己清楚。”
“我没有。”
“哦。”
“你——你可别在外面瞎说。”
“我不闲。”
“我真的没嗑药!”
“好,你走吧。”
“你你你——”
云常儿又朝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
云晓年气鼓鼓的,可总感觉有些事越描越黑,也不敢再说了。
他瞥了一眼桌上的回灵丹,总感觉这趟白来了,气得拿起瓶子塞回怀里:“不要就不要,我拿回去退货,才不会吃呢!”扭头就跑。
但他没跑多远,又返回来,手搭在房门上:“我真没吃药,你敢瞎说我就揍你!”说罢嘣一声将她的房门关好,这才跑开。
云常儿听他脚步远去的声音,一路向南,还真是万易堂的方向。
她也是少见这种性子的男孩子,不过想到他家的环境,再想想他爹的作风,倒也能够理解,她很快将此事抛诸脑后。
午后她的侦察鸟给她回传了许多消息,她捋清思路后,下了相应的命令。
当天夜晚,张子骞再次过来,告诉她为时允长老易经的时间已然定下,她让张子骞好好准备,到了那天,她没有出现,但派了金雕与百灵一起守在长老易经的地方,谨防发生任何意外。
时允长老易经,整个过程历时七天七夜,期间长老显而易见地痛苦,时不时忍不住痛叫出声。
但整个过程还算顺利,七天后,御心峰整座山峰忽而震动一下,沛然正气在整个尚真派领域荡开,是时允长老恢复回来的灵力!
112 五公子与鸟与散功虫
云常儿带张子骞上山,走到顶了依旧未停,又往山的后方走去。
一直来到山后与邻城相隔的大沟壑,这才停步,对张子骞道:“下去吧。”
张子骞微惊:“下去?”
云常儿道:“下方有一处暗洞,甚是诡秘,我如今修为不够,参不破,便请你前来一看。”
张子骞不曾想自己也有被门主“拜托”的一天,心中莫名欢喜。
他沉吟一声,一脸肃穆地往下方看了一眼,但看不出所以然来,只得道:“好,便让在下带姑娘一探。”
他说罢,召出佩剑,凝气化大,站了上去。旋即又将云常儿接上,往沟壑深处飞去。
云常儿带他来到沟壑底部后,又带他往前走了一段路——这沟壑底下同样长满了参天树木,加之水汽凝聚,气温低下,给人一种阴冷透骨的感觉。
张子骞来到此处后,便释出神识,往四周查探。
但他的神识都快覆盖半条沟壑了,还是没有发现任何异样的地方,他正想询问云常儿,却忽然在前方林中发现一道白影一晃而过!
张子骞立马停步,拦住云常儿:“前方有人!”
云常儿状似诧异:“是么?什么人?”
张子骞将神识之力集中到前方,全神捕捉那人,那身影晃到一棵树后便静立不动了,以张子骞的神识,能看到此人身着一袭白衣,背影风度翩翩。
他惊觉此人甚是眼熟,神识再探,终于看清此人的容颜……
五公子!
张子骞惊骇不已:失踪已久的五公子怎么会在此处?!
他虽知五公子行踪不定,落脚处时常改变以免被人意外跟踪,但……
没理由跑到这种地方,而且还被带着云常儿的自己碰上了?!
他又惊又疑,怔怔不知所措。
云常儿疏忽神秘一笑,看向他:“看清楚了么,是什么人?可有察觉我们存在?”
张子骞不曾注意她的笑容,反倒急急掩饰起自己微乱的神色,道:“此人身负修为,并且来历不明,我们若贸然前进或许有危险,不如今日先作罢……”
云常儿打断他:“又或许与暗洞秘辛有关呢?走吧,去看看,反正谁也不认识谁。”
张子骞着急了:“此举实在不妥!”
可云常儿不听,人已经往前走了,张子骞在后方如何唤也唤不停她。
他只得跟着前行,同时装作保护的样子,释出灵力作为信号,心中希望若两人碰面,五公子莫要暴露自己,也莫要暴露他才好。
两人前行了约半里路,五公子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奇怪的是这人自站定在那个地方,便再也不动,好似专程等着两人到来一样。
张子骞越靠近他,越感觉不妥,但他的神识又没觉出异常所在。他耐着性子又走了十余步,忽然,他听到上空传来翅膀的扇动声,抬头见一只小鸟飞来,而他一看这鸟……
是同样失踪许久的夜莺。
他开始感觉到不安:这夜莺是五公子专程派给他联系用的信鸟,平日偶尔会出现在尚真派。若它此时出现,被云常儿看见,以她的观察力与记忆力,恐怕日后轻易能够认出这只鸟来!
他正欲想办法拦住此鸟,不料此鸟已经快速降落。
而下一刻,他看见这只听命于五公子的鸟,竟然……落到云常儿的肩膀上!
他一边诧异,一边因为担心暴露不敢表现得太过,紧张地跟在云常儿后面。
他通过神识,见云常儿对于肩上落了只鸟这事,毫无反应,眼也不眨一下地继续往前走。
他猜不出她什么想法,但已经开始觉出不对,头脑迅速运转起来。
这时,他们也快走到五公子背后,张子骞愈发不安,忍不住道:“门主,你肩上之鸟,似乎……”
话到此处,他却不知如何往下接,急急住口。
云常儿终于停步,声音变得有些发冷:“此鸟如何?”
张子骞欲答无事,却忽觉正往前迈的腿部好似触到了什么,令他感受到阻力!
同时一阵力量自沟壑上方迅速降下,形成巨大强悍的隔离结界,将整条沟壑罩住!
张子骞大惊,立马警惕停步,却又在这时,他的膝盖后方被一道巨力击中,一下跪倒在地!
“张子骞——”
前方云常儿熟悉的童稚声音响起,却带着冰冷瘆人的语气:
“真不知我为何私下约见?”
张子骞心脏一跳,抬头见云常儿背对着自己停在前方,一身寒气无声弥漫,哪里还有先前弱者的模样?
并且方才击倒他的那一阵力量,他再熟悉不过:是云常儿那一直称说已经废掉的魔功……!
张子骞无意识颤抖起来,自己也分不清究竟是被现下氛围吓的,还是被云常儿那无形的威压压迫所致的。
他勉强扯了个笑容,道:“门主你……这是……”
“不是说魔功不在了么……?”
云常儿转过身来,一脸森寒:“魔功不在,便是你勾结外党杀我的理由?”
张子骞一惊:“门主说的什么,属下怎么不明白?”
云常儿冷笑:“想狡辩?我肩上夜莺,你不认识么?”
张子骞看了夜莺一眼,额上开始冒出冷汗:“从未见过。”
云常儿一笑,掌心一翻,一个小竹筒出现在她手心:“那么此物你可曾见过?”
张子骞一看:一个竹筒?
他瞬时想到自己的缉魔虫和散功虫——在他身上,只有这两样东西用到一样的竹筒。
而他自己培养的缉魔虫竹筒,边缘处有一道墨色的标记,云常儿手上的却没有,他便只能联想到……
散功虫。
张子骞面部表情开始僵硬:“这,属下也不曾见过,可是什么重要物品?”
云常儿似是料到他会如此回答,淡然一呵,手指引气在竹筒盖前一勾,盖子被打开,落到地上。
竹筒内中黑雾一般的散功虫露了出来,部分还往外飞,颇有扑到张子骞身上之势!
张子骞大惊失色,连忙往后退!
不料云常儿忽而捏印,张子骞顿感一身灵力被抽走,快得如开闸洪水!
然而在灵力彻底离体之前,云常儿又松开印契,灵力安安分分回到体内,一点异样感觉也无。
云常儿放下捏印的手,笑道:“躲什么?早便在你体内了,躲有何用?”
张子骞双眼瞪大:这是被散功虫散功的现象……
他极其不解:“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113 饶命就饶命
云常儿运气卷起小竹筒的筒盖,将竹筒盖好,收了回去,这才对上空方向摆摆手:“还记得这般场面么?”
在她的动作下,一大群候鸟自沟壑外飞来,边飞边“打”,好不混乱!
张子骞瞬时想起他才取得散功虫那日,有一群候鸟闯入他居所,还掀翻了他的散功虫竹筒,他不可思议地看向云常儿:“那时候——”
话刚出口,他又猛然刹住:不,不能问,问了便是彻底承认了!
云常儿一眼看破他的心思,叹了一口气:“还不愿承认?”
她又取出一个陶瓷小瓶,打开,倒出一枚绿色丹药在手上把玩道:“辅助修炼的同时,若我身负魔功,还能逐渐削弱我的魔功,对么?”
她将丹药扔到空中,让一只候鸟飞快叼走,又拍拍手,让那个一直站在树后的五公子“走”了出来。
“你一直与他暗中联系,筹划着哪天神不知鬼不觉,借他人之手将我杀掉,一劳永逸,不是么?”
“你们沟通之物,是这只小鸟,自你在麓州认出我,你便让它通知这位五公子,托他与时允长老次日必去之地的雪**易,想借此探我功力,或者借雪兽杀人。”
“雪山一计不成,你二位又以缉魔虫、丹药与散功虫再试,随后还找了女煞,制造了混乱,将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势必让我死于‘意外’、死于他人,而你们只消坐享其成、邀功享福,不是么?!”
张子骞被她忽而充满怒气的一喝,吓得猛颤,险些磕头:“不,不是,门主你误会属下了!”
云常儿眯起眼,手上印契一换,身后的五公子木然将先前与张子骞见面所说之话,只字不漏重复一遍,包括对张子骞事成之后“回归”四门的承诺。
事已至此,张子骞再想辩解,也无济于补了。
他无力又无措地垂下头,默不作声。
云常儿也不作声,冷冷地看着他,周身冷气一寸寸向外弥漫,即便身形是孩童的身形,那一身悍然气场,却始终不变,甚至比当初更深。
张子骞沉默了许久,忽而语带绝望地问:“你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云常儿抬手,放到肩上夜莺面前,小夜莺立马伸长脖子、侧着小脑袋,乖巧地在她指尖蹭。
她语气幽深道:“五公子出于凌云门,而凌云门门主何人、原归属何处,你我心知肚明。”
“这御兽术是谁教与你们的?你们忘了么?”
“这侦察与反侦察之计,又是谁亲自训练你们的,你们全忘了么?!”
她猛然释放一道魔气,将张子骞的头摁压在地上,不让他抬起,不让他挣扎分毫。
怒意凝成乌云,布满一张脸,冷而可怖!
张子骞光是承受那一下,便口吐鲜血,浑身如被火灼、如遇冰刺,痛苦不堪。
他忍不住奋力一吼:“属下也是为了活命啊!”
谁知他不说还好,一说,云常儿面色更沉,方圆数里好似都被她的冰冷气场凝住。
她冷笑一声:“活命?”
“若为活命害我一人,便也罢了。”
“我云门多少门人还在封印底下,痛苦不堪、无法脱身,你不思协助熟视无睹,便也罢了。”
“谁料你即便知悉同门封印位于何处,也无动于衷,甚至联手奸人利用他们?!”
“怎么,你真当本座仁慈到没有脾气,能够为了你一个人之命,坑害我整个云门?!”
张子骞无言以对,也不敢应对,乖乖地俯首不动。
直到被云常儿愈发沉重的魔息压迫得喘不过气来,他才无力道:“属下知罪,门主……饶命……”
“若门主能够护我周全,我自然不会听命于他门……门主给属下一个机会,正好如今,属下取得尚真派众人的信任,也知悉门人封印在何处,以此为基础,各个击破封印,定能迅速释放门人,重振云门……!”
云常儿听闻此言,倏忽一怔。
低头看了他一眼,旋即一改阴沉之色,撤下压制他的魔息亲手将他扶起:“哎呀,抱歉,险些忘却此事。”
她满面带笑,一副春风化雨的亲和模样,显得方才的怒意全是幻觉。
张子骞被她弄得很懵,在不自觉顺着她动作起身时,不禁喃喃问:“门主意思是……”
她这变化实在来得太快,猝不及防,令人打心底里发寒,总感觉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可云常儿将他扶起后,还御气拂去他衣裳的泥土尘埃,并关怀道:“不曾受伤吧?”
张子骞是真糊涂了: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他虽然真心求饶,也真心想她饶命,但这么快的转变速度,却不是他想要的:这样真的很假。
他迅速思考方才之言可有哪里不妥,或是戳中了她哪处薄弱,才令得她如此反应。
思来想去,他猛然想到一处:难道是尚真派的信任?!
他立马双眼一亮,带着小心的揣测与强烈的期盼问:“门主,你饶过属下了?愿意让属下辅佐你么?”
云常儿笑道:“自然,否则我指点你治愈时允长老,以获得尚真派更深的信任,岂不是多此一举?”
“我方才也是一时愤怒罢了,你莫要害怕,对于门人,我向来宽容不是么?”
张子骞见她言辞真切,神情也不似有假,一颗心逐渐放下。
是了,她向来对门人宽容,有时宽容到外人觉得愚蠢,但只要这样的宽容能在此时救他一命,他便觉得这是好事。
再说了,她此前再三叮嘱自己,稳固自己的地位,必定是因有所求、有所打算,看来方才当真过于愤怒,才一时失去理智。
他站起来后,连忙向云常儿作揖:“感谢门主不杀之恩,门主果然慈悲为怀,属下日后必定紧随门主步伐,再不被他人动摇心思。”
云常儿在他面前后退两步,拉开一些与他的距离,对他笑道:“自然,毕竟你想要动摇心思,也没有那个机会了。”
说罢,她猛然催动张子骞脚下的魔气法阵,将他整个人禁锢住!
温和的笑容同时骤变,只余寒光:“我留你身躯,再留你一缕神识,算饶你一命了么?”
“你既欲改过自新,那便……为我云门做最后的贡献罢。”
114 换人
云常儿话音落,催动魔息,令张子骞足下的法阵之力再强数分,禁锢得他动弹不得。
同时周身神经与感官好似被刺激到最活跃状态,使得他的身体敏感无比,一切感受清晰无比,便连微风拂过身体,他也能感受到风入毛孔的微痒!
这时数道凝成长锥状的神识之力,毫无预兆地灌入他的脑部,直刺他的识海!
登时难以承受的剧痛令他痛叫起来,偏生足下魔阵发力还在禁锢住他,令他连弯腰也做不到,只能直直站立着、承受着。
云常儿面上的笑意又深又冷,满是阴鸷。
“以你智慧,妄言辅佐本座,实在是笑话。”
“我也曾想,你今日狠心陷害同门之举,究竟为何。难道是我云门苛刻你了?”
“后来稍加回忆,想起你张子骞,不正是由那人所招?果然是什么样的人,便招揽什么样的人,你们果真……呵,果真是我的‘好门人’呐。”
她说着语气一狠,再催神识之力,在他的识海中极速翻搅!
张子骞痛得双目爬满血丝,眼眶边缘渗出刺目的血水,双耳也隐有血色蔓延。
但他不甘、不解,见云常儿魔功还是那么强盛,他非要问个明白:“你究竟如何瞒天过海……躲过缉魔虫、躲过散功丹药,却还能留下魔功?!”
云常儿笑道:“我胆敢离开封印,便有隐瞒过所有人的办法。至于散功丹药……”
她微微一笑,侧头看向后方。
很快一只麋鹿从远处奔来,停在云常儿身边后,身形一换,变成一个与云常儿一模一样的女童。
那女童左右晃晃脑袋,很是嚣张道:“如何?想不到了吧?你的丹药都让我给吃了,还助我提升了不少功力了,谢谢你啊。”
张子骞无比诧异:这……竟然是个替身?!
他惊讶了许久,才缓了思绪,这时他看见云常儿身后的五公子,又不解道:“那你是如何将他……抓来的?!”
云常儿道:“抓他还不容易?一道追踪符,加上些许散功虫,简直是……手到擒来。”
张子骞不明白追踪符如何得来,但想到云常儿能够将五公子的夜莺掌控起来,要知道五公子的位置,或许真不困难。
直到这时候,他才彻底醒悟:自己与五公子从一开始,便被她设计得清清楚楚!
他顿觉今日逃脱无门,可他还是想争取活命的机会,便使尽全力挣扎道:“你……你……若杀我,回去尚真派……你无法向众人交待!你莫要忘记……我倆……可是……一同离开……我……带你寻药……我若死……你难辞其咎!”
不料云常儿笑意加深,手上力度也毫不同情地加深:“我说过,饶你一命,怎就听不懂?”
张子骞顿时痛得无法说出话来,察觉到自己识海中的神识之力正在消散,他只有用恐惧而茫然的眼神看着云常儿。
云常儿见他困惑,好心为他解答。
她身侧站立不动的五公子抬起头来,看着张子骞开口道:“还记得当年的仙魔大战么?”
五公子忽然说话,声音还是那个声音,言行举止看着与以往一致,但眼神中如云常儿一致的阴鸷,让张子骞愕然过后,有了想法。
当年的仙魔大战,魔方便是借由难解的意念操控之法,将仙凡二界搅得天翻地覆,令二界受到千年不遇的重创。
他瞪大眼睛,挣扎着对云常儿挤出几个字:“你……竟然……学了魔功……?!”
云常儿笑道:“当年三门以我对仙界图谋不轨为由,将我封于浮屠山数百年,若我不做些许行动表示,怎生对得起他们之努力?”
“但,对于你二位,纯粹意念操控未免过于仁慈,也过于无趣,我为二位增添了乐子,以地狱幻阵为牢,将二位最后那道神识禁锢其中,好生体会生前作恶之报应,思过去吧。”
她言毕,再不留情,捏下最后一道印契,张子骞修炼了上千年的识海,如风烟一般散去!
他感觉到意识愈发模糊,但在足下魔阵的加持下,那识海消弭之痛,却不断加深,清清楚楚地折磨着他的身心。
他看到云常儿的神情:方才的冷狠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动于衷的漠然,好似生命在她眼里不值一提。
在观她如今的行为,他瞬时醒悟:这人哪里是仁慈?仁慈只不过是她愿意为之,只不过是她选择这么一种方式罢了!
想来也是,能够爬上仙界之首的位置,能够带领千军诛恶如麻,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仁慈的?她未有将手段用在自己人身上罢了!
张子骞再不抱能够逃脱的幻想,但他也不想她好过。
他用尽身体最后的力气,恶狠狠地、带着诅咒的语气道:“你若害我……无妨……谁让我技不如人,又没有靠山……”
“但你身后之人……乃凌云门大臣……时常与凌云门主接触……你控制他,难免有露陷之日……以你现今功力,一旦露陷,应当知道,凌云门主不可能轻饶了你!届时仙界新四门再度联手……你……哈哈!你仍旧……不能好过、不得好死!”
云常儿听他出言狂妄,冷笑道:“是么?”
“看来你也忘了,那位门主,是由谁培养出来的。”
“不过我云门的未来,也不劳你费心,想想日后如何在幻阵中度过吧,再见。”
她说罢,将神识之力催动到极致,张子骞的识海以最快速度消殆一空,最后只剩一丝微弱到不能再微弱的神识之力。
这时她手上印契一换,驱动魔阵操控之力,让已然没有自主意识的张子骞坐下,自己也盘坐下来。
她先以地狱幻阵困住张子骞的神识,旋即释出自己的神识之力,侵入张子骞的识海,取代张子骞的神识之力掌控了他身体的操控权。
这个过程需要融合,历时整整三个时辰。
完成后,她收回神识,又调息半个时辰,平定了内息。
随后她站起来,看了张子骞一眼。
盘坐在地的张子骞也立马睁眼,站起来,与她相对而站。
116 此乃召魔邪阵
“张子骞”闻言,笑意加深:“大长老真是关心晚辈。”
“此次外出,是因在下曾在数日前,遇见一位游医,一番交谈,发现其对常姑娘的体质问题有独到见解,便留下游医,寻思着带常姑娘前往,问个仔细。”
“可惜今日游医为姑娘问诊过后,发现情况比想象中复杂,无法解决,在下只好又将姑娘带了回来。”
“不过嘛,在下也曾将重新修炼前所服之丹药赠予姑娘,发现她体质不变,吸纳速度与稳定性却在逐步提高,故在下认为,有丹药辅助,即便姑娘体质有异,也不妨碍修行。”
时允长老细思一阵,叹气道:“只能如此了。”
“可怜这娃儿需靠丹药度日,并且若不从根源解决问题,她的修为上升空间绝对不大。我看她天资聪明,学习飞快,却要遭受这般待遇,真是前程受限、天有不公啊!”
张子骞又笑了笑:“长老无需担心,在下相信姑娘会有机遇,助她突破。”
“在下也觉得姑娘天资聪慧,日后定将多加关注,若她愿意,我便教她剑法。”
时允长老欣慰地点点头:“那真是感谢剑师了。对了,我近日身体也有极大好转,想必不日之后,便无需剑师日日来访。届时剑师便有更多时间,随我们大弟子了解宗门诸事,你入门许久了,还对我们宗门不甚了解吧?这些日子你为我宗门奔波不少,真是让我心生愧疚。”
张子骞连连摆手,客套起来。
一会儿后,他忽然住口,面上浮现出一丝凝重,半带犹豫地对时允长老道:“大长老,其实……”
时允长老一听,便知他有重要之事想说,忙关切地问:“怎么了?”
张子骞低着头,满带纠结地沉吟一会儿,这才道:“事实上,在下发现一件大逆不道之事,事关武晞长老,以及舒家大院的图腾,只是此时在下不敢肯定,又见此事事关重要,便不知当讲不当讲。”
时允长老立马道:“讲啊,武晞与图腾怎么了?我们明心最近为此事奔波查探,却始终未有结果,真真急死人了。你若有发现,无论对错,讲来便是!”
张子骞立马道:“如此在下便明说了。早在武晞袭击尚真派之日,我便觉明心掌门出示的图腾不是什么普通图腾。”
“在下原先是个散修,所交友者,也以散修居多,大家所见的无名书籍多了,在下便想着飞鸽传书,寻他们一问。”
“结果其中一位好友表示,他确实见过某本秘籍之中,记录了此法,他回忆了许久,终于想起那本秘籍之名……”
时允长老急道:“叫什么?道友快说呀!”
张子骞道:“秘籍之名,乃《召魔**》,教人如何跨越魔凡二界通道,直接召出魔界魔者。”
“在下初闻此名,还不敢相信,托他替在下寻回此书籍,一探究竟。最后好友于昨日回信,连带着书籍也捎来了,在下一看……”
他说到这里,摇头叹气,从广袖之中取出一本卷起的书籍,递与时允长老:“还是长老亲自过目吧。”
时允长老一惊,迅速接过,见秘籍的纸张泛黄,尘土味重,一看便知有不小的年头。
好在撰写此书之人,应是担心字迹消失,便在撰写途中加持了灵力,使得此书虽旧,其上字迹却仍然清晰易辨,如方写下一般。
这是修行之人撰写秘籍惯用的方法,时允长老没有在意,迅速翻开秘籍。
内中第一页便有大字写明:此法与魔契约、召魔入世。人魔合体,天下无敌!
时允长老仅阅览了一眼,便不禁怒喝:“荒谬!”
“魔者无心,阴险狡诈!人魔合体,终被反噬,祸乱民生!”
“这书写之人,明知此法风险巨大,还要记录下来,以为善举,当真愚也!笨也!无知也!”
她一边怒骂,一边迅速往后翻。
又见其上记载了详尽的准备过程与注意事项,随后一步步指导布阵步骤,事无巨细,交代得清清楚楚。
最后秘籍上画了整个大阵的图腾样式,时允长老看见这样式,惊诧得一时失声——内中三个阵眼的图腾,与舒家大院底下的图腾完全一致!
这时再观先前的准备过程与注意事项,更是昭示了此事的复杂性与严重性:
书上明言,此阵需要寻找三处灵气强盛之地作为阵眼,且三处阵眼互相关联,缺一不可。
若任一阵眼遭到破坏,法阵将产生巨大反噬之力,或将打破凡魔二界平衡、开启异端通道,故绝不能让阵眼遭受打击。
此阵可破,但须三阵眼同时破解,风险巨大易反噬,故一旦布阵,不建议破阵。
召魔阵成,魔气也将持续传送至阵外,需定时以生人阳气镇压,否则魔气过重,同样容易引起失衡。
时允长老捧书的手微颤:这不正是舒家大院的现状么?!
舒家大院常年邪气沉重,恐怕正是那邪阵所致。
而邪阵之上,受害者颇多,又净是男士,正是阳气较重之人。
这些人全是生时入内,被食物与清水“圈养”了许久,定是“生人阳气”镇压之理。
武晞领峰有魔气转换大阵,所用魔气,恐怕又是从这邪阵之中提取。他这般维护邪阵,大概正是想利用此阵,召魔入世,合作共赢!
时允长老盯着书籍页面,气得许久不曾说话。
若此阵已成,那么在其余不知名之地,恐怕尚有另两处阵眼未被人知。
她思虑过后,怒道:“荒谬,简直荒谬!”
“来人,将明心掌门唤来,我要与她详谈此事!”
立马有守在庭院外门的弟子领命离开,找念明心去了。时允长老对张子骞道:“此书事关重要,道友可否将它暂留此处,容我与明心仔细研究?”
张子骞迅速道:“自然可以,此事牵连甚大,在下也想尽快解决,否则也不会贸然告知长老。”
时允长老连连点头,思索一番后,又道:“道友既然是发现此书者,不如干脆与我倆一同商议,明心若有疑问,也可立即得到解答,提高效率。”
117 当场诡辩
此话正合张子骞之意,立马回道:“当然可以。”
不刻之后,念明心飞快赶来,了解了整件事情后,迅速与时允长老、张子骞一起入屋商议。
念明心这阵子得到沧澜派掌门的协助,派人在武晞领峰详细搜索一遍,发现了不少细节的线索,这时与召魔阵一联系,发现处处相互印证,很快相信了秘籍的真实性。
但念明心是个极其谨慎之人,对此事还存有一丝怀疑,张子骞见状,忽而说道:“在下想起一事,不知与魔阵是否也有关联。”
念明心道:“直说无妨。”
张子骞便回答:“在下在其他弟子口中得知,青州曾出现一位魔者,无端出现、无端消失,或许……”
他话只用说一半,念明心便明白他的意思:“你认为那魔者,乃由魔阵引来?”
张子骞“嘶”了一声,微微摇头:“在下可不敢咬定,但我认为可能性极大。”
念明心沉默下来。
因着思绪繁乱,不禁从椅子上站起,背着手在屋内踱步。
时允长老想了想,说道:“或许真该一试。”
在念明心与张子骞都看向她的时候,她严肃道:“若魔阵是真,我们破除晚了,引起的是两界失衡。”
“届时产生异界通道,毋论整个青州,便是整个苍大陆也将受魔患荼毒,此结果我们无法承受,苍大陆人民也无法承受!”
念明心沉吟一声,若有所思。
片刻后,她语带迟疑道:“可我担心,此事乃有心人策划之阴谋。”
时允长老“哦”了一声:“何出此言?”
念明心道:“此事归纳起来,总令人感觉,处处都过于巧合。
首先此秘籍记录详细,又正好出现在舒家大院一事披露后,在此之前,从来不曾有人提及类似阵法,三大派资历深者居多,竟也从不曾认识这样的邪阵,这未免说不过去。
而舒家大院一事,徒儿后来仔细回想,想起它竟然是由一个小姑娘首先发现并揭发。
那么倘若成年男子都无法逃离那暗道,一个与云小弟子同龄的普通小姑娘,又如何逃脱?当时据云小弟子所言,这姑娘是被沧澜派‘弟子’发现后撵出来的,可后来我方证实,那些弟子正是为了守护图腾而驻守大院,那么他们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这姑娘,给她离开的机会?并且,这姑娘后来为何再寻不到了?
再者,武晞与舒家大院之牵连,乃有心人匿名揭发。但这位有心人是谁?他如何混入沧澜派,并准确将所有邪阵位置寻出,还不引起武晞与沧澜派察觉?
武晞私立邪阵,自然十分谨慎,邪阵周遭处处设防,机关阵法层层保护,饶是我与孤山派掌门进入,也花费了好些气力破阵,才能一窥内中仔细,那么这位有心人是如何进入的邪阵之地?他若能进入,至少有元婴后期的能为,整个青州,又有多少这样的人物?
即便有如此修为之人,理应与我们熟悉才对。那么此人若要告发,直接出面便是,又为何只发书信?
他为何告发武晞,只为正义么?还有那书信……五公子是谁?为何与武晞联手?他能得到什么好处?又为何当日比试,闯进来的邪修懂得以蛊童鼎为借口作乱?
这一切的一切,实在疑点颇多。徒儿感觉,此事像一场被精心策划好的话本,背后之人不断推动事件前行,而我们,正是那人手中的棋子。
若那召魔法阵是真,我们就势破除无妨,怕就怕那里面其实暗藏邪物,我们本意为了安全,破除此阵,实际上,却是助某些人放出不得了的东西或力量,制造出不得了的动乱。”
念明心一番分析,将整个事件剖析得头头是道。
最重要者,还几乎触到了事情真相。
时允长老听罢,很是凝重地点了点头,显然是被念明心说动,也开始有所怀疑。
长老对面的张子骞则不着痕迹地看了念明心一眼,带着难以察觉的冷笑,同时眼中隐隐约约地,还流露出一丝欣赏。
片刻后,他见时允长老未有做出反驳,念明心也越想越怀疑的样子,他淡定开口:“如此看来,明心掌门是怀疑在下——不,应当是怀疑在下好友了,是么?”
念明心转头过去,神情不明:“并非怀疑,但,也容我问一句,张剑师之秘籍,究竟何人发现、何时发现、在何处发现?”
张子骞道:“掌门的疑问,也是在下曾经的疑问,早便问过好友了。”
“他之回答,第一,发现此书籍之时,乃在下并未认识长老之时,第二,书籍位置,乃在麓州一处废弃庙堂,名为参天庙。”
“至于好友身份,以在下了解,实在是一名散修,若掌门人依旧怀疑,在下可请他亲身前来尚真派,与掌门人面谈。”
念明心几乎毫不犹豫道:“那么有劳剑师安排了。”
张子骞微微颔首:“小事一桩。”
“另外,在下听掌门方才分析一番,倒生出一个想法,不知掌门可愿一听?”
念明心伸了伸手:“请。”
张子骞便道:“在下认为,武晞长老被揭发,实乃沧澜派门人所为。”
“首先一点,在比试当日,在下便听掌门陈述了探查武晞领峰之过程。”
“但在下无论从宗门弟子,亦或宦月城平民口中,都听说武晞长老在沧澜派地位非凡,便是当初知悉武晞设计陷害时允长老,沧澜派也力保武晞,未有任何处罚,甚至当做毫不知情。”
“这样重视武晞的门派,为何在那日,被区区匿名信动摇,放明心掌门与孤山掌门入内探查?”
“又怎会在得知武晞长老身亡后,连尸身也不要,全凭二位掌门处置?”
“这样的反应,掌门不觉得,颇有着急推卸之意?”
“若推卸,不正表明,沧澜派之中必有掌大权者,与武晞同流合污,见武晞败露,便急急推他送死,以此隐藏自己?”
“若真有此等人物,自然能够做到知悉武晞邪阵位置,又不被本门怀疑。他若选择举报,也只能以匿名的方式为之,否则不就暴露自身了?”
“再联系舒家大院驻守的弟子等等迹象,在下认为,明心掌门方才其实顾虑过多,整件事根本是沧澜派人做贼心虚,害怕外界深入调查,终导致暴露,便先贼喊捉贼、弃子自保。”
118 命灯
念明心仔细一想,蹙着长眉道:“那你如何解释,进入暗道的小姑娘竟然能够逃离?”
张子骞不假思索道:“当时之事,在下不甚了解,但以掌门方才所言,在下认为那姑娘被撵出暗道,是因图腾需要用阳气镇压,而小姑娘本身阴气较重,将她留下,岂非反起催发魔阵之作用?这与原目标不符。”
“小姑娘既然留不得,自然得撵出去,但姑娘还在童稚年纪,无端杀害,尸身难以处理不仅,身负之业力也比诛杀普通人要重,若我是守阵弟子,也不忍心、不敢冒此大风险,来对付这么一个麻烦。”
“再者通常人遇到这样的孩童,都想不到她会将此事揭发,且引起如此轰动吧?若非这位孩童正好遇上云常姑娘,恐怕还会被人们忽视。若这般巧合,都能联系成阴谋,在下总觉得,过于牵强。”
念明心眉头蹙得更深,满是思索。
许久后,她道了句:“还是待剑师联系上好友,再做详谈吧。”
张子骞闻言,略一沉吟,忽而道:“或许尚有一法,可直接确定此事是否可行。”
念明心挑眉:“哦?”
张子骞意味深长道:“既然涉及魔界,仙界四门必定重视。四名门又历史悠久,见多识广,这类魔阵应当难不倒他们,那么或许,掌门可尝试联系四名门,询问此阵是否可破。”
“再或许,四名门届时直接派门人前来破阵,岂不安全、更保险?”
念明心被他这提议惊到了:“联系四名门?”
“四名门位于仙界,我们凡界普通门派,根本难以接触,如何联系?”
张子骞道:“难道不是有传统方式?”
“传闻四门为能让凡界及时求助,在各大州皆设置了言堂,那里有四门灵兽坐镇,告知它们,它们自会判断是否转达于四门。”
念明心沉思片刻,略有迟疑;“四名门诸事繁忙,因这点小事打扰,实在是……”
张子骞深深一笑:“能够引起两界失衡者,又怎能是小事?这是大事,天大的大事,掌门三思啊。”
念明心叹了一口气,感觉颇为棘手。
没想到修行数百年,还是堂堂宗门之主,竟然还有完全认不出、查不出的法阵,最后还得寻求四名门相助。
四名门是什么样的存在啊?即便飞升成仙,也年复一年守护着凡界,守护着六道平衡。
为此,他们常年繁忙,有战争祸乱还得出生入死领军下凡,这样的大门派,又怎好动不动劳烦他们?
念明心感到一阵无力,心情也很是低落。
半晌,她决定道:“先再详细调查,若依旧无法确定,再做定夺。”
张子骞点点头:“好。”
念明心交待他,务必联系上那位好友,以便详谈。
张子骞也满是爽快地应下,旋即告辞离开。
念明心布置了一番,也让时允长老好生休息,自己回到明心苑。
至于那个与武晞通信的“五公子”,她吩咐门人加快速度寻他。
…………
星月旅舍。
一厢房之中,一名白袍男子坐于案前,目光直视前方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久过后,他收回目光,右手轻捏一个印契,旋即天边飞来一只纯白无瑕的鹤。
此鹤仙气沛然,立在窗前,几乎占据了一半的窗户。
窗外月华倾洒在它身上,镀上一层朦胧的白茫,更令得它仙姿动人。
白袍男子伸手,抚摸了一下它的鹤羽,静默片刻。
随后才慢慢摆手,让它离开。
这仙鹤翅膀一扇,冲天而起,直入云霄。
不刻之后,便来到一处峰峦叠嶂、云雾缭绕之地。
它再往前飞,来到峰峦之中最高的一座巨峰,垂直上行,又来到云气弥漫的华美大殿。
仙鹤入殿,停在一袭粉白的轻纱帷幔之前。
纱幔飘飘,内中斜卧于华美金塌的伊人时隐时现。
见仙鹤入内,她柔若无骨地抬了抬手:“报罢。”
仙鹤张开细长的嘴,五公子的声音从它体内传出:“见过门主,云长霁被救出后,救治无效,已被女煞附体取代之。”
幔内女子轻啧一声,缓慢道:“你确定她死了?”
五公子的声音继续传来:“属下亲眼所见。”
女子又轻笑一声。
抬起柔荑,拂了一把飘至身边的轻纱帷幔:“她的命灯还亮着,不可能死了。”
仙鹤沉默了两息时间。
旋即五公子的声音响起:“哦?”
“门主还有她的命灯?”
女子轻哼一声:“她留下的那一滴心血,正好可以制作命灯。她这般狡猾,没有命灯,又怎能确认她是死是活?”
“如今她不就瞒过了你,让你以为她死透了么?”
仙鹤又沉默数息时间。
一会儿后,五公子淡笑一声:“还是门主英明。”
他又问:“那么如今如何是好?属下亲眼目睹她的神魂散去,周遭亦无他人,她总不能附身到谁身上逃跑吧?”
女子思索片刻,道:“既留肉身,你找机会追魂便是。”
“追不到,我便只好以命灯为引,亲自揪她出来了。”
五公子沉吟一声,语带犹豫道:“动用命灯,她便将知晓命灯的存在,日后恐怕……”
女子冷哼道:“若非如此,本座需要派你们大海捞针地寻她?”
“你最好莫让本座出手,否则,凌云门再没有你的位置。”
五公子连忙承诺:“属下定当尽力,无需门主操烦。”
“若任务再失败,属下提头来见。”
女子摆手:“再信你一次,走吧。”
这时五公子又道:“给予张子骞的丹药,已然用完,属下申请……”
“这些丹药,你自己调用便是,无需次次询问。”
五公子应道:“明白了。”旋即话锋一转:“属下近日心生一计,门主可愿一听?”
凌云门主尾音一挑:“哦?说。”
五公子道:“此事事关宦月城封印。近日由于武晞败露,封印的存在,已被宦月城三大派知悉,若继续留着,恐怕会被他们查出一二。”
“故而属下提议,干脆借此机会,引导三大派破坏封印,诛杀云长霁门人,以绝后患。”
120 进程暂缓
两日后,张子骞向念明心汇报,说已经联系上好友,只是这好友有要事在身,实在无法抽空前来,便以传言珠传言,和和气气向念明心交待了秘籍发现之地与当时情形,还道掌门若是还有疑惑,便待他事情完成后,再亲身过来,与掌门人会面,再次好生解释。
念明心一直心系图腾之事,一听至少要等半个月时间,并无法接受。
再看张子骞这位好友言辞之间,语气真诚,通过传言珠又有问必答、条理清晰,根本没有说谎的迹象,念明心无形之中便相信了他七八分。
最后念明心不再将精力花费在这位没有重要关联的修士身上,而是专注于各个大弟子搜索到的消息。
很快她得知派出的大弟子陆续从别的地方打听到与秘籍类似的消息,而探听到消息的时间,在得到秘籍的时间前后不定,这让念明心逐渐消除了对秘籍真伪的念头。
而这期间,张子骞时不时在警惕性较低的时允长老面前提及求助四名门的建议,也很快说服了时允长老,让时允长老向念明心提议。
念明心见自己师尊也这么说,加之通过四名门认证,也确实保险一些,她便亲自上访青州言堂,向内中灵兽阐述了详细经过,又将证据提供到位,等待灵兽回复。
灵兽早得到凌云门的通知,闻言爽快答应上报情况,让念明心留下秘籍,回头静等消息。
念明心回到宗门,耐心等待了两日,两日后灵兽亲自来到尚真派,将凌云门的回信交到念明心手上。
回信上有凌云门的“仙鹤凌云”标志,乃由凌云门独特的灵力技法所制,众所周知其与其它三门标志一样,除去本门门人,无人可仿,可信度百分之百。
念明心读信之后,终于放心相信那本秘籍是真。而凌云门的书信之中,还详细告知了寻找剩余阵眼之法,以及破阵之法,又附赠了不少丹药,告诫念明心此阵需要相当修为,在破阵之前,还是与另两外掌门以丹药为辅,再提升提升,尚可破阵。
念明心得到此信,迅速寻了沧澜掌门与孤山掌门。
虽然沧澜派掌门在经过张子骞提醒的念明心心中,颇为可疑,但四名门信件在手,便相当于权威命令,她相信沧澜派掌门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与仙界之人作对。
三位掌门在密室之中商议一番,决定携手破阵。
这个魔阵理应有三个阵眼,如今发现了舒家大院一个,三人根据信件中的寻找之法寻找过后,发现其余两个阵眼,竟然分别位于尚真派、孤山派两大派附近。
此时念明心终于明白,为何武晞要将时允长老埋入那道裂缝之中。
武晞对整个尚真派最了解之地,恐怕便是那道裂缝!
念明心攥紧拳头,忍住怒意,继续与两位掌门商议。
得出一致方案后,她将丹药分发到位,便送二位掌门离开尚真派。
随后她算了算时间,决定闭关修行,以最快速度提升,毕竟连四名门也重视的问题,一定是涉及到苍生的问题,她是丝毫不敢怠慢。
于是她向尚真派四位长老知会过,托他们照看宗门,又吩咐了最信任的几个大弟子好生协助管理秩序,便进入御心峰的闭关室,闭关去了。
其余两位掌门也相继闭关,五公子则在一直“寻找”神秘“失踪”的云常儿,而云常儿一人分饰三角,神识之力也耗费了不少,同样需要好生歇息与修炼。
封印之事由此进入了三方静止的凝滞期,三方各自准备着,各自按照计划行事,云常儿也得以有更多的时间专心重修灵力。
一个月后。
外门与尚未晋升外门的小弟子一如既往,在修炼林分区域训练。
尚未晋升的预备小弟子基本以吸纳修炼为主,偶尔学习符术剑术,也是集体学习基础部分,无分彼此、自成一队。
外门的小弟子则开始分班授课,术法班的领域中,各类阵法黄符不断燃爆。
剑术班则是剑声锵锵,不时有呐喊助兴声响起。
武术班的小弟子口号很是一致,偶尔还会有惨痛的哀嚎传出,那是训练时受不住痛苦的声音。
炼器炼药班倒是比较安静,只有一两次操作失误引起的器械炸裂声,其余时间都安安静静地练习区分元素与药材,再在师兄师姐的引导下,往炉鼎之中按量投放、炼制。
整个修炼林学习氛围浓郁,几乎所有小弟子都在认真练习着。
云常儿在术法班学了好几个大阵阵法,几乎都是“一点即通”,令得授课的大师兄赞赏不已。
云常儿自上次比试过后,便被大家誉为什么“天才小弟子”“最大潜力股”。
她对这些称号无甚兴趣,但能够借此加快自身学习速度,而不引人质疑,她便默默地以行动来“印证”称号。久而久之,即便她再有什么惊人表现,众人的反应也都镇定许多了。
云常儿得以放肆地“进步”,加之从五公子处搜刮到的丹药有效辅助了她,她如今的灵力经脉已然越来越宽,几乎到达寻常修士水平。
而体内灵力存在时间长了,魔功对灵力的抗拒之力,也逐渐弱化。
她仅用一个月时间,顺利到达炼气四层,并稳定下来。
接下来准备突破五层,只是她见其余到达四层的弟子,都停滞在四层后期难以突破,便知上升的门槛正在跨越性提高,便自觉放慢脚步——毕竟修炼速度与学习速度是两码子事,学习过快能够理解,修炼过快,则总会有弟子们产生怀疑。
尤其云常儿乃“五灵根”体质,按照惯例,这样的体质修行速度应该偏慢才对。
云常儿等人按部就班上着课,一直到下午自由练习时间,大家伙们才开始欢脱热闹起来,或是同班继续练习,或是“串门”分享今日所学以及所遇趣事。
张子骞在孩子们玩耍之际,慢悠悠走来,又慢悠悠走向剑术班,想看看剑术班小弟子如今的进程。
122 指点
兰望语闷声不吭地听着,听到最后,低下了头,若有所思。
她倒不是听不得告诫,只不过一时不知作何反应才好,毕竟往时她少遇这般情景,有些不大适应。
其他的小弟子闻言,也沉默思考着,空气中有一分凝滞。
张子骞见状,只得放缓语气道:“好了,道理听着,日后你们总会明白。”
“除却望语小弟子,方才喊着要来展示的人,还要出来展示么?要,便抓紧时间了。”
小弟子们面面相觑,内心是想被指点一二的,但又怕届时被剑师瞧不起了,或者更严肃地痛骂一顿。
倒是有一人高高举起手,积极喊道:“我我我!我来!”
张子骞听声音便知是谁,下一刻果然见云晓年站到自己面前,提着佩剑跃跃欲试:“我想一试!”
张子骞发现他与兰望语都算积极好学之人,而相比于兰望语,他要更豁得出去一些。
张子骞抬手示意:“来吧。”
云晓年立马往空地站,但立定之后,他突然转头问张子骞:“张剑师,你方才用树枝打的那一下,动用灵力没有?我怎么感受不到啊?待会我会不会被剑气……额,树……树枝气弄伤?”
张子骞无语道:“何谓树枝气?本剑师也不曾动用灵力,难道你认为本剑师连掌控力度不伤人也做不到了?”
云晓年连连摇头,好声好气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的,就是……没见过用枯树枝打掉利剑的。”
平素剑术班的师兄教导他们,也曾打落过他们的佩剑,但都是用师兄自己的佩剑为之。如今张子骞手上那根,可是一根随便一踩便能碎裂的枯树枝,没想竟然还能达到这等效果,这真是……
张子骞见他大惊小怪,好笑道:“若你们好生修炼,日后也能如此,你开始吧。”
云晓年得到答复,好歹放下忐忑的心,开始全神贯注演示“飞龙剑”的基础剑法。
他性子比较浮躁,虽在学习之时,能够尽量按捺性子,但相较于兰望语,他还是少了许多细节上的顾及。
于是张子骞毫不留情将他的一连串缺点都指了出来,还三次打落他的佩剑,那动作看似随意,却每每在与剑身交击之际,产生沉如千钧之力,使得云晓年再如何攥紧剑柄,也不得不因为手麻而松手。
最后一次被打落佩剑,他连手臂也抬不起来了,捂着右臂怔怔仰望着张子骞,满脸的不可思议。
云晓年这遭遇,再又吓退了几个小弟子,再没有人敢随随便便求指导,生怕手也废了。
教他们练习的师兄总说修为越高,实力差距越大,修为高者动动手指头也能够碾压修为低之修士。
他们原先还不那么相信,认为人家一定是灵力高,因此能力强,今日见到不用半点灵力的张子骞能够使出这般“神技”,他们不信也得信了,莽撞也变得不敢莽撞了。
张子骞悠哉闲哉地,又将枯树枝收回背后,从累得满面通红的云晓年身上收回目光,看向其他人:“还有谁?”
大部分小弟子见他看着温和,严肃起来却很严厉,又见经过他“指导”的两个弟子都抱着胳膊很痛苦的样子,不由收起尝试的心,集体缩起脖子。
倒还有一些小弟子是真心想要接受指点的,便站了出来,分别给张子骞展示了一番,随后确实得到了不少受益匪浅的指导。
而从头到尾都在旁观的大弟子见状,感觉今日的张子骞特别有耐心。
换做平时,他再如何表现得友好,也只不过是针对集体指点两句、讲一些大道理,便迅速离开了,从不曾似今日一般,一一指点得如此认真详细。
这位弟子有些心动:他作为内门弟子,传说外门小弟子基础剑式绰绰有余,但自身的剑术却还需要不断精进、不断请教剑师。
既然张子骞都愿意指导小弟子了,他猜想对方没理由拒绝自己吧?于是尝试性地开口:“不知剑师可否也指点弟子一二?”
张子骞一看:是个大弟子。
敢在自己指导的小弟子面前提出这般要求,倒是个不拘小节又颇有胆量之人,他点头道:“自然,请吧。”
大弟子欣喜,当即召出自己的灵剑,游龙般舞起来。
这位大弟子已然筑基圆满,灵气充沛,舞出之剑自然不似才入门的小弟子那样绵软无力、平平无奇。
他时而凌空招展,时而落地翻尘,那方圆十里皆可见的绚丽剑气引得别班的小弟子都结伴来看热闹。
张子骞看着他,全程无话,只到最后时分忽而纵身,将灵力包裹到树枝表面以护,以枯枝为剑,与大弟子过了数招!
那大弟子原先还有些紧张,绷紧神经全力以待。
不料很快他发现,张子骞看似过招,实则却在引导自己。
这一次次的引导,又让他发现自己许多不良的习惯与招式弊端,甚至有一致命漏洞,也被对方于慢速“进攻”之时,准确无误地指出,吓得大弟子当场发了一身冷汗:若这漏洞被真正的敌人发现,可是会当场毙命!
一番“切磋”之后,两人落地收势,大弟子还有些余惊未定。
这时他听闻一旁掌声如雷,看见周遭在自己专注于展示之时,竟然来了这么多的小弟子围观,又很快明白张子骞以别样方式引导之用意——
大概是为了照顾自己面子,未有当众指出自己的一系列错误吧。
并且这剑师,全程以一根树枝,便能游刃有余地与自己过招,那招式看似平常,却力道万钧、遍布玄机。
这与尚真派其他剑师的感觉很不一样,但究竟有何不同,大弟子又难以描述。
他心悦诚服地拱手:“谢剑师指点!”
张子骞笑笑:“不必客气。”
“记住,若要进步与完善,必定需要大量的实战经验。”
“尚真派以和为贵,但不代表闭门造车,你与其他弟子闲时都该多加切磋,才能更好发现自身短板。”
大弟子迅速应下:“弟子明白。”
张子骞见再没有小弟子要来,想着今日任务已然完成,转身欲走。
124 与人为善
云常儿诡秘一笑:“你还想拜师?”
云晓年高高昂起头:“当然,我还要拜最厉害的剑师,做最强的剑修!”
云常儿对他的雄心壮志没什么兴致,却道:“你若能拜张剑师为师,我的剑谱对你也没就什么用了。”
云晓年没听明白,蹙着眉头问:“有什么关联?人家剑师说了,他只收表现突出的弟子。我若会的多,还厉害,不就是突出了?不就可以拜师了?”
“像你当初大考的时候,不就多学了套五禽戏?大家就都夸你厉害,那我多练一套剑法,不得比你厉害多了?!”
云常儿没想到当时的事还能被他知道了,沉默了一下。
一会儿后,她才道:“那你晚些来找我,在房里,不在身上。”
云晓年闻言,总算松了一口气。
拍着胸膛道:“还以为你又要反悔呢,不错不错,态度可以。”
云常儿瞥了他一眼:“通常这种时候,正常人要么道一声谢,要么安安静静离开,你选一个?”
云晓年莫名就听出来她又在嘲讽自己,哼了一声。
好在今日心情好,还盼着那什么剑谱能教他一些厉害的招式呢,便就没有纠缠,摆摆手:“再见。”
转身跑开。
远处的兰望语几人一见云晓年离去,都奇怪地看向云常儿。
等云常儿回来,她们好奇地问:“又找你做什么?”
云常儿耸耸肩:“老生常谈,挑衅来的。”
但看见持剑而立的兰望语,她又添了句:“他说他想拜张剑师为师。”
兰望语一听,不乐意了:“我就知道他什么都想参一脚!剑还没练好呢就想拜师?哼,想太多!不可能的!”
云常儿又道:“他说他问了张剑师,剑师说,只要表现突出者,都有可能被他收为徒弟,亲自指导。”
兰望语沉默了一下,面带思虑。
片刻后,她问:“他真这么说?”
见云常儿点头,她又问:“那他怎么就有把握能够拜师了?”
云常儿耸耸肩:“不晓得,或许过些几日便能知道。”
兰望语满面思索,眉间蹙成三座山。
一会儿后,她不服气的再次提剑,砍上树干:“哼,张剑师只能我拜,有我没他,我不会让这种小人得逞的!”
云常儿见她冲劲满满,笑了笑。
心中已然生出一计,但未说出,安静地坐下看她练剑。
………………
是夜,整个尚真派安静下来,山峰之上只余夜虫的鸣叫,以及偶尔一阵晚归弟子的脚步声。
在山腰处往上些许,一个个独间小屋散布在绿植之间。
有些小屋已然随着深夜的到来,陷入茫茫的夜色之中,而有些小屋,则还有橘黄的油灯灯光泄出门窗,在屋外地面铺展出静谧的暖光。
子时时分,其中一个小屋之前,鬼鬼祟祟摸过来一个人。
这人一路东张西望,来到门口还站住张望了一会儿,这才又迈步,绕到屋旁边,停在窗口的地方敲窗户。
“小哑巴——小哑巴——”
室内的云常儿正在翻阅书籍,闻声无语地取了一旁的两本秘籍,起身开窗:“不知道有门?”
云晓年撇了撇嘴:“万一被人看到怎么办?我可不要被人误解和你有私情。”
“……”
云常儿不想与他辩论,直接将秘籍递出去。
云晓年一看有两本,奇怪地问:“怎么是两本?还分上下册不成?”
云常儿道:“另一本是给兰姑娘的,你顺道转交了。”
云晓年一惊:“怎么还要给她?为什么?凭什么?而且为什么要我送?!”
云常儿理所应当一般点头:“捡了两本,我又不需要,自然全送出去了。”
“你回去路上又经过兰姑娘居室,顺道怎么了?忘了我赠送秘籍的前提,是让你与人为善么?”
云晓年老气老气了:“我才不要跟她说话!”
“与人为善。”
“那不一样。”
“那还回来。”
云晓年将秘籍抱在胸前:“送出去的礼物泼出去的水!”
云常儿瞥了他一眼:“这点小事也做不到,你还妄想被张剑师选上。”
这话刺激到云晓年了:“谁说我做不到?我就是不乐意做!而且,我有意送她,她也不一定会收啊!对吧?她这么要面子的一个人。”
云常儿道:“首先,是我送,不是你。”
“其次,若她知道你也有一本,她必定收,道理你自己清楚。”
“你二人在剑术之上,本来都有一定天赋,也极其认真,作为同门弟子,理应是敌亦是友,较量的同时互相切磋、互相探讨,共同成长,结果却因区区小事,将时间花费在不必要的斗嘴上,这叫浪费,你明不明白?”
“不明白。”
云常儿眼神一凛,忽然有一阵不怒自威的气场泄露出来。
云晓年一看,不自觉凉了脊背,总觉得这人下一秒又会像以前一样,抬手就对自己一顿胖揍。
可他没料到云常儿盯了他半晌,只说了一句话:“还说你聪明,还说你不小气?”
云晓年顿时气极,什么恩恩怨怨都抛到天边了:“你才小气!我堂堂男子汉,胸怀虚谷,怎么可能小气!”
“这秘籍……哼,送就送,反正我也不怕她比过我!不过我先说好啊,我送了她不收,可不关我事,她收了不练,也不关我事噢!”
云常儿摆摆手:“不关,去吧。”
云晓年看着秘籍叹了一口气,心道为了拜师,还真是什么亏都愿意吃,什么风险都愿意试了!唉,修行真难。
他没有再多说,将秘籍仔仔细细收到衣服内层,确认不会掉,这才离开。
云常儿也不担心他会使什么小手段,这小娃儿虽因家庭之故,观念产生了偏差,但心性的底子还是好的,但凡有人及时在背后推他一把,他还是能够回到正轨。
而他与兰望语,都肯在修行之道倾尽所有、吃苦耐劳,这般有毅力的小修士十分难得,更没有理由眼睁睁看着他们因为一些小事,一直僵持着关系。
云常儿将秘籍给到云晓年手中,便关了窗户,回到案前。
另一边,张子骞也坐在书桌前,对着桌上画有整个封印大阵的阵图,细细思考。
126 小蛇
次日,尚真派上方,忽而飞来一只仙鹤。
白如初雪、翼如点墨的仙鹤在空中不断盘旋,伴随着声声长鸣,如泣如诉。
仙鹤鸣叫一阵后,又默默飞走,只余门派中人疑惑地看着。
有弟子不解道:“方才那只是仙鹤吧?灵气异常充沛。就是仙鹤来这里做什么?”
其他弟子纷纷摇头,有一位弟子脑洞大开:“这仙鹤应是凌云门的仙鹤?凡间仙鹤不多,凌云门倒是喜用仙鹤传讯,是标志性灵鸟呢。”
有人反驳:“凌云门仙鹤喙上有金纹以作区别,方才那只没有,理应不是。”
“再说了,若是凌云门的仙鹤,来此处必定有要紧事欲公布,怎可能空空盘旋一阵便离开了呢?不会是的。”
由是各位弟子对仙鹤的好奇心骤降,议论不到一会儿便散开了。
六座领峰好似无人对仙鹤的出现表现出异常反应,一日过去,平静无波。
第二日,那仙鹤仍旧飞来,在半空中盘旋。
随后又落到主峰曦和广场上,立在广场四根镇派**柱其中一根的顶端,默默站立。
这次它的出现引起更多人注意,有一些弟子见它落在主峰,便前往观看。
几位长老见它行踪诡异,也前去一探。昙鸟长老作为仙鹤的半个同类,还尝试着与它交流,奈何它始终昂着脖子不说话,一派生人勿进之相。
众人见它不与人亲近,却也未对宗门或弟子做出什么过分举动,猜测它或许单纯想要寻个地方歇息吧。
仙鹤停留了大半个时辰,这才长鸣一声,飞离宗门。
这样的现象在第三日再次发生,这时门人对它的存在有些见怪不怪了,反应平淡了不少。
仙鹤在宗门待了半个时辰,又飞上空中鸣叫数声,再次飞离。
但这一次,在仙鹤飞离不久后,有一人顺着仙鹤离开的方向,也匆匆离开了宗门。
………………
仍旧是宦月城北面的山,如今它已经被称作如长岭。
此处本是连绵的大片荒山,后忽有一岭枯树复苏、绿意渐浓,旋即相邻山岭亦相继复苏,生意盎然、草木芳香,美不胜收。
今日的如长岭本该平静,不料忽有一人由远及近,一边四处张望着,一边逐渐靠近,面上有着些许戒备。
看见前方绿意盎然的山岭,他有一些困惑:这处位置偏僻的荒山,怎么变得生机勃勃了呢?
他疑惑更深,更警惕地步入内中。
仙鹤所言位置,在群山之中最高、最中心的山峰。
他进入山脚后,正考虑要往何处走,却见一只仙鹤从树梢之间落下,空中盘桓一小圈后,径直往山顶飞去。
来人看出它有意领路,只得跟上。
见它飞得飞快,便又御气加速前行,不刻便来到峰顶,看见前方负手而立的一人。
“是你啊。”
前方之人语气漠然地开口。
来人却是一惊:“怎么是你?!”
云常儿依旧漠然:“我道为何在宗门布置了眼线,凌云门却不知五公子撒谎。原是你那阵子不在宗门,不知详情,我倒是少算了这点了。”
来人眉头紧蹙,不安涌上心头,开始缓慢后退,同时暗暗蓄力,准备一搏。
云常儿侧了侧头:“不必如此,谈谈心罢了,何必防备,对么?——子镜师兄。”
子镜面有菜色,紧抿着嘴巴不说话。
云常儿也不在意,问道:“你的前辈是谁?”
子镜蹙起长眉:“什么前辈?”
云常儿道:“你入宗门不过四十余年,在此之前,理应有一位你的‘前辈’,与你履行着同样的职责——看守封印,不是么?”
子镜装作无辜:“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
云常儿长叹一口气:“总是嘴硬,人人皆如此。你们以为这样有用么?”
语毕,一只巨大凶兽从天而降,以无匹之力将猝不及防的子镜摁倒在地!
而子镜从察觉危机后,便经历了想要提力防备——发现力泄如洪——最后被摁倒在地的诡异经历,他被兽爪扣住脊梁骨之后,还兀自愕然不已:“这——”
云常儿笑笑:“你们凌云门的散功虫,确实好用。”
“闻说这散功虫越吸收力量,散功功力越强,比寻常散功虫厉害多了,如今一试,果不其然。”
子镜闻言,再忍不住心头困惑,挣扎道:“你分明还在宗门学习,是如何逃跑出来的?!你究竟是谁?!”
云常儿笑道:“你怎么确定,我就是我?”
子镜没听明白,但见她态度,知她不愿回答,便又道:“凌云门的仙鹤为何会在你手里?!”
云常儿回头问:“你认识五公子么?”
子镜眉间已蹙成山:“不认识。这不是你杜撰出来之人,用来引我到此?”
云常儿略一挑眉,明白子镜在事件之中的位置了。
也明白那凌云门主,果然采用了单独布棋的方式,那么有子镜便还有其他人,孤山派绝对还有暗棋存在。
云常儿收回思绪,同时并不打算与子镜多说什么。
她在比试遇袭之后,曾有一个念头,感觉邪修以“蛊童鼎”为由再次袭击尚真派,有可能意味着当时参与蛊童鼎一事之人,也在暗中协助布局。
而张子骞的记忆当中,蛊童鼎事件确实由子镜这位参与人透露,她还曾怀疑过子镜和他的师父楼虞长老,但后来想到尚真派暗棋或许并不知晓张子骞等人的存在,也就不会知晓那时的计划,又推翻了这个猜测。
没想到如今误打误撞的,还是发现暗棋确实是子镜。
她寻思片刻,忽而问:“你的师尊在此事——”
子镜冷笑一声:“我不会告知你任何事。”
“你一个祸害人间的魔头,还想回来兴风作浪?做梦吧你!”
他说着,手指忽动,快速地捏起印契,想引仅剩的一点灵力自尽。
奈何云常儿眼尖,当即看出他的意图,想也不想释出一道魔气,直接将他的手砍了下来!
砍完一只,目光一转,顺道将另一只也砍下。
这时,她才满目冰寒道:“你们凌云门主,原是以这样的理由,让你为她看守封印。”
她又长叹一口气,背过身去:“罢了,不说便不说,以你之修为,我搜魂也不费什么力气。”
言毕,她一挥手,摁着子镜的凶兽便迅速发力,将子镜的脊椎、内脏碾碎,扔到云常儿脚边。
128 幌子
云常儿买了煎饼,回到正在与丹药商家核算价格的师姐身边,一边安静地自己啃饼,一边听师姐与商家交谈。
师姐见她回来,揉了揉她脑袋:“这阵子你独爱煎饼呢,每回出门你都得去买,真这么好吃?”
云常儿无声瞅了眼那放在自个儿脑袋上的手,及时按捺住发招断手的冲动,收回目光点点头:“嗯。”
又从怀里掏出包好的另几块煎饼,递到师姐面前:“师姐尝尝?”
姓周的师姐摇摇头:“师姐已经辟谷,便就不尝了。”
“你买了这么多,一个人吃得完么?而且师姐方才给你的灵币不够买这些吧?”
云常儿没有回答前面的话,只道:“我有零花钱。”
周师姐诧异道:“零花钱?”
“嗯,大考时候用灵珠兑换的灵币还剩着不少。”
周师姐嫣然一笑:“那可真棒,小小年纪便会存钱了。”
她将购买草药的钱付清,便带着云常儿走出药铺,往下一个任务目的地走去。
云常儿跟在师姐后面,还是在啃煎饼。
到达任务所在的民宅门前时,云常儿忽而拉住周师姐衣摆,同时指向天上的一个方向脆声道:“师姐,早上来过宗门的仙鹤!”
周师姐顺着她的手势看去,果然见与今日出现在宗门的一模一样的仙鹤从天边飞过。
周师姐本不觉得此事有异,回头正欲与早等在民宅门口的夫妇交谈,却闻云常儿又喊一声:“那是子镜师兄么?”
周师姐再一次回头,便见一个神似子镜之人,也出现在同一个方向。
但他前行的方向正好与仙鹤的方向相反,还不时往后看,好似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他一样。
在前行的途中,身子好似还微微晃了一下,有些不稳,周师姐见状,不明缘由,想过去一探究竟。
但这时民宅门前的夫妇有些等不住了,出声催促周师姐。
这宗门的任务也是讲时效性的,并且关乎到宗门信誉,即便是一个小小平民的委托,但凡接了,便应认真完成。
因此周师姐也不好耽误,又回头望了子镜一眼,感觉他应无大碍,便暂放此事,在民宅夫妇的带领下入屋。
民间凡人所能提出的需要大宗门方可解决之事,通常都与妖魔邪祟之类的异象有关。
本次任务,便是民宅之中疑似有小妖混入作乱,特意请修为高些的宗门弟子前来调查确认。
周师姐早在先前靠近民宅途中,便感受到了那里的微弱的妖气,能够确认确实有修为极浅的小妖藏在民宅之中。
她入门后立马沿着妖气方向寻觅过去,很快发现一只修炼至初阶的黄鼠狼,这类小妖极容易对付,她一边给云常儿讲解,一边催动一道中阶符,轻轻松松将小妖禁锢起来。
她确认周遭再无妖气,居民也不再有困扰的地方,便将小妖抓起,以备带回宗门,交由药堂处理。
由于她心念子镜之事,与居民交接的速度快了不少。
奈何完事后匆匆出门,已然不见子镜踪影。
她来到宽阔之地,再度张望,甚至释出神识探索,还是无所发现,不由叹了一口气。
这时云常儿在她身后问:“师姐怎么了?”
周师姐看着天空思索半晌,最后道:“无事。”
好歹子镜也是结丹修为之人,在青州算是较高修为了,理应不会遇上大问题。
即便有什么紧急状况,周遭路人也会迅速将事情传开,看大家都无特殊反应,那么应该无须担心。
她收回目光对云常儿道:“回去吧。”
云常儿点头点头,愉悦地跟着周师姐走了。
周师姐回到宗门以后,又顺道问了子镜行踪,得悉他确实离开了宗门,但不知去往何处后,就彻底作罢,自己忙活去了。
而云常儿将子镜“最后”的行踪泄漏出来,便若无其事地回到居所,布置后续事项。
她一直忙活到次日清晨,才有时间走出居室。
清晨的风十分舒适,加之山体之中灵气萦绕,身处其中之人不由浑身舒畅,连同毛孔也澄净不少。
当然云常儿是唯一一个例外,她有丹药辅助者,对灵气的亲和度提高了不少,但还是不能够完全接纳,因此身处这样的环境,她谈不上有多舒适,尤其在开始吸纳修炼时,更多的是体内抗拒之力带来的痛苦。
不过这样的痛苦早已不值一提,她每每能够面无波澜地打坐上一整天,与寻常人并无二致。
加之她曾经历过同样的过程,深谙其中技巧,修炼速度随着对灵气亲和度的提高,可谓越来越快。
一整日的学习任务完成,她收起剩余的一摞基础符,跳下石凳准备回房。
这时,有一小姑娘从远处跑来,看到她,急急喊了声“等等”。
来者是兰望语,最近长高了一些,加之修剑体力消耗大,身材也苗条匀称了不少。
她跑到云常儿面前,蹙着眉头问:“怎么这两日你都是来去匆匆的,找你也说不上几句话,忙什么呢?”
云常儿知道那是幽幽担心说漏嘴所致,便答道:“我最近在书堂借了一本很有意思的小传,急着回去看呢,怎么了?找我什么事?”
兰望语疑惑地问道:“你怎么赠我剑谱?”
云常儿一派天真道:“捡到了,我又用不上,当然赠予你呀。”
“那你为何也赠给云晓年,还让他将剑谱转送过来?你明知我与他不对付,看见他就烦,哼。”
云常儿忽而问:“他送剑谱的时候,有说不好听的话吗?”
兰望语不知她为何这么问,想了想当时情形,倒是突感意外道:“好似没有。”
云常儿满意地点点头:“那便好,我以剑谱为条件,让他不要再来烦人了,这不有效果了么。”
兰望语撇了撇嘴,心想这个人存在就很烦。
不过她未有再评论什么,与云常儿一边往外走,一边问:“你的剑谱哪里捡的?”
“我们问了大师兄,剑谱是好的,可以练,不过云晓年还想找张剑师再看看有多厉害呢。”
云常儿心道看来是开始能够好好交流了,点点头:“好,去吧,祝你们有好消息。”
130 中级任务
云常儿听闻“神仙剑谱”这等形容,忍不住一笑。
不过仔细一想,说得也不错,便道:“或许是吧。”
云晓年不知实情,自顾自开怀道:“那我将这剑法学好,再给张剑师展示一番,岂不是能顺利拜师了?”
兰望语也附和道:“我也感觉学了这剑法后,经脉打通了,灵力运转也更自如了,好似在我们学习的同时,还在辅助我们修炼,那么练好了日后修行速度必定更快吧!”
云常儿未有表态,只静静听着。
这倒让她想到一些事:既然近期凌云门不动,封印也有三大派之人与自己的暗哨盯着,十分安全,那么这段时间,她也该集中精力提升了,尤其是这一身魔功。
至于灵力,她若全力修炼,在三位掌门出关之前,突破到筑基及以上问题应当不大。
不过还需要控制“表面”速度,否则提升过快,该有有心人盯着自己了。
并且在宗门,修炼灵力事小,修炼魔功事大。
魔功吸收天地阴气,但苍大陆乃修真大陆,阴气本就不多,尚真派灵气充沛,阴气更少,十分不利于修行。
更何况在宗门之中大量吸收阴气,更是容易被人察觉,云常儿明白若要集中修炼,不能在宗门之内待着。
思及至此,她有意到曦和广场一观宗门近期任务安排。
宗门任务分为低中高三层难度等级,低级任务乃日常采购、解决同城平民简单委托,此类任务通常当日便能解决,无需在宗门外过夜,若时间允许,还可以同一日接好几个,譬如上回周师姐接下的,便是连续的数个低难度任务。
中级任务则需对付一些小妖小怪,或城中府衙亦无法解决的超出平民力量的悬案。此类任务时长视个人能力而定,不过通常不会超出七天便能解决,地点也多在本城或邻城。
高级任务无分区域,只要有人提出请求,宗门便会下达任务指令,或是让弟子权衡实力报名领取任务,或是宗门直接将任务分配至合适弟子甚至长老手上。
高级任务时长同样不定,快则一周数月,慢则十年半载,皆有可能,每个高级任务还区分详细难度,越是棘手,届时能够得到的宗门贡献值便越大,宗门与任务委托者两方之奖励亦越多。
如今云常儿还是外门弟子,且年纪不大、入门时间不长,只能以尾随学习、辅助的名义跟着同门大弟子执行低级任务,偶尔有些相较安全的中级任务,也能够申请跟随,但高级任务她不可能触到。
若她想要在外修行,最好的选择,乃申请跟随接到邻城中级任务的大弟子,这种情况,据她了解,多数能够一次性在邻城待个数日,届时她想要自由行动,便方便太多了。
云常儿这么想着,迅速来到中级任务公告区域,仔仔细细查看上面内容。
她一出现,守在公告区负责登记的一位执法人便笑道:“云小弟子你又来了?”
云常儿迅速露出一个微笑,对执法人点头:“是呀。”
执法人感叹道:“你真是我见过的数届以来最为积极的一个小弟子。如今你们晋升外门时间长了,已经少有小弟子前来申请跟随学习,独独你,隔三差五还来一次,你倒是不嫌这些任务烦闷。”
外门弟子强制至少十次跟随大弟子外出学习,以为后续独立接受任务做准备。
大部分外门弟子一开始感觉新鲜,都愿意积极申请跟随,但到后来发现低级任务无聊事居多,自己又无法过多参与,便就失去了兴致,达到十次标准之后,便鲜少再来申请。
云常儿想到那些任务的过程,心中也是想说,确实烦闷。
不过事实上烦闷的,通常不是她本人,她对此感触也不算深,便笑道:“我认为还好,与人交流也是一种乐趣。”
那执法人闻言,轻挑一下眉毛:“哦?你认为是乐趣?我怎么见你比较沉默寡言,不像喜好交流的模样。”
云常儿便自行纠正:“我喜欢听人交流。”
“哦,哈哈,那你必定能够成为一位好的倾听者。”
他指指任务板:“今日想申请哪个任务?”
云常儿往挂满任务牌子的墙上看。
看了一会儿,又感觉牌子太多,分辨起来费劲,便直接对执法人道:“我想去邻城瞧瞧,可以吗?”
她时常过来,时常与执法人交流,两人算得上熟悉了,自然很好说话。
执法人像是早料到她会提出这般要求似的,并不意外,看了一眼公告板,手一挥,隔空取下数个牌子。
“近期这几个任务都在邻城,你可以了解了解。”
云常儿走过去看牌子。
上面写着时间地点与任务要求,她迅速浏览一遍,目光定在距离宦月城最远的一个地方。
这个地方的任务在其他地方任务之中,又算得上是最困难的任务。
于是拿着这个牌子云常儿问:“我可以申请这项吗?”
执法人看了一眼牌子,语带疑问:“你确定?这可是涉及到怨魂的任务,还会有风险,你不害怕?”
云常儿摇摇头:“不晓得,但身为修士,不能因为害怕退缩呀。”
执法人显然非常欣赏她这样的心态,但还是面露不确定:“这个任务,要看执行的师兄或师姐愿不愿意带上你,毕竟他们也要承担风险,所以……”
云常儿早就熟悉流程了:简单任务大弟子都愿意带上小弟子,但具有危险性的任务,则要看对方愿不愿意。
她点头道:“没关系,我回去等着,今日便就申请这个任务了,劳烦执法人替我登记。”
执法人便不再多说,替她做了登记。
云常儿又看了其他一些任务,随后跑到高级任务区,也看了看上面内容,这才离开。
她静静等了一日时间,终于在次日再去询问的时候,得到消息,说是成功给她申请下来,三日后便能出发。
云常儿谢过执法人,又去见了接下任务的大弟子,确定行程后,便回头准备。
132 方府异事
景南城距离宦月城三百余里远,途中间隔着山林与零散的村落,凡人跨越困难。
但修道者能够御气飞行,借着飞行法器,不消两个时辰便到达地方。
景南城不大,有尚真派的令牌,云常儿与一位师兄、一位师姐顺利通过城门入城,来到任务所在地。
这是位于城东边的一户富商人家,此人家世代经商,财力在景南城首屈一指,宅子占据了小半个城东面积,可谓是整个景南城最壮观之景。
云常儿与师兄师姐刚来到大宅门前,无需借着异于凡人的敏感听力,也能轻易听到内中传来十分恶劣的打骂声。
那应当是家中主人或管事者训斥下人的声音,训斥者话语十分低俗恶劣,而受责罚的下人绝对被揍得非常惨,哀嚎声与求饶声震天动地。
伴随着这惨烈之声发出,宅中一阵从始至终隐隐弥漫的阴煞之气产生了波动。
夏薇师姐与蔺品骐师兄停在门前,无声对视了一眼,神情有些凝重。
夏薇上前敲响大宅之门。
很快宅内的责骂与哭嚎之声戛然而止,仿佛被什么东西生生截断。
宅内突然一片寂静,静得好似方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夏薇和蔺品骐又对视一眼,各自神色都更复杂了。
大约三息时间后,才听得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响起,有两人急急来到门后,将沉重的红木大门分别拉开。
门开后,又有一人从宅内赶出来,看一眼夏薇与蔺品骐的衣着,连忙拱手相迎:“二位可是尚真派的夏仙人、蔺仙人?”
夏薇听出那正是方才训斥下人者之声,敛着眉心点头:“正是。”
她看见这人额间笼聚了一小团煞气,煞气不深,但十分活跃,如一簇火苗在轻微跳动。
她的思绪转动起来,在回答的同时,目光已经越过他,看向宅内的建筑布置。
那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得到肯定回复,连忙又一拱手,侧身道:“老爷与夫人等待二位仙人许久了,快请入内、快请入内!”
蔺品骐不与他客气,率先抬腿跨入门内,同样也在打量宅内布置。
夏薇则先回头,对云常儿伸手:“来,仔细门槛,莫要摔了。”
旋即面向管家,语气有些微冷淡:“这位是跟随我们前来学习的小师妹,姓云。”
管家这才注意到她身后还站了一个小小的人儿,至多七八岁年纪,盘着简单的垂挂髻,肌肤粉嫩白皙,双目灵动不已,充满了灵气。
管家也曾听说两位仙人要带小师妹前来,对云常儿的存在便不诧异,但言辞之间显然不如对夏薇和蔺品骐来得热情。
“原来是云小师妹,来,都请入内吧。”
夏薇跨过门前高高的门槛,对云常儿伸出的手始终未有放下,等着她来牵。
云常儿也不介意,大大方方伸手,借着夏薇的手掌之力,轻松跃过门槛,来到宅内。
跨进大宅,内中弥漫的阴煞之气更重了,还夹杂着一阵腐臭之味。
这气味对于嗅觉敏感的夏薇等三位修道者而言,有些刺鼻,但奇怪的是,在他们未进入大宅之前,这阵臭味是丝毫也闻不到的。
三人在管家的带领下,走过穿堂,来到内中的主宅。
主宅门前又等了两人,一男一女,衣着皆雍容华贵,举手投足流露出富商之气。
一看见夏薇几人,两人都目露亮光,急急道:“仙人终于来了,我等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夏薇与蔺品骐的目光在两人面上扫过,看见两人额上也各有一团煞气,比管家额上的煞气凝重,但没有其活跃,如融入水中的墨汁,缓慢地氤氲转动。
夏薇与蔺品骐在两人未注意时,又对视了一眼。
旋即目光分开,夏薇单刀直入地对二人道:“尚真派接到府上求助书信,此次特意前来了解详情,请二位将府中情况详细告知,以便我们判断。”
那对夫妇从商已久,习惯了说正事前各种打太极,彼此迂回试探、做足应酬,这次听闻夏薇如此直白,有些发怔,对望了一眼。
不过他们反应极快,很快让开一条通往主宅堂屋之道,对夏薇道:“那请二位仙人……及小仙人入内,我们详谈。”
夏薇与蔺品骐就势入内,云常儿看了这对夫妇的眉心一眼,也吧嗒吧嗒跟着进入。
内中设了数张上好的檀木椅,两夫妇坐在一边,夏薇三人坐在另一边,两方相对着沉默了一下,夏薇与蔺品骐一副已经等着两人叙说的架势。
那姓方的家主见两位仙人没有任何与他们说闲话的意思,便开口直奔主题道:“我们府上的详情,是这样的……”
“我们方府世代从商,百年前从它州转移到青州,并在景南城落户成家,建立此宅,一心扑在继续发展家业之上。”
“在三年以前,我们方府各方面还都一帆风顺,事业蒸蒸日上,家庭也和睦不已,可谓是羡煞旁人。”
“但在那第三年,唔,大概是中元节之后,我府上便开始连连有仆人失踪。我们起先还不在意,因为基本数月才失踪一人,我们以为他们是私自逃离了,因忙于事业,便未有追究。”
“不料这失踪的仆人一个接一个的,后来有一日,更是一夜之间失踪了三个仆人,我们这才心生怀疑,前往官府报官。奈何官府连查三个月,未有任何发现,但仆人还在持续失踪,此事成为悬案,办案的官员指示我们,寻求景南城的仙人帮助。”
“我们便又花了重金,向景南城的仙人求助,本来以为仙人出手,事情定能迎刃而解,谁料……”
方家主说到此处,忽而面露恐惧,身子微颤起来。
一张方阔的脸霎时惨白如纸,嘴唇发紫,搭在木椅把手上的手五指一收,在木头上刮出“嗞——”的一声尖锐。
他听到声音猛然回神,连忙端起一旁方桌上的茶杯,猛喝一口茶咽下,这才缓解了情绪。
一会儿后,他接着道:“自从仙人来了以后,我家中仆人便不再只是失踪如此简单,而是——”
134 笨娃娃笨女鬼
云常儿在这条阴魂看过来之前,轻飘飘地移开目光,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她不知道这条阴魂为何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有如此修为,为何还要留在凡人之地,做如此无聊无益之事。
不过既然遇到了,她也想仔细了解一番。毕竟这是条品相极好的阴魂,而她修炼魔功,需要吸收的……正是阴气。
她转过头去,听到夏薇问方家主:“敢问一句,府上失控仆人现在何处?能否带我们一观?”
方家主忽而愣住,眼珠子有些飘忽地往一旁转了转。好一会儿后他才摩挲着手掌,颇为棘手一般“嘶”了一声:“在是在,但恐怕……不好让二位相见。”
夏薇眯起眼睛:“哦?”她虽只是筑基圆满的修为,对比于凡人,身上的气场还是强悍了许多。
这一审视,无形的压力降临到方家主身上,令得他无意识一抖,很是惧怕。
而夏薇也有意在审视的过程中,释放出一点气息,身为凡人的方家夫妇很快感觉到更大的压力,额上隐隐有种要发冷汗的感觉。
方家主不到数息时间,便承受不住这压力了。
他深吸一口气道:“若二位实在想看,这……也无妨。就是我先提醒二位,这些仆人经过夜晚的折腾,这身上面上的样子……嘶,实在不是很好。”
夏薇与蔺品骐不自觉想到初到此处时,在门外听见的责罚之声。但那时被责罚之人,应当是懂得哭喊求饶的,又与他们所听见的“白日变得木讷不动”的描述不同。
夏薇想了想,还是开口:“那便有劳方家主带路。”
方家主只得站起来,把他们往外面大院带。
夏薇几人跟上,夏薇本想将云常儿留在室内,但想想这宅子情况未明,留小师妹独自一人更不安全,便还是带上她,并多次叮嘱她一定要跟进自己。
云常儿很是乖巧地应下所有要求,屁颠屁颠跟在他们后头走,但是在一行人跨出堂屋大门时,她看见窗边那条艳红的身影也轻飘飘地跳落窗子,足不沾地跟在他们身后飘。
云常儿见状,放慢脚步,从夏薇身侧转移到身后,无形挡在阴魂与前方众人之间。
夏薇发现云常儿走得慢了,回头伸手想牵住她:“别乱跑,小心一些,来我牵着你。”
云常儿幅度小小地摇头,伸手意思意思捏住夏薇后方的深色青衣一角:“我有些害怕,还是在后头走吧,师姐保护我。”
夏薇想到稍后要见那些失控仆人,倒也觉得让云常儿在后方躲躲也是好的,便未有强求,给了蔺品骐一个眼神,让他也时刻注意。
蔺品骐心领神会,主动往前多走两步,挡在夏薇前方。这样即便前方突生意外,他也能给后方夏薇反应的时间,让她保护好师妹。
这时,云常儿听见后方的阴魂轻嗤一声,似嘲非嘲道:“笨娃娃。”
云常儿闻声,心中也轻嗤一声:笨女鬼。
她见前方的夏薇与蔺品骐果然听不到阴魂所说的话,自己便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听不见一样往前走。
一行人安安静静前行,往大宅的偏院走。
而在云常儿说话后不久,前边的方家主就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他听到云常儿方才的话了,心想这宗门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在执行任务之时,带年纪这么小的小师妹前来。
别人家带后辈出门“见世面”,好歹也带的十多岁的青少年,这带个子还没自己腿长的小屁孩前来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他也不知道这小师妹到底有多少修为,能不能自保,但听她说话时那生脆还带着点童稚的小奶音,心想根本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这种孩子,修为高低不提,首先性子就是活泼乱动的,别到时候这两个才筑基的仙人应付不来,还要被这小孩子捣乱,那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他忍不住担忧起各种事情来,担忧担忧着,人已经在偏院角落的一个小小柴房门前。
他迅速回神,转身对夏薇二人道:“这内中场面可能有些……混乱,还望二位……三位莫要介意。”
说着,他又添了句:“不过大家放心,这些仆人白日很是木讷,不会动的,后面那位小仙人,你不必害怕。”
千万不要大呼小叫,更不要分走仙人的注意力,不然届时出事仙人保护谁才好?
他这么想着,命一旁守门的两个仆人打开缠在柴门上的铁锁链,又开了柴门自带的门锁,推开柴门。
顿时一阵恶臭传来,有血腥味,有排泄物与呕吐物的腐臭味,还有似有若无的几声抽泣的声音。
夏薇与蔺品骐一闻气味,立马施了屏气术,夏薇给了蔺品骐一个眼神。
蔺品骐率先入内,夏薇回头给云常儿也施了一个小小的屏气术,嘱咐她小心,这才带着她进门。
内中光线暗淡,有仆人小心翼翼站在门口,举着油灯为里面之人照亮,自己寸步不敢迈入内中。
但其实夏薇几人不需要灯光,便将内中场景看仔细了——一共两个仆人,被铁链牢牢捆住,扔在柴房的两个角落。
这两人都表情木讷,低垂着头。身上有伤,身前之伤看起来有好些日子了,但是嘛……
这屋里的血腥味,是新鲜的。
而两个仆人虽然坐在地上不动,但,看两人的呼吸,分明十分紧促,那频率是正在极力克制紧张和抽泣的频率。
夏薇再度想起在方府门外听到的责罚哭喊声,往门外看了一眼,侧头与蔺品骐附耳道:“他们莫不是把修士当傻子?”
蔺品骐冷笑一声,摇摇头,不知是在表示不明白,还是在表示无奈。
这时,那跟着飘进来与几人同挤在小柴房的阴魂也冷笑一声,轻飘飘道:“可不是把人当傻子么?不过,最傻的还是他们。”
云常儿心想这阴魂不会是太久无人与她交谈,寂寞到自言自语的地步了吧?
没有说话,眼睛瞥到其中一个仆人的额上,看见他的眉心处同样有黑气浮动,很淡,但是跳动的频率十分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