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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仙君今天成功追到魔尊了吗全文阅读

作者:藤蔓山枝     小仙君今天成功追到魔尊了吗txt下载     小仙君今天成功追到魔尊了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小仙君今天成功追到魔尊了吗全文阅读

一念神魔

    “衣垂三寸,过江深渊。”悬衣翁年迈苍老的声音回荡在三途川边,话音刚落,便有阴差上前压着还浑浑噩噩的阴魂踏入江深渊。

    今日亡魂似是不多,那么一个被押走了,夺衣婆和悬衣翁已经空闲了下来。

    慕青上前递上手中的酒,笑道:“明日二位又能休息了,我家帝君特意给二位让小仙带来这清酒,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大抵这天上人间,无论是人是鬼,送些礼总是好办事的,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当是没错的。

    君旻眼睁睁的看着方才还绷着脸的老头的见到酒后眼睛瞬间亮了,不顾老妇人的敲打笑眯眯地接过了酒,“帝君多礼了,烦请慕青仙官替小仙多谢帝君。你放心,我已经让老渡头在忘川那里等着了,你过了黄泉路,就能看到他了。”

    早已经习惯了悬衣翁的变脸术,慕青习以为常地拱手道谢:“如此,多谢悬衣翁。”

    老头此刻正抱着酒爱不释手,闻言只摆摆手笑着敷衍道:“无事无事,你赶紧去吧,早去早回,我还等着老渡头回来和我一起饮酒呢。”

    慕青正要行礼告辞,夺衣婆却看向在一旁默不吭声的君旻,苍老浑浊的眼睛带着疑问:“这位是哪家的小仙童?”

    话一出,君旻瞬间吸引了众多目光。两人当然是早就注意到了君旻,往日慕青可都是独自前来,身边突然多了个小仙童,自然让人好奇。

    这小仙童一身月白锦袍,看似平常,衣料却是鹊山千年才出一匹的织金锦,长得更是唇红齿白,虽尚年幼,但足以可见长大后是怎么样的风采。

    奶娃娃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很是乖巧,但周身的气势让两人都不由敬畏。

    悬衣翁是故意没有询问的,这般的人儿怕不是哪位神君的孩子,竟敢随着慕青去那魔域之地,这可不是他们能管的。虽说慕青去了魔域那么多次都没有事,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倘若这小仙童去了魔域出了事情,他还可以推脱自己不知道这位小仙童的身份,减轻点责任,若是明知身份尊贵还不拦着,这出了事,他们可就责任大了。

    慕青颇为尴尬,嘴角抽了抽,不知道怎么说。

    两人结伴而行的原因是这样的:他昨日领命去给那位送生辰礼,谁想这两日月浮宫无事可做,慕青今日便睡过了,一大早火急火燎地起来将礼物给那位祖宗送去,谁想刚到九重天门,就遇到了这位小祖宗。

    半大的小娃娃红着眼睛站在他面前,也不说话,也不让路,只可怜巴巴地盯着慕青。

    慕青迫于这位小祖宗的身份,又见他着实可爱,只好按耐住内心的焦躁,轻声劝慰道:“小天孙这是怎么了?”

    奶娃娃用小胖手揉了揉泛红的眼眶,委屈巴巴地说:“明日是天君的寿辰,我本想歇息一日,不去学那枯燥无味的法术知识,只我娘亲不让。我这才逃了出来,你是要往哪里去,可否带我一起去。”

    慕青要去的可是魔域,其他仙家尚且不敢独自前往,他又怎么敢带着这位天族的小天孙去,若是被那位知道了这位的身份,怕是要把他连仙带礼,一同扔进忘川。

    可君旻既然提出这话便是一定要跟去的,不等慕青拒绝,君旻已经收起了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换上了一副天族小天孙的面孔,小孩绷着一张脸,小胖手背在身后,小大人似的威胁道:“你若是不带我去,我便偷偷跟在你身后。你可想好了,我若是因此出了什么事,你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

    不得不说这位小天孙的确说出了慕青担心的事情,这若是自己带过去,老老实实从魔域走一遭未必会出事,但小天孙要是任性贪玩跟着他进了魔域,不在他眼皮底下,被魔族抓到了,依着那位的脾气,小天孙怕是凶多吉少。

    君旻一向聪颖,看出慕青的犹豫不决,又换上一副可怜巴巴的面孔,软声软气地说道:‘‘你可放心,我会老老实实跟在你身边,不会乱跑,保证不会出事的。”

    ......好吧,慕青能怎么办,只能同意了。

    慕青本想打哈哈混过去,但君旻是什么人,他有他的骄傲,天族的天孙,他生来身份尊贵,他的身份不需要隐藏,更不需要借旁人之口说出来,慕青还未来得及想个好借口,孩童稚嫩却又铿锵有力的声音已经响起了:“我乃天族,君旻。”

    三界谁不知,当初天族小天孙出生时,天地间灵气空前充沛,霞光满天。自万年前仙魔大战,天地间灵气早已不如以前,君旻出生时,灵气竟隐隐有赶上万年前的盛况,众仙都以为这位是女娲大神派来再现世间灵气盛况的救星,天帝更是将君旻捧在手心里,名字还是天帝和辰烨帝君商讨好久起的。旻意味着秋天,万物萧条的季节,却也是五谷丰登的季节。取名君旻,是希望这位小天孙将来无论是逆境还是顺境,都能做个君子。

    一听这名字,悬衣翁手里的酒差点没拿稳,哆哆嗦嗦地拉着夺衣婆就要行礼,君旻受了礼后,小手背后,“今日我只是觉得无聊到处逛逛罢了,你们忙你们的便是。慕青,我们走。”

    两人身形彻底消失后,悬衣翁没了做作的怂样,夺衣婆却是有些担忧:“我这心里总有些不放心,这位小天孙不会出什么事吧?”

    悬衣翁抱着酒咂咂嘴:“你这老太婆,瞎担心什么。你能拦得住这位过去吗?再说了能出什么事?若真的出事了,也是命里当有此一劫。不必担忧。”

    说完便抱着酒壶躺靠在一旁的衣领树上了,丝毫不管夺衣婆的担忧。

    夺衣婆也只能当自己想多了,见他又躺在那里,气不打一处来,甩起袖子转身就走,边走边埋怨,“一看到酒就走不动路,脑子都没了,迟早在在这上面翻跟头。”

    ......

    这边两人过了黄泉路,行至忘川,上了渡船,相对无言。

    渡船的老头向来少言寡语,慕青每年过这忘川,老渡头和他讲的话不过十句,偌大的阴间,也只有悬衣翁能靠酒和他讲上几句话,久而久之,慕青便也养成了上船不讲话的习惯。

    然而君旻心中有惑,见两人都不说话,也没有身份的包袱,便主动搭话问:“刚才那两位是谁?”

    突如其来的声音有些吓着慕青,但他反应很快,“那两位是悬衣翁和夺衣婆,负责称量所过阴魂的罪孽。小殿下当知道三途川?”

    君旻点点头,“自是知道。”

    慕青笑,“人活一生,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罪孽,死后转世投胎前,需洗清身上的罪孽。但人有好坏之分,身上的罪孽亦有轻重之分。那两位就负责称量要去投胎的阴魂身上的罪孽,将他们按罪孽轻重不同,分别流入三途川。若是身上只是普通罪孽,则入山水濑;若是有些重了,像杀人放火则入江深渊;再严重些,若是大逆不道,不孝父母,杀孽过重之人则入有桥渡。待洗涤完身上的罪孽,方可投胎转世。”

    “那是如何区分罪孽轻重?”

    “小殿下可曾注意到刚才那二位身边的树?那树名唤衣领树,待阴魂过界时,由夺衣婆夺取阴魂所着衣物,由悬衣翁将衣物挂在衣领树上,再根据枝条垂落的幅度判定阴魂身上的罪孽轻重。”

    君旻若有所思,沉思半晌又问,“若是罪孽深重,即使有桥渡的河水也不足以洗清阴魂身上的罪孽,该当如何?”

    慕青又笑了,这一次竟还带着骄傲的意味,感叹道,“小殿下不耻下问,乃我天族的福气。这种人、仙自然是少数,若真有这种人,当移交酆都大帝,由他裁定适用何种酷刑,用刑过后,再入有桥渡。”

    “到了,两位可以下船了。三个时辰后我会在此处等二位,过期不候。”船家苍老又沙哑的声音打断两人的谈话,慕青抬头一看,原是已经到了魔域了。

    眼前景色于慕青已是平常,与君旻却是十分震撼人心。魔域煞气极重,寸草不生,万年来,只有曼珠沙华和娑婆树可在魔域生长。如今的魔尊不喜黑色,唯爱红色,又因曼珠沙华开出的花为红色,那位便在三界唯此一棵的娑婆树边种上了曼珠沙华。

    君旻刚过黄泉路,一路走来都是曼珠沙华,花无疑是美的,但见多了也觉得的无味。然而,眼前大片的红色,极致的热烈包裹着那唯此一棵的娑婆树,竟给了君旻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极大的震撼。

    好一会儿,君旻突然就体会到这片花海给他的震撼是什么,是极致的孤独感啊。偌大的花海中只有一棵树,就像一个格格不入的人孤孤单单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没有他人。

    慕青只听到这位天族的小殿下呆滞地望着前方,像被夺了心窍喃喃自语,“她是个怎样的人?”

    慕青愣了愣神,明明君旻没有指名问姓,但却知道他在问谁,叹了口气,“大概,一念神一念魔吧。”

    君旻仿佛才回过神来,小小的包子脸上带着疑惑,“一念......神魔吗?”

杀了他(一)

    “小殿下,待会儿我们送完礼就走,您可千万跟紧小仙,不要乱跑。”

    君旻有些疑惑,昂首问:“慕青,你是要给谁送礼?可是种下这片花海的人?”

    不等慕青回答,君旻又紧跟着问道,“可是自万年前天魔大战后,天魔便不在来往了,你可是奉辰烨帝君的命令?天帝是否知道?若是知道,你为何要走忘川,而不是过宪翼水,直接进魔域?”

    君旻虽小,但是一番话说得井井有条,步步紧逼,慕青一时间竟有些语塞。

    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才整理好语言,“小仙的确是奉辰烨帝君命令来给魔尊送生辰礼的,小殿下放心,此事天帝也是知道的。不走正门进魔域,不过是不想给其他仙家留下把柄罢了。”

    原来魔尊就是种下这片花海的人,她长什么样?应该很漂亮吧。

    慕青一个人走惯了,为了配合君旻的步伐已经放慢了脚步,但无奈君旻不过七百岁,即使慕青放慢了步子,君旻还是得登登登小跑着跟上去,长吁了一口气,似是随意问道:“今日是她的生辰?倒是与天君只隔了一天。她是不是很漂亮?是不是很温柔?像我娘亲一样温柔?”

    慕青停下脚步,蹲下身一脸严肃地看着君旻,企图纠正他这错误可怕的想法:“很漂亮,但是,一点也不温柔。”

    又叮嘱道:“小殿下,待会儿若是见到了魔尊,您千万不可暴露身份。”

    君旻小眉头皱起来,“为何?”

    慕青道:“魔尊她不喜天族。您还小,现在不懂,将来就会知道了。只待会儿小殿下可记住小仙的话,万不可暴露自己的身份。”

    见慕青三番四次叮嘱,君旻皱皱鼻子,心不甘情不愿地点头答应了,“好吧。”

    慕青虽然嘴上叮嘱,但心里倒是没有过多的担心,依着那位的性子,想来是不会亲自见他的,多半是又让鬼卿接待他,转身就把礼物扔了。

    魔域有座主城池,名唤根思城,魔宫就位于根思城中。如往常一样,慕青一入根思城就被魔兵带到了魔域左使鬼卿的面前。

    鬼卿乃是玄烈鸟所化,玄烈鸟一族冷心冷清,但若认定一个人,也必定倾心相待。当年天魔大战,玄烈鸟损失惨重,最后竟只剩了个鬼卿,魔尊缘衣见他修炼天赋不错,便收了他在座下。这么多年,他一步步从小小的魔兵坐到了护法,又成为了魔域左使,成了缘衣如今最信任的人。

    青年不像其他人魔族穿着黑衣,而是一身白衣,气质冷清,从城门走出来时,当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然而看似温润如玉的公子,一开口却如淬了冰,说出的话都带着寒气,对着慕青质问道:“他是谁?”

    君旻不喜鬼卿说话的态度,又念及刚才慕青所嘱咐的话,到底没说什么。

    慕青虽早已预想到这副场景,但真的发生了,腿却还是有些软,壮着胆子拉着君旻上前,行礼笑道:“这是月浮宫新来的小仙童,得帝君信任,带着他来熟悉熟悉路,往后可由他来给魔尊送礼。”

    “是吗?”鬼卿冷笑一声,满脸鄙视:“你莫不是以为魔族都是傻子。”

    言罢,又看向君旻,打量了好一会儿道:“也罢,不过是个小孩,下不为例。进来吧,尊主有话交代你。”

    慕青有些愣神,魔尊已经有两万年没见他了,每次都是留下礼就走,今日怎么突然要见他,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思及此,慕青瞬间就正经了,“烦请左使。”

    君旻本因为鬼卿的话有些不开心,他生来便是万众瞩目,何曾受过这种冷待。但到底是孩子心性,从未离开过天界的他,初来魔族,见什么都稀奇的很,一眨眼的功夫就将刚才鬼卿冷待他的事情忘了。

    魔域虽不如天界灵气充裕,但大概天界的神仙都是无情无欲的,所以天界颇为冷清,魔域确是不同,刚才一路走来,根思城竟如凡间的集市一样,热闹的很。

    这么想着,一直进了大殿,君旻还有些意犹未尽。

    直至慕青俯身行礼,恭敬道:“参见魔尊。”君旻这才回过神来,抬头一看,有些呆愣。

    上首白玉椅上侧躺着一位红衣女子,女子雪肤花貌,容貌倾城,眉目冶艳,一身红衣不着其他装饰,乌发用娑婆树的树枝做成的木簪轻轻拢起披在身后。

    君旻见到她很开心,但为何开心,他也不知道。君旻想,大概是因为她和他想的一模一样吧。

    从两人进入大殿开始,就有一道视线紧紧盯着她,缘衣顺着视线看过去,是鬼卿说的那个奶娃娃。奶娃娃就是奶娃娃,见她望过去,整个人都显得局促不安,脸红彤彤的,将无处安放表演了好一会儿,才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朝着缘衣露出了软软的笑容。

    孩子的笑很纯粹,那是缘衣好多年没有见过的,缘衣喜欢。愣了愣,嗤笑一声,转向慕青问:“他是谁家的娃娃?”

    缘衣打着一手好算盘,这孩子倒是合她心意,不如带在身边玩玩,过几天再送回去。

    刚刚还谨记不能暴露身份的君旻,此刻就像喝了孟婆汤一样,将答应慕青的话忘得一干二净,倒豆子一般把自己交代的一清二楚。

    一听到缘衣的话,像个被教他理论知识的老师点名提问一样,立马急切道:“我叫君旻,今年七百岁了。”

    说完,脸又红了。

    慕青的脸却白了,心虚地望向上首的缘衣。果不其然,缘衣的脸色已经冷了下来。

    慕青心里哀嚎,我的小祖宗啊,不是让你不要暴露身份了,你怎么一见到这魔头就跟中了蛊一样,什么都交代了。

    君旻也感受到了和刚才全然不同的氛围,脸上的红晕慢慢褪去,小脸有些发白。手悄悄拉住慕青的衣袖,小声问道:“慕青,我是不是说错话,惹她生气了?”

    慕青哪里还敢说什么,只小声安慰道:“小殿下放心,您”

    “放心,”缘衣冷笑一声,“慕青,莫不是这些年给你脸了,给你们月浮宫脸了。竟敢将天族的人带到魔域,找死吗?”

杀了他(二)

    慕青脸色发白,喉咙发干,半晌才颤着声音道:“魔尊息怒,此事是小仙做错了。小仙自作主张带小殿下来魔界,此事帝君不知,还望尊主不要迁怒帝君。但殿下身份特殊,又是稚子,也望尊主看在帝君的面子上放小殿下离去。尊主处置小仙便是。”

    君旻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生气,却又好像明白她为什么生气,他很聪明,大概是因为他是天族的人,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因为他是天帝的孙子,她不喜欢他。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个结论,君旻心里闷闷的,有些难受,比被天帝压在重华宫学习还难受。

    天族天孙这个身份掩盖不了君旻还是个孩子的事实,被想要亲近的人讨厌了,对于孩童来说是件伤心的事情。

    君旻不懂这种情绪,从小到大他的娘亲都告诉他,万事不会事事如意,世间更是没有完满之人,有人喜欢你,自然有人讨厌你。若是将来有人讨厌你了,不必伤心,不必难过,那说明你们之间没有缘分,既然如此,倒也不必纠缠。

    道理君旻都懂,但是君旻眼睛还是酸酸的涩涩的,有些疼,这是君旻活了七百年来第一次有这种感受。

    慕青一番情深意切的话说完后,缘衣笑了,这是拿辰烨做人情呢,“你家帝君知道你把这么多年他送礼的情谊用来救这小子了吗?”

    “倒是胆子大,”话未说完,小小的啜泣声就传到了缘衣的耳朵里,她眉目一凛,呵斥道:“哭什么?要哭回你的天界哭丧,别污了本尊的无名殿。”

    “嗝~~~嗝”

    君旻被她这么一吓,眼泪倒是止住了,却止不住地打起了嗝,一惊一颤的模样,配上红红的眼睛,全然一副小可怜的模样。

    长得唇红齿白的小娃娃,红着眼睛,眼泪要掉不掉的模样若是旁人看了大抵是会心疼的,缘衣心里却只有厌烦,她最不喜人哭泣,于她而言,眼泪是这世上最无用的东西。

    也正因此,缘衣的语气愈发冷冽,“听说你是天帝最宠爱的孩子,你的法术很多都是他亲自教导的。怎么?天帝就是教你怎么哭的?”

    想到那个传言,缘衣眼中划过一丝嘲讽,讥笑道:“他们竟妄想你能杀了本尊,莫不是天族的人过了几万年的太平日子,把脑子也过丢了。”

    抽抽噎噎中,君旻虽然听清了缘衣的话,但不明白她为何说自己要杀了她,便断断续续地为自己辩解:“我~嗝~不会~嗝杀你的。”

    缘衣哪里在意他的辩解,莫说君旻如今不过是个奶娃娃,他一只手就能捏死,便是将来他长大了,也不会是她的对手。

    “本尊正愁没有借口拒绝你家那位好帝君的生辰礼,既然你送上门的把柄,本尊就收下了。”缘衣扬眉,“带着这小子滚吧,回去告诉辰烨,天魔七万年之约已经快到期了,往后你也不必再假惺惺地送礼了,魔域从此不会再让你们进入了。鬼卿。”

    话音刚落,一袭白衣的青年手持骨笛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二人身后,凉声道:“走吧。”

    听到往后自己再也不准进入魔域,慕青虽恐慌回去无言面见帝君,但意识到自己和小殿下的性命保住了,忍不住轻嘘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不知何时冒出的冷汗,朝着缘衣行了个礼,拉住从听到“魔域从此不会再让你们进入了”就止住哭泣的君旻转身离开。

    君旻内心不想离开,但也知道如今的场面不太好,纵然心里不舍,也老老实实跟着离开了。

    君旻有洁癖,不喜被旁人触碰,但因心情低落,一路上被慕青牵着,竟也乖巧地没有发作。而慕青刚从鬼门关走一遭,也没心思去注意君旻的情绪,只在心里组织待会面见帝君如何解释这件事的措辞。

    两人各怀心思,周身围绕的气氛十分古怪。

    “两位迟到了一刻钟。”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打断两人间的沉默,慕青回神一看,原是已经到了忘川了。

    约莫是刚被吓得脑袋还没回来,听到摆渡人的话,他竟脑子一抽回了一句,“您不是说过期不候吗?”

    ......

    话一出,一时间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氛,惹得君旻都清醒了。

    慕青扯了扯嘴角,想给自己一巴掌,这次出来既招惹了魔尊,又得罪了老渡头,看来今日不宜出行。又念及往后恐怕也不会再来了,当下又释然了。

    对着老渡头感激地笑道:“在下糊涂,差点辜负了老者的心意,多谢老者愿意在此等候我和小殿下。”

    若是老者如他所说的过期不候,那今日二人怕是离不开着魔域了,君旻也作揖道:“多谢老人家。”

    老渡头睨了两人一眼,哼了一声道:“若不是悬衣那个老头求爷爷告奶奶求我再多等一刻钟,你们以为我会在这等你们。”

    果然送礼是有用的,慕青偷笑:“老者心善。”

    上了船,行至一半,慕青发现这位小殿下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以为他是因为坏了自己的事情而内疚。

    此行虽然失败而归,甚至还被勒令从此不得进入魔域,但慕青并未将此事归咎于君旻身上,便是他想好回复帝君的借口,也未将君旻牵扯其中。魔尊今日召见他,便是要拿七万年之约即将到期为由让帝君往后都不再送生辰礼到魔域,以此断了两人的联系。其实即使七万年和平之约到期,两人继续来往也无碍,但魔尊却直接干脆利落断了和帝君的联系,想必是对天界还有怨念。

    思及此,慕青心中叹了口气,恐怕天魔两界还有场仗要打啊。

    慕青正要劝解君旻莫要为此事忧心,却听见君旻有些苦恼地问:“慕青,我是不是说错话,惹她生气了?我的表现是不是很差。司命说过女子都不喜男子冒冒失失的,我今日是不是太冒失了?”

    慕青抚掌大笑,“您算什么男子,不过是个孩子罢了。此事与小殿下无关,您莫要为此忧心。”

    “她,似是不喜我?”

    慕青顿住,“魔尊不是不喜小殿下,只是不喜天族。”

    *

    这边,鬼卿将两人送走回到无名殿,对着上首红衣女子行礼道:“尊主,那是天族天孙,”想到那个流言,又接着道:“当年他出生后世人皆传......您为何不杀了他”

    缘衣红唇轻启,眉眼妖艳,“怎么,他还能杀了本尊不成。若他真有本事,便是死了,又如何?”

离墨帝君

    月浮宫。

    空荡的宫殿中,慕青手捧瑶琴,跪于下首,恭敬道:“帝君,属下无用,魔尊不愿收礼。”

    男子一袭青衣,眉眼如画,闻言轻笑,声音如醴泉清澈动听,“往日她都是收下的,怎么今日倒是不要了。又耍脾气了。”

    明明是用及其温柔的声音低喃,甚至带着些宠溺的意味,不知为何,慕青却感觉帝君不过是随口一说,并未在意。

    “并非如此,”慕青悄悄抬眸,“魔尊说,天魔七万年和平之约已经快要到期了,往后帝君也不必再送生辰了给她了。”

    辰烨转动着手中的酒杯,也不在意所说的约定到期,只低声道:“倒是可惜了这苍梧神木所作的瑶琴,她既然不要,就放到苍梧山,毕竟我可不会失约。”

    慕青低眸道:“是。”

    刚要起身,却听到辰烨似自言自语,哼笑了一声,“慕青,你没有其他要和本君说的吗?”

    慕青顿了一会儿,又俯身跪下道:“今日,小殿下也和小仙一起去了,还为此惹怒了魔尊。”

    “哦?”辰烨轻笑,“既然如此,那刚才为何不说。”

    慕青磕磕巴巴说道:“小、小仙知错。”

    “知错。”辰烨看着他,轻声说:“知错就得受罚。”

    辰烨的手指轻轻点着酒杯边缘,那是他无聊时会做的动作。

    “就罚你过黄泉路,入三途川,下凡去吧。你若是有本事,我想我们还会再见的。”

    *

    红的妖冶的彼岸花映红了远处宪翼水与天交接处,金黄色的娑婆树如遗世而独立的美人屹立于红色火焰中,娑婆树下,一位红衣美人侧卧于树干上,似笑非笑,薄唇微弯。

    最后一笔结束,若安隔着画都能感受到女子的嘲讽,眼前之景太过令她震撼,一时间竟失了声,半晌,才找回声音,颤声问道:“你画的是谁?你画她做什么?你怎么知道她的,你为何要画她?”

    大概太过惊讶,若安有些语无伦次了。

    自天帝二十万岁寿辰过后,若安就觉得自家儿子有些奇怪,整日将自己锁在重华宫中,每日除了请安,竟不见他人影。

    君旻是她生的,她了解这个孩子,虽天资聪颖,但的确算不上什么勤快的,加之年纪又小,还是贪玩的年纪,每日除了修炼,便是满天宫的乱窜,何时见他老老实实待在重华宫。

    若安本以为是因为自己那日未准许他出去耍,君旻耍小性子了,便想着亲自做些点心来看看孩子,但她怎么也没想到,看到的会是这么一幅画。

    “你说,”若安指向那幅画,“你怎么会画出她的画像。你画她做什么?”

    手上放笔的动作被突如其来得声音惊得顿了一下,君旻愣了愣,又若无其事地放下笔,十分自然地挡在若安面前,嬉笑道:“娘亲。”

    见君旻竟还挡住画不让她看,若安更生气了,拂开君旻,拿起画卷,画中女子的脸比之刚才更清晰了,诚然就是七万年前,天魔大战中,她于腥风血雨中惊鸿一瞥的那个人。她记得,当时她也是这番模样,似笑非笑,一脸嘲讽,仿佛世间所有与她而言不过蝼蚁。

    “你怎么会知道她?不对,你为何会画出她的模样?”想到那个可能,若安更急了,“你是不是去魔域了,可有受伤?”

    语毕,若安急急忙忙放下画,将君旻翻来覆去查看身上是否有受伤的痕迹。

    君旻无奈,拉下若安的手,笑道:“娘亲,我无事。孩儿贪玩,的确偷偷跑去魔域了,也看见了......”君旻顿了一下,“魔尊,但她很好,没有伤害我,还让鬼卿送我呢。”

    若安闻言,眉头皱的愈发紧了,呵斥道:“她怎么会有这种好心。”

    又想到君旻的话,若安冷笑,点了点君旻的额头,“你这小子,你是被鬼卿赶出魔域的吧。”

    君旻嘟嘴,小手捂住额头,不说话,只眼底露出一抹委屈和落寞。他到现在也不明白缘衣为何不喜他。

    若安何时见过君旻这个样子,从小到大,君旻要什么有什么,这种被人赶出去的委屈,他还是第一次受。几乎是瞬间,对儿子的心疼瞬间盖过得知君旻擅自去魔域的担心和怒火。

    笑着牵过君旻的手,柔声道:“那魔尊缘衣可不是个好性子的人,我不管你怎么去的魔域,既然你安全回来了,我也不责怪你了。只是,”

    若安拿过一旁的画,“你去魔域这件事不可被天帝与你父君知道,这画,我没收了。”

    一听见画要被没收,君旻急了,握住若安拿画的手,“娘亲,我定会好好收着她,不会让父君和天君发现我去过魔域的。”

    若安疑惑,这孩子好好的画魔尊干什么,如今又要收着这幅画......想到那个可能,若安眼神一凝,倏尔又觉得自己想多了,不过是个孩子。

    若安笑:“你要这幅画也没什么用,若是被天君看见了,你可是要受罪的。”

    君旻不让,“娘亲,我不会让天君知道的。”

    “不行,你擅自去魔域的事我还没有罚你,这幅画你就别想了。”若安说着还把画往后藏了藏,摇头表示拒绝。

    君旻思考了好一会儿自己抢到画的可能性,老老实实妥协了。

    “好吧,”君旻想了想,又道:“我不要这幅画了,那娘亲给我讲讲那位魔尊的事情吧?她为何如此厌恶天族?”

    若安皱眉,“仙魔道不同不相为谋,彼此为敌,自然就厌恶了。”

    “可是,”君旻觉得不是这样的,他总觉得还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待想再说些什么,就被若安打断了。

    “可是什么,你呀,太过贪玩,罚你抄静心咒一百遍。不抄完,不准出重华宫。”

    *

    君旻速度很快,不过两天的功夫就将一百遍清心咒抄完了。抄完之后,便快速跑向了月浮宫。

    “慕青犯错被罚下凡间历劫去了,需渡过七劫才能重新位列仙班呢。”

    君旻抬起头看着月浮宫新来的小仙,讷讷道:“那你知道他是因为什么被罚的。”

    小仙摇摇头,“这个小仙就不知了,好像是五天前慕青仙君自帝君殿中出来就被罚下凡间了,只因为恰逢天君寿辰,天界三日内不处罚罪仙,所以慕青仙君昨日才下凡。”

    五天前,正是慕青擅自带君旻前往魔域的那一天。果然如他所想,慕青是被他牵连的。

    那小仙眼珠子转了转,又接着道:”小殿下可是有事吩咐,慕青仙君虽不在了,小殿下吩咐小仙也是一样的。”

    如何能一样,你一个刚上天界的小仙,怎会知道我要了解的事情。君旻垂眸:“不必了。”

    突然想起了什么,君旻眼睛刷地一下曾亮,司命应该是知道的吧。

    ......

    “小殿下今日怎么想起来我这司命殿了,小殿下可是好久没来了。”司命笑眯眯递上手中刚从下界买来的蜜饯,“尝尝,这可是我刚从凡间上京城月思阁买的,他们家的蜜饯果子可不比蟠桃差。”

    君旻接过蜜饯,轻咬了一口,说:“司命,我有事想问你。”

    四目相对,司命笑道:“小殿下要问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若是一人因你受罚,你该当如何?”

    司命微笑道:“那人可告知你,他是为你受罚?可曾怨你?”

    慕青什么都没有对他说,君旻摇摇头,“并未。”

    “既然如此,”司命又往嘴里塞下一颗蜜饯,含糊不清道:“那便是他自愿的,小殿下不必担忧,但小殿下莫忘报答,毕竟这是因果。”

    君旻似懂非懂点点头,又接着随口问道:“那你可知道缘衣。”

    “咳咳咳。”

    乍一听到这名字,司命被吓了一跳,嘴里蜜饯都不香了,咳了好一会儿,才平缓下来。

    “小殿下为何突然提及了那位。”司命用手指了指魔域的方向,一脸心有余悸道。

    君旻轻咬下一口蜜饯,“是你说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司命恍然大悟,“小殿下今日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来吧。”

    君旻抬眸,笑了笑。

    司命叹了口气,也罢,这位小殿下迟早都要知道的。

    “这世间,无论是人还是神,都会有欲望,而当欲望难以满足,便会化为执念。上古时代,水神共工造反,与火神祝融交战。共工被祝融打败,怒撞不周山,导致天塌地陷,天河之水注入人间。女娲大神不忍生灵受灾,于是用尽灵力练出五色石补天。谁想补天时,落下四块碎石,分别落于苍梧、昆仑、天池、魔域宪翼水。五色石乃是女娲大神倾尽灵力所炼,灵气自然非同凡响。斗转星移,五色石周边灵气汇聚,最终修成人形。

    自那场大战后,女娲大神费劲心血补天,最终,这世间最后一个神也陨落了。

    而那四人为灵气所化,竟然成形之日便为神。女娲大神陨落后,神族再无后人,之后更是无人飞升成神。这四位上身现时后,天族喜不自胜。

    但没人忘记女娲大神陨落前留下的话:“这四块灵石中,有一块内含邪骨,若是周身灵气幻化成人,乃是天生邪骨,是为魔神。”

    君旻皱眉:“天生邪骨?”

苍梧山

    司命点头,“天生邪骨之人,他们无心无情,煞气极重,待邪骨苏醒之日,就是魔神诞生之日,届时必将生灵涂炭。”

    “然而四位上神自诞生之日起,身上灵气充裕,谁也分不清究竟谁是身怀邪骨的人。因此天族只能把最大的怀疑放在从宪翼水诞生的那位。”

    君旻脸色有点不好看,“是魔尊缘衣?”

    司命叹了口气,说:“是的。昆仑、天池、苍梧山都是灵气纯粹之地,只有魔域宪翼水。魔域煞气浓郁,宪翼水低下更是藏着许多上古魔兽,煞气之浓郁,远不是我们能想象的。加之魔尊缘衣修炼天赋极高,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修为远远超过其余三位上神,这更让天族相信,她体内蕴含邪骨,是邪骨的威力提高了魔尊缘衣的修为。”

    君旻不敢相信,“怎可因此断言她就是身怀邪骨之人。”若是凭借猜测就认定她是魔神,未免太过荒唐。

    “当然没有因此断定她就是未来的魔神,只是偶然的一次,她身上煞气外露,三界才知道原来她就是身怀邪骨之人。”司命随手又往嘴里塞进一颗蜜饯,“辛辛苦苦隐藏这么久,就这么暴露喽。”

    君旻不解,喃喃道:“辛辛苦苦隐藏那么久,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暴露了?”

    司命摇头,啧啧两声:“谁知道呢?想必是一时大意吧。”

    君旻觉得不对,但他说不出哪里不对,只觉得若是要隐藏,她怎么会那么快让自己暴露。更何况,君旻总觉得她若真的是身怀邪骨之人,必不会隐藏身份的。

    这么想着,君旻也问了出来。

    一听这话,司命来劲儿了,兴冲冲地坐下说道:“这可就有话说了。小殿下,你可知道那四位上神,除了魔尊,另外三位是谁?”

    君旻也坐下,拧眉道:“大概是天君和辰烨帝君,另外一位,我倒的确不知道了。”

    司命挑了挑眉,笑道:“另外一位是离墨帝君,那位自苍梧山幻化为神,端的是清风明月,温润如玉的人啊。”

    说着,司命似想起什么,满脸嫌弃,“可不像鬼卿那个家伙,看似清风明月,脱离红尘,实则一肚子坏水。”

    君旻托着下巴看着司命,等司命抱怨完鬼卿后才接着问道:“可是我并未听过那位离墨帝君。”

    提及离墨,司命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道:“七万年前,天魔大战中,那位帝君已经陨落了。但是,”正经不过两秒后,司命笑眯眯道:“传言魔尊缘衣就是为了离墨帝君,才苦心隐藏自己的身份的。”

    司命理了理君旻的衣服,一副你还小,不懂事的模样说:“这三界啊,无论是谁,只要沾染上情字,都会失去理智。当时,四位上神早已修炼成神十万年,十万年的情谊啊。当时仙魔两界虽都在怀疑魔尊的身份,但谁也不确定,四位幻化成神后,被当时的天帝抱去抚养,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修炼。那之间的情谊可是远超许多亲兄弟的。但其中啊,就属魔尊缘衣和离墨帝君感情最好了。所以啊,天界传言,魔尊缘衣苦心隐藏身份就是为了不和离墨帝君分开。”

    司命沉浸于讲故事,丝毫没有注意到君旻小脸已经耷拉下来了,托着腮闷闷道:“既然感情很好,她那么厉害,怎么还让离墨死了呢。”

    *

    沉沉浮浮间,缘衣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了七万年前。

    最初确定她就是身怀邪骨之人时,天族丝毫不顾十几万年朝夕相处的情谊,将她打入诛仙阵。

    她自是不甘心。自她有记忆以来,天界就一直防着她,暗暗试探她。每次天族有什么事情,都是瞒过她,生怕她知道了什么天族的秘密。等到身份真的揭晓了,天族干脆利落将她打入诛仙阵。

    凭什么,就凭她身怀邪骨吗?可她并未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凭什么因为女娲大神留下的话断定她未来会为祸三界?

    大约真是邪骨的力量,她的修为高的可怕,便是离墨、辰烨、苍术联起手来也不过能和她打个平手。

    天界仙人不少,但能打的神仙其实不多,冲破诛仙阵后,她打伤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位神君,径直往魔域去了。

    当时的魔尊表面上欢迎她,口口声声说两人合作,颠覆这三界,届时由她这魔神一统三界。然而事实上,魔尊的确想颠覆三界,但同时也想除掉她。

    那场天魔大战,说到底不过是她一个人的战争。魔界为了观察她这个未来魔神的实力,只派了少部分的魔兵前来助她。同时魔尊希望借此战来削弱她的实力,部分魔兵并未倾尽全力。毕竟那场战争是冲着她的,于魔族而言,赢了皆大欢喜,输了也无伤大雅。

    她纵然法术高强,却也敌不过人海战术,一波又一波的天兵天将围上来时,她已经灵力衰竭。

    前来围剿她的苍术说:“缘衣,你杀害天兵,叛逃出天界,还不伏诛。”

    缘衣觉得好笑,这苍术还是和以前一样,固执地坚守着自己的所认为的正道。

    缘衣一身红衣,看不出染血的痕迹,抬眸笑道:“笑话,伏诛?我本就自天地灵气幻化而生,不在三界法则之内,何来伏诛一说?天族莫不是三界之主当久了,连五行之外的事情都要以自己为主了。”

    即使一身狼狈,却还是那么嚣张。

    向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辰烨也说话了,“缘衣,你何必如此倔强,受了诛仙阵中的雷劫,你还能留个全尸,元神于天池之中修炼,说不定还能回来,为何要把自己弄的如此狼狈?”

    缘衣环顾一圈没有见到离墨,抬头昔日好友正拿着诛仙剑死死对着她,剑锋闪着冷光,映出她发红的眼尾。缘衣冷笑道:“凭什么?”

    明明是用及其嚣张的语气说出这话,众神却都觉得她周身却弥漫着绝望、痛苦的气息。

    一时间,气氛凝滞。

    缘衣性子倔强,终了也不曾软下态度伏诛。

    诛仙剑朝她刺过来的时候,缘衣已经准备接受死亡了。然而剑锋刺入身体的声音响起的时候,缘衣却没有感到疼痛。待睁眼,入目的确是离墨挡在她身前含笑看着她。

    鲜血奔涌而出,往日纯洁无垢的白衣如今满目刺眼的红色。

    缘衣落泪的时候,醒了过来。

    眼前不是梦中可怕的红色,而是漆黑一团。

    鬼卿站在她眼前,恭敬地行礼:“尊主,您醒了。”

    大概是太久没梦见过往事,尘封已久的记忆再次出现,缘衣脸色并不是很好。

    鬼卿见状道:“尊主,可是身体不舒服?”

    缘衣摇摇头,说道:“什么事?”

    鬼卿小心打量着缘衣的脸色,终于确定缘衣没事时,松了口气道:“尊主,苍梧山有异动。”

    传闻帝舜,帝丹朱葬于苍梧山,苍梧山也是离墨帝君幻化成神之地,灵气充裕,是座神山。近日却频频异动,甚至隐约可见魔气。

    自离墨帝君去后,缘衣就一直派人暗中看守苍梧山,虽知不可能,却还是残存希望,离墨能有朝一日从苍梧山归来。

    如今听到苍梧山有异动,缘衣眼神一冷,问道:“苍梧山出什么事了?”

    自离墨去后,她有七万年未提及苍梧山,再出口,一时竟觉得有些生疏。

    鬼卿严肃着一张脸,小心道:“近日苍梧山频频异动,甚至隐约可见魔气。”

    “近日?”缘衣抬眸,“为何今日才说?”

    眉眼冷淡如霜,一双眼睛冷冷凝视着鬼卿,仿佛他若不给个她想要的答案,鬼卿便吃不了兜着走。

    闻言鬼卿立即跪地,俯首道:“三天前,尊主派去的魔兵察觉有异动时,留下三个查看,一个回来送信。属下本想等下面的人查探清楚再通知尊主,但是属下派去的魔兵竟无一归来。”

    说罢,便磕起头来,一声一声,砰砰砰三个,丝毫不带含糊。

    “请尊主责罚。”鬼卿说道。

    缘衣起身,略过鬼卿,化作一道红光朝苍梧山的方向飞去。行至千里,才扔下一句话:“自去幽冥领罚。”

    幽冥乃是魔族犯错的魔受罚之地,幽冥之火对天族和人类来说是致命的东西,对魔来说,不过就是普通的刑罚罢了。

    从幽冥走一遭,顶多就是伤筋动骨一番,修养几日便好了。

    鬼卿闻言,眼中划过一抹笑意,低语道:“是。”

    *

    苍梧山。

    缘衣已经七万年未踏足苍梧山了,记忆中青山绿水,凤鸟环绕的神山,如今却充斥着强烈的魔气,与鬼卿所言的“隐约有魔气出现”竟丝毫不符。

    鬼卿不会骗她,那么定是此处魔物不是普通魔物,竟是会隐匿气息的。

    缘衣眼中掠过一丝杀意,若是它在他处作乱,她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竟敢来苍梧山作乱,真是找死。

    顺着魔物的气息寻过去,缘衣一路上了苍梧山顶,寻到苍梧神树前。苍梧山是神鸟凤凰栖息之地,凤凰一族繁衍不易,如今世上只余两只,往日两只凤凰都是首尾相依,栖于苍梧神树上,现下却消失不见了。缘衣并不担心两只凤凰的安危,凤凰是神鸟,若是陨落,必定三界皆知,想必是闻到危险的气息躲起来了。

    只是为何魔气追到这里就消失了?缘衣皱眉,正欲放开神识探探四周,一股血腥气却直冲缘衣鼻尖。

    脚下踩过落叶,咔哧咔哧声响消失时,缘衣弯腰,葱白的手指轻沾地上尚未干涸的血迹,放于鼻尖,喃喃道:“是天族的气息?甚至还有点熟悉。”

朱厌

    自那日司命和君旻说了离墨的事情,君旻心里总是闷闷的。他说不上哪里不舒服,或许是不明白什么样的人会让缘衣甘心隐藏身份,隐匿于天族,也许他幻化成神的苍梧山可以告诉他一些事情。

    于是今日一大早,做完早课后,瞒过娘亲派来看守他的梓潼,悄悄溜出了天界,往苍梧山的方向去。

    苍梧山虽是神山,但君旻也是第一次来,走错了好几次后,才迈着小短腿到了苍梧。

    小少年年纪虽小,但到底是如今的天帝亲自教导出来的,一踏入苍梧山,便感觉到苍梧的灵气中夹杂着浑浊的魔气。君旻即即便懵懂,也知道苍梧大概出事了,如今并不安全。

    脑海中闪过这一想法,君旻抿了抿唇,转身便要离开。谁想,变故就在这时发生了。

    一团巨大的魔气朝他席卷而来,稚子年幼,毫无还手之力。昏暗中,君旻隐约看见一兽,状似猿,但是白首赤足,通身赤色。

    昏过去之前,君旻才想起来。他曾在藏书阁中见过的,朱厌,上古妖兽,多狡诈,善隐匿。

    *

    缘衣虽不知道那血迹究竟是谁的,她也不关心是谁的,与她无关。但她在苍梧山找了一圈,竟没有找到那只妖兽的踪迹。无论到哪里魔气都是若隐若现,每次她以为找到了,却都是一场空。重新回到苍梧神木前,缘衣眼神微眯,她大概知道这妖兽是什么玩意儿了。如此会隐匿,想必是上古妖兽朱厌了。

    正想着法子找出朱厌时,苍梧神木后却一道金光闪过,缘衣回头一看,两只金凤凰正展翅九霄,盘旋而上,一时间,凤唳九天。

    果然如她所想,这两只凤凰肯定躲起来了。缘衣本想等他们下来,告诉她这里发生的事,可谁知这两只不知道是不是躲得太久,突然出来兴奋极了,在天上盘旋好一会儿也不下来。

    缘衣不耐烦了,冷嗤一声:“给我下来。再不下来,本尊拔了你们的鸟毛,做烤凤凰吃。”

    话音刚落,缘衣再抬眸,两只凤凰已经老老实实地站在她面前了。

    不等缘衣开口说话,雄凤先发制人,一阵凤鸣:“缘衣,你怎么才来?你再不来,这苍梧山都要成朱厌的大本营了。”

    雌凤在一旁鸣叫几声,表示附和。

    听到是朱厌的名字,缘衣并未太过惊讶,和她猜测的一样。缘衣没心情和他们在这里扯嘴皮子,她现在只想找到朱厌,除掉它。

    “朱厌在哪里?”缘衣问道。

    两只凤凰摇摇头,“不知道啊。这妖兽凶狠的很,又惯会隐匿气息,我们都不知道它在哪。”

    缘衣皱眉,“你们两只天天待在苍梧山,竟不知道那个外来的东西的住所,有什么用。”

    雄凤不服气,昂着脖子:“那能怪我们吗?我们打不过它啊,也只好躲起来了。”

    将没用说的理直气壮,缘衣也是第一次见。

    眼见缘衣脸色不对了,雌凤才突然像想起来什么似的,金色的凤凰翎羽指向地上的一滩血迹说:“就在刚才不久,来了个小仙童,被朱厌抓走了。时间不长,想必还没有被吃掉,你可以顺着这血迹的痕迹找到那小少年,应该就能找到朱厌了。”

    缘衣这才缓下脸色,想起另外一件事:“你们躲在结界里?是谁设的?”

    两只凤凰两两相望,好一会儿雄凤开口道:“是离墨,七万年前,仙魔大战的前一夜,他连夜赶来苍梧,用神力设下这道结界,说能保我们安全。”

    再次从别人口中听到离墨这个名字,缘衣有一瞬间的滞愣。两只凤凰面面相觑,有些后悔提及离墨了,几乎是所有人的认知,缘衣对离墨情根深种。

    然而下一秒,却见缘衣冷笑一声,嘲讽道:“他永远都是这样。”

    永远在背后安排好一切,什么都不告诉她,什么都是为了她好,却独独留她一人独自在这世上。

    说罢,缘衣便用指尖轻沾地上的血迹,捏了个追踪诀,点点鲜红慢慢飘起,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着,径自往苍梧山深处飞去。

    缘衣也不管身后两只凤凰,什么话也没说,追着血迹去了。留下两只凤凰呆楞了一会儿,雄风摇头叹息道:“缘衣真是对我们离墨情深意重啊,现在连他的名字都不能提了。这得是多伤心啊。”

    雌凤歪歪脑袋,鸣叫两声:“我怎么觉得不是呢?”

    雄凤敲了敲雌凤的脑袋,“肯定是的。”

    雌凤摸摸头,一双漂亮的凤眼流露出一抹委屈和不服气,明明就是哪里怪怪的。

    *

    厚重的大雾彻底遮掩了缘衣的视线,看着脚底下深不可见的悬崖,以及不断汹涌而上的迷雾,缘衣难得正色起来,她顺着血迹追来,竟追到了鬼谷。

    都说鬼谷不存于三界,原来竟隐于苍梧山中。芥子须弥,倒是有意思的很。

    虽迷雾笼罩,但缘衣早已开了天眼,这鬼谷的瘴气与她而言不过是给鬼谷多增了几分神秘。

    大概是到了朱厌的老巢,缘衣能感受到的魔气越发浓烈,那一点点的血珠到这里竟也被厚重的魔气遮盖了原本的气息。缘衣抬手化掉血珠,既已没用,也不必留着了。

    缘衣向来不是自大的人,鬼谷是个陌生的地方,她不会毫无防备。一点点小心地顺着魔气最浓郁的方向寻去,但是鬼谷的风很大,又很奇怪,魔气竟也能被这风吹散,如此一来缘衣废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眼前的山洞。

    黑黝黝的山洞立于缘衣面前,浓重的血腥味更是扑面而来,像一只巨大的凶兽张开血盆大口等待着猎物自己进去。

    缘衣偏头,“什么见不得光的东XZ得那么深,竟敢在苍梧山惹是生非,我今日便让世间再无朱厌。”

    生人的气息惊扰了洞内正要开吃的朱厌,比灯笼还大的眼睛划过一丝凶光,动作粗暴地摔下君旻。

    小小的团子被摔得毫无反手之力,嘴角的鲜血喷涌而出,骨头碎裂的声音在君旻耳边响起,那一刻,他以为自己死定了。然而模糊间,一抹热烈的红却突然闯入他的视线,是缘衣,君旻的眼睛霎那间变得亮晶晶的。

    缘衣顺着声响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君旻满怀希望的看着她。

    一双眼睛干净清澈如琉璃,如澄澈的天池水,明亮而信赖。

    缘衣不喜欢。

信任

    她是未来的魔神,自身份曝光后,所有人都在用恐惧、厌恶、失望、冷漠的眼光看着她。便是离墨看着她的时候,眼里也有着掩藏不住的难过和伤心。

    这是上万年来她第一次看到有人满怀希望的看着她,缘衣手上动作一顿,随即冷笑一声,“看我做什么,以为我会救你?”

    君旻痛的说不出话来,但本来僵硬的身体却软下来了,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

    他不信她不会救他。

    这边朱厌一看到缘衣,动物的本能让它开始惊慌,巨大的身躯瞬间站立起来,成作战状态,身上的毛发炸起,龇着泛着腥臭的牙齿怒视着缘衣。

    缘衣嘴角冷冷扯了扯,嘲讽道:“什么上古妖兽,不过是一只缩头乌龟,躲在见不得人的山洞里,苟且偷生罢了。”

    那朱厌似乎能听懂缘衣的话,闻言扯开嗓子怒吼一声,这一嗓子竟带着煞气,缘衣没有防备之下,竟被生生吼退了两步。

    一旁的君旻更是被震得口吐鲜血。

    朱厌见状,眼中划过一丝得意。

    缘衣讥笑道:“什么东西,真是找死。”

    言罢,手中红光闪过,那一束红光直直钻进朱厌眉心,缘衣动作很快,朱厌还来不及还手,便已经灰飞烟灭了,竟连元神都不留。

    兵不见刃,一招毙命。

    缘衣的行为君旻尽收眼底,小小的团子躺在血泊中,一身狼狈,眼里却是掩盖不住的崇拜。

    缘衣收拾完朱厌,回头便又看到了君旻崇拜的眼神,眼中划过一丝意味不明,走到君旻面前蹲下,手指轻捏住君旻的下巴:“当初你出生时,天界皆传你是能除掉魔神之人。”

    缘衣上上下下打量君旻,啧啧嘴嘲讽道:“瞧瞧你这副模样,一只妖兽都解决不掉,还想杀本尊,天族竟妄想一个废物来杀我。可笑。”说罢,便将手一甩,小少年的头生生被甩转了个方向。

    君旻身上都是血,缘衣扼住他的下巴的一会儿功夫,手心已经沾满了鲜血。就见她十分自然地将手在君旻身上尚且还算干净的地方来回擦拭了几下。血迹不易擦,来来回回好几下,手中仍有印记。

    缘衣眉眼一沉,想到刚才过来时看到一泓清泉,便要起身离开。走了几步路却走不动了,回头一看,一只手正死命地拽着她的裙角。

    君旻很疼,疼的他想哭。听见缘衣说他是废物,他心里难受得很,难受的想哭。但他记得初见时,他因为哭泣被缘衣呵斥,他还记得当时缘衣的眼神,很嫌弃,所以他不能哭,不然缘衣会嫌弃他。

    君旻拼尽全力拽住缘衣的衣摆,仰头望她的时候,心想:我昂着头,眼泪就不会掉下来了吧。这般想着,又想她是不是更喜欢人笑,于是便忍者疼痛撤出一个笑容,说:“你能不能救救我。”

    身体上的疼痛早已经使得君旻留下了生理性的泪水,他年纪小,即使再忍耐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反应,只能自欺欺人地以为自己在笑。

    他自认为笑得很好看,在缘衣眼里却很丑,丑的要死。明明哭的很丑、很狼狈,却还要撤出一个笑容来讨好他。像人间话本里描述的一种人,缘衣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没想起来,她不记得了。

    小少年本就伤痕累累,一番动作下来更是浑身无力,说完那句话后手便无力地垂了下去,人也昏了过去。

    缘衣见状,嗤笑一声,转身就走,头也没回。

    等缘衣的气息彻底消失在山洞了,一道白光划过,一个玄衣男子赫然出现在山洞里。

    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山洞,目光瞥到地上残留的血迹,嘴角微扬:“上古妖兽,一招毙命。这修为,真是令人羡慕啊。”

    仿佛出现就只为了感叹这么一句话,说完后便悠哉游哉离开了鬼谷,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躺在地上的君旻。

    *

    缘衣出了山洞后,便直奔来时看到的那泓清泉去了,泉水澄澈透明,清晰可见潭底游鱼。

    手心血迹被君旻刚才一番磨蹭下来,已经有些干涸,更加不好洗了。明明是个清尘诀可以解决的事情,缘衣却像是和什么在对着干,直到将手搓红了,手心的血迹才被洗净。怀着不知名的心思看向泉水,泉水依旧清澈,丝毫没有进入异物的模样。

    朱厌也杀了,手也洗净了,事情都解决了,按理来说缘衣应该离开鬼谷了。但缘衣依旧坐在泉边没有动,呆愣愣看着泉水。故地重游,她心情看似平静,实则不然。刚才被朱厌的事情缠住了,她无暇多想,如今安静下来了,她又想到了离墨。

    她第一次来苍梧山时,是二十万年前。那时她刚幻化成神,被天帝请到天界做个吉祥物。与离墨初见时,少年穿着一身白衣,不似苍术的老成,也不像辰烨的事不关己,更不像从魔域宪翼水化身的她那样浑身戾气。他总是嘴角含笑,会很温柔地看着他,在她这个神被一群仙官有意无意排挤地时候,站出来替她说话,挡在她身前。

    当时天界的织女告诉她,像离墨帝君这样的可以用凡间的一句话来形容,叫“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总是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缘衣出身在魔域宪翼水,自有灵识以来,她感受到的只有无尽的杀戮和煞气,风,她也只听过魔域的带着哀鸣的风。她初初化形时,魔域的风像刀子一样割着她的脸,她不懂什么叫“如沐春风”。

    织女告诉她,春天的风总是非常温暖的,不似寒风凛冽,更不似魔域的风,充满煞气和怨念。所以如沐春风是形容一个人非常温暖的。

    天界一年四季都是冷冰冰的,哪有什么如沐春风的感觉。但在缘衣看来,不似魔域的风那样就是极好的。

    缘衣听了之后,又将那句话在嘴边呢喃了好几遍,“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然后缘衣便笑了。后来织女说,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天界的缘衣帝君笑,真心实意的笑,不似往日的讥笑。

    缘衣为什么笑,大抵是觉得那句话真适合离墨,除了他,没有别人再适合这句话了。

    后来,离墨邀她去苍梧山玩耍,她本来不想去的,又仗着离墨对她好,还耍脾气说:“为什么不去宪翼水玩,你是不是和别人一样都嫌弃我是出身魔域。”

    无理取闹的样子像极了缘衣这七万年间在凡间见过的被家人宠坏的大小姐。

    然而明明知道缘衣在无理取闹,离墨却半点没有生气,仍旧是一双带笑的眼睛看着小姑娘闹脾气。等她闹完了,才说道:“你若是想去宪翼水,我们便一起去。”

    缘衣哪里想去宪翼水,她在那里修炼了那么久,很讨厌很讨厌宪翼水低下永无止尽的杀戮。

第八章 凤凰眼

    她耍脾气,大概是因为天族的人都在提防着她这个从宪翼水出来的神,所以在听到离墨邀她去苍梧山玩时,才会第一反应是为什么不去宪翼水,是不是你也在提防着她。

    见离墨仍是春风和煦地看着她,缘衣闹脾气的心也没有了,反倒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了,红着脸说道:“无所谓,那就先去苍梧山吧。”

    少女骄傲却不好意思松口的态度逗笑了离墨,眼见缘衣又要红了脸,离墨才止住笑意,带着缘衣去了苍梧山。

    缘衣到了苍梧山后,突然就明白离墨为什么会“如沐春风”。苍梧是神山,百鸟朝凤,凤凰栖于苍梧神树之上,里里外外都是一片祥和安宁。不同于苍术化神之地昆仑清冷,不同于辰烨化神之地天池孤寂,更不同于宪翼水那般充满煞气。

    不周山倒,天河之水流于人间,妖魔肆虐,凤凰一族受此磨难,最后一只凤凰栖于苍梧神树上垂垂危矣。缘衣到了之后才知道离墨来苍梧的目的,那只老凤要将两只雏凤托于离墨。

    老凤凰很信任离墨,离墨到了之后,她将两只雏凤推到离墨怀里,一双凤眼满是悲伤和不舍,但是很快,漂亮的凤眼就闭上了。

    缘衣不懂,看着离墨怀中的两只雏凤问道:“她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孩子托付给你。她不怕你会伤害她们吗?”

    离墨笑道:“因为信任。缘衣,信任是个很难得的东西。将来如果有一个人那么信任你,你一定不要让他失望啊。”

    大概是因着这份信任,离墨护了两只凤凰十三万年,就连七万年前知道自己可能要死了,也要连夜赶来设下结界,以防日后她们受难。

    除了离墨,缘衣从来没有得到过别人的信任。当日确认邪骨就在她的体内时,所有人都避她如蛇蝎,她被打入诛仙阵时,曾对前来押送她的苍术和辰烨说道:“我会压制体内邪骨,不会让他苏醒的,你们信我,好不好?”

    那是天界修为最高深的缘衣帝君第一次放低姿态,然而得到的是苍术和辰烨的犹豫不决和不忍,唯独没有离墨所说的信任。缘衣才明白,原来信任真的是很难得的东西。

    泉水清澈,倒映出缘衣姣好的面容,然而很快被一张带着血迹的小脸所取代。那双眼睛是缘衣隔了七万年第一次见到的那么明亮澄澈的眼睛,小少年眼里深藏的信任更是丝毫不做假。即使缘衣说了不会救他,他还是用充满信任的眼神看着她。

    *

    君旻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他一次次昏过去又被疼醒,然而都没有看到缘衣。小小的孩子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感觉,她是真的不来了吗?

    再次被疼的视线模糊不清时,一道不急不躁的终于出现在君旻视线里。

    昏过去之前,君旻心想:我是对的。

    缘衣从来没见过这么讨人厌的孩子,她给他脸回来救他,他竟然蹬鼻子上脸的死死拽住她的衣服。低头看着脏污的小手紧紧扯住自己的衣服,被扯出一片皱痕时,缘衣眉头微蹙,强忍着把君旻扔下的冲动,抱起君旻往鬼谷外走。

    苍梧山一直萦绕的魔气消失时,两只凤凰就知道缘衣应该已经解决掉朱厌了,早早就在外面等着了。见到缘衣抱着一个奶娃娃出来,雌凤有些激动,“这娃娃竟然没死,倒真是命大。”

    雄凤撇了撇嘴,一双凤眼不带善意,醋溜溜地说:“装什么装,你一开始和缘衣提及他,不就是想让缘衣救他吗?”

    雌凤细细打量了一番君旻,笑眯眯道:“这小娃娃长得真好看。比我们的翎羽还好看。”

    雄凤白了一眼君旻。

    缘衣想放下君旻,但无奈君旻扯得太紧,小小的娃娃大大的力气,缘衣扯得上衣都有些勒脖子,也没将君旻的手扯下来。

    缘衣正想示意两只凤凰过来帮她把这小子扯下去,抬头却看到两只凤凰一个盯着君旻犯花痴,一个在给君旻白眼。

    缘衣故意将神情冷下来,道:“喜欢这个小孩?”

    雌凤忙不迭的点头。

    缘衣将君旻往雌凤面前送,示意雌凤:“凤凰十四万岁成年,成年之日便可幻化人身,你化为人身将这孩子送回天界去吧。”

    话音一落,两只凤凰蔫了,眉眼间带上几分落寞。

    “怎么?”缘衣问道。

    雄凤往日神采奕奕的凤眼低垂,丧丧道:“我和这傻子身上有封印,不能化为人身,这苍梧山周围也有结界,我们两出不去。”

    缘衣蹙眉,“谁下的封印和结界?”

    “听离墨说,是我们的娘亲。”雌凤眼里带上几分困惑问道:“缘衣,你说娘亲为何要在我和哥哥体内设下封印,不让我们化为人身?又为何不让我们离开苍梧山。离墨说是为了我们好。”

    缘衣沉着脸,“我怎么知道。”

    雌凤很失落,也不看君旻了,低着头回了声:“哦。”

    缘衣见状瞳孔微缩,漫不经心开口道:“你们替我将这孩子送回天界,我来帮你们解开封印,并破了这结界。”

    言罢,两只耷拉着脑袋的凤凰瞬间来精神了,神采奕奕地盯着缘衣,“真的吗?”但随即,雌凤就又低下了头,“但是离墨说,娘亲不让我们离开苍梧是为了我们好。”

    缘衣闻言无所谓道:“随便你们,你们若是愿意待在苍梧山,我便离开了。”说着便要抱着君旻离开。

    刚走不过两步,就被两只凤凰拦住了,两两相望后,异口同声道:“多谢。”

    两只小凤凰的封印和苍梧山的结界并不难解,只是缘衣怎么也没想到两只凤凰体内的封印是以凤凰眼为媒介的。凤凰是神鸟,凤凰陨落后,周身灵力会汇入凤凰眼中,因此凤凰眼更是修炼的绝佳神器。凡间亦有传说,凤凰眼可以活死人医白骨。缘衣初听觉得可笑,人死了便死了,何来的活死人一说法。

    但凤凰眼还有一神奇之处就是,若非主人自愿,旁人是不能使用凤凰眼的。

    缘衣将两颗凤凰眼递给两只小凤凰,“凤凰眼是凤凰陨落后所化,想必不是你娘亲封印的。但这凤凰眼若非主人愿意,旁人不能使用,我想该是离墨受你们娘亲嘱托,给你们设下的封印。”

第九章 离开

    已经化为人身的少年接过凤凰眼,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说道:“娘亲为什么要这么做?”

    谁也不知道他们的娘亲是怎么想的,少年这话更像是自言自语。

    一道空灵清脆的声音回道:“我不知道娘亲是怎么想的,但我不想永远待在苍梧山,哥哥,你呢?”少女说完头,歪着头看向一旁发愣的哥哥。

    “嗯?......”少年回过神来,点点头道:“苍梧山虽好,但我自是不想一世待在这里。”

    凤凰拥有不死鸟的称谓,原因就是凤凰寿命很长,长到无法想象。他不想往后万年的岁月中,都和妹妹待在苍梧山中。

    花开花落自有时,便是离开苍梧有了劫难,他也是认了。

    缘衣不在意他们的去留,这两只凤凰胆子虽小,但是自保能力还是有的,不会侮辱了神鸟的名声。听两兄妹磨磨唧唧那么久,缘衣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不客气地打断两人的对话道:“你们聊够了吧,那就把这小子送回去吧。”

    说着就把君旻往少年怀里一扔,见君旻还在死死拽住她的衣服,缘衣眉眼冷淡,手上施法直接将君旻拽住的布料割下。

    少年嘴角抽了抽,颇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怀里的孩子。见妹妹花痴地盯着君旻,少年万分嫌弃地将君旻扔到地上。少女不嫌弃,笑眯眯地蹲在君旻面前,还不忘提醒缘衣:“缘衣,你给这小孩治伤了吗?”

    缘衣嗤笑:“我早就给他渡了一口真气,不然等你们聊完,他早就死了。”

    少女闻言脸上略过一丝尴尬。

    缘衣在这里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如今事情解决了,自然要离开了。

    转身要走的时候,少年喊住了她,“缘衣,七万年前离墨走之前,给我们起了名字,我是赤丹,她是沙棠。”

    缘衣回头,沙棠眉眼弯弯地看着她,笑得很是开心。缘衣曾在天界藏书阁的《异草志》中见过这个名字,沙棠可以治病,离墨给小凤凰起这个名字应是希望小凤凰能够平安健康、万古长青。

    缘衣想了想,在两人体内留下一道保命符,道:“我在你们二人体内留下一道保命符,一旦触发,只要你们还有一口气就不会死。这算是我替离墨为你们做的最后一件事。”

    言罢,不等两人道谢,转身离开了。

    *

    天界,重华宫。

    若安坐在上座,盯着跪在地上的梓潼怒斥道:“让你看着小殿下,如今人呢?”天界出了名温柔心善的太子妃一旦发起火来也着实让人害怕。

    梓潼脸色发白,有苦说不出,颤颤巍巍道:“小仙实在是不知道啊。小殿下做完早课后,便嚷着饿了,让小仙去端些糕点回来。谁想回来后,小殿下就不见了。小仙已经将九重天找遍了也没找到小殿下啊。”

    若安捏了捏眉心,努力压制内心的火气,不生气不生气,君旻那死小子看着乖巧懂事,其实真想搞坏事时一肚子坏水,不能怪梓潼。

    像念清心咒一样给自己洗脑了好几遍,若安这才平静下来,说:“你起来吧。司命那里找过了吗?藏书阁呢?天池呢?这些地方你都找过了吗?一个角落都不落?”

    若安将君旻平日里贪玩爱去的地方都说了一遍,满怀希望地抬眸看向梓潼,入眼的确是梓潼苦着脸说:“娘娘,这些地方小仙都找过了,司命仙君知道小殿下不见了,现在还在外面找小殿下呢。”

    “回来了回来了,快宣医官。”司命的声音从重华宫外传来,若安听到回来了三字,笑容还来不及绽放,便听到宣医官。

    若安怔了一瞬,再反应过来,就看到司命抱着一个血团子跑进来。

    若安从来没有害怕过什么,那一刻无止尽的恐惧像天池水一样,汹涌地朝她涌来,像是要把她溺死在里面。

    司命将小君旻放到床上,回头看到若安还在那里呆楞着,苦笑不得道:“娘娘放心,早已有人用真气护住小殿下心脉,小殿下无事,修养一段时间便好。”

    “是吗?”这一句话像良丹妙药一样把即将溺死的若安拯救了过来。

    回过神来,若安飞奔向床边,用法术查看了君旻全身,一直等到确定君旻的确无事了,才松了口气。

    天族天孙重伤,自司命从九重天门外抱回君旻后就传遍了九重天。一会儿的功夫,重华宫已经热闹的很。

    医官查看了君旻的身体,笑道:“小殿下福泽深厚,无大碍,只需静养一段时日便好。”

    天帝闻言松了口气,天族的人也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受点伤并无大碍。眼下众人迷惑的是,什么人敢伤天族的小天孙。

    医官道:“小殿下身上有妖兽朱厌的齿痕,想必是受朱厌所伤。”

    太子零瑜正在一旁安慰若安,闻言道:“自七万年前战事后,朱厌不是就此消失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还伤了君旻。”

    提到那场大战,司命看看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君旻,又看看一脸凝重的天帝,清了清嗓子道:“那个,这件事可能和魔域那位有关。”

    言罢,司命从袖中拿出一块红色碎布。缘衣的衣服是用软烟罗所制,昔日缘衣还在天界时,因着缘衣身份的原因,她用的布料,其他人便不用了。到了魔域后,大抵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也再无人用软烟罗制衣。时间久了,天魔两界竟也只有缘衣用软烟罗了。

    天帝接过布料,他和缘衣朝夕相处十几万年,自然认出这的确是缘衣的。

    一时间,重华宫气氛有些窒息。莫非缘衣想毁约,与天界动手?

    “此事与缘衣无关。”青色衣摆掠过重华宫高大的门槛,一道清亮透彻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

    屋内众人行礼道:“拜见辰烨帝君。”

    辰烨拂袖示意众人起身。

    苍术惊讶,“辰烨,你怎么来了。”

    辰烨的性子说的好听点是清冷,说的难听点就是不近人情,永远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今听怎么来了重华宫。

    辰烨道:“我听说君旻重伤,来看看他。”辰烨拿过苍术手中的布料,又重复道:“此事与缘衣无关。甚至,应是缘衣救了君旻。”

第十章 善念

    若安不解,“帝君此话何意?”

    辰烨道:“君旻心脉处有一丝真气,我观真气的气息是缘衣的。缘衣若是想杀君旻,又何必渡他真气,保他性命。”

    天帝闻言,放出神识前去探看君旻心脉,半晌,收回神识道:“的确是缘衣。”

    君旻是天族的天孙,依着缘衣对天界的恨意,即使她不对君旻下手,也不像是会出手救人的样子。

    零瑜纳闷道:“奇怪,魔尊为什么会救君旻呢?两人也并不认识啊。”

    本来君旻没事,脸色好不容易缓下来的若安,听到丈夫这话,脸色又白了,手暗暗朝零瑜的腰窝处伸去毫不留情使劲一拧,挤出一个笑容道:“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零瑜的面部被疼的有一瞬间的扭曲,但早已经习惯了媳妇儿时不时的来这一下,迅速调整面部表情管理,悄悄将身后捣乱的手拿下,咬牙切齿道:“太子妃这是怎么了。”

    若安白了零瑜一眼,上前行礼道:“天君,前几日君旻贪玩误入魔域,想必是在那里遇到了魔尊。”

    君旻如何认识的魔尊,天族查一下便能不费吹灰之力知道,如今既然提出来了,若安倒不如主动坦白。但若安到底没有说出君旻还曾画了一副缘衣的画像的事情,那幅画,她解释不清楚。

    若安说完,天帝还未作表现,零瑜就急了,“这臭小子什么时候去的魔域。怎么你知道,偏偏我不知道。”

    话里话外竟全是对君旻将去了魔域之事告诉了若安而未告诉他的气恼与醋意。

    若安都不想理这个呆子,十分后悔当初怎么就同意他的提亲了呢。

    司命在一旁扶额,无语望天,早知道这位太子殿下不着调,没想到竟如此不着调。这番想着,司命视线挪到躺在床上的小殿下,心道:也难怪天君如此看重小殿下了。

    天帝睨了一眼零瑜,斥道:“闭嘴。”

    零瑜摸了摸鼻子,老老实实退到一边。

    若安跪下道:“天君,是若安没教好君旻,让他擅自跑去魔域,请天君责罚。”

    “君旻是怎么进去的魔域?”天帝问。

    若安摇摇头,“此事君旻未告诉臣,臣不知。”

    零瑜听了,在一旁撇撇嘴,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原来儿子也不是什么都和你说啊。瞬间,零瑜刚有点失落的心又活了。

    自进来便没有讲过其他话的辰烨道:“是我宫中的慕青将带君旻去的魔域。”

    慕青每一百年受辰烨的命令去给缘衣送生辰礼这件事在天界不是什么秘密,慕青过不了宪翼水,都是从忘川进的魔域也是众人皆知。

    听到是慕青带君旻进的魔域,苍术喜道:“那就把慕青叫过来,他应该知道君旻在魔域发生了什么。如此一来,缘衣为何救君旻的疑问便可解了。”

    闻言众人皆看向辰烨。

    却听辰烨道:“慕青犯错,已被罚下凡间去了。”

    苍术怔了一瞬,既然已经被罚下天界了,就不再归天界管了,即便能查到慕青如今所在地,但是已经过了忘川,喝了孟婆汤,忘却了前尘往事,若是强行让他恢复记忆,便是违反天道,是要遭天谴的。

    君旻既然无事,那去过魔域发生了什么便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没有必要为了这事大费周章,甚至违反天道。

    若安闻言悄悄松了口气,她虽不知君旻在魔域发生了什么,但因为那副画像她心里总是悬着块石头。如今不能查清,对君旻而言或许是件好事。

    众人沉默间,辰烨转头对苍术道:“苍术。”

    两人是二十万年的情谊,这点默契还是有的,两人视线相撞,苍术便知道辰烨有话说。

    在场的也都是人精,闻言皆要退下。辰烨却拦住若安和零瑜,“你二人留下。”

    *

    与天界纠结于君旻和她是如何认识的相比,缘衣更想知道朱厌为何会出现在苍梧山?

    苍梧山灵气充裕,又有神鸟凤凰坐镇,寻常妖兽不敢进入。便是朱厌这个上古妖兽也只能龟缩在鬼谷中,偶尔出来作个妖。那么问题来了,朱厌为何会在鬼谷?自不周山倒,妖兽流窜肆虐,为祸人间的都被天族杀了,但也有许多妖兽躲起来了。倒是不排除朱厌只是凑巧躲在那里,但缘衣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半晌,缘衣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是苍梧山,因为苍梧山如果出事了,她一定会去。那只朱厌若是背后有人,那人必定十分了解她,知道苍梧若是出事了,她一定会去。但引她前去的目的是什么呢?

    缘衣眉头微蹙,想到那个小孩。他为什么会在那时出现在那里?巧合还是?想到那个可能,缘衣眼神一凛,冷笑道:“莫非天族还真想让个孩子来对付我。”

    想明白了事情的原委,缘衣倒也不担心,毕竟那个小哭包还小,不是眼前事她向来不放在心上。然而正要躺下休息时,体内血煞之气却突然涌动,眨眼的功夫,缘衣的眼角因为疼痛开始泛红,艳丽至极。

    血煞之气发作像千万把神器在身体内部搅动,缘衣被疼的弯下腰身,面色苍白。算算时间,她倒是忘了,该是血煞之气发作的时候了,今日这朱厌竟扰得她差点忘了这事。

    鬼卿刚从幽冥之地出来,正要去给缘衣请罪。到了无名殿门口,却被一道结界挡住。鬼卿眸中划过一丝晦暗不明,尊主这是又要闭关了。

    既然进不去,鬼卿并未多待,对着无名殿行礼后,转身离开了。

    *

    “不可以。”重华宫内传来若安的大声拒绝。

    若安跪地,祈求道:“天君,不能让君旻拜魔尊为师,若是魔尊知道了真相,君旻性命堪忧啊。”

    一向不着调的零瑜也正色了起来:“父君,此事还望三四。帝君,君旻还小,如何担此重任啊?”

    辰烨皱眉,抬眸道:“缘衣本就不是滥杀无辜之人,更何况缘衣未杀君旻,便说明缘衣心中还存善念。你们大可放心,君旻性命堪忧的事情不会出现的。”

    若安摇头,满脸冰凉:“万一呢?若是君旻出事了怎么办?他还是个孩子。”

    若安态度坚决,俨然一副如果让君旻去她也就不活了的模样,双方僵持不下。然而一道虚弱至极的声音却从若安背后传来,“我愿意。”

    像是怕众人听不清,君旻又压抑着疼痛道:“娘亲,我想去。”

第十一章 待他不同

    这一天君旻七百岁,还是个孩子模样,但做出了不像孩子会做的决定。心里有道声音告诉他,如果不抓住这次机会,他可能再也没有机会看见这位救了他的恩人了。因此若安无论怎么用眼神示意他,君旻都躲避了过去。

    忍者一身伤痛,君旻坐起身:“天君,帝君,我想去。”他看向若安,“娘亲放心,儿臣此次被朱厌所伤,就是魔尊救了我,她是个好人,不会伤害我的。”

    好人?若安又想起七万年前,那时她才刚成年,随着父王来参加上届天帝的寿辰。寿辰上,缘衣血煞之气外露,暴露了身怀邪骨的秘密,天帝派人将她打入诛仙阵,可她后来逃出诛仙阵,重伤四大神兽,还杀了当时的天帝。当时天族的仙家出动在九重天门外拦住了她,女子红衣染血,身上煞气弥漫,杀红了眼时,一双冷冰冰的眼睛射向她,仿佛能吃人。

    天帝听了君旻的话却皱眉道:“我再考虑考虑。”

    君旻急了,他怕天君不同意,他会错过这唯一的机会。

    “天魔和平之约还有一千年到期,缘衣却早早便拒绝我给她送生辰礼,要么是她忍够了,要么便是她还想再挑起天魔之间的战争。如今我们谁也不知道缘衣体内的邪骨究竟在怎么样的情况下会苏醒,若是战事一起,煞气过重,激的她体内邪骨苏醒。那我们对不起苍生,”辰烨顿了顿,接着道:“也对不起离墨。”

    苍术有点恍惚,七万年前,离墨替缘衣挡下诛仙剑,死前拜托过他们,将来若是有方法化解缘衣体内的邪骨,请两位帮个忙。

    辰烨低声道:“君旻出生时,天地间灵气充裕隐超女娲大神在时,这些年来,君旻修炼天赋你们也看到了,不比缘衣差,三界能当君旻师父的人也只有她了。缘衣没有杀君旻,我们虽不知道为什么,但此举便可证明君旻对缘衣而言是不同的。若是找不到什么方法化解缘衣体内邪骨的煞气,不妨试试情。”

    苍术看向辰烨,“情?”

    辰烨轻笑,“是啊,情。有心,便会有情。有情,就会有软肋。我们不能用杀戮来滋养缘衣体内的煞气,但可以用情来化解。或许能歪打正着,去除缘衣体内的邪骨。”

    零瑜不解,“可是君旻还小。”

    ......

    若安无奈,“这世上又不是只有爱情。”

    “没错。”辰烨看向君旻,“缘衣孤独,所以性子孤傲,满身戾气。她自宪翼水有灵识以来,与周围的魔物便格格不入。后来认识了我们,尤其是离墨,她浑身的刺才收敛了许多,更是控制了体内邪骨的煞气十三万年。若是有人陪着她,一点点消除她浑身的锋芒,必有意外之喜。”

    若安看向君旻,希望君旻能拒绝这吃力不讨好的事,结果入眼的确是君旻满眼都是笑意。

    若安都没眼看这傻儿子。

    “可是天魔大战虽已结束七万年,但万年来,天魔并无来往。这天族的小殿下好端端去给魔尊当徒弟,魔尊未必会收啊。”零瑜接话道。

    君旻闻言,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瞬间暗淡了下去。

    若安看不下去了,这魔尊是给自家儿子下了什么迷魂药。

    “无碍。”辰烨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递给君旻,“这玉佩是当年缘衣给离墨的,离墨后来给了我。你去了魔域把这个交给缘衣,她会答应的。”

    君旻接过玉佩,嘴角疯狂上扬。

    天帝缓缓在君旻身边坐下,轻声道:“缘衣她若还在天界,你也应该尊称一声帝君了。她修为颇高,你跟着她好好学,定能学成。若是有机会祛除缘衣体内的邪骨,你一定要尽力帮助缘衣。若是没有办法,”天帝叹了口气,“你就动手杀了她。”

    闻言,君旻瞳孔猛地放大,他年纪还小,不明白刚刚还说是要帮助缘衣的,怎么转眼就要杀她呢?

    *

    鬼卿皱眉看着君旻,厌烦道:“小殿下,我说过了,尊主正在闭关,三百年后才能出关。您无论来几次也没用。”偏偏他还不能动他。

    天魔之约未到期,更何况这小殿下手中还拿着那枚玉佩。鬼卿记得那枚玉佩,七万年前大战时,最后关头,辰烨帝君拿出这枚玉佩,尊主竟然就此收手了。那时他便知道,这枚玉佩对尊主来说很重要。

    君旻双手背后,冷着一张小脸道:“我知道她在闭关,我只是想过来看看不可以吗?”

    鬼卿冷笑道:“随您的便,您若是喜欢,便是住在魔域也无妨。”

    梓潼闻言眼睛都被吓大了,心道:左使啊,您可千万别说这话啊。我们这小殿下三天两次地往魔域跑,已经惹得娘娘不悦了,您怎得还让小殿下住在这里呢?

    果然一听到鬼卿的话,君旻的眼睛都亮了,“我要住离魔尊最近的那间。”

    鬼卿皱眉:“你莫要得寸进尺。即便现在天魔两界尚处于和平期间,但魔域也不是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

    梓潼见鬼卿态度有变,连忙上前打哈哈道:“左使莫气,小殿下年纪尚幼,不懂事。我们怎么会擅自住在魔域呢,您莫要多想。”

    “孩子?呵,天族一千岁成年,还望小殿下三百年后再来时能够成熟点。今日二位就请回去吧,尊主还在闭关,你来了也没用。若是想来,三百年后再来吧。”鬼卿道。

    君旻站着不动,梓潼小心翼翼地盯着君旻,生怕这位小殿下真的心血来潮留在魔域不回去。若真这样,他会去可怎么跟殿下和娘娘交代。好好的小殿下,还没拜师呢,就不回家了。

    但是君旻到底有分寸,只站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开了,轻车熟路的模样,一看就是这段时间没少来。

    见二人走了,鬼卿召来魔兵吩咐道:“即日起,派人看守忘川,一只苍蝇都不准放进来。”

    声音之大,生怕君旻听不见一样。君旻脚步一顿,特意露出玉佩,然后迈着欢快的小步伐继续走了。

    不让我进就不进去喽,反正三百年后,他自然进得来。

矛盾

    山中岁月容易过,寒来暑往,转瞬间,三百年便过去了。缘衣出关的日子也到了。

    天族一千岁成年,一千岁之前无论多大,一直呈现的都是孩童模样。君旻今年一千岁,三百年前软软糯糯的小团子如今长成了白衣翩翩的少年郎,手中剑花耍的有模有样。少年俊脸棱角分明,一双丹凤眼坚毅多情。

    梓潼这些年眼睁睁看着小殿下从团子长成少年郎,余光瞥见躲在假山后面红着脸偷看小殿下的小仙子,禁不住捂嘴偷笑,心道:小殿下这魅力是越来越大了,再过几年,怕是来偷看小殿下的人更多了,到时候娘娘该操心了。

    若安现在就很操心了。三百年前,缘衣闭关,君旻短时间内不能离开天族,若安高兴了好一会儿。当时若安想着,君旻年纪还小,孩子心性,三百年过后,恐怕早就把这回事忘了。自己再去找天君商量商量,换个方法解决邪骨,谁想君旻却并不是那么想的。

    重华宫中,君旻以一个利落的转身收剑的动作结束今日的早课。自君旻成年以来,早课便将枯燥无味的理论课改成了实践课程。练剑时还不觉得有什么少年这些年有什么变化,但少年收剑起身后,赫然可见少年这两年的成长。

    梓潼早早候在一旁,见小殿下结束早课了,立马奉上刚浸湿的棉布。

    君旻接过棉布,擦拭额角的汗珠,道:“今日魔尊是不是要出关了。”少年声音清隽,带着少年人独有的几分青涩,话语中夹杂着几分遮掩不住的喜悦。

    梓潼躬身接过棉布,小心打量君旻的脸色道:“魔尊今日是出关了,但是娘娘说,让小殿下早课结束后老老实实待在重华宫,哪也不许去。”

    君旻眉间渐渐浮上冰霜。

    一直暗暗打量君旻神色,眼见君旻脸色冷了下来,梓潼连忙低眸道:“娘娘还说殿下也可去藏书阁看看书,藏书阁中包罗万象,殿下定能静下心来。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说完,梓潼悄悄抬眸。

    君旻脸色果然不太好,沉默许久,道:“我们去见母妃。”

    这一年君旻刚成年,身上少年气息很重,但是已经学会遮掩心事,处事也十分稳当。但每每涉及缘衣,在梓潼眼里小殿下就不像小殿下了。君旻心中有事,步子急切,梓潼踉踉跄跄地跟在身后,心里哀嚎:只盼太子殿下在太华殿中,这两位神仙打架的时候,能够换个人来遭殃。

    然而,盼什么不来什么,太华殿中,只有天族天妃若安,那位太子殿下处理政务去了。若安出身西海,是西海龙王最宠爱的小女儿,从小便是娇宠着长大的。又与天族太子殿下青梅竹马,自若安及笄大典后,零瑜便三书六礼,青鸟迎亲,一步步将这位龙族的小公主拐回了天族。

    若安幸运,与零瑜青梅竹马,又是两情相悦,虽表面上说是天族与龙族联姻,但私底下谁不羡慕这对神仙眷侣的爱情。很多被娇宠长大的孩子或多或少有些小毛病,但若安不是。她心思纯善,性子也最是温柔,除了对零瑜有时会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但这也算是夫妻间的情趣,无伤大雅。有了君旻后,若安的心思细腻许多,虽会因为君旻顽劣惩罚不尽心的小仙,但从来都是有理有据,不会无理取闹。在天族众人眼中,这位是十分得民心得。

    但今日这位得民心的太子妃却颇有些无理取闹的意味,梓潼在后面抖着腿看这两位吵架,或者说是若安单方面的发脾气。

    “你若是真拜了魔尊为师,且不说她的性子如何,若是你不能化解她体内的邪骨,不能阻止邪骨苏醒,魔神降世,届时,你的师父变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魔神,你身为天族小殿下,你该当如何?”

    若安凝视着君旻,又道:“还是说,你要按照天君的说法,若是不能用情来阻止魔神苏醒,你便要找机会将教你功法的师父杀死?”

    梓潼在心里分析着天妃的话,内心止不住的点头,天妃所言有理,这无论什么结果都是师徒两反目成仇,最后兵刃相见,不是你死便是我活。既然如此,又何必去牵扯出这一段情缘。

    然而,无论是若安还是梓潼,都在下意识忽略一个最好的结果,那便是君旻可以用情打动缘衣,邪骨消失,魔神再无苏醒的可能。

    君旻抬头打断若安:“还有一种可能,便是我们都很好,魔神也不复存在。”

    若安气笑了,“你以为邪骨是什么?魔神是什么?女娲大神当年补天时,耗尽灵力炼出五色石,又杀神鳖,取其足撑四极,是为天柱。神鳖被杀后,怨气残留,吸食妖魔煞气,最终形成邪骨。”

    若安看向君旻:“便是女娲大神弥留之际都未留下除掉邪骨的猜测,你以为你们凭借猜测真能阻止魔神苏醒。”

    若安说完,少年久久沉默不语,梓潼差点以为小殿下这是同意娘娘的话,娘娘的劝解生效了。

    若安眼底也浮上笑意,下一刻却见少年撩袍跪下,身姿挺拔:“母妃说的话,儿子心里明白。只是三百年前,魔尊于苍梧山救我性命,这份情,儿臣不得不报答。”

    少年声音尚显稚嫩,话语里的坚决确是不容忽视的。若安打量着少年,突然就明白,君旻是真的长大了。他有了他自己的想法,有了自己想做的事情。这一刻,欣慰、失落、担心刹那间如潮水般涌来。

    良久,若安扶起君旻,柔声道:“你长大了,既然你心意已决,娘亲不拦着你。只是,千万保护好自己。若是情况不对,谨记天君的话。”

    若是没有办法,你就动手杀了她。想到那句嘱咐,垂在两旁的手,条件反射地紧握住手心。半晌,君旻低声道:“好。”

    *

    缘衣一出关,就看到鬼卿皱着张脸站在她面前,一副有话不知该不该说的模样。

    “有话就说。”缘衣不耐烦道。

    鬼卿上前一步道:“尊主,自您闭关后,天族的小殿下总是前来魔域,口口声声道要拜您为师。”

    天族的小殿下?缘衣眉头微蹙,想了好一会儿,直到一双如琉璃般干净的眼睛出现在脑海,缘衣才回想起来,懒懒道:“他啊。他要拜师,我便要收吗?下次他若是再来,直接赶出去。”

    鬼卿又道:“那位小殿下手里拿着一块玉佩。”

    玉佩啊。缘衣懒散的视线逐渐清明,她好像是送过一块玉佩给离墨。

    缘衣不喜魔域,其实也不喜天族,一个煞气过重,一个冷冰冰的,她都不喜欢。她喜欢凡间,那里有食物的香气,可以看到喜怒哀乐。但是当年不周山倒,妖魔肆虐。天族虽然将大多的妖都封禁在大荒之中,但总有些漏网之鱼在外面兴风作浪。

    缘衣拉着离墨在凡间游玩时,恰好偶遇了在逃的挈钩鸟在人间作乱。挈钩鸟一族喜欢群居,当时两个人虽修为高深,但那是他们第一次面对真正的敌人。缘衣作战经验不足,不小心被挈钩鸟王所伤,是离墨替缘衣挡下了致命一击。

    当时离墨捂着伤口,笑道:“缘衣,我刚才可是救了你。你不是喜欢凡间吗?凡间有句话,叫救命之恩当......”

    缘衣不解,追问道:“当什么?”

    离墨看着面前懵懂无知的姑娘,还是咽下那句“当以身相许”,笑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自然是应该报答我了。”

    缘衣“哦”了一声,她倒是真不明白这个说法,那既然有这个说法,自然应该是允诺的,于是小姑娘拍了拍胸脯,扬着小脸,笑道:“虽说我不太理解什么涌泉相报,但你救了我,这是因果,因果便要偿还,你要我偿还什么?”

    小姑娘一脸坦率,眼神明亮,离墨突然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无地自容,小心翼翼地躲过了缘衣亮晶晶的眸子,道:“我刚才路过凡间一个小摊贩,见上面有块刻着比翼鸟图案的玉佩。玉虽不是好玉,但雕工精湛,我很是喜欢,不知可否麻烦缘衣帝君将玉佩买来送我。”

    缘衣不明白,一块凡间的玉有什么好喜欢的,但还是跑去买了玉佩,将玉佩送给离墨。但总觉的这么一块玉佩便抵了救命之恩未免太随便,又道:“我将这枚玉佩送给你,也许你两个愿望,你将来若是有事找我,就拿着玉佩找我,我一定帮你。”

    离墨握紧玉佩,听了这话道:“怎么?难道我没有这枚玉佩,你便不帮我了?”

    缘衣歪着小脑袋想了想离墨对她的好,最终摇摇头道:“没有这枚玉佩,也会帮你的。”

    离墨笑了,笑的很开心。

    但是两人关系很好,离墨从未拿过这枚玉佩出来,缘衣再次见到这枚玉佩,是七万年前天魔大战。

    当时离墨已经死了,缘衣杀掉魔尊,率领魔兵直抵九重天。天界不敌,关键时刻,辰烨拿出这枚玉佩,递到缘衣面前,道:“离墨之前将这枚玉佩交给我,他希望你不要真的入魔。缘衣,停手吧。”

    当时人人都杀红了眼,缘衣也不例外。她红着眼睛,好半晌才想起来这枚玉佩的来历。

    思及离墨,她将玉佩紧紧攥握在手心,半晌道:“说吧,你的要求是什么。”

    辰烨道:“退兵。此次战役天魔损失惨重,不如订下和平约定,各自休养生息。”

第十三章 拜师

    谁不知道这是天族不敌魔族的借口,辰烨话一出,天界众仙有的羞愧地低下了头,有的如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位神君愤愤不平。魔族千百年来都在天族的压迫下,如今天族主动低下了头,魔族一时间纷纷嘲笑。

    “天族便只有这点本事,打不过便求和?”

    “哈哈哈,真是笑话,原来天族也不过如此。”

    魔族的嘲笑像是将天族一直以来树立的高高在上的形象放在地上践踏,天族瞬间怒气沸腾,一个个举起兵器,正欲再战。

    率先求和的辰烨帝君却一脸平淡,仿佛没有听见魔族的嘲讽。

    缘衣久久不语,就在天魔两族都以为不可能和平时,缘衣将玉佩扔给辰烨。

    缘衣嗤笑一声,染血的眼睛满是嘲讽,讽刺道:“你最好好好保护这枚玉佩。多久?”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辰烨却沉声道:“七万年。”

    那一刻,众人明白了,魔尊同意了所谓的和平之约,因为一枚玉佩。

    魔族不服,但是最能打的已经走了,也只能鸣鼓收兵。但天魔两族明白就此天界统领三界的格局变了,魔域不再受其统领。

    *

    缘衣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辰烨还真是舍得。”

    鬼卿眼中划过一丝了然,低眸恭敬道:“尊主,那应该怎么解决。”

    缘衣闭目,“再来就带过来吧。”

    “是。”

    君旻像是一直守在魔域外面,缘衣刚说完话,便有魔兵来报,天族的小殿下又来了。

    缘衣挑眉,“带他过来。”

    君旻很快就到了无名殿,殿上那人一如初见,一袭红衣,气质慵懒。

    君旻自成年后,这两年身材猛长,昔日矮矮的小团子,如今身躯高大挺拔。少年白衣加身,面冠如玉,头发用千年玉髓高高束起。

    缘衣轻笑,“听说你要拜我为师?辰烨让你这么做的。”

    语气陈述,而非疑问。

    君旻薄唇轻抿,回道:“辰烨帝君说魔尊修为高深,普天之下只有您能教得了我。故让我前来拜您为师。”

    说的什么鬼话,将处心积虑说的如此冠冕堂皇,缘衣嗤笑一声:“我是有本事教你,但你,配吗?”

    缘衣还是不喜欢他。这个事实明明君旻三百年前就知道了,此刻意识到后,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难受。但少年已经学会控制情绪了,闻言唇角轻扬,“我一定不会让魔尊失望的。还请魔尊相信我。”

    君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此刻冷静自持的模样像极了苍术,缘衣仿佛看见了七万年前那个手持诛仙剑,一脸无情又冷静的苍术帝君,瞬间就冷下了神色,“把玉佩给我。”

    想到那枚玉佩,君旻唇角几近成了一条直线,三百年来,他自然了解到这枚玉佩怕是和离墨有关系,他无数次想毁掉这枚玉佩,但是不行,他需要这枚玉佩,只有这枚玉佩能帮他靠近缘衣了。

    天族包括娘亲都以为他是为了什么三界或是救命之恩才甘愿拜缘衣为师,只有君旻自己知道,根本不是他们想的那样,他不过是在找一个借口,找一个接近缘衣的借口。

    君旻这一年一千岁,尚不懂自己对缘衣的感情究竟是什么,但他不喜,不喜曾经有这么一个人对缘衣那么好,不喜有那么一个人是缘衣心尖上的人。后来他懂得了,才知道他那是嫉妒,对离墨剜心掏肺般的嫉妒。

    君旻拿出玉佩,低头掩盖眼中一闪而过的阴骘,“辰烨帝君说这玉佩交给您算是物归原主了,他便不亲自前来了,免得魔尊看了不高兴。”

    缘衣接过玉佩,放在手心摩挲了一会儿,才讽刺道:“你们天族为了除掉我真是煞费苦心。”她转头看向身姿挺拔的少年,冷声道:“既是拜师,拜师礼呢?”

    君旻闻言猛地抬头,刻意忽略缘衣的嘲讽,眼睛里是掩盖不住的喜悦,急切道:“拜师礼乃是徒儿亲自去昆仑极北之地猎取的一只火狐,只是野性难驯,恐伤及师父,正在重华宫受训。日后再送给师父。那火狐十分软萌可爱,师父定会喜欢的。”

    君旻为接近缘衣,打听了好多关于缘衣和女孩子喜欢的东西,后来司命告诉他,女孩子嘛,都喜欢毛茸茸软萌萌的东西。君旻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生于昆仑极北之地的火狐,缘衣喜欢红色,恰好火狐周身红色,又是毛茸茸的,缘衣一定会喜欢的。只是火狐狡猾,君旻在昆仑守了三个月才抓到那么一只幼狐。满身风雪回去的时候,还被若安逮到骂了一顿。

    缘衣提及拜师礼,君旻脱口而出火狐的事情,甚至怀着不知名的心思强调了亲自二字。

    缘衣打断君旻,眸间划过一丝恶意,“我不喜火狐,我想要幽冥开的红莲。”

    幽冥深处从幽冥之火开出的红莲,一千年开一次花,花开一刻钟,若是不采摘下来,便会立刻凋谢。服食红莲可长百年灵力,红莲盛开,也会有魔兵蹲守在幽冥采摘红莲,但是缘衣不需要。而世人皆知,魔域幽冥之地的幽冥火于魔尊之人而言不过是小伤小痛,修养些时日便可无恙,可于天族而言,幽冥火会灼烧其元神,是会致命的。

    饱读诗书的天族小殿下自然知道红莲,鬼卿悄悄看向君旻,以为他会知难而退。

    君旻闻言,眸光晦涩,一字一句道:“徒儿不知红莲何时绽放,待红莲绽放时,一定去幽冥为师父取来。”

    缘衣不在意地把玩着手里的玉佩,随口道:“鬼卿,红莲什么时候会再次盛开?”

    鬼卿眼观鼻鼻观心:“今日,只是具体什么时辰,属下也不知道。”

    君旻却抬眸道:“既是师父喜欢之物,徒儿定当为师父取来。左使既然不知道时辰,那徒儿这就去幽冥,等红莲盛开。”

    缘衣神色冰冷,看向君旻,少年眼睛里是一如既往的干净和信任,“其实你若是离开,便不需要去采什么红莲了。”

    君旻自然知道这不过是缘衣想让他知难而退的方法,但是他不愿意。闻言,君旻也只是默默行礼,转身离开了。

    君旻走后,鬼卿有些担忧,“尊主,这位天族小殿下若是真出了什么事?”

    缘衣收起玉佩,“出事了便出事了,有什么关系?”

    缘衣给了他选择,既然君旻不愿选择另一条路,即便是死了,于缘衣而言,也与她无关。

    *

    幽冥在魔族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看守的不过只有几个魔兵。天族的小殿下要拜他们魔尊为师,还甘愿忍受元神灼烧之痛下幽冥取红莲这件事眨眼的功夫已经在魔界传遍了。

    也有魔兵以为这只是个玩笑,可看到君旻出现在幽冥时,也不得不信了。

    看守幽冥的魔兵很有特色,一个高高大大的,一个瘦瘦小小的。

    两人打开幽冥大门,等君旻进去了,那高高大大的大汉讽刺道:“看到没,这就是天族,七万年前求和,如今看和平之约到了,又让天族的小殿下来拜我们魔尊为师,真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瘦小的魔兵想的不一样:“你还记得这位小殿下出生时的传言吗?这天族不会想让这个小殿下埋伏在我们魔尊身边,找机会下手吧?”

    “不可能,就他这小白脸模样,怎么可能杀得了魔尊。再说了,魔尊心里该是有数的,别瞎操心。”壮汉的声音很大,君旻走了很远,还能隐约听到他的大嗓门。

    但君旻无暇顾及他们的话,越往里走,幽冥火的伤害越大,元神灼烧的痛苦比他想象的还难以承受。一步一步,像是走在刀尖上。

    红莲长于幽冥深处,那里的幽冥火最为旺盛,便是修为高深的天族,以周身灵力抵挡,也抵不过一个时辰。

    君旻幸运,抵达幽冥深处时,红莲恰好盛开。红的妖艳的红莲极尽盛开的姿妍,妖媚中却莫名透着清冷的气息,的确像极了缘衣。

    *

    君旻捧着红莲回来时,脸色苍白,元神虚弱。红莲却仍旧娇艳欲滴,花瓣无一丝折损,足以可见君旻对这红莲的重视。

    缘衣淡淡撇过一眼,将红莲扔给一旁的鬼卿,“给你了。”

    君旻脸色一白,压下眼底的酸意,低眸不语。

    缘衣这时候倒是觉得君旻有几分意思了,还会生气,原来也不是个泥人,任人揉搓的。

    其实仔细一想,收个小徒弟也是不错。七万年来,日子安稳却也无趣,有个人来打发打发时间也挺好。更何况,她也想看看这天族小殿下成了她的徒弟,天界那群人的脸色是什么样的。

    缘衣看向君旻,“既然如此,你留下吧。”眼睛平静无波,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

    君旻看向缘衣,提醒她忘记的事情,“敬师酒还没有。”

    天族拜师,拜师礼,敬师酒,两者不可或缺,如果没有其中一个,师徒关系是不被别人承认的。

    “无所谓,魔族不拘这些礼。”缘衣道。

    君旻抿春,颇有些失望。

    鬼卿似是看不下去了,劝道:“尊主,小殿下为您去幽冥取红莲,若是您不喝杯敬师酒,这段师徒关系不被三界承认,倒是显得您故意为难人。”

    缘衣睨了一眼鬼卿,“我不在意。”

    鬼卿嘴角在缘衣看不见的地方抽了抽,又接着道:“可是那枚玉佩?”

    缘衣不语,君旻见状眼神愈发暗淡,依然干净,却满是失落。缘衣脑子一抽,“罢了,不过是一杯酒。鬼卿。”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君旻从幽冥出来,元神便十分虚弱了,撑着身体敬过拜师酒后就撑不下去,倒在了大殿上。

    鬼卿看看躺在地上的君旻,又看向缘衣,“尊主,这该怎么办。”

    缘衣走到君旻面前,俯身探望,淡淡道:“死不了。将他安置在我房间的偏房,再给他喂下洗髓丹。”

    鬼卿惊讶,“他元神虚弱,若是再喂下洗髓丹,怕是撑不住。”

    “你怕什么,天族的小殿下哪有这么脆弱,死不了。”

    *

    天界。

    零瑜一回太华殿,便感觉到殿内气氛不同寻常,还以为自己又犯了什么错。

    小心翼翼,一步一步挪到若安面前,讨好地笑道:“安安,我今日老老实实的没有犯错。”

    若安低头不语。

    零瑜的心更加忐忑了,若安若是狂风暴雨般生气,那还有的原谅,如今这副模样,自己是犯了什么大错啊?零瑜不由低头思考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想了半天,一大早出门处理政务,直到现在,他没干啥啊。

    思考间,一直低头的若安突然哭了。哭的声音极小,却将零瑜的心都哭疼了。

    再也不想什么今日犯了什么错了,只捧着若安的脸,一脸心疼道:“别哭了,别哭了,是我错了。我错了,你打我吧。”

    女人一旦开始哭泣,身旁若是没人安慰,哭一阵大概就过去了,而当旁边有人安慰时,心里的委屈和难过就像被无限放大。在零瑜的安慰下,若安从一开始的小声啜泣,变成了泪流满面,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结结巴巴道:“那......那缘衣让我们儿子去幽冥给她摘什么红莲,幽冥火对天族的伤害有多大我不信她不知道,那红莲对她来说更是无用,她就是故意为难君旻。不行,我要把君旻带回来。”

    说着,若安便要起身,零瑜赶忙将若安按住,劝道:“你先别急,现在君旻怎么样了?”

    若安红着眼,“他现在没事,但是元神很虚弱,我怕他出什么事。”

    零瑜对儿子一直都是放养的态度,如今听到君旻没事,松了口气,“既然没事,你就不要担心了。魔尊虽然性子古怪,但是帝君说的没错,君旻天赋太高,三界能教她的,也只有魔尊了。你放心,君旻心中有分寸的,不会出事的。”

    若安打下零瑜放在她肩头的手,怒道:“不会出事?自从君旻遇到她,就一直在受伤。你们就是想让君旻接近缘衣,阻止魔神苏醒。有没有考虑到君旻的安危。”

    零瑜安抚着若安,“我当然关心君旻,但是那是君旻自愿的,他长大了,可以给自己的事情做决定了。更何况,你之前不是已经同意君旻这么做了吗?”

    若安也知道自己同意了君旻的做法,零瑜这么一提她似是觉得理亏,委屈地小声嘟囔道:“那也都怪缘衣如此对待君旻啊,我心中当然有气。”

    零瑜叹了口气,“当初魔尊还在天界时,其实本就是天界对她不公。离墨帝君更是因此陨落。其实想想,除了七万年前的战争,魔尊并未做过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或许邪骨的力量是真的可以控制的。如今我们为了阻止魔神苏醒,让君旻前去拜她为师,谁都能看出来这其中的原委。但是因着那枚离墨帝君的玉佩,她只能接受。依着魔尊的脾气,她肯定咽不下去这口气。为难君旻的事情,也是意料之中的。”

    “你啊,回头送些修复元神的丹药给君旻,其他的你就别管了。”

    若安撇撇嘴,不情不愿点了点头,随后又像打了鸡血一样,“那枚玉佩究竟是怎么回事?离墨帝君与魔尊之间的故事是什么样。”

    零瑜看着眼前刚才还哭红了眼睛的妻子,如今又笑嘻嘻的没心没肺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件事我也不知道。在我的印象中,离墨帝君与魔尊的关系是极好的,两人在天界都是形影不离,天界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会有情人终成眷属,谁想后来离墨帝君逝去,缘衣帝君坠魔,物是人非。至于那枚玉佩,好像是缘衣帝君送给离墨帝君的定情信物,并许了离墨帝君两个愿望。”

    若安若有所思,半晌摇摇头:“不对。”

    零瑜笑,“哪里不对?”

    “定情信物不对。七万年前,我们都看到了辰烨帝君拿出玉佩让魔尊退兵,我们也都知道了那枚玉佩是离墨帝君交给辰烨帝君以便牵制魔尊。但是离墨帝君可以为了缘衣帝君去死啊,那么深厚的感情哦,离墨帝君怎么舍得把定情信物交给辰烨帝君。”

    零瑜根本没想过这些,但看着媳妇儿还泛红的眼眶,便故作思考了一会儿,“大概是离墨帝君心怀大道吧。”

    越想越觉得是因为这个原因,否则离墨帝君着实没有理由将定情信物送给辰烨帝君。

    若安仿佛想到了什么,蹭地一下站起来,兴奋道:“你说天界是不是想错了?离墨帝君和缘衣帝君根本不是你们所说的有情人,那枚玉佩也根本不是什么定情信物。这样一来,也就解释的通,离墨帝君为什么会将玉佩送给辰烨帝君了。”

    “不可能。”零瑜起身,为了天界流传了七万年的爱情故事据理力争道:“两位帝君就是有情人,那枚玉佩上刻的可是比翼鸟。在天愿为连理枝,在地愿为比翼鸟。那枚玉佩还是缘衣帝君在凡间所买的,质地粗糙,但离墨帝君很是喜欢,一直带在身上呢,我小的时候还见过的。”

    若安被说的哑口无言,毕竟她的确是没有见过的。

    太华殿外,梓潼眼睁睁看着自家小殿下脸色从白到黑,又从黑到白,脸色变的好不精彩。眼看着君旻紧攥得手心都快出血了,梓潼咳了两声,小声提醒道:“小殿下,我们已经站了好一会儿了,还不进去吗?”

    君旻这才回过神来,压下心底的酸意,进了太华殿,行礼道:“儿臣参见父君、母妃。”

    儿子突然出现在面前,若安一瞬间的惊讶后,便是心思若狂,扶起君旻,“你怎么回来了?幽冥火造成的伤可好些了?”

    君旻掩下眼底的情绪,“师父让我回来收拾些东西,往后住到苍梧山修炼。我的身体已经无碍了,师父帮我疗过伤了。”

    儿子张口闭口都是师父,别说零瑜,就是若安都有了些醋意,但听到缘衣是让君旻住到苍梧山,心里着实松了口气。魔域煞气太重,偶尔去一两次无碍,但若是长久住在那里,一定会对君旻修炼有影响的,但苍梧山不同,那里灵气充裕,的确是个修炼的好地方。

    若安笑道:“苍梧山是极好的地方,离墨帝君就是自那里幻化成神的,那里灵气充裕,你也定能学有所成。”

    零瑜在一旁点头附和。

    又一次听到离墨这个名字,君旻刚松开的手又紧紧攥到了一起,冷声道:“我知道,母妃若是没什么事,我便先离开了。”

    知子莫若母,若安敏感地察觉君旻态度不对,担忧道:“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魔尊待你不好?”

    想到这个可能,若安脸色又变了,急切道:“我就知道,魔尊脾气古怪,她若是待你不好,你可不要憋着。”

    君旻无奈,“师父待我很好,您不必担忧。若是没什么事,儿臣就先退下了。”

    便是一向智商不在线的零瑜都明白了,儿子如今事身在曹营心在汉啊,打趣道:“快去吧,临走前去看看天君,他也一直念叨着你呢。”

    君旻颔首,转身离去了。

    身后若安有些失落,委屈巴巴地说:“儿子长大了,小时候多乖多听话,现在对我都不耐烦了。有了师父忘了娘。”

    零瑜嘴角抽了抽,没脸说君旻小时候就这么对他,他都习惯了,也就母亲的滤镜会让若安觉得他是个乖孩子。君旻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是个惯会装无辜的,零瑜倒是一点也不担心他会吃亏。

    只是想到君旻刚才的神色,一提到离墨帝君,君旻的脸色就变了。零瑜望向身边还在失落的妻子,不由想到自己年少时看到若安和别的男子走在一起时内心的气氛,年少慕艾,君旻该不会对魔尊有什么想法吧?

    零瑜想了又想,又觉得不太可能,赶紧摇摇头把脑子里的想法给晃出去。

    *

    “天君,君旻前来拜别。”

    玉清殿中,天帝看着眼前自己最骄傲的孩子,颇有些愧疚。

    “朕让你拜缘衣为师,希望你能阻止魔神苏醒,也是真心希望你能学成归来。缘衣她虽然性子古怪,但的确不是那种真正的滥杀无辜,她不会太过为难你的。听说你进了幽冥,如今可好些了?”

    君旻抬眸,“天君放心,我没什么大碍的。师父人很好,您无需担心。”

    天帝点点头,拿出一枚丹药,“这是妖兽肥蛇的内丹所炼,可解百毒,你留在身边,可作防身之用。”

    君旻接过丹药,低声道谢,等着天帝说出今日的重点。

    “君旻,你莫忘了我交代你的话。若是能阻止魔神苏醒是最好,若是不能,察觉到邪骨有异动了,你记住,一定要......杀了她。三界撑不住魔神苏醒的浩劫。”

第十五章 火狐

    君旻回到重华宫,梓潼抱着火狐等在门口,“小殿下,我已经将您平时阅读的书籍整理好了,小仙陪您过去吧,也给你收拾一下您要住的房间。”

    君旻把火狐抱过来,声线紧绷,“我自己过去,你留在重华宫。以后没有我的召唤,没什么大事,不准去苍梧山寻我。”

    梓潼跟在君旻身边那么多年,自然感觉到了他们小殿下的情绪不对,恐怕刚才天君又说了什么,但这也不是他一个小仙能管的,小殿下吩咐什么,他便做什么就是了。

    怀中的小狐狸有些调皮,本就野性难驯,乍换了个怀抱,更是全身都在抵抗,在君旻怀里来回滚动,呲着牙故作凶态,张牙舞爪的模样看上去竟有几分呆萌。

    君旻心里本就有事,不耐烦的很,怀里的火狐还凶巴巴地撕咬他的衣物,君旻心里啧了一声,提起小狐狸的后脖颈,冷声道:“再乱动乱咬,我就把你皮剥了,做成围脖送给师父。”

    火狐通灵性,敏感地察觉到面前的人不如刚才抱她的脾气好,水汪汪的眼睛投向一旁的梓潼,委屈巴巴的模样好不让人心疼。

    梓潼收到小狐狸的眼神,望望天,望望地,就是不看小狐狸,心道:小狐狸啊,可不是小仙不救你,实在这位主子可是我的衣食父母啊,你就委屈会儿吧。

    火狐察觉到梓潼在拒绝他她的求救了,也只好屈服于这个扼住她后脖颈的少年,但心里还是有气,又朝着君旻呲牙咧嘴了一会儿,才老实趴在君旻怀里。

    君旻皱着眉头,有些担忧,“她万一不小心把师父伤了怎么办?”

    梓潼眼皮跳了跳,看着小殿下尚还苍白的脸色,暗道:您有空担心魔尊,还不如担心担心您自己和小狐狸,别回头这小狐狸真成围脖了。

    他有些后悔没提醒小狐狸不要惹新主人了,那位主子脾气怕是比我们小殿下还差。

    算了算了,你自求多福吧。

    *

    苍梧山。

    自两只小凤凰走后,苍梧山安静的可怕。然而往日仙气飘飘的神山,如今却多了些烟火味。

    缘衣躺在苍梧神树上,闭眼假寐。身后刚建成的竹屋古朴雅致,自高处流下的瀑布水流从竹屋边流过,像是最古老的瑶琴发出的声响。

    君旻从储物袋中抱出小狐狸,悄咪咪爬上树,把小狐狸往缘衣面前放。

    陌生的气息蓦然出现在身边,缘衣猛地睁开眼睛,葱白的手指迅速有力地掐住一脸懵地小狐狸。

    唧唧唧,放开放开,怎么这个比刚才那个还可怕。

    见君旻还在呆楞着,小狐狸晃动着爪子,唧唧唧,快救我啊,我要被掐死了。

    君旻回过神来,手挡住缘衣,“师父,这是我给您准备的小狐狸,您别怕。”

    确定眼前的东西的确对自己没有生命威胁,缘衣松开掐住小狐狸脖子的手,挣脱君旻的手心,眼里的杀意慢慢褪去,神色冰冷,“下次不准带陌生的东西靠我太近。”

    缘衣与君旻不同,君旻虽然冷漠,但身上没有杀气。缘衣是真正上过战场的,不知道杀过多少人了,脖子被扼制住的那一瞬间,小狐狸是真的感觉到,眼前的人是想杀了她的。等缘衣松开了手,小狐狸立即跳进君旻怀里,背对着缘衣,被吓得抖抖索索。

    软绵滑腻的触感从掌心溜走,君旻手指之间微微摩挲了两下,便掩盖似的一只手抱着小狐狸,一只手撸着她的毛,似在安慰。缘衣见状,嗤笑一声,“我不喜欢这玩意儿,杀了做围脖吧。”

    小狐狸身子一抖,又往君旻怀里藏了藏,露出个肥嘟嘟的屁股对着缘衣。

    君旻笑的很温柔,“师父又在说笑,万物有灵,我知道师父从来不是滥杀无辜之人。苍梧山无聊,有只小狐狸给您解解闷也是极好的。”

    解解闷三个字从君旻嘴里说出来,在小狐狸听来竟颇有些“杀了做围脖”的意思,于是肥嘟嘟的身子忍不住又抖了抖。

    缘衣淡淡看了一眼小狐狸,转向君旻,“我不无聊,因为我可以消遣你。”

    缘衣下巴微抬,“去,把那边的柴给我劈了。不劈完,不准休息。记住,不准用法术。”

    君旻顺着缘衣示意的方向看过去,竹屋外堆了一人高的木柴,便是一个成年男子将这些劈完,也得花上一天的功夫,如今已近傍晚,在不准用法术的情况下,君旻今晚怕是别想休息了。

    小狐狸察觉到气氛缓和下来了,悄咪咪抬眼看过去,好家伙,有她十几个高。真是个女魔头,对自己徒弟都这么凶残。

    她以为这个本来也对她凶巴巴的人会和女魔头打起来,谁受得了这个委屈啊。可没想到,君旻像突然换了个人一样,一点脾气都没有,笑道:“好,师父晚上吃什么?我给您做。”

    本来已经闭眼的缘衣闻言抬眼,一脸怀疑,“你?你会做饭?”

    君旻笑,自从听说缘衣以前在天界时很喜欢和离墨一起下凡游玩,他便经常悄悄下凡去学做些凡间的食物,就是为了这一天。

    “师父放心,我可以的。只是今日没什么食材,就给您做条鱼吧。”

    缘衣撇过头,“随便。别忘了劈柴就行。”

    君旻低声笑,当没看见缘衣眼中一闪而过的兴奋。撸着小狐狸头顶的毛发,低声道:“去你主人那里,她人很好,你不要怕。”

    小狐狸闻言抖得更厉害了,她又不是瞎,能看不出这女魔头是好是坏?一见面差点把她掐死,她可不想凑上去被做成围脖,这么想着,身体又往里面挪了挪。这时候,小狐狸直接忘了在天界时君旻也曾说过将她宰了做围脖这种话。

    缘衣不招小狐狸喜欢也无所谓,“滚下去。你要养这只蠢狐狸你便养,但不要在我眼前晃悠。不然哪天招惹了我,我直接让她重新投胎。”

    唧唧唧唧,快走快走。小狐狸闻言,扒拉的君旻更厉害了。君旻无奈只好把小狐狸带走,下了树,才想起来问:“师父,我的房间在哪?”

    “左边那间。我住右边,中间是书房,没事不准来烦我。”缘衣不耐烦道。

    君旻抱着小狐狸回到房间,一进房间就扔下小狐狸,扯住她的后脖颈,褪下刚才温柔的表象,冷声道:“本殿告诉你,你的主人是我师父,我给你三天时间,如果你不能讨得我师父喜欢你,你就真等着自己变成一条围脖吧。记住待在师父身边的时候,如果师父身体有什么不适,或者情绪有什么不对,记得告诉我。”

    刚才温柔似水,如今冷淡如霜,小狐狸发誓,他比她在昆仑见到的那只黑龙脾气还怪。

    君旻又道:“还有,以后不准上我的床,不准碰我的一切东西,知道了吗?”

    小狐狸颤抖着身子点了点头。

    君旻放下小狐狸,“现在,知道自己该去找谁了吗?”

    小狐狸又点点头,唧唧唧唧,知道知道,去讨好那个女魔头,不然你就把我变成围脖。

    君旻满意地笑笑,又温柔了起来,“去吧。”

    小狐狸想了半天如何讨好人,想到还在天界时,总看到有小仙子去百花园摘花戴在发鬓间,然后就会笑得很开心。那么鲜花该是会让人开心的东西喽,这么想着,火红的小狐狸迈着小短腿在山谷里寻起了花的踪迹。

    缘衣是没想到这只小狐狸还敢回来的,她刚才被吓得瑟瑟发抖躲在君旻怀里的模样,可不像是装的。如今不情不愿的回来,眼睛里还带着委屈,却讨好地将嘴里叼着的鲜花小心翼翼地放在缘衣面前,爪子还将刚采摘的花往前推推。

    湿濡濡的眸子目不转睛的盯着缘衣,像极了她在凡间见过的要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小狐狸以为这女魔头就算不会笑,好歹态度会好一点,接过就看见女魔头一脸嫌弃,“把花给我那远一点,都是口水,脏死了。”

    小狐狸瞬间就炸毛了,唧唧唧唧,你竟敢说我们火狐脏,我们火狐的口水可是能愈合伤口的,你竟然嫌弃我。

    火狐一族最是爱美,一向也是爱干净的,这还是小狐狸第一次被人说脏,就是君旻百般嫌弃她,都没说她脏。

    小狐狸很生气,不想理这个女魔头了,气鼓鼓地转过身,把君旻叮嘱的话抛在了脑后。

    然而还没等小狐狸生完气,她的后脖颈又被人捏了起来,被提到了缘衣面前。被这只小狐狸扰了睡意,缘衣也睡不着了,无聊道:“小狐狸,你叫什么名字。”

    唧唧唧唧,不告诉你,你这个女魔头。

    缘衣不管她,继续道:“你这么小,一条围脖恐怕都做不了,不如再去多逮几只,留着一起做吧。”

    小狐狸挣扎地更厉害了,凶态毕露,唧唧唧唧,你这个女魔头,还想灭我九族,等我修成人形了,我一定饶不了你。

    “同意了?那我改天让君旻再去昆仑山捉几只,也好让你一只狐狸上路不孤单。”

    唧唧唧唧,我才没有同意。小狐狸要被气死了,这时候已经彻底忘了君旻的叮嘱,利爪已经全部露了出来,整只狐狸毛都炸起来了,呲着牙对着缘衣。

    下一秒小狐狸却又安静了,因为后脖颈的纤纤细手猛地捏的更紧,缘衣眼睛里闪过一丝杀气,厉声道:“把你这副凶样给本尊收起来,我告诉你,你最好给我老实点,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再来我面前晃悠,你就别要你这条小命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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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仙君今天成功追到魔尊了吗介绍:
天族太子妃本是最注重形象的人,此刻却满目悲壮跪在缘衣面前,恨恨道:“求魔尊放过我儿。”
缘衣眉目妖艳,红唇微扬:“是他自愿的,你怎么能怪我呢?”
一位面冠如玉的男子脸色苍白昏迷不醒躺在两人身后,闻言手指微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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