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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清诚     御昆仑txt下载     御昆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三十一章:一城拒一国(完)

    王青相背着任青抵御的越发艰难,可是刀枪箭只都没有一处伤及到任青的,若非承受天雷之后的任青此时浑身狼狈不堪,那么在王青相双刀之下,任青应当是一尘不染的样子才对。

    事到如今,任谁都能看出两人覆灭恐怕只在片刻之间。

    身下之人的喘息越来越重,任青浑身筋骨给予断裂,那是青龙之力使用过后的后遗症和伤势在同时爆发,如今她的视线都是一阵阵的发黑昏沉,她竭力的抬头想望天,见到那始终不曾散去的氤氲劫雷,似乎还在不肯罢休的酝酿着下一次的天雷,她不由得苦笑一声,对着身下拼死相护的王青相道:

    “贺兰敌已死,可天道恒存常在,就算我挡得住一次九重天雷,也难挡千千万万次,放我下来,回去吧,守好南关城,好好待那些女婴。”

    天雷加身果然非同小可,就算任青神完气足都不见得能抵得住几次。

    王青相双目猩红的回过头来,气息断断续续的道:“不许....下来!”

    任青愣了一下,好像看到王青相眼角有泪滑过,心中正诧异,却听他努力调匀着气息,然后说出了几十年前发生在南关城的那个故事。

    那个剑仙洛初南与父亲王屿涛的故事,那个时候她的母亲洛初南也是如此的握着大圣遗音剑,义无反顾的冲到了敌阵之中,最后虽然护持着王屿涛安全回返城中,可是自己却伤了元气,不久之后便辞别人世。

    任青听着王青相父母的爱情故事,面色有些不自然,只觉得在这家伙背上有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由始至终她可都是一副直男心肠,想要做些什么的任青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问王青相:

    “你娘当年持剑入阵时,修为几何?”

    “我也不知道,当时人人皆称其为剑仙,我想最少介于一品和半步天人之间吧。”

    不对的,不对的!

    妖僧hi只有一品境界,因为同样都是一品法相的王青相,在前赴后继的军阵中将丹田的一口气尽之后也会陷在其中寸步难行,又如何能够带着老王爷王屿涛安全回返?

    可是如果她是半步天人,或是完整的天人修为,些许士兵又如何能把正值盛年的剑仙洛初南耗得元气大伤?

    任青一时间把目光放到了手中的大圣遗音上,忽然间便想明白了前因后果,为什么此剑在洛初南之后别人奉为天下女子剑修的神器,为什么在京都之时,自己剑一上手便气机圆融无碍,能够不用兵器仅以剑指便能点破敌方的不破金身。

    那是因为剑仙洛初南,曾用此剑斩去了自己的天人修为,这才能够凭着自身远胜一品的道行与承载了天人大气象的大圣遗音,破开来千军万马救回王屿涛,同时也能够不被天雷加身。

    天人不沾因果,因为天道恒常运转,只针对无法无天的天人道行才有诸多限制,其他诸如半步天人之流便放任了许多,最多只会折损寿命。

    大圣遗音清澈的见面倒映着任青的面容,在生死问题和修为道行的面前,这个决断并不是那么的难以选择。她叹了口气,将剑柄紧贴着自己的眉心缓缓的沿着那条紫金竖线抹去,剑柄所到之处,紫金交杂的竖线开始溃散化为深红,尽在竖线的最末端遗留了一点若有若无的紫意。

    空中阴沉沉的雷云随着任青果断的动作而开始消散,任青也在这一瞬间有了某种明悟。

    天人已是人间凡人与天争命的极致代表,因为其人性核武的巨大威力,在世间食物链中分数没有天敌的最强一位,从而受到天道限制管辖,自己一身机遇道行,种种手段叠加起来已经可以说远胜天人,堪比神人的存在。

    这世间有个词叫做天妒英才,慧极必伤,说的是太过完美的人会遭到上天的妒忌,那么导航太高,可以比肩神人的任青,又何尝不是天道制衡万物的牺牲品?

    借用一句昔日楚霸王于乌江的一句话就是,此天欲亡我,非战之罪。

    将自己的天人气机全部都灌注到大圣遗音中之后,任青几乎就要当场睡死过去,她勉力的强撑着眼皮,手中却再也拿不住长剑,只能任凭大圣遗音无声的斜插在地面上,有气无力的道:

    “拔剑,就能杀出去。”

    说出这一句后,任青当即便昏死了过去。

    大圣遗音从她手中滑落之后王青相并没有接住,因为他此刻体内气机匮乏干涩,手臂双刀挥舞已经全凭着蛮力,灭亡只在旦夕之间,根本无暇顾及那么许多,此时听到任青绵软无力的话语后竟然凭空生出了一股力气,直接丢了手中双刀去握剑。

    长剑与手掌接触的那一瞬间,澎湃的气机如起陆昂扬的龙蛇拔地而起,方圆数丈之内飞沙走石,剑气纵横!

    数名骑马阻拦的大将猝不及防之下,居然连同座下名驹一起被切割成了无数块血肉,血洒疆场!

    这一场生死大战可谓南关百年以来血腥之最,即便是数十年前老王爷的那一仗也未有过如此酷烈的场面,因为有天人高手贺兰敌,在开战之初便点碎了南关城门的缘故,战斗在开始之初便进入到了百万大军对撞拼杀的白热化的阶段。

    南蛮大军长驱直入,南关城三十万骑兵拼死血战,从晨时一直打到第二天黄昏,尸积如山,血流成海,整整半座南关城都浸染在冲天的血腥之中,终于抵住了南蛮的攻势。

    日暮时分,双方开始默契的罢手停战,转而开始分派出手下军士开始收拢战死的尸体,仅仅是一天一夜的战斗便生生拼掉了南关近半底蕴的尸体足有十几万之多,寻常处理方法已经不管用了,唯有用烧。

    是夜,南关城火焰高涨,火光昼夜不息,却没有烧掉战死之人尸体的十分之一,在战事结束的第二天清晨,阳光方才冲破黑暗,露出一丝破晓的光芒,断了一条左臂却在城头负剑跨刀的王青相回头向城中望去,眼中所见,房屋连绵无数起伏,却是家家起缟素,哭声满城闻。

第二百三十二章:明镜悲白发

    自南蛮攻城时起至今也不过三十九天时间而已,可是双方损失的代价却太大了,南关三十万铁骑底蕴损失近半,南蛮八十余万大军损失二十余万,无数部族从一流跌落会不知能否挨过一个寒冬的小部落,木托王子看过军中上网之后不禁发出了:老天待中原何其厚也的感叹。

    事到如今,战事已经处于尾声,但是还没有真正的结束,南蛮出动倾国之力的背后所需要的后勤供应的数字堪称恐怖,军资用度便是最强盛时期的大梁也供应不了多久,何况本来就资源匮乏的南方草原?

    在说南蛮军中的诸多部族已经有了退缩的意思,他们经过此战之后有很多大部落注定要就此没落,也就意味着本来有很多部落要崛起,如此情况下王帐议事之中的声音便有了两种,一种是以木托为首想要接着打下去的主战派,因为已经走到这一步的南蛮草原,如果还不能拿下这座城池的话,如今的结果对他们来说就是失败。

    不说那些部落是否会被他人吞并消亡,就木托回到草原王庭之后是否能在众多兄弟的发难下保住性命都在两说。

    如此情形下的南关城,形势反倒比先前还要更好一些,可是王青相与何春秋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前者自从断臂之后越发的开始沉默,把政务都交给了手下,由何春秋亲自总揽处理,自己则整日吃喝都是在城防处进行,就连驻守此处的统兵校官都没有他待得时间长。

    是夜,处理完了政事的何春秋拎着一个小酒坛子来到城头与任青叙事,一路从城墙下上到城头,一步一台阶的“险路”弄得已过花甲之年的何春秋气喘不止,两人并未在房中交谈,而是在城头并肩远眺远方敌人的军营。

    年岁渐大的何春秋先已经顶不住了,如果再年轻个二三十岁他也就陪着新藩王这么在城头深沉缅怀一下也挺惬意的,奈何年纪大了不允许啊!

    “我知道你小子在想什么,可是事已至此又能如何?南关城的兵虽然说不出什么马革裹尸的豪言壮语,但是他们知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战,死得其所就是了。”

    “小时候老爹一个人喝大了经常躲在府里抱着树哭,成天半月的也不出一回门,我老拿这个笑话他,现在轮到我做这个位置了,老师,你知道看着城中家家起缟素的感觉吗?我不敢下城墙,我不知道该怎么见他们.....”

    在战场上拼掉了一条手臂也没有流过一滴泪的年轻藩王此时头颅低垂,话声哽咽,哭声与城中的那些混杂在一起,一道消散在风中。

    何春秋仰头喝了一口酒,低声道:“他们会体谅的,不怪你。”

    老军事手中的那一小坛酒很快就见了底,有了他劝导开解的王青相振作了一些,挥手止住了一名士兵去买酒的动作,问道;“不知道任宫主现下如何了?”

    那日王青相凭着手中气机昂扬的神剑虽然威猛无敌的杀出了重围,任青也被他保护的很好,可是回到王府的当天夜里就发起了高烧,以她的修为道行来说,这些普通的病症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可见身体情况已经糟糕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幸好镇南王府中珍惜灵药无数,又请了名手诊治,一通忙活下来总算是稳住了任青的伤势不在反复恶化,相信只要有时间总是能调养好的,至于她斩去的修为就不太好说了。

    听到王青相问及任青的事情,何春秋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他空荡荡的左臂,沉吟道:

    “烧是已经退了,但是一直都没有醒过来,至于....不如你还是自己看吧。”

    何春秋不是那种喜欢故弄玄虚的读书人,此时话不说尽那就一定是别有情况,王青相接连追问之下才见他叹道:

    “没什么大事,医师说恢复的很好,苏醒也就在这几天了,不如你随我回府吧,你也需要休息。”

    ............

    ..............

    任青在昏迷中做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梦,她梦见了很多人,梦见自己一觉醒过来又回到了前世那默默无闻,沉默寡言的男生任青,又梦见南关城的娘亲痛苦的在地上挣扎着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梦见惜福回来了.....

    当她的意识从那些梦中开始苏醒的时候,周边梦境就开始变得模糊又不真切,所有人都停下来了动作在盯着自己,那种无形的压力大的几乎能叫人发疯,任青直觉的后脑有只手在轻轻托着自己的脑袋在无限的升高,她浑身鸡皮汗毛炸竖,不假思索的背手便将脑后的那只手掌给握住了,然后她只觉得胸前一烫,好像被人泼了一碗开水,烫的她轻吟一声终于睁开了双眼。

    古香古色的房间中,任青发现自己正一手抓着一名娇俏侍女的手腕,地上有一个打碎了的药碗和汤药,而自己胸前的高耸被浸湿后更显的挺拔,在白洁的里衣上染出一团褐色的污渍。

    “对不起,....我做了噩梦。”

    任青眼睛恢复了清明后便立即的松开了手,刚才她处于迷糊间下手没个轻重,硬生生将那娇俏的侍女捏的手腕都要断了,双眼中泪水涟涟,不过她偷瞄着任青的身前风景,脸色一片羞红。

    感受着身前那种异样感觉,任青的脸上也有点发烧,她随手拉了拉被子遮了一下,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那名侍女已经小声的问着要不要用点清粥的话。

    任青点了点头,那名侍女先是去给她找了一件换洗的新衣服,低着头无声的轻轻放到床边,任青低声跟她道了谢,然后就见她脸色又红了几分,快步的出去准备饭食了。

    任青一个人在房中换下了衣服,发觉那洒在身上的汤药也不知是什么东西,贴在肌肤上居然变得滑腻了许多,好不粘稠,她低头擦了半天始终有一种擦不净的感觉,于是又叫过门外的下人准备烧水洗澡。

    藩王府镇的豪奢远胜过寻常富贵府邸,冰块热水都有专门常备的地方,任青的饭食刚送上来没一会儿热水便打满了浴桶,那名先前服侍任青的娇俏侍女红着脸想要帮忙伺候,被任青拒绝了,这个一向千依百顺的小丫头却在这件事上有些固执,直到任青板起脸,端出了任宫主的架势方才把她吓退。

    敢走了小侍女,任青特意运转着气机在房中四下走了一圈,她如今修为已经不是天人了,出于一种下意识的自我保护就想要稳妥一点,四下走了一圈任青总觉得房中好像少了什么,可是具体少了什么东西一时却说不上来,直到她正要宽衣的时候才在浴桶前恍然愣住。

    水中倒影的人儿姿容固然是一如既往的清丽无双,可是....

    任青放开了就要解下的衣袋,伸手从脑后拈过一缕发丝,入目一片雪白。

    浴桶热气升腾的水面上,倒映着美人儿一般无二的动作,昔日三千如瀑青丝如今已尽化成雪亮的白发,任青望着水中的娇人儿,清晰的见到水面倒映着自己的画面中,眉心那一抹魅惑的竖线还未曾完全消退,凭添了三分魅惑。

    任青此时也终于意识到了先前她在房中总感觉少了什么东西,镜子。

    自己青丝转白发之后,一直在府中处理政事的何春秋便下令将她房中的所有镜子搬走,不过那是他不了解任青是个什么样的人。

    雾气升腾中,任青坐在浴桶满足的叹息,白发在水中随意披散。

    斩去天人修为不算什么,青丝转白发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任青从来南关开始想的便是如何才能把惜福带回去,能活着回去就是极大的幸运了,哪里敢有其他的奢求。

    洗漱好了的任青坐在桌前,津津有味的吃着咸菜白粥,她昏迷了好几天,刚起来最好先用点清淡的。

    一直到快要吃完的时候,那个小侍女方才听到动静进来,它显示看了一眼任青身后湿漉漉披散着的白发,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能殷勤的为任青添饭夹菜。

    “王爷知道您醒了,想托奴婢跟您问一声儿,要不要吃完了去大堂给那些战死的将士们上柱香?”

    小侍女怯怯的话音惹得任青吃饭的动作一停,然后徐徐的道了一句知道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门前三拜,白头不得犯

    任青昏迷了四天,在这期间木托王子本想在进行最后一次猛攻,可是来自草原王帐的传唤使他不得不班师回朝跟大汉解释,以后他能够在那些对手兄弟的攻击下活下去都尚在两说。

    用过饭后的任青推门出去打算去给那些战死的英魂们奉上一柱香,刚刚下得屋前台阶没几步,只见到阴沉的天空下,王府高檐吊脚处处悬挂有大白的奠字灯笼,缟素临立飘扬,小侍女从房中拿了一把纸伞跟在任青后面,她见到任青惊愕的样子后,心中有了无限的宽慰,向着即便是任宫主这般神仙中人,对我们这些莫不相识的人也是抱有怜惜的,于是口中解释道:

    “今日恰逢头七,王爷着令全府上下为战死的将士祭奠,任宫主走的快些兴许还能赶上王爷的祭稿也说不定。”

    小侍女在前引路,在王府回廊中走不多时便有雨落下,两人无言前行,任青仿佛能够感觉到整座王府都笼罩在一片肃穆当中。

    忽然有无数雨点绵密的敲打声落在房屋的瓦片上,轻轻重重轻轻,透明成串的水流顺着屋檐落下,如酒挂杯。

    出了回廊,小侍女打开了手中的纸伞,她身量不高,撑伞的动作需要用尽全力方才能替任青挡住雨水,任青怜她身小年幼,想要把伞拿到手中,可小侍女却固执的不肯,因为她听王爷说过,任宫主这头白发全是为了南关城才惹上的,决战打起的那一天,所有将士都见到了她在百万军前斩杀国师贺兰敌的盛况,所以家中男丁近似于前线的小侍女,便想为任青做点什么,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

    从满是告诉的回廊到大堂的路并不远,可是小侍女却用尽了全力,待走到屋下时任青全身无一处湿痕,她却半个身子都被淋透了。

    两个人的样子引得大堂门口的人都在看,有下人前来询问她们的身份,于是小侍女收了纸伞,用尽力气的大声高声唱诺:

    “江神宫任青,前来为南关战死将士奉香尽礼!”

    清脆的话音把大堂所有前来祭拜的将领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在所有人或敬畏,或惊艳的目光下,拿满头白发的的任青对着堂中那道巨大的令牌默默行礼上香。

    与何春秋同座一处的年轻校官忽然一言不发的自行其身,让开了一个极为靠上的尊位让任青坐下,自己则退到了一众战立的校官之中,这叫本想站在一旁观看的任青有些猝不及防的站在原地,何春秋抚须长声道:

    “老夫以为任宫主要过几日才会转醒,因此不曾设位,南关城一战任宫主力敌斩杀草原踢啊柔嫩高手贺兰敌,为我等挣下一线生机,此恩此情理应为诸将之首,快请上座吧。”

    因为任青不是军中任职之人,所以何春秋没有提出战功的说法,反而用恩情听起来更为亲切一点。

    任青连忙回礼,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肩处垂落的白发,来到了何春秋的身前坐下,直到此时她方才发现,在中堂主持,一身素白的王青相左袖居然是空空荡荡的,竟是缺了一臂,看来自己昏迷这段时间发生了许多事。

    王青相目光与任青微微一触,互相点点头就算打过招呼,待所有的军方将领到齐之后就开始宣读祭稿,他面容肃穆,每个字句都以气机发声,即使在漫天满耳的雨声中也传出老远。

    祭稿宣读完毕之后,就是抬灵送行,堂中所有将士不分官职大小,尽皆扶灵出府,天地间唯胜雨声。

    当王府大门打开之后,任青不禁微微一愣,只见街道上从王府道馆馆成的主街道上,无声站满了无数默立于雨中的百姓,大门中扶灵送行的众多在编将士与城中百姓面对面的沉默了片刻,忽然有一名伤残短腿的老兵,佝偻着腰身在雨中竭力嘶喊:

    “一拜!”

    风雨如晦,打在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只见街道白茫茫的跪倒了一片,一拜三叩,重如春雷。

    “再拜!”

    “三拜!”

    绵密的雨声中,不时有抽泣入耳,长街上无数随着夫灵的队伍而行,没有一个人打伞。

    在南关城的中央区域,有一个早就建好的英灵塔,王青相与任青一行人将灵牌送入塔中最高处,其内刻有文字的牌位密密麻麻,数之不尽。

    扶灵仪式完毕后,王青相站在英灵塔的最高处向下俯瞰,空荡荡的左袖肆意飘扬。

    随着他走完这一程的任青就在他身边,只觉得这个家伙在经过那一战之后成熟了许多,任青虽然没有见过老王爷王屿涛昔日是何等风采,但是却知道这家伙与那位越来越像了。

    “此间南关战事已了,不知任宫主有何打算?”

    王青相知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的道理,可是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挽留。

    其实对于去留问题,任青也有些纠结,本来她一个人回江神宫天天待着也没什么意思,距离惜福长起来还有好些年的时间,如今又正逢乱世,说不定什么时候南关又和人打起来了,到时候少了自己这位大神恐怕元气大伤之后的南关会很难受。

    此时的任青,于情于理都不应该离开才对,但是那天在战场上王青相的那个状况实在是叫任青有些有仇,待在王府里浑身都别扭,于是便道:

    “南关城战事已消,我看还是回我的江神宫潜心修行吧。”

    “是吗?”

    王青相低头笑道:“可是我过段时间要成亲,不知任宫主能不能留下凑个热闹?在说你收入门下的那群女婴依我看最好尽快接走,小孩子越早离开父母身边以后越省心,你在南关城不走,对她们来说也是个照应。”

    听到王青相要成亲,任青立刻便来了精神,她想回江户就是怕王青相不清不楚的纠缠,这下可好了,于是便客气的道:

    “恭喜恭喜,不知谁家的姑娘那么幸运,被你看上了?”

    任青话音刚落便见王青相蓦然回头直视着自己,灼灼目光叫她暗道不妙,这厮要是蹦出一句“是你。”的话那不是尴了个大尬了?

    幸好王青相经过战事之后稳重了许多,没有了以往的那种轻浮,只是淡淡的道:

    “她姓苏,家中是大梁西北两大水路最大的富商,苏万城的嫡女,据说贤良淑德,在当地是出了名的才女。”

    这番话终于让任青把心也放回了肚子里,摸了下鼻子笑道:“那还不算太委屈你。”

    虽然大梁类似于任青前世的那种封建王朝,但是对于商人的轻视并没有那么严重,可就算如此,以堂堂的藩王之尊去迎娶一个商贾之女,这其中悬殊的身份在这个时代也并不多见,足以称得上一句高攀了。

    因为在任何时代有钱的都不如有权的,特别是眼下这乱世光景,任你是金山银山,万千家业,全都是转眼就可能烟消云散,何况往后是假尊荣清贵,搭上了镇南王府的高枝他苏家说不定从此成为官宦世家了。

    如此明显的官商结合,任青就算不怎么懂政治都能看出来,大梁境内的熬出都是起义军,根本就无力来帮衬南关的消耗用度,镇南王府虽然也算得上大梁权贵中一流豪门的存在,可是在这场动摇根基的上网之下,财政等后勤方面的问题也开始凸显出来,渐渐的力有不支,不得不对往日都地看一眼的商贾之家抛出了如此橄榄枝。

    “好,那我就留下热闹热闹!”

    两人相视一笑,好像在无形中达成了什么默契,认清这才黄绕意识到自己对他抗拒的表现太过明显了,以至于人家都看了出来,这才用那番话来安稳住自己,当下不禁自嘲的笑了笑,对王青相问道:

    “你说我这个人是不是特别不好相处?”

    “还行吧,习惯了。”

    昔年那个鹰飞走马,荤素不忌的南关世子,终于在成长到了如今的镇南王。

    说来也巧,扶灵队伍送令牌入塔之后没过多久,塔外的风雨便慢慢停止了,人们都说这场突如其来的风雨乃是老天爷的垂怜云云,总之都是吉祥的书法,大战大伤之后的南关城正需要一些稳定人心的东西,这种流言就是其中之一。

    回府之后,任青在房中发现了自己的大圣遗音,这柄在机缘巧合下接连斩断了两位天人大道的古剑,昔日属于名剑的锋芒已经全然内敛,剑面看上去就和普通的青钢剑没有什么区别,可是内里却有着远胜以往几十倍的惊人变化。

    整柄剑就仿佛和自己建立了一个无线连接的网络,任青只要动念之间就可以御使它瞬息千里,甚至还能通过这柄日渐入神剑之境的大圣遗音来御使其他长剑,换句话说只要任青握上这柄大圣遗音,其境界修为便与天人时一般无二。

    找人取来了一块棉布,任青大马金刀的坐在房中擦拭着焕然一新的长剑,如果江湖中人肯为天下名剑排名的话,自带有两个天人气象的大圣遗音恐怕不是前三也在前五,不过这个秘密还是不要让太多人知道的好,任青比较喜欢闷声发大财。

    过不多时,门外忽然响起来敲门的声音,任青收了长剑去开门,见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背着药箱在门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笑道:

    “早就听说任宫主醒了,王爷便请我前来为任宫主复诊,不知眼下可方便?”

    任青连忙侧身让过来请医师入内,两人入座后自有下人乖巧的将香茶奉上,任青伸手放到轻柔的腕枕上,却见行医的老人先是取出了一方丝帕,然后轻轻放在了手腕上面替任青号脉。

    她看的有趣就想问些什么,但是老先生闭目静思的样子又不好打扰,直到老先生睁开双眼后方才问道:

    “在下以前听说过什么悬丝诊脉,不知是否真的有这种号脉手段?”

    老先生也是南关城有名的圣手,虽然不见得比昔日京都的梅池韵要厉害,却也是千里挑一的名医了,听到任青这么问,他捏着胡子笑道:

    “虽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可是悬丝诊脉这等神仙手段,老夫行医大半生也没有亲眼见过,不敢多说妄言,也许是有的吧。”

    老先生从药箱中拿出纸币,一边笔走龙蛇一边道:

    “任宫主道行深厚,身体底子极好,加上连日来王府库房中的灵药调养,如今伤势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了,我这房子便是以调养为主,任宫主且吃上一段时间在说。”

    任青虽与那梅池韵相交莫逆,可对于这种较为复杂的病理医药却是一窍不通,对老先生的叮嘱只能一直点头应着是是是的话,待到叮嘱稍歇,任青忽然问道:

    “不知我这满头白发可由恢复的可能?”

    下笔行云流水的动作由此微微一顿,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任青投身此世以来在这种姿容的荣光下久了,不仅也有些不在意,只是想着来日与惜福见面时候难免会被问及,怕她心疼所以才有此一问。

    老先生叹息道:“任宫主此症乃是催逼自身潜力过多所致,自古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可是如果连身体都一起跟着倒了,那边是再妙手的神意也只能束手了,请恕老朽无能!”

    任青见到老先生一副愧疚的样子不仅没有什么气馁的情绪,反而出言安慰道:

    “白头发好啊,任青这天下第一人的名头,以后还是得配上这样的发色才能唬人啊!”

    对于白发的事情她本来就不太在意,可是这样一说却不知觉的引发了老先生更多的愧疚,因为任青再来南关之前还是天人境的高手,稳坐天下第一人,他虽然不太懂的修行中的玄机,却也能够凭着高超的医术从任青身上看出一些往日气象,一想到昔日的天下第一人以后只能靠“白头发唬人”,心中就满不是滋味,叫任青好生的无奈。

    她不知当日站在城外时的那句“在此求死”在,南关城百姓们心中有着何等样的地位,只是对大家的礼遇厚待有些过意不去。

    诊断完毕之后,任青起身将老先生一路送出王府大门,两人这才相互拱手作别,任青又一个人回到住房中四下走了走,寻思着以后自己长此以往的住下去,是不是得找个地方搬出去?虽说人家不会赶自己走,可是那王青相始终在她心中是根刺。

    虽然这位堂堂藩王亲口说了要娶苏家的女儿,可这个年代三妻四妾的也分属正常,自己虽然不可能会接受男人,可是天天面对面看着也尴尬不是?

第二百三十四章:神女无心

    经过这件事情之后,任青每次有空了便去王府外面到处找空宅子,没有多久便找了好几件,都是在城头战死的将士家属们贱卖的,钱这个东西是任青到这个世界上挣来的第一桶金,这东西就是她修行还没成的时候就不愁花,何况是现在?

    她用往日三倍有余的价钱买了几栋宅子后便向王青相请辞,后者似乎对任青的举动早就有所预料,只是客气了几句以来常来玩之类的话,然后又给了任青一份喜帖。

    任青看着手中精致的喜帖,不禁有些惊讶,虽说两家的结合是处于利益的趋势,可是南关才刚刚战死过许多战士便又要置办这种喜事,多少有些过急了。

    “具体先定在三个月后,看到时候情况在说,这是我练手写的几分,你马上要出府了,就先给你一份。”

    镇南王这三个字所代表的权势背后,同样也负担着同等重量的责任,从南关治理的角度来说,民众如今正需要安抚和发展,王青相有意将自己这份大婚办成与民同庆的盛景,以此来安定民心团结,反正那苏万城家有的是钱,半起来也不差那点。

    两人又随意捡了些没有营养的话讲了一会儿,任青便正式与王青相告辞了,后者由始至终都是一副平淡如水的样子,唯有在任青跨过房门的时候有些欲言又止,不过终究没有说出什么,只是看着任青渐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片刻之后神色如常的开始批阅手中的文书,何春秋虽然政事精熟老练,可毕竟年事已高,不说能在这个位置上再坐几年,单就从王青相以后漫长的网页生涯来说,处理政务这一关他便妥妥的要好好学。

    任青搬出王府后便在寻常的民居住下了,每日除了修行,偶尔的也会带些东西去四下的看看自己守下来的那二十四个女婴,前天还收到了一封来自江神宫的传信,上面是宫中下人们推举着那位扫地的老妇人写的,上面说了些中原战况的激烈。

    大梁境内的起义军数不胜数,朝廷大军已经渐渐由攻转守推举精度,余下国土有许多都已经失陷,据说若非江湖有这么一条旷阔千里的沧澜江相护,怕最终也是会陷于敌手的,据说就连江对面的将这都被起义军攻下了。

    心中大体无碍,可是只有大小猫两三只的江神宫无不不期盼在如此乱世下能够有个主心骨,都想着任青能回来主持大局,安定人心,可是她在南关也走不开,江户经过两任总督的励精图治,其实力应该远胜过其他地区,而且因为有江神照顾,所以风调雨顺常年丰收,衣饰充足的缘故,官民之间的矛盾并不似其他地区那么的尖锐,加上有千里沧澜江这道天然屏障,使得江户便如昔年那三分天下的江东一般,完完全全的退守有余。

    任青便会心好生的安慰了一番他们,指定了宫中财物拥堵全权由那位扫地的老妇人打理,暂代江神宫主之位。

    宫中如今的那些人都是任青遣散武艺弟子之后,从四处召来无依无靠的人,无论任青会不会去他们都是不会走的,何况那个老妇人手段非凡,若论管理恐怕自己拍马都不及,把江神宫交给她来管理,任青是放一百八十个心。

    任青写完信后并未直接的交给送信人,江湖距此近千里,安稳的年代里这千里路途尚且不好走,何况又时逢乱世的当下?

    那名送信之人也是武道修行众人,为任青送信多半也不是为了银子,而是指望着这位堂堂天下第一人能指点自己几句,这样的年经历,习武修行明显是比读书更加好混的,同时也更容易存活一点。

    任青搬出王府的这段时间里也有不少的军方年轻将领拎着礼物上门请教的,还有甚者干脆就将自己奉为了老师,请求指点修行中的关隘,任青虽然不是那种好为人师的性子,却也没有拒绝,凭她突进的道行确实当得起老师的成为,指点起那送信之人也是轻车熟路,让那人深感不虚此行,他在任青府上住了三日方才依依不舍的与任青告辞离去,临行之前他试探的说了一句“老师多保重身体”,却见任青并为反驳,心中喜不自胜,向着以后出门在外也能自称是随老师任青修行过的弟子了,喜笑颜开的便走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王青相得知了诸将跑去她哪里请教修行的事情,干脆便给任青封了一个总教头的闲职,任青本来闲着也没什么事情,索性便接了下来,每天除了正常的休息外也开始往军营跑了,只是她不让别人叫自己总教头,反而自封了一个教官,因为那三个字任青总是能联想起某位绿帽子好汉,实在是别扭。

    之所以大家这么喜欢找任青请教修行中的问题,一来是她在外如雷贯耳的名声,二来也是南关城的那两次出手,虽然这场战斗任青由始至终只出过两次手,可无论是御剑万千斩杀松布,还是起剑阵封杀贺兰敌,每一次都是惊天动地的神人气象,所以任青尽管以女子之身来担任全军教官,不仅没有人敢出面挑战不服,反而无数人都拍手叫好,军中用剑之风一时风靡,倒是叫王青相都没有想到。

    如此有条不紊的过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城中开始就王青相成亲一时开始了忙活,街上行走的人们仿佛也没被这喜气感染了,脸上不仅多了一丝祝福的笑容。

    这一天苏万城带着一支堪比正规军的护卫队浩浩荡荡的来到了南关,为了以示诚信隆重,王青相把军方几位头面人物都请来相迎,给足了这位富商的面子,其中任青也在“头面人物”里头,鬼知道他们是怎么把自己这个闲职人物算进去的。

    眼见这苏万城身后规模庞大的队伍中武器甲胄俱都是当世最顶尖的水平,这人手质量如何且不去说,单就这武器装备便足以叫人侧目了。

    与任青站得比较近的何春秋,低声在任青身边笑道:

    “这苏万城在西北两地被当地穷苦人吹捧成了财神爷,其实也不难逃过商人脾性,喜欢张扬炫耀,特别是在王爷这等尊荣人物面前,更怕失了面子被瞧不起。”

    王青相与苏万城在前数落又不是亲热的交谈,前者迎接的阵仗早就叫有心显摆的苏万城心怀大慰,他见王青相说话谈吐不似传闻中的那么不堪,反而落落大方,有礼有节,对待自己更没有因为身份而忧所轻视,心中便对这个未来女婿感到了十分的满意,言语也越发的亲热了起来。

    任青隔远在人群中见到了那位府上的嫡女,虽然带着面纱,可单从那眉眼便可见出几分不一样的绝色风情,加上一副大家闺秀的气质做派,果然叫人一见之下顿生怜惜,任青当下便对和吹球的话表示出十分的不赞同:

    “可怜天下父母亲,我想苏万城能做到今天的这个位置肯定是有着其过人之处的,她这么粗浅的显摆恐怕也是为了生怕日后女儿到了王府会受到什么委屈,故意为之让你们瞧瞧他娘家人的实力罢了。”

    “想不到任教官如此年纪,居然能有这份老成的见解,佩服佩服。”

    何春秋一副老神在在的称赞着,却叫任青感到有些怪异,这个老人家年逾六十,对人情世事可谓洞若观火,这点东西那有可能会看不出来的?难不成他是在试探自己对王青相的深意?

    想到这里,任青立即往外面无表情的迈出了一步,离何春秋站的远了几分,后者察觉到了任青的动作微微摇头叹息,却也没有说什么。

    在他看来任青与王青相两人未尝就不是天作之合,看着他们两个人站在一起的时候,老人时常会有一种见到了昔年的老王爷与王妃的错觉,就想着能不能撮合他们一番,可奈何襄王有梦,神女无心,青相阿,老师也帮不了你。

    众人相互介绍了一番,连那位知书达理的苏家长女苏玉清也取了面纱上前见礼,可能是父女两人都对王青相的表现比较满意心动的缘故吧。

    众人这边开始安排过府饮宴,苏万城走在街道上看着两侧侍立的精悍士卒与自发前来欢迎的百姓,只觉得他们这种规格待遇的出行,简直堪比得上堂堂天子的御驾程度了,想到这里对王青相不禁又多了几分亲热。

请假

    手术恢复要七天,今天第三天,天天要去换纱布和物理治疗,难受的要死,很抱歉更新不能保证了,不过六月应该可以完本吧。

第二百三十五章:大小狐狸

    华夏历来都喜欢把事情放到饭桌上解决,不管是什么样的恩怨情仇都能在酒桌上得到很好的明确,而苏万城的这次到来,王府请客也正是重头戏,乃是连日来府中上下都位置操办准备的。

    过府开宴不过片刻时间,膝下席间就已经热闹了起来,虽然乱糟糟的一片杂声,可是人处于其中却很容易受到感染,会情不自禁的加入到里面,即便是纵横商海多年的苏万城也在这等镇长下多饮了几杯,胖胖的脸上浮起了一抹红晕。

    在南关最富盛名的酒便要数那造价低昂,性质饮口如烈火的同盛金了,历来边关沙场的酒都是最烈的,而同盛金更是烈酒中的烈酒,分上下两品。

    下品酿制无甚喜气的,而商品的酒任青喝起来已经有了前世那种白酒的味道了,看来应该是用了某种类似蒸馏的秘法才能将酒液提纯至此。

    这一场接风宴按说应该简单一点吃个饭,互相了解一下表示个关怀和维稳便是了,可南关军人久与草原交战,不知觉中也都染上了与中原地区行事风格不太相同的套路。

    就拿着喝酒来会所,如果不喝还好,但是你要胆敢不让老子喝够,那就是瞧不起老子!

    可怜苏万城一个纵横四方的大商人,在王青相的高帽子手段追捧下心情也微有失据,加上不曾料定上品同盛金的烈性,仅是区区几个敬酒过场便已经感到了力有不支,面对四面八方无数张热情飞扬的脸庞,苏万城固然是有一百种办法说辞来巧妙周旋着不喝,可奈何南关的军人就是认死理儿,以往老王爷在时敬酒都没有过推辞,简直就是酒桌版的秀才遇见兵。

    最后还是王青相见苏万城确实酒意上涌,便上前来替这位未来岳丈大人喝,其实到了他们这种身份的高官和商人,有些事情已经不是喝酒能够谈妥的,最重要的还是实力,所以不用奇怪一个纵横商海的大商人为什么酒量会如此差劲。

    王青相功力高强,气机一瞬便能蒸发无数体内淤积的酒精,对众将的敬酒来者不拒,杯来就干,这等本事以往他藏拙的时候并没有显露过,今日这一手立刻变成了全场的焦点,只是随着越来越强烈的攻势,王青相也渐渐的开始撑不住了。

    一品法相的圆满境界,号称一气八百里,凭王青相的气机运转,蒸发分解酒液的速度已经开始跟不上饮用的速度了,眼看着他醉意朦胧的却仍自在原地强撑,任青就分外的不理解,他这是图什么?

    以他镇南王的身份如果想要交好苏万城这位财神爷,那手段可多了去了,何必要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手段呢?

    似是看出任青的不解,何春秋屈指轻轻扣了扣桌面将她的目光引来,低声解惑道:

    “青相这些年来为求自保,可是做了不少掩人耳目的荒唐事儿,就说他与老王爷的这群旧部下吧,关系并不似外人看起来的那么融洽娴熟,他之所以能够顺利的继承大位,很大一部分是老王爷多年经营,一小半是老夫在军方这些年略微有些薄名,以后他的路还长着呢,席间不推酒是老王爷在位的时候不成文的规矩,今天他这么干也是表现出足够的诚意,不管能不能挺得住诸将的围攻,这人心多少也能受用一些。”

    经过何春秋的指点之后,任青再看他们之间的互相敬酒便有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意味,有些似是而非,她不禁想到前世某部人尽皆知的小说中,一个帮会的帮主在承袭大位的时候要受一遍全帮上下人的口水,两者都还挺像的。

    可是人力有时穷,而席间的酒水却是源源不断的,任青亲眼看着成车的酒水被依次的拉到席间开坛斟满,王青相的脸色也由白转红,眼神中带有了几分酩酊。

    上辈子任青那方酒桌上时常流传着一句话,那就是上脸的人能喝,其实不然,那只是无良酒友的劝酒说辞,因为脸红是因为人体分解不了酒精的缘故,根本就不是什么能喝,就如眼下王青相这般脸红的,便是因为体内气机将尽,在连绵汹涌的敬酒攻势下的驱散酒精作用越来越小,恐怕醉倒就在顷刻。

    眼看王青相便要在诸将面前功亏一篑了,任青心中也有些不忍,气机驱散酒精的手段,只有道行达到上三品之后方才有可能实现,数遍全场席间兵书战阵上的高手无数,却唯独没有任青这等武道风流之人,若要以气机长短来定论谁能喝的话,那么自斩天人修为,有着寻常一品许多不曾触及过警戒的任青无疑将会是天人境之下拼酒第一人,在场所有人加起来怕是都不够自己打的!

    此情此景,任青再不出手更待何时?

    可就在任青正要出手的时候,眼角无意中发现到了何春秋轻轻抿动了几分嘴角,好像是在忍笑的样子,任青所有的义气冲动顿时全都僵在了那里,心中本能的绝对有些不对劲。

    何春秋那只老狐狸为什么要对自己讲这些?任青狐疑的回头打量那个阴谋满腹的老头头子,后者面色如常的呵呵一笑,而先前在任青眼中摇摇晃晃拼酒的王青相,也在这种不胜酒力的状态下像个不倒翁一样,看起来好像马上要醉倒了,可实际上他这个样子已经很久了!

    骂的,两只大小狐狸,居然想出这种法子来晃点自己!

    任青沉了沉脸色,一声不吭的坐在原处,冷眼瞧着王青相的表演。

    虽说替他上去喝酒也没有什么,可是如果认真计较的话,一来做出如此维护动作的任青难免会在别人眼中与王青相关系就会显得较为暧昧,一来自己向来对王青相敬而远之,这番主动也算是一个机会,上辈子任青听说过什么钓妹子的说法,可不就是眼下这种情况吗?!

    任青皮笑肉不笑的开始跟何春秋那只老狐狸敬酒,后者见到阴谋被识破只得苦笑着和任青碰杯,对这种情况老人早就有所准备,就湖中全是绵软酒力的春江潮,而且还是兑了水的。

    可就算如此,也被任青给灌了个肚皮浑圆,连连的告饶求情,终于被任青放过了一马。

第二百三十六章:红蟒服入南关

    酒宴最后尽欢而散,苏万城扶着大醉的王青相说了好久的话,心中有种被南关喝酒的架势给吓住的惊魂未定,也有对未来女婿的感动莫名,总之饮宴接风这一块算是过去了。

    其实对于何春秋与王青相的那点心思,任青本想好好整治他们一下的,可是又转念想到了些许别的事情,于是便轻轻放过了。

    常言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再霸道蛮横还能管得了别人喜欢谁吗?双方都是聪明人,有时候话不说尽是为彼此留有面子,好日后相见。

    相信经此之后,起码何春秋会绝了那方面的心思,这就够了。

    也许是任青的无动于衷使得王青相有些失落,一直以来摇摇欲坠的醉态在最后十分终于是真的醉了,笑嘻嘻的与苏万城手拉手的站在一起聊天,也不知道对这位未来岳父大人的语重心长听进去了多少。

    此次饮宴过后,王青相在许多年轻豪杰的将士们当中树立了一个很好的印象,其实对于新继任的镇南王那些个负面评价,大多是不满王青相游戏人间二十年却仍能坐在王位上指挥他们,而经过南关城一战,在城头浴血奋战乃至在最后关头断了一条手臂的王青相,在大家心中的形象已经树立起来了,虽然仍有些骂骂咧咧的不满,可人们却已经渐渐把他摆到了昔日心中与老王爷一般无二的位置。

    而这次拼酒更是拉近了不少人的关系,不过数日间王青相的海量便成为了南关城中百姓们津津乐道的一件事。

    与之同样为百姓们议论的则是不久之后的镇南王大婚了,有了豪商苏万城的大力支持,这场婚礼的盛况之隆重怕是在很多年后都会被人们记忆犹新,历经大战的南关城上下一时间被这场举城而办的喜庆氛围所感染,做为婚事女方的苏玉清也是每日笑语妍妍,为自己即将嫁与一位权柄极重的藩王而感到欢喜。

    不能说她是趋炎附势,这世间又有哪个女子不希望将来自己嫁的夫君是位盖世英雄,一方人杰呢?只是人之常情罢了。

    苏玉清在南关城这段时间以来,在父亲苏万城的默许或是撮合之下,王青相数次相邀探望,期间两人还以踏青为名义在外过夜,当然是男女分居而睡,事后苏万城还单独问过女儿,那王青相可有越礼之举,得到的确实女儿娇羞的不曾二字,让老父亲欣慰又担心。

    苏万城欣慰于浪荡名声在外的王青相对自己国色天香的女儿仍能守礼克制,同样也不免担心于这种守礼克制会不会是王青相不喜欢女儿的一种表现,一个纵横商海的大商人,一时间患得患失的,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随着婚期的将近,王青相与苏玉清也因礼制问题而开始避而不见,如此状况一直持续到成婚的那一天,刚刚尝到爱情甜蜜的苏玉清自是度日如年,天天都在盼着那天能早点过来。

    一切都在如预期的那样进行着,任青每日过的也平平常常,按部就班的照看着那些疑似惜福转生的女婴,时至今日这些小家伙也不到一岁而已,根本就看不出什么,只是任青平日除了在军部教人修行之外就没有别的事干了。

    自从她在南关明晓了天妒寒意之后自斩天人境道行以求自保之后,在之后的日子里从来都没有在打坐师徒恢复修为,因为凭着体内的青龙之力和手中的大圣遗音的加持,任青不是天人胜似天人,天下第一人的名头依旧稳坐不倒。

    这几天最让任青惊喜的便是她选定的惜福转生的那一批女婴当中,有一家姓周的孩子早慧聪颖,不到一岁便跟父母学会了叫人,还有一家姓陈的孩子,在抓周的时候什么都不选,唯独选取了一根不起眼的玉笛。

    陈家在南关时代为官,也算有些影响力,孩子抓周那天更是以师礼请到任青前去观礼,陈家姑娘亲手抓着玉笛咯咯欢笑挥舞之时,任青就在一旁看着,心情颇为激动,将孩子抱在怀中好一会儿方才依依不舍的又放了下去。

    虽然凭此并不足以断定她便是惜福的转世之身,可这样的场景总算是给平静的生活带来了一份难能可贵的希望,自此以后任青便三天两头的天天去往陈府看望那女婴,喜爱之情溢于言表,使得坊间开始有传闻,说那陈员外用了什么了不得的宝物送给任青,换取自家孩子的平步青云。

    对此种无聊的说法任青嗤之以鼻,相信很多与任青有过接触的人都不会相信这等无稽的传闻,因为到了任青这等得了大长生的天人高手眼中(世人以为的,他们不知道任青自斩修为的事情。),凡间俗物都很难入眼,更别提以这种方式来博取前程了。

    忽然有士兵过来传讯说王府中有事传唤,任青问过那人因何事传唤,得来的却只是不知二字,心中不由得就此浮想联翩。

    因为任青身份与寻常将领大为不同,她既无领兵作战之能,也没有直系手下可供驱使,那么传召自己帮忙怕就是和武力有关了。

    满心猜测的任青上了门后才发现,原来王府召唤的官员不知自己一个,几乎当日参与苏万城接风饮宴的官员都过来了。

    大家入得议事大堂之中,因为人数太多能够落座的无不是上了年纪的南关老人,本来任青也想站在一边的,却架不住众人客气的推让,齐齐的将她请至了何春秋下首的位置。

    入座之后任青正想要问下何春秋知不知道是什么事,耳边忽然有数道轻盈的脚步声响起,应当是王青相到了。

    当下任青正坐不动的等着主人宣布。

    随着王青相的如常,任青赫然发现与之同来的居然还有那位镇守京都十八城的白眉小太监,三德!

    此人接了鱼九阳的衣钵,以诡异莫测的天魔法相成为了皇城的守护神,历来是不来开皇帝身边半步的,记得任青来南关之前,景文帝李恒曾亲自送剑,劝任青出山相助时,这个小太监便跟在身边。

    难道是中原有变?李恒出事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先帝随侍,米大奇

    “百忙之中还叫来诸位,实在是不好意思,但是事关重大,我虽为镇南王总领南关之事,却也不好就此决断,便请三德公公与诸位分说清楚,再做决定吧。”

    王青相宏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后,便伸手虚引着一身红色蟒服的小太监三德上前来说明事由,后者也不怯场,淡然又坚决的上前来四下拱了拱手,然后便用他那略显阴柔的嗓音缓缓道:

    “诸位将军有礼,鄙人不才,添为皇城守备监大太监,名号三德。今日驾临南关乃是奉圣谕前来请求援兵,与我一道回京,护卫京都皇城!”

    三德的第一段话落下,在场中引起了很大的一阵热议,彼时他们也都听说过中原的乱相,只是那时南关城大军压境无暇顾及,即便是在折损兵力大半的惨胜之后,难关城中如今拥有的兵马数量在大梁仍是排名前几的拥兵重地,可是南关城地理位置特殊,一旦动用兵力南下救援,整个南方都要面临着草原铁蹄的眼中威胁,如此一来事情便成了进退两难的困局,怪不得王青相要把大家都叫起来一起商议决断。

    原来自那日景文帝李恒造访江神宫之后,他便亲率朝廷的讨贼大军四处平息叛乱,刚开始还算顺利,在全军上下齐心协力下好几个声势浩大的反贼都被扑灭了,谁知此举引起了天下起于反贼的惶恐,他们面对朝廷大军对征讨下不在各自为战,他们反而紧紧的抱团在一起,终于在半个月前联手打败了李恒征讨多时的疲劳大军。

    至此,中原地区再无可用之兵,景文帝李恒只得一路败退回京都皇城,三德便是在那时远赴南关前来请援的,南关子弟虽然历来对于这高高在上的京都城颇有怨言,可毕竟是立朝两百多年的大梁,有些思想和东西是根深蒂固无法取代的,一时间众人就去与不去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三德眼见南关众将的一片拳拳护国之心,不由得心中快慰,他运转气机,一面说一面作势要从胸口夹层中掏出圣旨:

    “诸位都是国之栋梁,如今大梁安危皆在于诸位一念之间,万万不可错失此等护国良机,鄙人这里还有一份陛下的亲手书写的血书一份,恳请诸位出手相助,护我大梁二百三十六年国诈!”

    白眉的年轻太监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大堂之中,将那份学术高高举起,然后便开始一声不吭的跪地磕头,本来凭他的修为就是把这满堂的石板磕碎了也不见得能有一丝的损伤,可是此刻仅仅两三个头磕下去,小太监的额前已经显现出了一片触目惊心的深紫,不过片刻功夫便鲜血淋漓的流的整张脸都是。

    在场武将都是性情中人,眼见小太监忠贞倔强很对胃口,当下便有五六个人山情歌i安想要将之扶起,就连任青一时心中都不忍这个人在磕下去,可是临要出手组织的时候却忽然发现一直坐在自己上首的何春秋似乎有些过分安静了,本来这种决策时谋主应该做的事情,可是整件事情由始至终他却只是坐在那里一句话也没有说,莫非这其中有什么隐情?

    任青侧倚扶手,悄悄望了一眼王青相,这位年轻王爷虽然在接任王伟之后又渡过了战争,性子已经变得沉稳了许多,可到底比不上老谋深算的何春秋那般稳如泰山,只见他不时的转脸望一下门口,仿佛是在等什么人,对于堂中的热闹场景并不如何关心。

    见此,任青干脆也放下了那点心思,完全以局外人的视角来当个围观路人,就在众人的观点开始向着“救援京都”的方向发生倾斜的时候,堂中只听到一声如雷的大吼声,一下子盖过了所有的议论,好几名功力低微的受不了这声爆喝,双耳中嗡嗡作响了好久什么都听不见,就连何春秋都差点从椅子上栽倒,然后就见人群中缓缓走出一位略胖的老年人,这个人一出来王青相明显就轻松了不少,任青以此便可知,这个老人怕就是今天的主角了。

    “满口胡言!”

    老人一头灰白的长发扎在了脑后,面白无须,肌肤略显苍白,面容看起来平平无奇,略显肥胖的身子却在老人的愤怒下走出了几分逼人的气势。

    任青看着有几分面善眼熟,想了半天方才意识到,这厮不就是先帝神皇帝身边随侍的老太监,米大奇吗!

    米大奇算是先帝身边的老人了,当日在太和殿中任青与狄戎王子苦战之时,他曾往返宫城为自己取来大圣遗音相助,也是与任青有着几分善缘,只是此人自从景文帝上位登基之后便失踪了,有人说李恒得位不正,其中猫腻干系这个老太监一清二楚,所以他生怕先帝的老臣在朝中搬弄是非,于是米大奇便被暗中杀害了,不曾想这老家伙一直隐居在南关做起了富家翁。

    米大奇乃是先帝神宗在位时,宫中权柄最重的太监,唯有昔年全盛之时的鱼九阳可以一较风头,故而这一发怒之下官威深重压得堂中诸多将领心中不快之余,却也张眼的没有跳出来指责呵斥,任由他这么龙行虎步的走到了堂中三德太监的身边。

    米大奇一路走到三德身便只是,脸色已经从怒气冲冲转而变成了不可度测的冷漠,他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磕头不止的三德,开口问道:

    “小子,你认得杂家吗?”

    米大奇的问话使得磕头的三德动作顿止,小太监慢慢的,慢慢的仰起已经满是鲜血的脸,眯着眼睛望向此时对他来说有些过于高大的米大奇,语调透着莫名的冷意:

    “米公公。”

    满堂之中,只有任青的修为道行最高,她分明从三德的语调中那抹冷意里听出了一丝杀意,于是便对下面的事情更加的好奇了。

    米大奇对三德冷然的玉雕不置可否,对着四下微微拱手,朗声道:

    “老朽不才,正是先帝神宗爷身便随侍三十余年的大太监米大奇,今日见了宫中后辈至此求援,心中一时感慨莫名,想起老奴曾受先帝爷抬举,宫中些许不重要的奏折朱批都经过手,对于天下官员的笔记大多认得一二,其中昔年还是肃王的李恒殿下笔锋肆意狂傲,故而印象颇深,三德小公公既然带有他的血书,不妨便拿出来,老夫愿为诸位做个真假鉴定!”

第二百三十八章:惨烈

    米大奇的话在堂中引起了轩然大波,且不说他这隐身多年的身份,单就他刚才那番话中的意思,难不成这身着魔符的三德公公还敢假传圣旨不成?!

    这件事可是非同小可,因为先前也讲过,南关地区位置特殊,为南方整个门户的凭仗,一旦大军南下救援,很有可能会致使草原蛮族的铁蹄肆虐,到时候整个南方怕是都要在战火中凋零。

    三德在这个关头假传圣旨让鼓动大军南下,那么他意欲何为?

    三德跪在地上的身子一动不动,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低着头看着地板,好像那上面有什么吸引他的东西,那封先前拿出来的血书也被他死死的抓在手中,随着发白用力的指节而缓缓破碎。

    “狗东西,见利忘义的白眼狼,胆敢假传圣旨,来自看你就是南蛮的奸细!”

    一名将士率先拍案骂道,大堂中立时骂声一片,几名大汉直接从人群中走出,想要把三德拿下再行拷问,而后者自米大奇说话之后就没有了半点反应,好像是放弃了抵抗束手就擒,没有一句为自己争辩的,叫众人好生不解。

    唯有同为宦官的米大奇能够对三德的这种特殊心思洞察一二,对众人的辱骂呵斥只是轻轻的摇头道:“圣旨虽然未必是真的,但是朝廷大军主力的战败消息多半不会有假,三德小子我问你,这次来南关请援是你一个人的主意吧?”

    三德跪在地上低垂着头默不作声,身上本该艳丽如血的蟒服布满了来时的一身风尘,仿佛在此刻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只剩下疲倦。

    这天下间每朝每代宗师有文臣武将名留青史,被后人称颂歌扬,可是在那漫长的历史中却没几个太监能够做到那一步的,是太监不够忠心吗?不,恰恰反而是他们太过忠心了,忠心的心中只容得下一件事,那就是三德的干爹鱼九阳,在临死前仍旧念念不忘的那四个字。

    镇守皇城!

    自朝廷主力战败之后,由是十二路叛军组成的大军转眼就要杀到京都城了,这种事情便是不懂兵法的三德都能看出来,他不止一次的进谏陛下去南关求援,但每次都被驳回了,三德只是个小太监,不懂什么民族大义,家国百姓,自打他在朱雀门前认下了鱼九阳为干爹之后,那巍然高耸的皇城十八门便是三德心中不可侵犯的家园。

    他要守住,哪怕骂声一片,死后下十八层地狱也在所不惜!

    看似无力跪坐在石板上的瘦弱身子,忽然毫无预兆的当先暴起,全身筋肉在那宽大的蟒服遮蔽下爆发出了可怖的力量,地板自他立身处的一个弹跳而开始向外村村龟裂,天魔气肆意汹涌,三德整个人就如同蛰伏已久的毒蛇,面对敌人在出手的瞬间猛然张开了自己的獠牙,狠毒的咬了过去。

    他这一扑速度之快,攻势之猛,居然连站在他身边不过三四步距离的米大奇都有所反应不及的慢了一拍,眼睁睁看着他义无反顾的扑向端坐人群正中的王青相。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只要挟持了这个镇南王,不愁得不到兵符调动兵马!

    三德的这一动手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就连任青都没有想到,面对整个南关所有高级军中将领,这个不知死活为何物的小太监居然胆敢暴起动手,难道他不知那昔日名声放荡的王青相,如今已经贵为一品法相的宗师人物了吗?

    难道他不知,稳坐天下第一人的剑仙任青便坐在这大堂中吗?

    不,他都知道,这世界总有些事,值得去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拼一把。

    昔年鱼九阳如是,昔年任青也如是。

    大堂中的人们在经过起初一瞬的慌张之后很快就又镇定了下来,原因无他,在见识过任青的天人手段之后,这世间所谓一品的宗师人物想要在南关放肆根本就是一种妄想,因此没有任何一个人去担心王青相的安慰,他们反而睁大了眼睛期待着任青会以何种手段来解决这场闹剧。

    任青不假思索的将手掌覆在长剑之上,在大堂中所有人的期望中,她不负众望的斩出了气势恢宏的浩大一剑,她纵横江湖以来,天下盛传任青出剑剑气神意绝顶当世,如天河浩荡无涯,这一剑同样如天河倾覆,却是稳稳的落在三德扑向王青相的必经之路前,并无半点杀意。

    因为早在任青拔剑的瞬间,大堂中那个不顾一切的少年人袍袖飞扬,身影俨然与昔日死战朱雀门的鱼九阳身影重合在了一起,天崩地裂也敢一肩担起!

    横陈如天河的剑气很快便与鲜红蟒服的三德撞在了一起,让所有人都始料不及,包括连任青都没有想到的是,两人的交手居然一直都是任青在后退!

    这其中自然有任青没有动用全力之故,可是手握大圣遗音的任青便是不用青龙之力,剑气纵横处也可与天人一争长短,如今居然在一个区区一品面前一退再退。

    眼看就要退到王青相身边了,任青便不在留守,堂中浩荡剑气被手中大圣遗音如吸水长鲸般瞬间聚拢在一起,视线中技能看到一线极快的光芒仿佛夺取了天地间的所有光辉,快捷无比的划过了所有的黑暗。

    待到众人视线恢复正常后,便见到任青在距离王青相约莫有六七步的样子,手中长剑直没于那小太监的胸前,待到大家看清楚三德的样子后,纵然是见惯了沙场血战的诸多武将也纷纷感到了不适,同时也释然了三德对上任青,为何能够倔强前行无碍的原因,那都是拿命在拼的啊!

    两条吹落在身侧的手臂,因为硬憾大圣遗音锋芒的缘故,在这短短不过几步却相互碰撞了上千次之后几乎没有剩下什么肉了,两条白森森的骨头大片的从中裸露出来,血液嘀嗒在地上汇成小溪,胸前因剑气入体而绽裂的血肉翻飞,几乎能见到胸膛中跳动的心脏。

第二百三十九章:不知死活的年轻人

    三德此时能够站立在堂中,完全是因为任青那柄不曾拔出的长剑支撑,如此惨烈战况,使得许多本想在骂上几句的将领们一时间沉默下来,对于他们这种上了战场就不知能否有明天的军人来说,对于那种将心念看待的比生命还重的勇士都怀有一种近乎本能的尊敬。

    南关和草原交战的这么多年以来,双方早就结下了血海深仇,可是每当大战过后无论胜负,双方处置敌人尸体的时候都出奇的有默契,都是以军中勇士的规格下葬。

    一直没有说话的王青相忽然从座位上起身,来到任青身边站定,问道:

    “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被问及心愿的年轻人并无回答,反而直勾勾的盯着近在咫尺的王青相,缓慢而又坚定的往前挪了一小步,就是这一小布,使得体内的仅差一分的剑锋划破了脏器,深红近黑的血迹留下,小太监终于撑不住的跌倒下去,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这个小太监也没有留下什么豪言壮语,由始至终都是这么沉默的做着自己的事。

    米大奇心头沉重的俯下身子,对着三德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只是少年能否听到那些话,在没人能知道了。

    三德死后不久,南关城开始有大批的书生士子开始聚拢,他们大多都是从中原地区赶过来的,为的便是能够请求镇南王府调兵上京护卫皇帝,为此而来的读书人越来越多,不过数日的功夫,汇聚在南关请援的读书人已经将王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被困于王府的何春秋时常会望着人群感叹,说这位叫三德的小公公真是个狠人,死后还留了这么一手。

    对这群读书人打不得,也骂不得,当然后面那条原因主要还是性格耿直的南关人骂不过的关系。

    随着围堵静坐的读书人们情绪越来越激动,甚至开始有了强闯王府的举动之后,眼看婚期将近,事态紧急的王青相,不得已从府中拿出了那封神皇帝临终前写给自己的那道圣旨,命人传抄下去分发给那些读书人看。

    其实这道圣旨早在三德上门请援的时候就可以拿出来,王青相之所以摁住不发,是因为他知道三德的血书圣旨是假的,景文帝李恒虽说为人偏激狂傲了一点,但是做为大梁的君主王青相相信他不会如此的分不出轻重,这才请了米大奇当面戳穿他的谎言。

    这道先帝神宗皇帝最后的一道旨意张贴出去的时候,请援围堵的众多读书人们无声沉默了许久,有人质疑这圣旨的真假,继续抨击着南关将士们的铁石心肠,企图道德绑架,也有人眼含热泪的大哭不止,有的摇头叹息颓然而去。

    聚拢在王府外多日的难题就这么消除了,可是王青相却没有一丝的得意高兴,反而望着北方京都的方向怅然若失。

    大婚如期举行,因为有了苏万城的鼎力支持,任青在与民同乐的时候干脆大笔一挥,免了城中百姓们的百年税收,当天夜里整座南关城都成为了不夜城,灯火通明。

    婚宴喜庆的氛围将之前因三德和众多中原读书人所带来的压抑冲的一干二净,有关那些中原战乱的残酷事实,在此时想起变得如梦境般不具真实性,任青这才体会到了昔年大诗人所言的那句“人间能得几回闻”背后的讽刺。

    这等热闹的事情自然是少不了南关军人们的拼酒,因为有王青相先前以一敌众的夸张战绩在前,深知其中差距的将士们自然不会没脑子的去找他灌酒,当然极个别的列外,南关城军营里最不缺的就是不怕死的。

    此次喜宴的主角自然是王青相与苏玉清两位新人无疑,可是任青不施粉黛的角色姿容同样也有着不小的光环加成,这位成名于承平年间的天下第一人,初见之时难免会给人一种谪仙人的飘渺感,可远观而不可亲近,可是随着接触的渐多,大家发现任青似乎也与平常人没什么不同。

    于是也不知是不是正应了那一句酒壮怂人胆的老话,本来任青座位历来都很情景的周边,此时到处都是端着酒碗前来敬酒的将士们,任青扫了几眼还认出几个熟人,大多都是军中被自己指点过修行关隘的年轻将领。

    反正任青气机浑厚,眼前这阵仗看起来夸张吓人,其实再多一倍她也凛然不惧,自然是豪爽的杯来就干,没有半句的推辞。

    任青的豪爽立时引爆了年轻人们的肾上腺素,一个个卯足了劲的开始拼酒,他们自知在武道上不可能胜过这如神魔般强大的人,那索性就用人海战术喝赢她一回,那也是值得往后吹嘘一辈子的光荣战绩啊!

    不远处的何春秋看了一眼这群不知死活的年轻人们,暗自的摇了摇头。

    他虽然不知道这其中气机运转的武道玄机,可那天任青以同盛金对自己的春江潮生生灌得自己差点吐了的事可是记忆犹新,要知道何春秋早年也是个酒鬼,若非晚年注意身体,同盛金也是喝的的,酒量决计不差,可就算这样任青都能面不改色的吧自己差点灌吐了,那是何等的境界?岂会败在一群毛头小子的围攻下?

    围攻任青,轮番敬酒的众多年轻将士们很快就印证了何军师的心中猜想,一个个醉的东倒西歪的,而任青依旧气定神闲的坐在原位,连脸都没红一分,要不是她全身正在散发着浓郁的酒香,大家都几乎要怀疑她是不是喝的水。

    震撼于任青酒量的年轻将士,醉意朦胧的抱着那只海碗躺倒在地上,眼神迷离的道:

    “不可能....这不可能.....”

    因为战况激烈,宴席方才进行到了一般,任青周边到处都是空酒瓶和醉倒的“尸体”,场面巍然壮观,甚至在许多年后,有画家凭着世人相传的各种版本里,凭想象虚构出了一副仙子饮酒图,百年之后有关于任青的传说故事早已模糊,后来甚至有好酒中人将任青奉为万杯不醉的酒仙,流传甚广。

第二百四十章:镇南王(加更)

    也许是这次拼酒有些夸张了,无论是地上摆空的酒坛还是倒在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都是抓人眼球的东西,任青坐在那里待的很不自在,干脆就提前离了席,出王府的时候她忽然又不太想回到那个空无一人的小院,索性又回去顺了一壶何春秋珍藏的春江潮,就近的找了处高楼躺在顶上小口小口的喝着。

    明月清冷如水,将屋顶各处照的纤毫毕现,不远处下方热闹的喜宴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隐约还能听到何春秋气急败坏的痛斥偷酒贼的声音。

    也不知是不是伸出异界的缘故,每晚夜色降临,任青都会发现此界的月亮格外的大,上辈子那个时代的故人形容月亮为银盘,而这个世界的月亮则足足有车轮那么大,就连月球表面的环形山脉都几乎可以望见。

    任青在这个世界过了这么多年,早就习以为常,只是偶尔不经意的抬头还是会被它惊艳到,今夜肚子在这屋顶上饮酒更是勾起了她心底深藏的思念,她想起京都青衣楼的时候一样是在一个如水月光的夜晚里,她与惜福裹着同一张被子在园子里向一位着取暖,脸上不由得露出几分追忆的傻笑。

    在席间饮下千杯万杯同盛金也没有半点醉意的任青,此时躺在屋顶上只喝了一小壶的绵软的春江潮便已经大醉酩酊,她本身的酒量其实只能算作一般,不用气机化解可能比正常人的酒量还要不如,酒力绵软的春江潮正和自己的为骷髅,于是便放任喝了个醉。

    枕着空了的酒壶,任青眼花耳热的长吟道:“明月几日有.....”

    “啪啪啪,好诗好诗!”

    “.........”

    任青一阵子的无语。

    就算再怎么流传千古的诗词,刚刚也才不过说出来不到一句是不可能被人看出不凡,更别谈得上赞叹了,任青哭笑不得的转头看向不知何时也上了屋顶的王青相,不止是他拙劣的马匹,还因为他先前鼓掌声都是用嘴说出来的,要不然少了一条胳膊的他又如何能够鼓掌?自己扇自己吗?

    王青相一身的大红的新郎喜服,看起来极为精神,只是一条一宿空荡荡的随风而摆,给这位卖相不俗的年轻网页折了不少的分,念及这条手臂还是为了自己丢的,任青难免会在心中生出几分愧意,她这个人不喜欢欠别人,也不喜欢动不动就说谢谢,因为她是个务实的人,与其口头上道谢感激,还不如在他军营里多教几个高手助他镇守南关。

    “新郎官不在下面好好待着,上来和我喝西北风干什么?”

    醉酒的任青比平时随意了许多,打趣也是张口就来,然后就见打趣的新郎官小心的走到她身边蹲坐了下来,叹道:

    “心里烦啊,犹豫啊,担心啊,乱七八糟的纠在一起,实在没心情,来你这里躲个清静。”

    任青闻言奇道:“有什么可烦的?那群围堵王府的热血青年不是都退了吗?你这镇南王做的稳稳当当的,哪里来的那么多不安?”

    说起来任青对那封号称是先帝最后的一道圣旨里,写的是什么东西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内容才能将那群热血激昂的读书人全不劝退的?

    难不成神宗皇帝神机妙算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提前写好的圣旨?就算是这样怕是圣旨拿出来也没有人信吧?

    就在任青正自浮想联翩的时候,王青相已经从怀中掏出了一份圣旨的手抄版本递了过去,脸上在笑,眼中却有忧思:

    “二爷,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其实我王某人当真是对这大梁爱惨了的忠义人士,在接任这个王位之前,我爹给我铺好了退路,一辈子当个富家翁也能过得去,可是我偏偏就挑了镇南王的路走,断了一臂没有什么,将来哪怕死在沙场也没的所谓,谁教咱是王家的种,身系背后百万平民百姓死活呢?”

    任青听着王青相的感慨和嗦,好奇的接过那封受潮版的圣旨,才刚刚展开一片纸角的时候,忽然又听到王青相无比怅然的叹了一声:

    “我大梁一朝二百三十四年,自太祖开朝至承平,不和亲不纳贡,京都巍然十八城号称天下第一关,文武共风流,可是过了今天也不知还有没有以后了。”

    昔年王青相还是世子的时候,他曾在一年冬天入京随管家一道祭祖,其实是在王屿涛的授意下与当朝的神宗皇帝打个招呼:你的南关江山以后要指望这个小子了!

    谁知局势大乱,景文帝李恒登位,神宗皇帝在死前曾给米大奇写有最后一道遗诏,言明有朝一日若继承王位便大开来看,若决意远退庙堂不看也罢,那道圣旨正是如今任青手中正在徐徐展开的这一封,任青将它完全展开后,看到上面只有简短的几句话。

    “中原但有不测风云,南关军队切勿北上勤王,当断然封闭通道,不使中原乱局波及南天。”

    灯火通明的镇南王府到处都是一片婚宴喜色模样,只有一处偏僻安静的小院子肃静的有些压抑,当日在王府议事大堂中,亲口叫破了三德求援计划的米大奇一身丧服,抱着先帝临终前的那份遗诏痛哭流涕。

    神宗死后八年,几经大肆征伐的大梁终于大乱,陈驰带领着十二路义军共计二十三万人攻至京都城,景文帝李恒不顾老臣劝谏,执意留在皇城血战,私下又派遣心腹将太后太子秘密送出宫去,而后他提刀入后宫,杀尽诸多妃嫔之后命宫城上至文武大臣,下至官员太监尽皆可以自行去留,待到第二日黄昏时分,除了秘密送出宫城的一众心腹之外,肯留在皇城的人手已经不足三千。

    景文帝便以这三千人借十八门之险据而守之,在无兵无粮的情况下,在二十余万义军的疯狂攻势下,雄绝天下的皇城十八门终于在第八十二天被攻破。

    陈驰带领义军将士们在宫中搜寻良久,最后在祖祠之中找到了已经自尽身亡的景文帝李恒尸体。

    李恒的尸体正对着祖宗牌位,跪坐而死,身前有以血书就的一封绝命诗,被陈驰命手下乱刀劈烂,可是内容仍是不胫而走。

第二百四十一章:气机溃散

    在广阔的沧澜江面上,有一艘极为壮阔的战船乘风破浪的在江面行驶,船头位置有精悍的兵甲将士林立,当中有一位气度雍容的中年妇人,正望着江水默默垂泪。

    年仅六岁的李继业拿着御用的宫廷丝棉,上前奶声奶气的安慰:“太后,孙儿自出宫后日日都有努力念书,连太傅大人都夸孙儿进步快,您不要哭了!”

    中年妇人连忙抹干净了脸上的泪水,点头强笑:“我的孙儿长大了,以后一定会成为大梁中兴的好君主!”

    得了祖母夸奖的太子李继业却全然没有一丝喜色,反而问道:

    “太后,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为何父皇不过来?”

    太后闻言眼圈一红,差点又落下泪来,她摸着孙儿李继业的小脑袋:

    “孩子,你父皇是大梁的君主,也是你的父亲,所以他要去做一件君主,父亲应该做的事情,这样我们才能平安的躲过哪些反贼的追杀。”

    “那是什么事情?还有还有,太后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呀?又是走陆路又是走水路的....”

    年幼的李继业这番不知世事的发问还没说完,身后不知何时已经来了一名儒雅的老年官员,正对着闲话家常的太后与太子躬身行礼道:

    “老臣见过太后,太子殿下。”

    太后淡淡的点点头,忽然道:“这一路风云坎坷,多亏了陆相从旁照顾,日后业儿的江山还要请陆相多多费心才是。”

    本已经告老的陆元庭闻言心中不是滋味,但对于太后的信重还是非常感激的,郑重的行了一礼后便退居一旁听候差遣。

    年幼的李继业听到江户二字时双眼一亮,悄声的问祖母道:

    “太后,江户可是那位剑仙亲手斩龙之地?”

    天家皇族历来以龙自诩,对斩龙一说多少还是有所忌讳的,听到李继业这么说话的太后几乎就想要发怒,可是看着孩子那双天真的双眼却又将重话咽下了,转而对李继业道:

    “业儿,今天祖母教你一首诗,旁的学习都先放下,这首诗你一定要好好的记住,记一辈子,知道吗?”

    李继业见祖母太后说的郑重其事,立刻点头奶声奶气的承诺:“孙儿定会谨记祖母教诲,一辈子都不忘!”

    候在一旁的陆元庭闻言立即便红了眼眶,连带着周边几位侍立的衣甲将士也都感到心酸不已,纷纷在心中暗道:

    “我大梁的万里江山,何时竟成了这个样子?”

    太后注目辽阔的沧澜江水,一字一句的将景文帝李恒的那首绝命诗诵出:

    “八十日领兵效忠,表太祖十六朝人物。

    三千人同心死意,留大梁八百里江山。”

    大船靠岸,江户总督张福功携文武官员跪地山呼:“微臣江户总督张福功,恭迎太后,太子殿下圣驾!”

    群臣见礼之后,张福功递上江户生民地产等诸多账册请太后过目,后者随意翻阅时,无意看到册中所写的整地八百里的字样时泪流不止。

    弘治八年末,逃亡于江户大梁皇室推举太子李继业为帝,改宣年号为神武,弘治一朝仅过八年便宣告覆灭,于江户重新立国的神武朝以后史称西梁。

    南关城明月高悬,屋顶上的任青上前在王青相颓然的后背轻轻拍了拍:

    “前朝大奉与今日的大梁共计五百多年,君主臣子换了无数名字,时移事也易,可是你何曾见过南关城被草原上的外族人夺去过?你身为镇南王,守护城后百万众百姓生死,把忠心与目光着眼于一国太过小气了,你要记住镇南王不是大梁的镇南王,而是汉人的镇南王,国破山河在啊。”

    王青相被任青的这一番话给生生震撼在了原地,一时间对故国的伤感也淡了许多,他看着如仙子御风而下屋檐的任青潇洒的背影,忽然意识到这个自己一直以来仰慕的女子居然怀抱有这么深刻的想法和观点,自己在这人间富贵场上浸染了一生,到头来却是她眼中的一个“太小气”,于是就这一瞬间,王青相在心中对任青的那点执着感悄然化散,因为他认识到两人间的差距不仅体现在武道修行上,还有人生三观都有着天差地别的距离,他们并不如世人眼中的那么般配。

    “回去,好好对老婆,好好当镇南王。”

    任青头也不回的淡然将声音送到王青相的耳边,后者看着她轻快的脚步很快就着夜色消失在王府大门之后,开始在心中无比的羡慕那个叫做惜福的平凡丫头。

    王府大婚之后,有关于南关城政事方面开始在苏万城强大的财力支持下步入正规,相信假以时日,未来南关会比之前的带甲三十万鼎盛时期还要强大。

    王青相与苏玉清两人婚后恩爱相敬,成为南关羡煞一时的神仙眷侣,为此任青每次看到断臂的王青相和自家媳妇腻歪的时候,总是不其然的想到前世的某著名武侠电视剧。

    转眼又是数月过去,这天中午任青正在抱着陈家的小姑娘在逗弄的时候,忽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感袭上脑海,出于下意识的反应,任青直接将不足周岁的女婴抱入怀中,突如其来的大力弄疼了女婴娇嫩的身子,哭声从怀中散开,可是任青却僵着身子如临大敌的没有稍动一下,任凭怀中的女婴折腾哭喊也没有半点反应。

    “仙...仙师,发生什么事了?小孩子不懂事,有什么得罪的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一旁一直笑呵呵看着的陈氏夫妇见到任青面色大变的将孩子揽在怀中,以为自家孩子是犯了仙师的什么忌讳,于是便颤颤兢兢的上前求饶。

    可是他们哪里知道,任青突如其来的不适根本就不是因为女婴如何,反而是另有原因。

    克制着自己的不适感,任青慢慢的将嚎哭得脸色有些发紫的女婴抵还到了陈氏夫妇手中,苍白着脸色勉强笑了笑:

    “最近练功出了点岔子,身体不太好,让陈大人见笑了。”

    陈氏夫妇连忙直道哪里,只是还没等他说出府中有株百年老山参的事儿,任青便急匆匆的与他们拱手告辞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请辞

    陈氏夫妇连忙直道哪里,只是还没等他说出府中有株百年老山参的事儿,任青便急匆匆的与他们拱手告辞了。

    任青一路脚步略显虚浮的回到了小院里,进到房间里边开始盘膝打坐,随着功力的全部展开,端坐于木床上的任青眉心处开始显现出一道红色的竖线,此线末端隐约带着些许若有无的紫意,那是她当日自斩修为时所留的一个后手,来日如果有需要的话便可以再次试着重入天人境。

    可是这抹隐约的天人紫线,在任青感到身体有所不适之时便开始缓慢的溃散起来,就算任青此时心无杂念的回返家中,抱元守一的稳固气机也无法阻止它的溃散,最多只是延缓而已。

    再怎么延缓也又有散尽的一天,就在三天之后,任青为日后所留的那抹天人紫线终于散尽,唯一值得清醒的是那种头晕目眩的恶心感觉消失了,只是周身有一些无力,气机运转的比平时稍慢一些,好像是得了重感冒一样。

    对于这种情况,任青分外的不解,刚开始还以为是那日自己躲避天道雷劫之后,天道以另外一种形式对自己进行的惩罚,可是这些天来,她亲眼看着自己所留的那一线天人之气生生流散之后,心中却有了别的想法。

    记得当初自己在京都剑败天下英雄,打败了天道厌胜的徐秉真之后,景文帝李恒出于对自己的忌惮和安抚,分封给自己一个护国剑仙的名头,还把江神宫奉为了国教,从那时起任青冥冥中的气数便开始与大梁朝庭相关联,所以此时她的天人气机溃散不存,很有可能是京都城出了什么事情!

    心中有了计较,任青出门就直奔官府衙门闻讯消息,结果事情果然不出所料,在她入房打坐的第二天南关就接到了有关京都大梁皇城失陷的消息,只是还没有等忠于大梁的南关士子们有所悲伤,紧接着另一个叫人振奋的消息便传了过来,那就是景文帝李恒的幼子,在江户携朝中留存的主要文武大臣,在江湖重新建立了大梁班底,称帝号为孝灵。

    江户....

    得知了这个消息的任青将自己一双纤细的剑眉紧紧的皱在了一起,因为如今起义军击败了朝廷的主力,便是就此宣布新朝也无不可,就是有一条比较麻烦。

    倘若踏平京都的叛军们一鼓作气的直接兵锋直指江户,倒是那些老弱病残的西梁君臣们能不能抵挡得住还是个大问题。

    对于这个问题,便是不同军事的任青也能猜到结果,在南关接到的消息情报分析中,以陈驰为首的叛军在将要攻至京都之时,景文帝李恒便直接安排心腹,将太子与太后暗中护送出宫,然后更是亲手杀光了自己的后宫嫔妃,可见在他当世的情形来说是守不住皇城的。

    不过对于这一点其实人们存在有很大的正义,毕竟皇城十八门号称天下第一雄关,之后景文帝更是凭手中三千将士镇守了八十二天,这足以说明凭当时的皇城守备是可以守得住的。

    只是他们固然眼光犀利,可是他们却忽略了一点,就算景文帝真的靠着号称天下第一雄关的皇城守住了一时的安宁,可对于君王来说,一个困守皇宫的皇帝又有什么用?

    语气在京都皇城中苟延残喘,反倒不如将日后东山再起的希望放到未来可以倚重的人身上,所有才有派遣心腹暗中护送出宫,独留景文帝率领三千部卒死守皇城的事情。

    “八十日领兵效忠,表太祖十六朝人物,三千人同心死意,留大梁八百里江山。”

    上辈子任青读历史,只觉得那些平淡直叙,用字简洁近乎无情的文字里没有什么可看的,但是今生她亲自参与并目睹了这一段历史,发现那些看似平常简单的句式中,居然可以发掘出如此血淋淋的真情实感,都直叫人震撼。

    任青就此思虑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去镇南王府磁性打算回转江户看顾刚刚成立起来的新朝。

    当她来到镇南王府,想王青相与何春秋请辞的时候,众人都有些诧异,因为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们都发现在外盛名昭著的剑仙任青,其实从骨子里有一种模式天下疾苦的感觉,何春秋私下里曾与王青相闲说,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半开玩笑的说道:

    若非任宫主的弟子在南关城里,怕是南关被草原满足荡平了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么会如此关心大梁朝的命运生死?

    何春秋当即便道出了疑问,当然话要婉转许多,说道:“任宫主是闲云野鹤一般的世外之人,怎么忽然对国事如此上心?”

    对此任青只是笑着回道:“自然是为了我江神宫老窝啊,听闻那十二路叛军丧心病狂,在攻破皇城之后为了补充消耗屠刀不止,居然开始对京中寻常百姓下手,真是残忍无道,我任某若不回去给江神宫主持公道,那将来回去了怕是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任青说的是玩笑话,可做的事却不能当成玩笑来对待,只是对于这尊大佛他们两人还真没什么手段能压制,任青来去都是如同天人神仙一般,御剑来回,就如神话传说中的剑仙,如此人物该如何挽留,实在是件很伤脑筋的事情。

    三人在堂中说了半天的话,最后还是以任青去意已决的心思而做出了回转江户的决定。

    其实任青回转江户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保住重返天人的那一丝国运加持,她今年已经二十有五了,这个年纪虽然不算大,可是十年二十年后呢?

    就算是法相宗师都不敢保证会在脸上不留下多少痕迹。

    任青的心情就如同某句诗所描述的那样,君生我已老。

    她今年二十五岁,而惜福转生才不过周岁,那么往后再退十八年,到时年仅四十岁的任青盖是个什么样子?

    虽然任青自信就算三四十岁自己也不至于显露出老态,可往后余生漫长,她的目标是自己晋身天人大长生,而后在将沧澜江神位还给惜福,两人便可以凭漫长的寿命做一对真正的神仙眷侣。

第二百四十三章:赠诗

    而不是如今这般处身一品的任由时光让自己老去。

    眼见任青心意已决,事不可为,王青相转而问任青临走之前有什么交代的,任青脸上的笑意不知觉的收了几分,然后轻声道:

    “任某人成名于京都,江湖上往来近十年,天下人早就忘了我原来的根是在南关的,城外十三里有处乱葬岗,若王爷有心,便派人前去一处摆满香烛的无名小坟除除草吧。”

    王青相点头应诺,想了想又问道:“不如我让人将那小坟迁入城中,以王室规格重新下葬,好生修缮令堂阴宅?”

    对于他们的好意,任青却是摇头拒绝了,从本质上讲,任青是个唯物主义者,相信人死如灯灭,可是投身此世以来眼见周边种种异事,她知晓或许当真有轮回一说,所以这个年代的人视死如生也不是没有道理,可就算这样任青也不打算将母亲的坟茔修的多好。

    一来无论是帝王朝堂还是南关城,对这世间而言都是极为短暂和渺小的一个存在,前两百年风光如许,后十年说不定就要被人挖坟掘墓了,与其这样还不如就让它安安静静的躺在那处乱葬岗的好,起码不会被人打扰。

    交代完了旧事,接着便是任青在南关收下的那二十四位疑是惜福转生的女婴了。

    “任青此去不知经年,若无意外,十八年后当亲来南关接我那二十四位弟子,若不能来....便请王爷代为关照。”

    任青还没有狂到视天下为无物,整个王朝的兴衰大势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能力所能挑起的,陈驰所带领的那二十多万义军未必就没有能与自己搭手的高人,前途未卜,凶险未知,任青想着要是自己真的一去不回了,那到时候就不要再让惜福走那么一趟了,老老实实在王府的照料下做个衣食无忧的普通人也挺好。

    任青从怀中掏出一根老旧的竹笛,放到桌子上道:“要是任某不能回来,这个竹笛就留给我的那些弟子们做个纪念吧。”

    双方相互拱手作别之时,王青相又着人送了任青一大包分量不轻的金银,在这乱世年代银票已经不如太平年代里那么好用流行,连带一吊吊的铜钱也是如此,反而是笨重的银两金子成为了硬通货。

    任青本想拒绝,可又想到如今江户的情况如何自己也不知道,没了自己的江神宫是个什么情况也不知晓,于是便收了下来。

    “任宫主打算怎么走?飞来飞去的那种吗?”

    上了年纪的何春秋什么都见过了,就是这出入青冥的天人手段没有见过,那天在南关城头他离得远,老眼昏花瞧得不仔细,想着今天或许能瞧上一回什么叫仙人御剑,于是便开口问了。

    任青闻言哈哈一笑,大圣遗音在一声长吟中显化出耀眼的神光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在其中,任青在光芒中轻轻跺脚,当日在南关城头任青自斩修为与气机的事情两人或多或少的都知道一点,世间只听说有御剑飞行的天人,却从未有过能直飞来去的一品法相。

    长剑与气机浑然一体,剑气激生吟啸,忽有狂风吹来遮人眼目,王青相修为深厚不为所动,何春秋则经受不住这样的狂风,连忙遮眼,待到能视物之时,只见天边一道剑气白线直出南关城!

    看着那道遥挂天边飞行的剑光,王青相忽然上前两步,对着天空运转气机的大声喊道:

    “任青!银子包裹里有封信,我写的!一定要打开来看啊!......”

    王青相声嘶力竭的喊完之后,只觉得一直以来压在心头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只是身边凝重的气氛叫他这位一品法相境的镇南王背后冷汗直冒,于是他转过头来四下看了一圈,忽然间安详的笑脸便又换成了一幅惊慌失措:

    “不不不,何老师,事情不是您老想的那样,您可千万别到处乱说啊!”

    “玉清,玉清你别走啊,听我给你解释,老婆!!”

    镇南王府中一时间鸡飞狗跳,谁让王青相那奋起全力的一嗓子响遍了整座王府?

    不过唯一值得王青相欣慰的是,远在九天之上的任青确实听到了他的话。

    无尽云海中,任青一手握剑飞行,一手去掏装满了金银的包裹,果然在最下层摸到了一封被银两压的皱巴巴的信封。

    她将信封放到娇嫩的樱口中轻轻撕开,只见信纸上墨汁淋漓的写着两句潇洒的长诗。

    “我与春风皆过客,你携秋水揽星河。”

    任青的文言文功底很是一般,对这两句诗想了好一会儿方才理解其中意思,她微微一笑,随手扬了信封,手中大圣遗音光芒激射。

    ………………

    ……………………

    因为江户西梁立国继承大统的事情,陆元庭与张福功两人近月来都未有过一次好眠,较为年轻的张福功还好,年事已高的陆元庭神色憔悴的让人担心,朝会时无论是年幼的天子孝灵帝还是垂帘的太后,都曾不止一次的劝过这位三朝元老要保重身体,甚至为此还在宫门处单独给他增设了一顶软轿,可免除在宫城中的奔波之苦。

    江户乃是中原有数的富庶之地,其皇室所居的行宫便是由一位当地豪商的山庄改造而成的,虽说工程规模远不及京都的行宫,可也是叫人叹为观止级别的住所了。

    陆元庭得了恩旨能够乘轿行走于宫中,不知省了多大的力气。

    这一天的早朝上,陆元庭与张福功两人依次奏报了江户民生与军事方面的近况,接着便开始建言大力扩展武备军事,以备反贼西下攻势。

    年幼的孝灵帝对这些复杂的国情政事还尚处于懵懂之中,早在两位大人建言之时便将目光放到了垂帘的太后身上,而太后虽然也是久经宫闱,可对政事的见解也不甚高明,于是在等两人奏报完毕之后,太后又用清冷威严的嗓音问了问下首的太傅大人,宋西楼。

    宋西楼今年五十多岁,为官之前乃是名重天下的有名大儒,他思忖良久之后步出班朝,引经典剧的侃侃而谈,其中心思想还是比较赞成陆元庭与张福功的观点,可是同样的他也谏言,民为国之本,只有百姓强盛壮大了,朝廷的兵甲将士们才能长此以往的强盛下去,并且以此为论点好像在孝灵帝上课演讲一般,将两者关系讲的通透无比。

第二百四十四章:西下

    对于宋西楼的这个疑似嗦卖弄的举动,朝堂中的人们都没有觉得有任何的不妥之处,反而为这位太傅大人光明磊落的教导方式而感到佩服。

    因为皇帝年幼,对朝中许多政事国情还处于牙牙学语的状态,宋西楼直接在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侃侃而谈治国之道,就如同是集百官之力在教授天子,因为一旦他口中的道理有失偏颇,朝中自然会有不同的观点站出来指正。

    早朝便在这种朝气蓬勃的状态下,一直进行到快到中午之时还没有结束,因为西梁刚刚建立,许多制度政事不过才刚刚开始,众官员们都是忠于大梁的忠臣,奏报各项工作进度之时无不加以细说解释,引导天子之心赤诚可贵,如此说了一上午居然都没有一个人喊累,就连年事最高的陆元庭也不觉得累,直到垂帘听政的太后开口,留诸位大臣先行在宫中偏殿处用中饭,几位年事已高的大臣方才感觉到了疲累,可是他们在累的同时,能看到朝中大臣们如此清明协力的为国效力,一个个又觉得心头十分满足。

    中饭之时,宋西楼和张福功还有陆元庭三人围坐在一起,边吃边小声的讨论者近日来的政令实施情况,周边还围坐了不少的各部官员,不时的插上一句话。

    三人虽都是书生文官,可都是立柱发展军事的硬派主战官员,当谈到江户军部的可用之才时,陆元庭忽然打断了张福功的滔滔不绝,问道:

    “张大人,不知那位先帝亲封的护国剑仙,任青任姑娘如今可在江户?老夫听闻此人道行有通天彻地之能,若是有她坐镇军中,我们这江户便可以平添几分几分保障啊!”

    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特别是这种冷兵器的封建时代,一个能够一骑当千的猛将胜过了千军万马,重大的作用甚至不下于一位顶级的高强谋士。

    听到陆元庭的问话,张福功苦笑道:“实不相瞒,任宫主早已不在江户,大概是半年多以前,有人见到她御剑万千,组成剑阵直赴南关抵挡草原大军的进犯,南关形势严峻,危机之重不下于我们,若是反贼领兵进攻,我们最好还是不要指望她了。”

    宋西楼也曾听说过这位人间女子剑仙的名头,听到她独身一人赶赴南关抵挡草原蛮族大军时,不由得肃然起敬的道:“真是位侠肝义胆的高人啊!”

    张福功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两位同僚叮嘱道:“这位任宫主不爱红妆爱武装,平日里处事不拘小节,两位大人日后若是有幸遇见,记得万万不可称她为姑娘,小姐之类的称呼,以免引起她的不快。”

    此话一出立刻便引起了旁人的不解:“这是为什么?”

    关于这件事情,张福功也不太清楚,只是笑着摇头,最后大家只能将这古怪的性格归类为那种异人异性情当中去了。

    眼见任青大概是指望不上了,陆元庭转而退而求其次的问起了张福功上次江湖动乱之时的详情,最后得到了当日任青所组建的那一支匹夫营的详细情况,双方一致认为其中很大一部分武将都是可造之材。

    就在众人热火朝天的推举各军部的可造之材时,有一封加急的军报被放到了当朝天子与太后的案头上,军报中只简短的记录了四个字,却触目惊心。

    “陈贼西下!”

    对于这一天,其实早在太后执意要拥立李继业称帝临朝之时,陆元庭和张福功等人就已经预见到了结果,所以两人方才在朝会中齐齐站了出来,站在了力主发展军事的主战派位置上。

    所以当太后宣布了军报中敌人的下一步动向时,朝中大部分的大臣们并未有什么惊慌,只是觉得身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而已。

    经过一番一轮之后,大臣之中便由陆元庭做出最后的总结陈词,对高居名堂的天子,太后道:

    “启禀陛下,太后,贼人来势汹汹,兵马强盛,我们时间不多了,需速速调遣出战用物资装备与统兵的将领,好借沧澜江之地势阻挡叛军!”

    年幼的小皇帝看了一眼垂帘于后的太后,他想起了太傅大人与太后时常教导自己的,为人君主当谨言慎行,立身威严的话,于是他便努力的挺了挺不甚强壮的胸膛,朗声用着稚气未脱的童音道:

    “准爱卿所奏!”

    随着朝廷开始紧张的战备和征兵活动的展开,江户民间有关于对战争的恐惧和不安便自发的在人群中开始蔓延,无论是大商氏族还是平民百姓,但凡在江户定居的人们尽管心头怀揣着对未来战争的绝望和恐惧,但却没有一个人搬走逃离的。

    江户人眷恋家乡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天下之大已经没有一个可以称之为安全的地方了,就连昔日里号称是天子脚下的京都城都被叛军占领了,据说破城当日久攻不下的叛军们,将满腹的怨气都倾泻在了京都城无辜的百姓们身上,三日屠杀血流成河,尸体在城中堆积如山,大梁以百年安定来蓄养起来的众多生民,在这短短三天的时间死伤殆尽,连京都城都成了那个样子,其他州府岂不是更加的不堪?

    事实也是如此,如今的各州府衙之中,官府能够心存下来的都不在少数,大部分都被吃不饱饭的暴民给推翻血洗了,各地官府如今根本就没有什么律法可言,都是拳头大,势力强的那个人说了算。

    如此境况的天下就是乱世,乱世之中跑到哪里都是一样的结果,还不如就这样待在家乡,起码不用客死异乡。

    江神宫幽静如旧,众多常年在宫中做洒扫杂事的人们,或道或俗的在门口排坐成行,齐齐望着远方大陆,像是在期待着什么,半晌之后众人听到身后一声苍老的声音道:

    “开饭了。”

    无精打采的中人们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然后慢慢的挪着步子赶回去用饭,站在门口围着围裙的老婆婆,看着这帮好像行尸走肉般的宫中杂事便气不打一处来,笑骂道:

    “天天做完了事就蹲在门口等任宫主回来,我老婆子在这里是断了你们吃喝还是克扣了工钱?一群白眼狼!”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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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昆仑介绍:
南关城刺客,一剑杀敌八百零一。
勾栏院巷里,一袭红衣法相一品。
伏魔台神仙,已驻留人间八百秋。
紫禁十八城,蟒袍天魔一人守城。
人处市井江湖,在心目中却是仙侠故事。
一声春雷长发散,一更别我二更回。
唔,最近变文风声有点紧。
开了本穿越聊斋的仙侠文,因为成绩惨淡,来打个广告,啃得下去的朋友可以去看看,QWQ。
《我在聊斋当法海》御昆仑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御昆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御昆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