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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须尾俱全     末日乐园txt下载     末日乐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960 开局即是绝境?

    冷静一点想,作用范围再大,攻击路径也只有棋子前方笔直的一条线……

    林三酒盯着白光人形,只觉口中紧张得发干。

    只要自己和自己的棋子都别出现在它面前的路线上,那【万物之灵】的作用范围再大也打不着她——是吧?

    但是她总觉得没有这么简单。她作为一个新手都想到了,梵和怎么会想不到?

    林三酒除了小时候玩过跳棋和飞行棋,其他什么棋都不会下;她只是模糊地知道,从理论上来说,自己应该设法预判对方接下来的步骤……如果她是梵和,她会怎么办?

    “请进行下一个行动,”女员工提示了一声。

    梵和已经恢复了平常的神色,从货架之间站直了身体。双方的货架都沿着五排瓷砖一字排开;她原本站在货架中央处,此刻却轻轻走了几步,在遥遥正面林三酒的地方停了下来。

    “装备,”梵和柔声说道。

    ……操。

    当那白光人形化作一道光线急速没入了她的身体时,林三酒浑身汗毛都炸开了,终于意识到了她要干什么——梵和真是一点时间都不浪费,一上来就要直接抓人啊?

    女员工已经立刻开始了针对行动时间的倒数:“十,九——”

    有了e20的【万物之灵】,梵和根本不必在十秒内横跨整幅棋盘了。

    她只要对准林三酒、迈出一步,攻击范围就能把林三酒给囊括进去了——这才是副本开始后的第一回合,林三酒身上连多一根毛都没有,不是马上就会毫无悬念地被抓了吗?

    “这不公平!”她朝女员工怒吼的同一时刻,余光里,梵和的影子也正如预料中一样抬步走进了“棋盘”,在最边缘的一格停下了。

    那一瞬间,来不及等女员工开口,她的战斗意识就像一只手,一把就将林三酒绵软无力的身体给狠狠推了出去;梵和平淡的两个字“攻击”,在耳中刷刷急速流过的血液声里,几乎叫人听不清楚——身后响起了什么东西呼啸而过时的破空之声,险险从她身后擦了过去,“咚”一声,林三酒踉踉跄跄地跌出几步,撞上了另一个货架。

    躲、躲过去了吧?她被撞得头昏眼花,脑海里只转着这一个念头。

    她想要爬起来,但如今的身体却总比意识慢了好几拍,她急得后背上都泛开一层热汗了,才感觉自己的肢体好不容易各就各位、不大协调地一起完成了“站起来”这个动作。

    在林三酒转过头的时候,她遥遥地从梵和脸上认出了一个微笑。

    她还没能理解那个微笑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女员工的声音又响起来了:“抓捕成功。”

    抓捕成——什么?

    她低头看看自己,仍旧好好的,并没有受到任何拘束。恍然大悟与女员工的下一句通告,在同一时间映亮了她的脑海:“恭喜梵和顾客,成功从林三酒顾客货架上抓捕到一件商品。”

    她猛地扭过头,正好看见梵和张开了手,手掌心上浮着一个小小的光点。

    即使已经明白了过来,林三酒依然愣在了原地。

    “抓捕时,要选择一个目标,”梵和慢条斯理地说,“我选择的是你身后货架上的一件东西。怎么,看你的样子,你好像误会了,以为我要抓你?当你站在阵营地货架区里时,副本允许你跑躲闪避,可是你货架上的东西却躲不掉……我怎么会把攻击机会浪费在你身上呢?”

    林三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一开局就丢了一件东西——她回头看了看,发现货架那一层上,原本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光点,果然少了一个。在那个光点落入梵和手里之后,她就看不出它是什么东西了,只好靠货架上的其他东西来做参考。

    还在自己货架上漂浮着的,是【马克吐温集:《王子与乞丐》】、【面部毛发】……她东西不少,一时间竟也想不起来,究竟被抓捕的是哪个特殊物品。

    “唔,是一件特殊物品啊。”梵和微微皱起眉头,不太满意似的,随即头也不回地转手一抛,光点就飞入了她身后的货架里。“那个货架是你的特殊物品架子,我知道了。”

    ……这可真是不妙了。

    怪不得梵和要精心设计她,专门打开这一个副本呢!

    有了【万物之灵】,这个副本完全是为她量身打造的真正超市了,任她予取予夺。梵和只要站在“棋盘”边缘上,林三酒和林三酒货架上的东西,就全部在她攻击范围之内。

    这还怎么防范?

    每过一个回合,就等于是给梵和送去了一件东西;更何况,别看梵和刚才说得一套一套,万一她下次攻击的真是自己,那林三酒也根本分辨不出来。

    “这太不公平了,”林三酒又朝女员工急急喊道,“这也算是她本人攻击我?她都没动地方!她的攻击范围这么大,我还怎么对抗?”

    “她有她的优势, 你也有你的优势嘛,怎么不公平了。每个人攻击时都要根据自己装备的东西,因势利导、灵活运用,你不能因为人家装备的作用范围大就说不公平……规则里都说明白了的呢。”女员工一点也不为所动,“好了,轮到你的回合了,请选择一件商品作出行动吧。”

    选什么?

    选什么才能拦住梵和的【万物之灵】?

    自己的东西,不能用在己方身上,也就是说她没法利用能力或物品保护货架。而此刻货架上的每一件东西,作用范围都不够大——她的目光停在了e数值为10的【龙卷风鞭子】上。

    如果她装备上【龙卷风鞭子】,再跑过十格瓷砖,那倒是能够学着梵和的办法,冲梵和的货架也来一次攻击,可是那同时也意味着,她自己就被固定在“棋盘”上了。

    与阵营区不一样,她要是进了棋盘,她就不能随意跑躲了,只能在停步的那一块瓷砖上站着,除非下次行动时才能“回家”。

    这样一来,岂不是变成了梵和下一个回合的活靶子?这肯定不行。

    “请快点作出选择,”女员工催促道。

    林三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落地,”随着她的一声令下,从已经暴露了的特殊物品货架上,就轻轻跃下来了一个光点。

1961

    “你是自暴自弃了吗?”远远地,梵和皱着眉头问道。

    也难怪她有此一问;当那个人形棋子站稳时,它头上出现的一行数值,分别是S2,E1,P1——可以说很难找到比它更差的特殊物品了。

    这也是正常的,毕竟神婆根本就不是战斗用的东西。

    “你这个副本倒是挑得挺好,”林三酒叹了口气,真心实意地说:“我的优势几乎都被堵住了。”

    这个副本看来是打定主意不肯让体术过人的进化者占便宜,所有的体能、武力和技巧都被拆开了:比如说,速度是一个光点,力量是一个光点,体力又是一个光点。

    林三酒一次只能装备一个东西,她要是装上了速度,等她跑到棋盘另一头就成了个威力值只有P1的肉鸡;要是装上了力量,就只能一格一格地往前挪。

    别看在副本外面很实用,可是在这儿,意识力各项数值都只是中等;画师的作为范围和威力倒是很大,可惜在面对副本的时候,他不能把作为副本一部分的货架商品吸走——梵和本人倒是可以被吸走,偏偏又太远了,够不着。

    此时把神婆叫出来,实在是林三酒百般无奈之下想出来的办法了;究竟管不管用,她自己也高悬着一颗心。

    “所以你就拿出了个废子?”梵和平淡地问道。

    这家伙是挺没用的——神婆往前走了两步之后,按照林三酒的“攻击”命令,因为附近没有敌对棋子,就发挥出了她本来的作用:算命。

    “同样的危难与挑战将会一次次落到你的头上,”

    神婆的声音从棋子里传了出来,这次竟然人话含量不低:“找不到出路的困境中,颓败渐渐聚集了力量,或许会滚成一个不断接近崩溃的雪球……”

    “你这么会说话,”林三酒暗骂了一声,“平时能收上来算命费用吗?”

    神婆棋子愣愣地站在棋盘上,一点反应也没有,与在外头时活灵活现的样子判若两婆。

    “原来是想要预判我下一步?”梵和仍站在棋盘边缘,点点头说:“你直接问的话,我都可以亲自回答你……你这个棋子说的不错,你马上又要丢一件东西了。”

    当轮到梵和的时候,她果然故技重施,走到另一排瓷砖边缘,冲着另一个货架发动了攻击——林三酒眼角肌肉一跳,眼睁睁看着一个光点从进化能力的货架上飞走了。

    “这个货架上都是进化能力?你这个能力我看很一般嘛,”梵和看了看,说。

    林三酒这才慢慢从货架上别开了头。

    她数完了;她的实在运气不好,丢掉的第一个进化能力,居然就是她最丢不起的【扁平世界】。

    “我的‘种子’与‘空间跨越’,都不属于进化能力,应该是在你的‘其他’类别架子上吧?”梵和笑了笑,目光从她的货架上扫过了一遍:“一个个排除过去,我总能找到它的。”

    每一个类别的货架,都与另一个类别隔开了一点距离,确实方便了她用排除法——然而林三酒此刻神思恍惚,努力了好几次,脑海里打转的仍旧是【扁平世界】。

    这是她进化以来的第一个能力,一直是她整个生存的基础;以前即使有过它被压制、被无效化的时候,她也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扁平世界】可能会落入他人手里。

    恐惧好像把她的血液与思维都一起凝固了:如果以后再也拿不回来的话怎么办?

    “轮到你了,”女员工提醒了她一句。

    林三酒一激灵,这才想起了自己的作战计划。她咽了咽干干的嗓子,说:“落地,直接装备。”

    从没人碰过的一个货架上,一个光点笔直地没入了她身上,没有亮出任何数值。

    “我都让你看了我棋子的数值,轮到你的时候却这么小气。”梵和一笑,说:“能是什么呢?你也没有多少好东西嘛。”

    林三酒摇了摇头,什么也没回答,只喊了一声:“防守。”

    “放心,我说了我不会攻击你,”梵和平淡地说,“至少暂时还不会。”

    她想了想,这一次走到了林三酒刚才取下光点的货架对面。梵和倒是贯彻了那句老话“一招鲜吃遍天”,也不换一换战术,仍旧用【万物之灵】遥遥地攻击了一次那个货架——第三个光点一入手,她顿时皱起了眉头。

    “这是什么东西?”梵和没急着让它回到货架上,反复打量着它:“黑雾?肾?这是什么?”

    林三酒只觉后腰一凉,条件反射地按在了肾应该在的部位,不知在向谁抗议道:“那是我的替代肾!怎么连它都被放到货架上去了?我……我刚才都没发现。”

    女员工仍旧面无表情地说:“它只是在你体内起到了肾的作用,也算是外来物,同样算作商品。”

    “肾?”梵和抬起头,看了看林三酒,又看了看那个货架,忽然面色微微一沉。“这不是能力,也不是物品,更不是武力优势……是属于难以分类的东西吧?我的‘种子’与‘空间跨越’都在——”

    她说到一半,忽然恍然大悟。“怪不得你不敢让我看见数值……你刚才拿下来装备的,难道是我的东西?是哪个?”

    “你不就是想要回你的东西吗?”林三酒冷冷地说,“我就攥手上,除非你直接攻击我,否则你就是把我货架拿空了,你也拿不回你想要的东西。”

    “你想用这种办法逼我转头对付你,而不去碰你的东西?”梵和点了点头,“可我不会上当的。当你的货架空了一半的时候,你就该知道着急后悔了。”

    “轮到你了,”女员工冲林三酒说。

    这一次林三酒选择落地的,是S1,E10,P7的【龙卷风鞭子】——它与神婆隔了两行,与后者互成掎角之势,算是能够彼此照应一下了。

    “我说过,你是在白费功夫,”梵和不为所动,“在有了【万物之灵】的前提下,这个游戏就等于是我的一个口袋,我爱拿多少就拿多少,爱拿什么就拿什么。 ”

    她说的确实不错——她拿走第四个光点时,也照样如同探囊取物,轻轻松松。

    这一次,林三酒也不知道她拿走了什么东西,梵和也没提,哼了一声就扔去了自己货架上,看起来不可能是她两个能力之一。

    ……开局几分钟,就丢了四样东西。

    “我不结束副本,”还不等女员工问,梵和就先开了口,“我要继续购物下去……没问题吧?”

    “那是你的选择。”女员工点点头,看着林三酒说:“既然对方不结束,那么又轮到你的回合了。”

    等第三个棋子落了地的时候,梵和面色微微一变——“S20,E1,P1”。

    “这个是我的空间跨越!”她果然一眼就认出来了,“只有它才能一口气走完整个棋盘……这么说来,你身上装备的是种子?”记住本站网址,,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就能进入本站

1962 梵和的条件

    今天这一章很快啦

    “下午五点半时,我们在工厂碰头。”

    河欢这句话一遍遍撞击着林三酒的脑海,响亮得淹没了她自己的思绪。她抬头看了一眼中介办公室墙上的钟,现在是四点四十八。

    从她所在之处到郊外工厂区,还有挺远一段距离,一小时都勉强能够;林三酒知道自己没有时间耽误了,将镜子一收,转头就冲出了门。因为不清楚路线,她便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没想到正好快要赶上交班时间,一连几辆都表示没法走——等她好不容易赶回工厂区的时候,已经五点五十了。

    她甚至顾不上隐藏步态了,现在连她的最快速度,她都嫌实在太慢。假如河欢回来了,那他和韩岁平就已经单独相处了二十分钟……

    其实她清楚,韩岁平是火箭计划能够实施的最关键条件,河欢如果要对他不利,可能早在二人一分手后,就又折返回工厂了——那就意味着,她已经晚了整整一天。

    可是,她还有一线希望……如果河欢认为自己确实能走的话,他会不会产生动摇,不声不响地跟着走?河欢对这个世界的厌恶,她曾经真实地体会过,总不可能也是在演戏吧?

    等她一股风似的冲进工厂,直奔韩岁平落脚的地方时,远远地就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背影:韩岁平仍旧窝在他搭出来的“洞穴”里,中心是他的电脑,旁边不知何时还架了个小音箱;那颗头发乱蓬蓬的脑袋,正时不时地转来转去。

    “韩岁平!”林三酒叫了一声,扑上去,握住他的肩膀。“你没事吧?”

    “啊,”

    韩岁平被她惊了一跳——他虽然进化了,战斗意识还是不足,都被拽得半转过了身子,才意识到身后有人来了。除了这一点,他看起来确实好好的,一切如常。“我没事啊,怎么了?”

    “河欢是间谍!”

    林三酒一颗心顿时落回了肚子里,加快语速说:“把你的东西收拾一下,我们赶紧……”

    说到一半,她的声音顿住了。

    韩岁平面色发白,嘴唇半开半合,彻底转过了身。从他刚刚露出来的另一只手上,正握着一只通讯器;代表通话中的光点此时正亮着,细微得几乎听不见的杂音,在通话筒中沉默地持续了一会儿,“咔哒”一声被掐断了。

    林三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她恨不得打谁一拳才好,“别告诉我,那是河欢?你刚才——”

    “我哪知道你要说这个啊!”韩岁平急忙跳了起来,一脸无措地解释道:“他呼叫了我的通讯器,说他刚刚才到工厂区,问我你回来了没有……”

    林三酒使劲闭起眼睛。

    假如河欢之前是因为有走的希望,才没有对韩岁平下手的话,那么他现在也知道,自己不会再带他走了。他已经知道了他们的火箭计划……

    “然、然后我还没开口,你忽然冲了进来……”

    “行了,别说了。”林三酒一挥手打断了他,想了想,转身就朝工厂门口急速冲了出去,在身后扔下了一句话:“你赶快收拾东西,我去找他。”

    河欢在电话中说,自己刚刚回到工厂区。这段时间以来,众人都知道从什么位置出入最不惹眼又最方便,那个地点已经成了他们固定的出入口。河欢下车的地方,想必依旧离那出入口不远;以她的速度,应该可以在他离开之前抓住他。

    脚下不敢稍慢,林三酒一转弯冲入小巷中,在差一点撞上前方的人之前,急急刹住了步子。

    “谁?”一个陌生女性迅速退了两步,像格斗家一样举起拳头,下意识地进入了一个防备姿势。“你是什么人?”

    林三酒肚子里的问题先被她给问了,瞪着她一时竟没了话。这女人年纪稍长些,毫无疑问是一个进化者,生得一双浓眉星眼,脑后扎了个马尾,英气勃勃地漂亮——问题是,这谁啊?

    “我还要问你是什么人,”林三酒急着要找到河欢,但为了韩岁平安全考虑,又不敢放一个陌生进化者在工厂区里到处转悠。“你在这里干什么?”

    “你是征集同伴的进化者吧,”

    那女人的戒备丝毫没有松懈,盯着她问道:“这是你们的一个陷阱?”

    这都什么和什么?

    “把我带来的那个男人,”那女人左右看了看,冷笑了一声:“现在把我交给你了?你以为你就可以解决掉我吗?”

    三酒皱起眉头,似乎隐隐地有些明白了。

    “这不是陷阱。带你来的男人,是不是一个皮肤白皙的——”

    “他说他叫河欢,”那女人挑起了眉毛,“你们到底在玩什么招数?他忽然跑了,换你来?”

    这是河欢新募集到的进化者——还是也和他一样,又一个卧底?

    “他往哪里去了?”林三酒低声问道。

    她情急之下,不由往前走了两步,这举动却一下子惊着了那女人。后者急忙向后一跃,喝了一声“别过来”,转身就跳上了不远处的铁丝网;她似乎认定了这群陌生进化者不怀好意,连多一句话也不说了,往林三酒脸上一瞥,从屋顶上几个跳落,就消失在了工厂区远方。

    林三酒没有去追。

    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河欢。万一河欢将他们的计划告诉了……不,不是万一,他如今不可能跟着己方一起走了,那么几乎可以肯定,他一定会把计划泄露出去。

    顺着他可能会走的方向,林三酒把工厂区内外都跑了一遍;她自己能力下降损耗也很严重,直跑得气喘吁吁,依旧没有找到河欢的人影。【意识力扫描】中除了她自己,没有第二个人形生物了——她在心里暗骂一声,掉头赶回了工厂。

    即使戴了帽子,依然能看出韩岁平一张脸发白。他的背上背了一只大大的双肩包,大概是为了以防万一,他右边的爪子被叫出来拖在地上,半藏在门口后方等着她。

    “快走,”林三酒示意他收起爪子,“我们必须赶紧换个地方!”

    “没找到河欢吗?”韩岁平一边跟着她跑,一边问道,“那我们的计划——”

    “我知道,”她拦住一辆车,率先钻了进去。“我们之前的计划已经行不通了。”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她还没有找到一个安全的落脚点。林三酒顿了顿,紧紧咬住下唇。“有一个地方,”她以气声说,“我们和谁也没有提起过。”

    (本章完)

1963 林三酒怎么老砸脚…… ?

    能把斯巴安叫来当然是好事,问题在于林三酒很清楚,梵和肯定有一道后手正等待着他——就像她精心准备了这个副本对付林三酒一样。

    从她的话锋听来,她对斯巴安似乎了解更深,他面对的风险恐怕就更大;把朋友叫进一个明摆着的陷阱里,好拿回她弄丢的东西?

    斯巴安在不在乎是他的事,林三酒过不去自己那一关。

    “不肯吗?”梵和摇了摇头,叹息似的说:“也不知道你是对他不够有信心,还是对自己太有信心。”

    “你要怎么样就快一点,”林三酒紧着嗓子说,看了看自己前方一排棋子,不知道接下来哪个会倒霉。

    梵和果然一点也不知道客气:在她紧接着的下一回合中,她放弃了让任何一个棋子“落地”的行动,直接走进了棋盘里;她甚至都没有刻意加快速度,就在十秒间走到了棋盘中央——却不在林三酒这一行上。

    “现在想想,你刻意把我空间跨越放出来,而隐瞒了你身上装备的东西……”她说话时,头也没转,只是静静地看着身前只有小腿高的【画风突变版一声叮】棋子,沉声说道:“谁知道你身上究竟是不是种子能力?万一是个威力值极大的能力,你只是想诱我靠近呢?”

    ……还真是谨慎得无懈可击。

    “我不着急,”梵和说,“我耐心好得足够让我一点点慢刀子割肉。”

    说着,她朝【画风突变版一声叮】扬了扬下巴,说:“攻击。”

    刚才没有机会选择防守的【画风突变版一声叮】,毫无悬念地重新化作了一个光点,笔直飞向了梵和的货架中——在那一瞬间,林三酒感觉自己好像又成了一个面团,刚被人狠狠揪下去了一块。

    “现在是林三酒顾客的回合。”女员工宣布完了,同时提醒了一句:“梵和顾客不可以挪动转向了。”

    不能动也没有意义——P值足有12的梵和,此时无论如何也称不上是一个活靶子。

    林三酒咬着嘴唇,怔怔地沉默了一会儿。

    梵和两侧和【画风突变版一声叮】后面一整行都是空的;旁边棋子若要攻击她,就需要先转身——可是每一个回合中棋子都只能转一次身,等棋子走过去了,要等到下一回合才能再转身面对她、攻击她,那就等于白送给梵和一个战利品,肯定是不行的。

    她自己要是走过去攻击的话……万一因为P值差距,没有攻击成功,林三酒下一回合就要被抓了;到时她连个后路都没有了。

    “你怎么办好呢?”梵和好像也猜到了她的心思,轻声说:“你看,我说的没错吧?这个副本的获胜只取决于棋子整体威力……就如同人生一样,有的人生来就是更强,并不公平。”

    林三酒又焦虑又心痛,脾气态度早就可以说是极差了,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下棋就下棋,就你话多,你也不看看这心理战术对我有用吗?”

    梵和一点也不往心里去,面色平和大度地原谅了她。

    “轮到我了吧?”林三酒没好气地说,“归位。”

    她话音一落,棋盘上的“意识力”立刻重新化作光点,飞回了身后货架中——毕竟她承担不起再丢掉意识力的代价了——意识力棋子一消失,就露出了它身后的“空间跨越”。

    梵和的目光顿时像是被黏过去的一样,紧紧粘在了“空间跨越”棋子上。

    林三酒伸长脖子,张望着棋盘,在心里数完了格子以后,才不大有底气地说:“前进……前进十一格。”

    能一口气前进十一格的,自然只有“空间跨越”——梵和的目光在那一瞬间,好像马上要跟随棋子,一起跨越棋盘了;但她的脖颈肌肉与眼珠才刚刚一有要动的迹象,就蓦然停顿凝滞住了,活像是被突然掐断了电的玩具人。

    “说过的,你不能再挪动转向了,”女员工不太高兴地又提醒了一句。

    这么短短一两秒的工夫,“空间跨越”棋子已经远远地站在了棋盘最后一排的瓷砖格上。在它面前一线之隔以外的地方,就是梵和的货架了。

    “你这是要干什么?”梵和尽管不能回头,却也能推测出来棋子在哪,微微皱起眉头说:“我没有见过这么笨的走法……你难道不知道这样一来,你自己就暴露出来了?”

    “没有,”林三酒梗着脖子说,“你同样只有一次转身机会,你哪怕走到我前面了,你也得等再下一个回合才能转身过来抓我。”

    女员工不尴不尬地咳了一声。

    林三酒唰地朝她拧过了头。“你……你这声咳嗽是什么意思?”

    “我说过的,行动局限是针对棋子的,你们本人不受这个规则约束。”她尽量用一副没有起伏的语气说:“也就是说……十秒之内,她哪怕在棋盘上转圈都可以。”

    “你——你说了吗?”林三酒忍不住抬高了嗓音,面色都涨红了。

    “我真的说了。”

    梵和发出了轻轻的一声嗤笑。“你当时为了拖延时间,问题太多,结果反而把真正的重点规则给搞忘了?”

    林三酒愣愣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远处孤零零的“空间跨越”,使劲抹了一把脸。“等下,我这一回合能不能重——”

    “不能。”连副本女员工都叹了口气。

    “可是我不知道这一个规则!”

    “你忘了也不是我的错啊,”女员工揉了揉眉心,说:“我当时明明说过的,你们本人不受棋子的行动规则约束。”

    眼看着再纠缠下去也只是让梵和看笑话,林三酒紧咬着牙,嗡嗡地说:“我……我选择防守。”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梵和摇了摇头,目光在林三酒与“空间跨越”之间转了转。“不过……我这个人一向很谨慎。我不管你是真忘了还是装的,对我而言最安全、获益最大的办法,就是在你够不着我的情况下,一个个把你所有棋子都吃光……你别忘了,只要我高兴,我随时可以结束副本。”

    林三酒的面色显而易见地白了一层。

    “在我拿走了你所有东西,只给你留下身上所装备着的那一个时,就算它真是种子能力,到时也是你来求我,而不是我去求你。”梵和神色平淡地说:“我放弃第一个行动,请开始计时。”

    十秒以内,梵和就已经赶到了“空间跨越”棋子身后,扬声道:“攻击。”

    由于她背对着自己,林三酒也不知道,在“空间跨越”时隔这么久终于回到梵和手里的时候,她究竟是一副什么样的神情。

    “现在是林三酒顾客的回合了,”女员工平平板板地说,“梵和顾客不可以再挪动转向。”

    “归位,”不等她话音落下,林三酒的声音就紧接着响了起来,迅速而流畅:“后退,攻击。”

    对不住大家,放得晚了点,因为赌场(股市)开门了,我就扫了一眼,被一开市的狂跌给惊住了……才想起来我是谁我在哪

    (本章完)

1964 雁过拔毛林三酒

    这一章很快就好啦

    季山青没有等多久——他的话刚一出口,林三酒就蓦然朝他转过了头。

    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的那一瞬间,他就像是被第一缕钻出乌云的光芒打上了。他几乎能听见自己身体深处像冰封的河面一样发出了断裂的声音,空气迅速流了进来。

    ……只有姐姐的注意力在他身上的时候,他才能得以呼吸。

    “她不是哈卡因?”林三酒皱起眉头,一时仍未明白,“那她是谁?我们在通话机里听见的,不正是她吗?”

    “应该说,我们在通话机‘上’听见的声音,是她的。把声音传递出去,听上去时好像是从其他地方响起来的,很多进化者都会这一招。”

    林三酒微微一歪头,似乎被这句话提醒了。一想到她很可能是想起来人偶师也会这一招,季山青就忍不住想要往她身边凑近两步,重新叫回她的注意力;只是他又顾忌着手指比出的取景框,说话时都带上了几分着急时的奶气:“姐姐,你拿笼子先装住她呀,我胳膊都举得酸了。”

    “噢,对,”

    林三酒忙叫出了【金丝雀的复仇】,将它放在了那女人对面——等季山青松开手的时候,她也就一步一摇、迷迷瞪瞪地自己钻进了笼子里去。

    直到这个时候,二人才看清楚她的左手受了重伤:像是被极度高温给舔过似的,整只手都要融化了一般,彻底变了形,手指都融在了一块儿;早就看不出来哪里是皮肤了,目光所及,只有血红脓肿、凹凸不平的一片触目惊心。

    姐姐看了看她的手,为她将鸟笼门打开了一些。

    “如果我们两个这么配合起来,岂不是谁都能抓住吗?”

    林三酒拎着装着人的笼子走回来,好几秒钟还反应不过来,似乎觉得一切都太过轻而易举了而不敢相信似的。

    “我们两个这么配合”几个字,让季山青觉得自己快要化作一只气球了,充满了氢气,轻飘飘地要往半空里浮。“厉害的人自有厉害的手段,不过一般来说……是的。”

    “你从头说说,你怎么发现别墅主人不是她的?”

    可惜笼子里女人设的局不算复杂,他顶多只能解释上几分钟,姐姐的目光就会挪开。季山青伸手拉住她空闲的那只手,拽着她重新往院子里走,一边走一边说:“因为我们刚才经历的一切,展示出了两种不同的行事逻辑。”

    “还进去?”林三酒一愣,“真正的主人……”

    “我知道他在哪里,”季山青回头冲她一笑,“没事的,我们就站在院子里说话。”

    姐姐的手永远这么热乎,像抓了一个小暖炉;只牵了短短数十秒钟,她手部皮肤上哪里有伤疤,哪里有硬茧,哪里光滑平整……每一个数据都浮起来,被重温了一次。

    “就到这儿吧,”他拉着林三酒,在泳池不远处停了脚。“从院门到别墅门这一段距离,是一个人的行事逻辑,一直是在邀请我们进来……对不对?”

    姐姐点了点头。

    “但是从进门之后没多远的地方开始,就出现了另一种行事逻辑——在惩罚我们的进入。”眼看她眉毛一抬,季山青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了,却还是等着她把话问出了口。

    “可是,你怎么知道这本身不是一个大陷阱?也有可能是别墅主人在故意引人进去,在别墅内用能力杀死游民啊?”

    “杀不死的啦。”

    季山青摆摆手,见姐姐在泳池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用棉布擦拭身上伤口,左右看看,干脆坐在了她的脚边——反正泳池边上的地板不脏。

    “别墅里的陷阱虽然会把人搞得很惨,但是对于一个进化者来说不致命……也正是因为它不致命,所以才弥补性地出了一个生命值系统,被扣完的时候,将会对你强制实行某种惩罚。”

    他说到这儿,指了指鸟笼里的女人,说道:“你看她的左手都伤成了这样,不一样还是该骗人骗人,该行动行动吗?”

    林三酒手中擦伤口的酒精棉布顿了下来,看看那女人,又将目光转回了他身上。“你的意思是,她的左手就是被别墅陷阱伤的?”

    季山青仰起头,将后脑勺枕在她腿边的椅子上,说了声“是啊”,继续解释道:“且不说别墅主人把游民骗进来杀死有什么好处,光是说他把人骗进来之后,又不一定能杀死对方,反而还得承受对方在生命值扣完之前跑掉或者找到自己的风险……那干嘛还非要把人骗进来不可?这是其一。”

    “其二呢?”

    “之前的伊藤先生,已经态度很明确地表示出他的别墅具有防守特性,却没有流露出他有杀流民的需求。他只是说,要看看我们和流民能在外头撑多久——既然同样是别墅主人,伊藤先生就比较有参考性了。”

    林三酒叹了口气,用干净的那只手轻轻拨开了几丝被风吹到他脸上的头发。她温热的指尖扫过皮肤,热度仿佛能融化他皮囊之下的黑暗一样——只是热度像水波一样轻轻散开后,就消失无踪了,远远不够。

    “还有其三吗?”她轻声问道。

    “有。他的能力选用了一部叫凯文当家的电影……从姐姐你给我的介绍来看,这部电影中的小孩子,应该是从一开始就在试图抵抗强盗入侵才对的。”

    季山青倚在她的膝盖上,笑着答道:“而这部电影中的强盗,你也说了,是被整得挺惨之后,又被警察抓走了?这部电影没有死亡情节,所以衍生出来的陷阱也不致命,说明他的能力与电影统一度很高——因此我才猜测,陷阱的目的也是在于防止外人闯入。”

    他望着不远处碧蓝宽阔的泳池,觉得自己靠着姐姐的半边身体明亮温暖,不靠着姐姐的那半边身体漆黑发冷;又安宁,又煎熬。

    “不过,门确实是没锁的呀?”姐姐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伸手梳理着他的头发。

    “那就是因为她了。”季山青朝鸟笼里蜷缩着的女人抬了抬下巴,“防止外人进入的话,两道门上原本应该都是有陷阱的……既然没有,说明有人触发了它们,又破坏了它们。但是在走到第二道门的时候,那人就没再往里走了。”

    “为什么?”林三酒低下头问道。

    季山青看着她张合的嘴唇,微微地怔了怔神。……如果能从此被姐姐吞噬掉就好了,一切就都简单得多了。

    “嗯?怎么了?”

    “噢,是生命值被扣的很多了吧,”他回过神,轻声解释道:“不知道生命值有多少,也不知道扣光了会怎么样,她自然会觉得不放心,不敢再往里走了。再加上手伤得也确实很重,于是她就想出了一个办法……”

    “留一张纸条,找别人来替她闯一遭。”林三酒接上了后半句话。

    “是啊,”季山青坐直身,从地上爬了起来,示意她跟上自己。二人走到了泳池边上时,他指着池里微微波荡的碧蓝池水,小声问道:“姐姐,能把水卡片化吗?”

    “我试试,我想应该可以……”

    林三酒在池边蹲下身,刚要朝池子里伸出手,忽然又是一顿。她抬头看了季山青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双眼微微睁大了——看来她果然也意识到了池水的不对劲。

    他们已经从池子里出来半天了,现在既没下雨又没落叶,怎么池水还在波荡?

    “姐姐快点,”季山青低声催促了一句,“不然哈卡因要出来了。”

    (本章完)

1965 林三酒给你指条明路

    副本里的限制条件,确实让林三酒苦恼为难了好一阵子:如果梵和进入了棋子的攻击范围吧,威力值上打不过人家;要是没进入攻击范围,那就算她发动了棋子——不管是画师、300路,还是龙卷风鞭子——都等于是在副本里表演节目了,够不着,没有用。

    偏偏她又不能把物品和能力用在自己身上,辅助类的也成了废物。

    既不朝对方下手,又不必以自身作目标,却能够克制住梵和的东西……

    林三酒想来想去,就想到了【概念碰撞】。

    要是在别的地方,她还不敢放出老太婆,因为怕把枭西厄斯引来——可是副本不就是一个天然的阻隔罩吗?

    “那个能力可以选择人当目标,”林三酒解释道,“也可以选择一个物件或者一块空间为目标……为了选到合适的效果,我不断刷新菜单,刷了好几分钟,才总算等来了你现在身上发动的这一个。”

    梵和低下头,罕见地揉了几下自己的眼角,问道:“我身上这一个……是什么?”

    “凡是踩入特定区域内的人,”林三酒倒是一点幸灾乐祸也没有,答道:“在产生肢体行动的时候,会因为失去空间感知而团团乱转。”

    “踩入特定区域?”梵和一下子明白了过来,“那个无用的神婆面前……就是会激发效果的‘特定区域’?”

    “我想你这么谨慎的人,应该不会让自己走进我和墙壁之间的夹角里去……你自己也说了,你为了以防万一,要避开我点。”林三酒耸耸肩,说:“除了神婆以外,其他棋子都在棋盘边缘,你来不及赶过去……所以威力值又低,又近在眼前的神婆,不就是最好的目标了吗?”

    “那你为什么要让我去抓‘空间跨域’?”

    还不是因为使用【概念碰撞】时,对手也能看见菜单上的字吗——林三酒花了一个“空间跨越”的条件,才总算引梵和转过了身去,这样一来,她刷新菜单的时候,梵和就看不见了。

    只不过费了这么大劲,万一接下来梵和没踩到神婆面前那一块区域,她就等于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因此有好一会儿,林三酒提心吊胆得感觉脸上五官位置都不对了。

    “不管如何,加上这一回合,至少我现在算是扳回来两城了。”她没有继续解释下去的好心了,只冲着那一个不知名货架再次喊了一声:“攻击。”

    余光里,梵和的身影好像微微一颤——似乎她不回头,也隐隐感觉到了林三酒这一次攻击的货架是哪个。

    光点落入手里以后,林三酒看着它足有半分钟,才慢慢地开了口。

    “‘生命系统的监督与修复装置’,”她低声说:“所有数值都是0,好像是用于确保水合作用、细胞分裂以及光合作用顺利运行的……?为什么你需要这种东西?”

    林三酒看了看那个“梵和的后”货架。这一个货架上的光点最少,加上她拿到手的,也不过是总共六个——她现在明白了,这六个光点,正是确保她胜出副本的路途。

    “现在我知道了,种子能力仍然在你货架上。”梵和好像听不见一样,对着白墙壁说:“能力效果都有时效,我只要等待时效过去就好,你并没有扭转局势的本质。”

    你能产生这种误会,我就谢天谢地了,林三酒在肚子里嘀咕了一句。

    等下一回合时,梵和发现自己又像喝醉酒的人一样不分方向,此时竟与林三酒来了个面对面时,她的脸色显而易见地难看了一层——“是有一个持续时长吗?怎么还在生效?”她皱眉问道,“这个效果能持续多久?”

    那可有的说了,要知道大巫女的神智和身体,现在还是分家状态——

    等等。

    一道电火花突然从头打到了脚底下,林三酒的浑身皮肤都泛开了一阵酥麻。

    她怎么现在才想到这一点?

    梵和的“精神身体缝合剂”,是不是也能用在大巫女身上?

    不过,得首先弄明白梵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才能知道她的东西对于大巫女有没有帮助……那就只有将梵和逼到一个不得不吐真话的地步。

    接下来该怎么办,都已经清清楚楚地展开在林三酒眼前了。激动与希望就像是烧开了的水,搅得血液都在咕嘟咕嘟地发热,她二话不说,立即又攻击了一次同一个货架。

    这一次落入她手中的,是“排异反应压制药剂”。

    林三酒已经根本就不去想,为什么梵和会需要这些东西了;她抬眼看了看,发现梵和正直直地盯着她,面上是一种此前她从未见过的神色——即使是当初在梵和刚刚丢掉了“根系”与“种子”的时候,林三酒也不记得她曾经露出过如此凝重决绝的神色。

    她猜到梵和打算干什么了。

    “现在轮到梵和顾客——”女员工的话还没有说完,林三酒立刻叫道:“等等!”

    “你干什么?”女员工皱起眉头。

    “在你的回合开始之前,”林三酒对梵和遥遥喊话道,“我有话要跟你说。”

    梵和紧紧抿着嘴唇,没有应声。

    “你身上的能力效果,是没有时间限制的。”她尽量诚恳地说,“很不可思议,对吧?但正如你所说,人天生能力有强有弱,并不公平。我有一个朋友,因为这一个能力效果,已经身心分家好多年了。”

    从梵和的脸上,林三酒看不出来她信了没有。

    “也就是说,即使你现在结束了副本,你依然无法恢复你的空间感知力。”林三酒打量着她,说:“你就是这么打算的吧?为了尽量减少损失,你现在要立刻结束副本,对不对?这样一来,根据副本规则,你还能从我这儿再拿回两件东西。

    “但是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你就算结束了副本,你也不可能占到上风了。”

    林三酒叹了口气,说:“就算你不相信我的话,认为能力效果是会消退的,在你结束副本之后,仍旧有一件东西是你不可能拿得回去的……‘精神身体缝合剂’、‘生命系统的监督与修复装置’、‘排异反应压制药剂’,不管是哪一个拿不回去,你短期内就要遇上麻烦了吧?”

    梵和垂着头一动不动,乍一看上去,与其说是个人,不如说更像雕塑。

    “我根本不必着急。我只要跟上了你,静静等着你的身体系统出现问题崩溃的那一刻就好了……”林三酒注意到她稍稍一抬头,似乎想要说话,抢先说道:“你能这么精准地激活这一个副本作为广告,具体是什么原因我不清楚,不过我猜,当你身体失控、不得不呼吸的时候,你激活的恐怕还是同一个副本吧?还是那句话,我只要等着你身体出问题,我就可以拿回我的东西了。”

    过了好一会儿,梵和才慢慢问道:“你想怎么样?”

    林三酒只觉心中一块大石猛地落了地——她忍住了隐隐激动,说:“很简单,你投降就行了。”

1966 三十年前的斯巴安

    要让梵和投降,或许还不太难,但是要让她同意自己的条件,却磕磕绊绊、险象环生——有好几次林三酒甚至都快确信,梵和马上要不管不顾地结束副本了。

    “你把斯巴安的声音以及我的东西都还给我,这个没有商量的余地。”

    第一个条件不算出奇,梵和只是点了点头。

    “我确实需要你的合作给斯巴安发讯息,”林三酒斟酌着说,“但是何时发,在哪发,说什么……却必须由我来决定。你若是想让我把他引入你的陷阱,你最好还是换换主意。”

    梵和显然对此并不意外,面上静静地没有一点波动。

    林三酒说罢,看了看女员工,问道:“副本结束以后才去做的事,还能由副本来保证吗?”

    “当然,我们考虑非常全面的。她可以交个押金嘛,”女员工通情达理地说,“事情办完了你就把押金还给她。我在充当押金的东西上作一点改动,这样一来,你不还她你自己也用不了,双方心里都有底。”

    果然考虑很全面。

    “还有么?”梵和冷淡地问道。

    “至于种子吧,我暂时是真不能给你,”林三酒挠了挠脸,说:“主要是一还给你,我就没有能装……唔,装某个人形的东西了。种子能力现在是一个监狱,那个人形不能放出去,它一见光,我就要有大麻烦。”

    梵和一愣。“那空间跨越——”

    “也不行。我最近在找人,我感觉它能,这个,能派上用场……”林三酒自己也说着都不好意思了,觉得像是在开空头支票:“等我把这些事处理完了,种子和空间跨越都能还给你。”

    梵和慢慢眨了几次眼,好像一时还不敢相信自己的处境。

    “我没有要给你赶尽杀绝的意思,”为了不让对方狗急跳墙,林三酒赶紧解释道,“你需要维持生命的东西我都会还给你……就是,那个,你那个‘精神身体缝合剂’还有没有第二个了,你从哪儿弄到的,你给我弄一个呗?”

    梵和好像脑子都快不够用了,不得不歪过头,想了想,说:“……啊?”

    林三酒拢着手,不尴不尬地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你不但什么都不还给我,你还要找我再要一件东西?”等梵和把这道题做明白的时候,脸上充满了不可思议。

    虽然事实就是这样,但这么说出来似乎不大好听。

    “我刚才说有个朋友心身分家,不是骗你的,”林三酒尽量诚恳地说,“我对你并没有私仇,要是咱们能和和气气达成一致就此别过,那当然是最好的。”

    梵和不由冷笑了一声:“你以为我的手段,只有这一个副本吗?”

    “咱得讲理是不是,”

    要是对方哭一哭还挺麻烦,但林三酒最不肯吃硬了,抱起胳膊说:“你上一次主动来袭击我的,对吧,你说你最后丢了东西能怪我自卫水平高吗?你是不是自找的?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你就没有一点生活智慧,你又来了。你有再多手段我怕什么?我大不了等这个副本结束以后立马吸一口气,诶,咱们又能在下一个副本里相见了,还是我的主场。”

    她都说得有点渴了,看了一眼自己的货架,继续说道:“你少了一个后——后什么的东西,你觉得你能在下一个副本里撑多久?原始人就是这么一直跟着猎物,直到把猎物给耗死的,何必非要让我用上这种手段——”

    梵和倒是没动气,听了一会,忽然打断了她:“后期维护道具。”

    林三酒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那个货架的东西,”梵和低声说,“是我的‘后期维护道具’。”

    这一次轮到林三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不信你会把种子与空间跨越还给我,因为我不信有人能舍得吐出这样罕见的能力。你不愿意还给我也行,你如果作好心理准备,以后会受到我的不断追踪与伏击,那是你的事。”梵和的语气仍旧十分冷淡:“我现在最需要的,确实是我的后期维护道具……你除了把它们还给我之外,你必须再同意我的另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的‘根系’,”在梵和说起这二字的时候,她似乎微微打了个战——只是太轻微,几乎像是林三酒幻想出来的错觉。“你要确保斯巴安把我的‘根系’还给我……他跟我不一样,拿了它,也是没有用的。”

    林三酒精神微微一振。是她多心了吗?

    梵和说的不是“一般进化者”跟她不一样——二者确实不一样——她特地说明了,是“斯巴安”与她不一样。

    就好像……斯巴安与“一般进化者”也不太一样似的。

    “你究竟是……什么?你对斯巴安又知道多少?”林三酒想了想,说:“斯巴安不是那种会贪图别人东西的人。你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我愿意劝他把根系还给你。”

    “你还真是一步都不肯让,一定要从我这儿换点什么。”梵和轻轻地吐了一口气,仍旧不带多少人类情绪的焦热;反而只像是偶尔被风摇动了枝叶的草木。

    女员工在一旁派不上用场,打了个呵欠。

    “我是人,或者说我最初生下来的时候,是人。但我如今不是百分之百的人了……我是兵工厂最成功的一个‘原型’。除我之外还有好些个原型,尽管在人类中算得上优秀,却都没有摆脱作为人类的局限,不能算是成功。”

    梵和好像没看见林三酒脸上的吃惊,也没有解释“原型”是什么,只是平静地说:“根据我所获得的资料,在斯巴安初加入兵工厂的时候,兵工厂只以为他是一个有能力、有野心的年轻人,像其他有才能的人一样,慕名加入兵工厂,只为了一个好前途……仅此而已。”

    林三酒浑身都紧绷起来了。“然后呢?”

    梵和顿了顿。“后来我们发现了一点不太对劲的地方,说实话,直到现在我们也仍然没有获得任何答案……当原型计划迅速进展到了一定地步的时候,机缘巧合,我们从斯巴安身上发现了一点点原型计划改造后的痕迹。”

    林三酒跌入了一片思绪的真空里。

    “但这是不可能的。”梵和皱着眉头说,“每一个原型,都必须从幼年时期开始培育改造……以他的年龄来说,需要在二三十年前就进入原型计划。你知道我今年多少岁吗?”

    林三酒看着梵和那一张完全看不出岁数的面孔,尽管一声未出,却隐隐猜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从这具身体被诞生于世间,只过去了十五年。”梵和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说:“我的心智是另一回事,十五岁的人不能与我相提并论。只不过,这样一来你也察觉到问题在哪了吧?”

    她叹息着说:“三十年以前,兵工厂根本还没有开始原型计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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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7 一个人的宇宙

    当副本消失之后,林三酒又一次回到了昏暗的通讯室里,许久没有碰触过人类的空气,浮着暗凉的灰尘气味;大型机器像林木一样远远近近地围绕着二人,偶尔会缓缓地眨一次或绿或黄的灯光。

    尽管与想象中不同,但她终于有了一条能通往斯巴安的途径。

    “从这儿发消息吗?”林三酒四下看看,问道。

    “不,”梵和在副本一结束时就已经停止了呼吸,神态却仍然自然平和,似乎一点也不难受。“你随我来。”

    明明是她叫林三酒跟上的,等林三酒真一抬脚跟上她的时候,梵和又回头瞥了她一眼。“你不怕我给你带进陷阱里去吗?”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别忘了你还有押金在我这儿呢。”林三酒摆了摆手,“再说,大不了我吸口气,咱们一块有麻烦。”

    梵和好像也拿她没办法了,干脆沉默地在前领路。她行动起来时无声无息,如同月夜里被风轻轻一摇的树影,就滑入了星光云影之间幽暗的缝隙里。要不是她几次停下脚,出声招呼了林三酒一句,恐怕林三酒早就跟丢了。

    就连黑泽忌那一个感受物体压在世间时“存在感”的办法,都找不着梵和——她说自己超越了人类局限,看来确实不是夸大。

    “你这个行动办法挺好的,”林三酒跟她在兵工厂高高低低的建筑阴影中走了一会儿,越走越觉得佩服,问道:“你是怎么办到的?有什么诀窍吗?我也想试试。”

    梵和又回头看了她一眼。“我们是……是敌人吧?”

    “噢,是啊,”林三酒理所当然地说,“不过不打架的时候,敌人也可以聊聊天嘛,你们兵工厂也总有放假的时候吧。”

    “放假”这个概念,似乎让梵和困惑了好一会儿。林三酒给她解释了好几遍,梵和都没弄明白“放假”和“上班”是怎么一回事——对她来说,以兵工厂成员的身份,去执行兵工厂的命令,就是她的存在方式了,人怎么能从自己的“存在方式”中放假呢?

    “总之,”梵和搞不明白之下,摇了摇头,换了话题,“你看到前面的那一片空地了吗?”

    “看到了,”林三酒来了点精神。

    昏淡月影下,是一片十分广袤的空荡后院;她们已经穿越了整个兵工厂分部,来到了另一侧的金属高墙下。直到林三酒走入空地的时候,她才发现地面上铺的并不是石砖了。

    整片空地,就是一块平滑光洁的深灰色金属,唯有离近了才能隐约看见地面上一条条细细的黑色缝隙;中央是几层圆与半圆的弧线,长长短短的笔直缝隙像放射线一样从中央圆形辐射而出,覆盖了后院。

    “这是干什么的地方?”林三酒问道。

    “兵工厂少部分人才知道的内部渠道,近年来变成了专门给我们原型用的设施……”梵和含糊地解释了一句,说:“我与我的根系分开了,我无法直接向它输送讯息。不过我身上的所有部件,都与兵工厂内部渠道有联系,所以只有从这儿你才能联系上斯巴安——只要我的根系还在他身上,他就能感受到。”

    也不知她做了什么,话说到一半时,地面就忽然悄无声息地裂开了。几处形状长短各异的金属平台顺滑地升了起来,除了地面深处几不可闻的低低机芯声之外,仿佛一团团昏暗的梦在夜里迅速凝结出了坚硬笔直的形状。

    梵和一闪身,走入了一高一低两处金属薄台之间——那儿正好有一个立人的地方。

    “看着真厉害,”林三酒凑上去,看着金属薄台上叫人看不明白的显示灯光与触摸按钮,问道:“但下雨进水了怎么办?”

    梵和闭了闭眼,干脆没有回答她。“当我与根系联系上的时候,你把你的意识力拿出一部分,放在我的胸口上。”

    “胸口吗,”林三酒有点不好意思,清清嗓子问:“用意识力是怎么一回事?”

    “你的心智与精神仍然属于人类,不能直接——”梵和说到一半终于失了耐心,“反正你放就行了。”

    要是放只手她还不放心呢,意识力反而安全多了。林三酒抽出一小团意识力,再一抬头,发现梵和的双臂已经消失了——她吃了一惊,才看清楚原来它们不知何时深深地没入了两侧的金属薄台中;乍一看上去,仿佛梵和是这整一圈设施的一部分,即使仍是人形,却令人感觉不出来她也是个人了。

    “开始吧。”梵和垂着眼皮说。

    那一小团意识力,落在了梵和锁骨下方。

    刚刚一碰到对方的皮肤,林三酒立时心神一晃,仿佛承载着她的世界像一张幕布一样被抽走了,她正直直地跌入了无穷无尽的深渊;一圈一圈的光,气味,纹理与结构,在不断下坠沉没的林三酒眼前逐次打开收拢, 氤氲滑落——她只有遥遥的一点感觉,隐约知道自己的双脚仍旧站在地面上。

    “我在寻找根系,”梵和的声音似乎不像是从耳边响起来的,她却说不出自己是怎么听见的。“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他太远了,远得好像不在这个世界里……我几乎感觉不到根系的踪迹……”

    斯巴安会知道是自己吗?林三酒透过那一团意识力的连接,无声地朝梵和问道。

    “会,”梵和果然感知到了她的问题,答道:“透过根系传输的讯息无法作假……不止是语言,他还会感受到你的一切……你的心跳,荷尔蒙,血流,基因构成……因为你与我联系在了一起,而我的根系又在他身上,所以——”

    她没有把话说完,林三酒却突然明白了。

    那一瞬间,就像是她在跨越空间的时候,一个不慎撞进了斯巴安的体内。

    在隔了不知多少距离,多少时间,多少个世界的另一头,有一个人独自形成了一处宇宙。

    林三酒以极速一头跌了进去,从斯巴安的心跳,荷尔蒙,血流与基因构成的太空里,缓缓地浮了起来。

    “你们会以超越人类的方式产生某种联系,”梵和的声音遥遥地说,“以后它会不会消失,我也不知道。或许算一个副作用吧。”

    可以……可以对他说话了。

    林三酒浮在斯巴安之中,浮在一截截断断续续的时间碎片里,想说话,却好像自己的声音也被碎片割破了。

    她从未感受过这样寂静、巨大而凝滞的孤独。

    。

1968 不可小觑林三酒

    林三酒几乎忘记了自己遥远的双脚。

    她的口腔里,顶着上颚一下一下强烈跳动的,是属于斯巴安的心跳。从她意识里流过去的,轻轻的一道凉淡,又是缓缓的一阵平稳温热——她花了几秒,反应过来了,她体会到的是斯巴安一进一出的呼吸。

    就像母亲一样,她将斯巴安珍重温柔地存在小腹里;她同时也像羊水里的婴儿,缓缓漂浮在黑暗温暖的斯巴安的宇宙中。

    从任何意义来说,这都不像是一场对话;林三酒不敢肯定他能不能听见自己的喃喃自语——不,别说是“对话”了,她都不确定是否能让一个念头清晰地成型,毕竟她此刻甚至很难分清斯巴安是从哪儿开始的,自己又是在哪儿结束的。

    最终传达过去的,与其说是字句分明的讯息,不如说是一份渴望,一声轻哄似的抚慰,一种模模糊糊的、想要张开双臂拢住什么人的心情。

    此刻的斯巴安太小了,最多只有十几岁。在他一个人警惕地走在世上时,彷徨脚步也在清晰地震动着林三酒;扫过他的目光,也在割划着她的皮肤。

    从一降生开始,就被留在了时间河流之外;所有人都像浮舟一样被河水冲向了同一个远方,只有斯巴安在河道外,在时间碎片形成的迷宫里反复碰壁。

    没事了,我找到你了,林三酒不断地想,我在这里……等你长大了,等你回到你失去声音后那一截生命切片里时,我在这里等你。

    “从这儿退出去,回到遥远的Karma世界”这个念头,根本就没有升起来过。哪怕明知道自己的身体其实正站在梵和面前,林三酒依然好像回家了一样,忘了要走,只觉神智越来越黑沉,越来越松散,渐渐地坠入了深处。

    当她猛地一个激灵睁开眼睛的时候,林三酒“咝”地一声,深深地吸了口气。

    梵和仍旧站在她对面,浮起了一个微笑。

    在一个瞬间以后,林三酒才蓦然明白了她微笑的意义,也才刚刚想起了自己是不该呼吸的——也正是在同一时间,她发现原本落在梵和胸口上的那一团意识力,不止何时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了,尽管她根本没有将它收起来。

    “那团意识力传载着讯息,已经在斯巴安身体中消耗干净了。”梵和语调平静地说,“而当你的意识力消耗一空的时候,你会像大梦初醒一样醒过来……那一刻的你,果然忘记了要屏息。”

    “你呢,你就不怕把自己也给卷进去吗?”林三酒直直望着她,反问道。

    梵和皱了皱眉。“我要走了——”

    她这句话才开了个头,林三酒一把揪住了她的衣服领口,将她拽到了自己面前。

    “怎么走?”林三酒一句话落下了,呼吸声清晰地起伏在二人之间。“你现在走一个我看看。”

    “你怎么……”梵和终于意识到了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头,转眼看了看,却没有看见应该存在于附近的东西。“嗯?”

    “奇怪吧,”林三酒依然死死攥着她,说:“为什么我在呼吸,但是附近却迟迟没有出现广告位?”

    梵和愣了愣,然后点点头,问道:“为什么?是很奇怪。”

    “你都知道多设一层陷阱,我还不知道多做一手准备吗,谁比谁傻啊?”林三酒咬着后牙说,“原来这就是你最后一个条件的用意?”

    梵和在副本结束之前,以一种不惜要鱼死网破的坚决,要求把“押金”放在她自己身上——她说,她不信任林三酒会自觉地把东西退还给她,当她完成了林三酒开的条件时,“押金”自动恢复功能,就能顺势继续支撑她的生命,而不必提心吊胆地等别人信守承诺了。

    这个条件,当时听上去合情合理。

    “是的,”梵和此时承认起来,也是大大方方,“其实不妨实话告诉你,因为我完成了条件,我抵作押金的东西已经恢复功用了。我本来可以在你被广告位缠住的时候,一走了之的……但是我不懂,你是如何做到又呼吸,又不激活广告的?”

    “你想知道?我还不想说呢。”林三酒看了看她依然没入两侧金属壁中的胳膊,低声说:“你怎么完成条件了?你不是还应该再给我找一个‘精神身体缝合剂’吗?你给我出来说话。”

    梵和摇了摇头,说:“不,我当时答应的是,考虑它可能会有效果的话,我会帮你找一个……但我心里一直都很清楚,它不会对你的朋友生效的。”

    “为什么?”林三酒心中微微一沉。

    “她没有经过原型计划改造,”梵和平平淡淡地说,“就是这么简单。”

    一条路走不通倒还不怕,自己手上还有老太婆——解决大巫女困境的可能性,不止有一个。只不过即使明知道大巫女仍有希望,林三酒不久前的隐隐期待仍旧像不慎滑了一跤,跌了下去。

    “你真的不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不激活广告的吗?”梵和哪怕在发问的时候,看着也并不好奇,仿佛就是确认一下而已。

    林三酒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手上却加了一点力气。

    梵和看样子并非在说假话,她留着对方也没有什么用了;但她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 一时分不清是想要从梵和身上继续挖出更多的讯息,还是想要再回去一次,重新听见他的脉搏振动。

    “好吧,那我走了。”梵和冲她一点头,低声说:“我记得,这个分部里存有一份碧落黄泉分部的失落物品清单……”

    什么?

    林三酒还没能反应过来为什么她会突然说起这一件不相干的事,汗毛就先站了起来——两侧吞没了梵和双臂的金属薄台,忽然急速朝中央合拢了;她一惊之下猛地抽开了手,正好看见两侧金属薄台围绕着梵和,“啪”地一声轻轻合拢了。

    怎么回事?难道梵和还能融进金属台里,从里头——

    林三酒一只刚刚敲上去的拳头,停住了。

    “内部渠道”、“专供原型”……梵和刚才的只言片语,从她心里浮了起来,这一次带上了新的意义。

    林三酒将耳朵贴了上去,里头一点声息也没有。

    她不知道梵和一个大活人,怎么样才能从金属渠道里传送走,试着敲打了几下之后,她也放弃了——尽管看样子她可以把金属薄台打坏,但林三酒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

    梵和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掏出【eBay】,呼了口气,打开了与“筋肉子仙桃”的对话。

    “遇上了点麻烦,不过已经解决了,”她传过去了一条讯息,“我还需要再去找一份清单看看,然后就可以走了。噢对了,那个什么……嗯,我用你的【eBay】账户买了一个东西,当时情况挺着急的……”

    ()

    。

1969 兵工厂的历史文档

    说起来,自从【eBay】落入林三酒手里就变成了一个通讯器,她压根没有用过它的主要功能;毕竟第一次准备购物就引来了人偶师,随即又被宫道一找上了,阴影不可谓不小。

    但是当她意识到,来兵工厂分部与自己见面的人不可能是斯巴安的时候,林三酒却想起了【eBay】。

    一开始的不好意思,很快就消散了;尽管账号不是她的,钱照样是她付的,林三酒义务通知了人偶师一声,感觉自己就算是蛮合适的了——干嘛还不好意思呢?

    “你也知道,我在这儿不能呼吸,不可能靠着偶尔换一次气的办法应敌……我就发了一个求购信息。”

    筋肉子仙桃很沉默。

    “我本来其实也就是试试运气,结果我发出去没过几十分钟,就有人响应了,而且开价还很便宜……”

    能够这么快、以这么低廉的价格获得适用物品,实在出乎林三酒意料之外。在她听见“斯巴安”遥遥呼唤她的时候,其实林三酒只是抱着侥幸打开了【eBay】,想看看自己的求购信息有回应没有——她也没想到,她竟然一连收到了好几个热情殷勤的卖方讯息,全是能够帮助她在无氧环境中生存的物品,每一个开价都惊人地合理。

    她在关键时刻运气还真是挺不错的。

    林三酒怀着惊喜,给自己挑了个最好用舒适的【今天我是厌氧生物】。正如介绍中所说的一样,装上它再激活,她整个生理系统就短暂地切换成靠二氧化碳运作的了;没了氧气输入,末日世界对她再也没了威胁。

    最大的困难,反而是与梵和一起行动的时候,林三酒只能趁对方听不见的机会,赶紧偷偷呼吸几口气。

    等了一会儿,见“筋肉子仙桃”还没回应,林三酒关上了【eBay】。在昏昏蒙蒙的月光下,这片幽暗宽阔的兵工厂分部里,她又是唯一一个人了。

    没有了眼前的对话框之后,世界凝滞寂静,庞大得压在人的神经上。

    她忍不住想要再看一次人偶师有回应了没有,掏出【eBay】,想了想,却又揣了回去。

    买特殊物品之类的话,当然不是什么非得马上说不可的要紧事。她很清楚,自己其实是受到斯巴安的影响太大了;以至于当她此刻独自望着远方高高低低的阴影时,孤寂感就如同脑后悄悄伸上来的大手一样,按住了她的眼睛,捂住了她的嘴巴,堵住了她的声息。

    尽管已经打开了【今天我是厌氧生物】,可是她此刻的呼吸滞窒之感,却一点也不少。

    “……清单,”林三酒喘了一口气,低低地提醒了自己一句,“是在文档储存类的地方吧?”

    从地图上找出几个有可能是目标的地方之后,按照地图一路找过去的时候,她的脑海深处里始终有一小块恍惚的、酸软发疼的地方。好像那是一块还没痊愈的创口,在不久以前,她还与斯巴安连接在一起。

    这跟以前她身边一个人也没有时的感觉不一样,也不是在她刚刚融入斯巴安时,那一种完全的、彻底的孤独了——是明明连着什么,却被蓦然切断了;是忽然惊觉自己还少了一块;是知道自己还有一部分血液,在另一个身体里流淌。

    “你身上带着我的种子,他身上带着我的根系,”林三酒记得梵和曾经低声说过这么一句,“通过我联系起来之后的情况,也是我第一次见……”

    这倒还罢了。真正让林三酒仍旧回不过神的,是斯巴安的存在方式——假如不是她自己都被揉进了斯巴安的“存在”里,切肤般地体会到了他的人生,她连想象都想象不出来,大洪水竟还能以这种方式,打乱一个人的时间流。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找回来?

    林三酒摇了摇头,定了一下心神,接着一拳就砸进了面前的灰墙里。

    在“网络广告即时拍卖服务商”对她不起作用之后,整个分部就等于对她敞开了坦途:门禁,封锁,警报系统……对她而言几乎都成了摆设和废物,没过一会儿工夫,分部里就有至少四五面墙上都被她给砸出了大洞,还不知踹坏了多少个门锁。

    她原本以为“失落物品清单”这种东西,要么是打印成文件备份了,要么是存在某个存档系统里了,可是当林三酒真正找到它的时候,她万万没料到自己看见的竟是一块“复制时空”。

    “怎么……”林三酒半推开门,看着房间内的景象,有点傻了眼。

    她想了想,退了出去,还好好地把门关上了。

    过了两秒,林三酒再度推开了同一扇门——这一次,她终于确认了,门后确实是兵工厂碧落黄泉分部。

    或者说,是缩小了许多倍以后的碧落黄泉分部复制立体影像,如同一个模型般,占满了整整一个宽大房间。

    林三酒迟疑地抬步进了屋。

    没错,都是光影所形成的3D影像罢了,一伸手就能从影像中划过去;危险是没有,就是当她走在只有半人高的钢铁大楼之间时,觉得自己好像一头哥斯拉。

    “通缉犯,斯巴安”的一行字样,从某一条玩具般大小的街巷里浮了起来,投射在半空中,她第一眼就看见了。

    林三酒顺着那行金色小字, 低头眯眼一看,果然发现在模型似的大楼墙角阴影下,正站着一个小小的、做得有点敷衍的人形;唯一能代表它是斯巴安的,就是它也长了一脑袋金发。

    她弯下腰,用指肚轻轻抚摸了一下光影小人形的头顶,才继续朝碧落黄泉分部深处走去。

    在模型的各个方向上,高高低低地投射出了更多的人名、物品名与简短标题。每个名字似乎都来自不同时期;有的是兵工厂成员,有的是其他通缉犯,有的是合作组织,若是点上去,还会弹现出更多的讯息——整个模型,似乎就是一本跨越了数年之久的立体“碧落黄泉”文档。

    林三酒走着走着,在一行小字前停了下来。

    “原型,黎文溯江(战死)。”

    她愣了几秒。

    这是自从她离开碧落黄泉以后,第一次遇见这个名字,却没想到已是讣告了。

    林三酒犹豫了一下,试探着轻轻点了一下空中的那行小字。

    “黎文溯江,原型计划03号,在碧落黄泉分部受袭之夜战死……”

    她的目光划过了大段大段对于黎文溯江的介绍,以及当夜情况的报告之后,停留在倒数第二段上了。

    “记录点位置正是我们发现黎文溯江尸体之处,尸体回收位置与疑似凶手最后一次被人目击之处相距不远……”

    相距不远?那么也就是说,她只要抬起目光的话……

    林三酒慢慢转过眼睛,果然在前方窄窄的路巷尽头上空,又看见了一行浮在空中的小字。

    “入侵者,玛瑟”。

    ()

    。

1970 大海啊全是水,林三酒心里啊,全是问题

    难道是玛瑟干的……?

    在那一刻,林三酒心脏直直往下一沉。

    说起来,好像她不应该产生这种感觉:玛瑟是她的朋友,黎文溯江却与她非亲非故;若是他当夜与玛瑟作战,那么玛瑟杀了他,也不该影响到林三酒,至少不应该让她产生仿佛当胸挨了一拳似的感觉。

    但是,假如玛瑟为了一己之欲,而杀了一个只是在做自己分内之事的无辜旁人,甚至可能远不止一个……

    林三酒几乎找不出言辞形容这种感觉。

    她急急朝前走了两步,在那一行小字前停了下来,这才发现在玛瑟名字后方,还浮着另一行字——“入侵者,未知”。

    顺着金色小字往地上找去,她果然看见了两个模糊的光影人形,正肩并肩地站在一起。

    林三酒心中一松,长长地呼了口气。

    当夜与玛瑟一起闯入兵工厂的人是宫道一,如果他们行动时始终没有分开过,那玛瑟未必与黎文溯江的死有关系。林三酒赶紧点了一下“入侵者,未知”的小字,但弹出来的讯息却不多——也是,兵工厂连宫道一的姓名与容貌都没能掌握,更没法提供什么她不知道的东西了。

    她转头又点了一下玛瑟的名字。

    这一次弹出来的讯息很详尽:不止有玛瑟在入侵当夜时被记录下来的影像,身高体形,使用了何种能力与物品,还有对她整个身手与能力系统的分析,在入侵之夜后曾被目击过的地点……凡此种种,巨细无遗,林三酒看着看着,居然还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怀疑与兵工厂另一要犯林三酒之间有来往。”那行小字写道。

    “真的有。”

    林三酒又佩服,又替玛瑟心惊——同是一起入侵兵工厂的,宫道一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连影像记录都没有留下;可是玛瑟却早被调查了个底掉。

    当她一路看到最后的时候,她发现了梵和所说的“失落物品清单”——或者说,一部分清单。

    “以下是受袭当夜,确认被玛瑟二人所劫走的物品与武器,”那行小字下方,是一排各式物品名称,其中特殊物品大概有五六个。虽然数量不多,林三酒还是慢慢地看了好一阵。

    清单上都是像【小额彩票必中仪】(使用后能保证小程度的好运,同时一定会让你错过真正的大运气)、【远程共振腰带】(在使用双方的腰带都达到同一频率的时候可以共享体能与部分进化能力)之类的东西,尽管功用不错,可她看不出玛瑟有什么非要闯入兵工厂抢它们的必要。

    花钱买不行吗?

    比如这个,能够容许人暂时——等等。

    林三酒心中一震,突然明白梵和为什么会指引她来看失落物品清单了。

    【我的人生理想职业是通缉犯】

    在被老师和家长问“长大了想要做什么”的时候,这位少儿会骄傲地回答:“通缉犯。”通缉犯当然不是一个容易的职业——姑且管它称作职业吧——它的风险和压力都很大,不仅很难掌握工作与家庭生活的平衡,而且要付出许多精力,才能获得一点点回报(自由)。

    这位少儿长大以后,果然成为了一名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的通缉犯;不仅实现了理想,他还发明了造福天下通缉犯的本物品。

    当激活本物品时,它会出现两种模式供使用者选择。

    一,隐姓埋名模式:你会从世界上暂时“消失”。使用者的姓名、年纪、外貌特征,都不能再作为寻找与追踪的凭据了,也就是说,哪怕有人拿着一张印着你头像的通缉单,与你本人的脸做对比,也不知道自己看见的是不是通缉犯。

    二,冒名顶替模式:被人追到眼前的时候怎么办呢?只要你能找到别人的一套真实个人信息,运用此模式,你就可以马上短暂地“变成”目标人物——当然,面容声音等生理特征并不会跟着一起变化,所以若是对方精神强度高,不易受迷惑,或集中了注意力的话,在一定几率下有被识破的风险,请酌情选择使用哪种模式。

    后面的使用限制等等一类信息,林三酒一目十行地扫了过去,但心思却早就去了另一个地方。

    她给玛瑟发去第二只纸鹤的时候,她清清楚楚记得一个细节:一开始,那纸鹤没有马上飞走,反而犹豫了一会儿——就像纸鹤不知道玛瑟是谁,不知道她在哪里一样。

    那时林三酒想不出来原因,也就作罢了;如今看见了玛瑟手中的物品,她却一下子生出了警觉。

    纸鹤一开始的“失灵”,是不是因为玛瑟使用了“隐姓埋名”模式?

    后来纸鹤飞走了,或许是“隐姓埋名”模式的时限恰好到了?

    说起来,她怎么还没回复呢?

    林三酒迟疑了半晌,见附近没有更多的消息了,这才关上了玛瑟的讯息。碧落黄泉分部的影像模型里,还有大大小小上百个“词条”,但都跟她关系不大了。

    在掉头的时候, 她在满腹心思的同时,还是点开斯巴安的讯息看了看——篇幅比玛瑟的还长好几倍,密密麻麻地占了整一面墙壁的大小。

    “前面这几段都是我已经知道的事了嘛,”她大致看了几段,发现讯息不止一页,要是全读完的话,起码得几十分钟,想了想还是关上了,对意老师说:“我在这儿逗留的已经太久了……有什么要知道的,等见面的时候问他就行了。”

    梵和此时应该已经将她的存在上报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出现第二波人马——不过,梵和为什么会提醒她来看玛瑟夺走的特殊物品呢?

    难道梵和知道她给玛瑟发了纸鹤吗?

    除了这些问题以外,林三酒心里还有一个疑问,看样子在离开之前是没法获得答案了。

    “很显然,兵工厂是因为‘网络广告即时拍卖服务商’世界被激活了,才不得不放弃了整个分部的……“她皱着眉头,自言自语:“但是,它为什么会被激活?”

    更重要的是,激活“网络广告即时拍卖服务商”世界的原因,会……会传染给别的世界吗?

1971 请不要担心末日世界的失业率

    夜风很久都没有露头了。

    稀疏松散的云,仿佛是被细手有一下没一下扯开的薄棉,懒懒地丢在暗空里。不管是云还是月,今夜都差着一口气;对于地面上那个一路急跑的人影,它们都打不起兴趣,任她匆匆扑出了云月的影子,迅速爬上金属高墙,跳下另一头的大地。

    林三酒很快就变成了一个越来越小的人影,最终从远处大地上消失了。

    在她离开后,夜幕下的兵工厂又一次陷入了凝固里。风不动了,没有人的脚步,影子被寂静按在地上,好像整个兵工厂都被时间遗忘了。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从凝固着的层层阴影里,终于慢慢地开始有了动静——兵工厂那一片空空荡荡的宽阔后院里,一道又一道深黑薄影,正悄无声息地从地面中升入夜空;当大地深处的机芯声中止时,它们也停住了,在淡月下微微一亮。

    曾经将梵和围拢的那一道金属薄台,从中央滑开了一道缝隙;缝隙越来越大,当它们完全张开时,被重新展现于世间的梵和,也轻轻睁开了眼睛。

    她先侧耳听了一会儿动静,随即抬起一只手。

    过了好几分钟,梵和点了点头,收回了手,【万物之灵】暗去了。她走出金属薄台,每一步都像是恰好踩进了幽暗里,被吞没了声息;一路上,梵和连看也没有看一眼被砸破的墙壁和踹坏的门,一点弯路都没绕,笔直地来到了“碧落黄泉分部”记录室的门口。

    梵和用脚尖踢了一下没合拢的门,门后那一方被复制、缩小了的碧落黄泉分部立体影像,就展露在了她的眼前。

    林三酒倒是没有破坏这里的东西……在她走后,一切都恢复了记录室平常的样子。高高低低的建筑物,最高不过膝盖;光影形成的街巷之间,从各式小人的头上,往半空中投射出了各种各样的金色名称。

    梵和走入了立体影像中,目不斜视地走过了浮着“斯巴安”名字的小人,在“黎文溯江”的小人面前停了下来。

    她与光影形成的小小人形,四目相对了一会儿。

    “我知道,我有很久没来了,”梵和看着空中的名字,语气平静凉淡。“其实这一次我来,主要也不是为了看你。”

    “黎文溯江”四个淡金色小字,一动不动地浮着。

    “不过你应该不介意吧,”她低声说,“你死都死了。”

    梵和停下来,屋里就静了一会儿。她低头看了看那个应该代表黎文溯江的光影小人,摇了摇头,说:“不管我怎么调整,都很难把真人特征细致地表现出来……要不是你的档案里有照片,我都快忘记你是什么样子了。”

    她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如果我当年见到了你的尸体,或许如今能记得清楚一些。可是你的尸体也被回收销毁了,你身上的部件也重新投入了使用……”

    梵和从衣兜里找了找,翻出了一小片嫩黄色的花瓣。

    “我之前知道要来这里,于是在路上摘了一片野花花瓣。”她弯下腰,将花瓣放在黎文溯江的小人面前,说:“原型没有坟墓……我这也不算是扫墓吧。”

    在转身走的时候,她回头看了看,拎起了长袍的一角,没有让袍子卷起来的风扫开那片花瓣。

    梵和在“斯巴安”小人旁边停了下来。

    “姓名,梵和,”她的声音没有太大变化,但似乎说话时声带的振动频率不一样了,听着几乎像机械运转声一样,“编号M02,第五代……”

    “斯巴安”那一行小字忽然轻轻一闪,随即浮起了一个小小的兵工厂图标。

    梵和向前摊开了一只白净手掌,却没有伸手去碰它,只低声说:“调出上一次本词条在交互作用时,所留下的操作者生物印记,转输给我。”

    “斯巴安”三个字上,顿时有什么东西闪烁起来;梵和静静地等待着,转输过程一结束,她立刻合拢了手掌,闭上了眼睛。

    “不愧是产生了联系之后的心境……果然没有忍住,点开了斯巴安的名字啊。”她低声说,“不错,生物印记很清楚,很强烈……那么,你现在去了哪呢?”

    *

    正在被人追踪的林三酒,是一点想象力也没发挥,老老实实地回到了市政大厅的世界。

    她从兵工厂出来时,夜晚已经过去大半了;等她结束了一路舟车劳顿,回到市政大厅前的广场上时,明亮日光早就将大洪水服务商们都召集起来了。

    林立的棚子,铺开的桌椅,来来往往的人,讨价还价声……折腾了一夜没休息的林三酒,走在太阳底下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感觉自己像是一条虚浮游魂似的。

    在【eBay】里扫了一眼,见人偶师还没回应,她压下去了一个呵欠,重新将它收好了。也不知道人偶师那边怎么样了,危不危险;只是在取得联络以前,她也不能什么都不干地傻等,干脆利用人偶师不在身边、行动比较方便的机会,抱着心里的问题又回来了。

    “猪?”

    被她拉住问话的一个大洪水服务商,神色一愣,好像没想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找自己问一头猪的下落——直到几秒以后,他才忽然恍然大悟:“噢,你说的是那种猪型堕落种吧!”

    “对对,”林三酒赶紧点点头,说道:“我在市政大厅楼里也找了一圈,广场上也看了,到处都没看见……上次我来的时候,明明一口气看见了两头呢。”

    “我还真没留意啊,你这么一说,今天它们确实不在。”那留着小胡子的大洪水服务商闲坐在小凳子上,大概是因为反正暂时没有生意上门,倒是挺愿意多搭上几句话的:“你找猪型堕落种干什么?”

    林三酒想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把实话说了:“上次我见到的那一头猪说,它盼着市政大厅末日世界能活过来,变成真正的小末日……”

    “哈,”没想到小胡子笑了一声,说:“原来是这个?我们都多少听过一点,也不知道它们做什么梦呢,堕落种就是堕落种,改不了吃——那啥。”

    大概是他的声气大,让旁边一个摊主听见了,也凑过头来加入了对话,对林三酒说:“你找猪型堕落种,今天来得可不是时候。”

    “为什么?”林三酒问道。

    “我可听说了,那些猪们是有工作要做的。”摊主好像闲着也是闲着,拉闲话的劲头很积极,说:“虽然是个猪的样子,可它们也有衣食住行的需求呀,该用钱和物资的地方一点也不少。有一次,有个猪来找我买东西,我好奇就问了一下,这个钱怎么来的……”

    “难道是工作赚来的?”小胡子很有兴趣,“可它们能干什么工作,谁会跟堕落种打交道?”

    “要是做点杀人越货的事,我倒是不奇怪了。”摊主见二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越发来了兴致,说:“可能是我没藏住心里的这个想法,让那头猪看出来了。它好像很喜欢让别人知道自己错了,很享受别人吃瘪的样子……总之,你猜它跟我说什么?”

    连林三酒都忍不住倾过了身子。

    “它说,基本上所有的猪型堕落种都在同一个地方,做同一份工作。它说它们工作的机构很规范严谨,还说规模不小,报酬也不错……甚至还有休息日。”摊主朝广场的方向一挥手,说:“它们最喜欢市政大厅世界了。当这儿一个猪也没有的时候,就说明它们都在上班呢。”

    林三酒张开了嘴,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都世界末日了,猪,不,猪型堕落种,还要上班?

    我大纲写得很成功!基本上现在就是还有两三个零散线头,暂时还没能编进整幅俯视图里,还有一些细节得捋一捋,除此之外,差不多一路到结尾的大纲都有了。

    写大纲的笔记本,比全新时厚了一倍,翻起来挺有满足感的……

    (本章完)

1972 相似的关键词

    这一章马上就好了

    是她变小了,还是这间工厂太大了?

    林三酒仰面倒坐在一条黑色橡胶制履带上,有足足好几秒钟,她竟不知道目光该先落在哪儿才好了,茫然地在身下扫了扫。

    履带上布满白色划痕,还带着机芯运转的温度,正在嗡嗡微震之中将她往前运去——除了它足有四道马路一样宽之外,和普通履带几乎没有区别。

    不,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区别。

    在前方平稳运行的履带上,此时零落地坐着一个又一个的人。一眼望去,她就看见了好几个熟悉的影子,都是刚才和她同行的普通人;隔着两个坐着一动不动的背影,她还看见了那个瘦子——或者说,瘦子血迹模糊的后脑勺。

    原来不管死活,都来了同一个地方……

    足有吊车一般大的一只银色金属夹,忽然笔直降落下来,扎进她的视野,精准地在前方履带上一夹;等它再升起来的时候,林三酒也怔怔地随它抬起了目光。

    瘦子失去生命的身体,软软地被夹在金属夹中,四肢垂落着;他偷偷捡了塞进夹克里的东西,此时叮叮当当地全都掉了下来,瑞士军刀、雾球、罐头……纷纷砸在履带上,从两边滚落了下去。他刚才看得很宝贝的东西,离开他跌入了履带两旁的深渊里,却没人再注意了。

    林三酒盯着瘦子的尸体被移出履带,夹子轻轻一松,尸体顿时掉进了履带一旁下方,发出了隐隐的“扑通”一声。

    当履带带着她经过刚才瘦子坠落之处时,她急忙爬了几步,来到边缘处往下一扫,却只看见了下方数十米远处,有另一条正往不同方向运行的履带,瘦子却已经不见了——履带上血迹斑斑,鲜红与深黑层层交叠;在林三酒被带着越走越远时,恰好看见又一具面色青白的尸体从下方履带上被运了出来,被推往了反方向,迅速从她目光中消失了。

    若是探头往下方望去,入眼的只是更多的巨型机械、管道、履带和齿轮,深不见底,简直连目光都能吞没。林三酒就像是忽然被缩小成了巴掌大的某种原材料,刚刚落进一个巨型工厂的肚腹中,即将经过一道一道的复杂工序,却不知道自己最终将要变成什么。

    老太婆和这工厂,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三酒抬起了头。一条又一条同样的履带,就像交错挂满天空的丝带一样,它们冷滑银亮的长长光泽彼此相交划过,在平稳的机芯声中,有条不紊地各自前行。

    等她再回头一看时,就看见了自己落下来的地方:那是一个直径少说也有二三十米的塑料圆筒,尾端开口就在半空中;从老太婆布袋里掉下来的人,好像都是掉进了这个塑料圆筒,又砸在履带上的。

    ……她的疑问现在像汪洋大海一般,足以给自己淹死。

    “还是先把【面部毛发】拿下来吧,”意老师提醒了她一声,“这个地方很古怪,最好小心为上。奇怪了,你前面的那几个普通人就跟失了魂似的,好一会儿了也不动弹……”

    有可能是那老太婆动了什么手脚。

    似乎也只有她这一拨的人失了魂;如果林三酒仔细听,还能从各式机器运作的声响里,分辨出来自远方的隐约人声——只不过声音太遥远,在飘荡回响之间丢失了大部分的音质形态,唯有其中残存的一线惊恐,仍能触及人的神经。

    连她都又惊又疑、不明所以,何况是平时生活安稳、连战斗都不常有的普通人?

    她边想边抬起手,一触及眉毛,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从没有在自己脸上摸到过这么多毛,活像一大团松鼠尾巴,连指尖都被吞没了。

    这得是有多少毛啊?用手摸的时候,简直都摸不着眼睛在哪儿。

    林三酒几下就将右眉中那团【面部毛发】给挑摘了出来,顿时感觉体内的力量猛地往上一扑,仿佛在水面下被压抑得太久,迫不及待要冲上来吸一口气似的。

    “原来拿掉一部分毛就可以恢复一部分战力啊,”意老师感叹了一声。

    林三酒刚要继续伸手摘左边眉毛,一个尖锐的电子声突然高高地叫了起来,惊得她浑身一震。“进化者察觉!”急迫尖锐的声浪顿时扑满了看不见顶的工厂,还伴随着一声声的警报:“进化者察觉!A04道!A04道!”

    她在心里骂了一句娘,明白了。

    自己现在身处的履带,想必就是A04道吧?

    手心里那团【面部毛发】还没捂热,就被林三酒急忙重新按回了眉毛里,一时紧张得连呼吸都屏住了——物品介绍中,只说了每隔八小时才能通过重新摘戴的方式,试着换一个削弱的战力比;至于部分毛发在短时间内反复摘戴后,是否仍旧维持原状,倒是一个模糊地带了。

    “啊,还好还好,”

    当无力感再一次散散地疏松了她的肌肉与力量时,她听见意老师松了一口气,说:“运气不错,又恢复成到削弱94%的状态了。”

    这一回,意老师可是真心诚意的了。

    特殊物品的用途中,总是有不少模糊地带的;可能因为它们都是“活”的,才会有含糊之处、有可生长的空间。林三酒坐在履带上屏息等了几秒,见警报在初次拉响后,就不再重复了,如今只剩下了回音,不由略略有点后怕:“原来我百分之六的战力……恰好是这个工厂检测不出来的水平?”

    “应该是,”意老师答道,“检测范围一般不都是有误差值的吗?”

    她“嗯”了一声——随即二人都静了下来。

    履带仍然在平稳地以缓速前进;它将前方的人影都送入了远处一个方型金属罩内,人影一靠近,就被阴影吞没了。在警报声彻底消失之后,工厂中似乎仍没有被搅起异样,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运行,或许是因为她反应快,警报也结束得早。

    “那个……说到战力……”意老师先开口了,“你也想到了吧?”

    林三酒长长叹出了一口气。

    这么明显的一个误区,她怎么会直到现在才想到?

    林三酒一直觉得,当她遇见危机时,只需要用手一抹,【扁平世界】就能把【面部毛发】收起来;刚才她是因为不着急,才用手摘下了【面部毛发】的——只是如今仔细一想,她登时意识到,将自己脸上的【面部毛发】卡片化恐怕行不通。

    【扁平世界】不也是战力的一部分吗?

    是它的一部分,就意味着也被削弱百分之九十四了吧?

    百分之六的速度她还能理解;真正的问题是,面对百分之六的【扁平世界】、百分之六的【画风突变版一声叮】、百分之六的空气漩涡时……她又该怎么办?

    (本章完)

1973 不上贼船林三酒

    ……对话发生的地点,就在Karma博物馆。

    仔细追问了好一会儿,见万林也说不出更多的东西之后,林三酒终于还是让她带上讯息走了,自己却一时没有离开,站在人来人往的广场上,陷入了沉思。

    根据万林的说法,对话来源要么是与她同一公共飞船上的人,要么是Karma博物馆东30区至60区范围内的大地上。跟她同一飞船上的都有什么人,几乎不可能再找出来了;唯一一个有点把握的,是对话发生在一两个月内,说话的人很可能仍在Karma博物馆。

    可惜,仅凭这一点线索,无疑是大海捞针。

    “等我再见到楼琴的时候,问问她好了,”林三酒想了一会儿仍没有头绪,泄了气,松下肩膀,自言自语了一句:“至于他们组织现在在Karma博物馆在干什么……”

    谁知道呢,说不定到头来与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呢。

    她已经学会了把暂时没有结果的事,统统放在脑海中“先放着再说”的文件夹里——要是它是一个真正文件夹的话,恐怕厚得都要抱不住了吧?——林三酒摇摇头,再次拿出了【eBay】。

    都过去一夜了,也没收到人偶师的回信,她心里的笃定也逐渐开始摇晃了。难道他终于遇见宫道一了?有危险了?

    消息栏里仍旧和上次一样沉默。

    她犹豫了一会儿。

    其实林三酒明知道要是人偶师真身陷险境的话,她发好几段话也没有意义,最后依然忍不住要发,只是尽量将口气保持得挺轻松:“你起床了吗?”

    第一个问题就足以让人偶师浮起青筋,只要看见了,他舍不得不嘲讽的。

    “你人现在在哪里呀?事情进展怎么样了?找不到就暂时回来呗,正好一块吃个饭,或者我去找你也行,不过吧,我这边离Exodus更近,还是你过来……”

    等林三酒挤不出废话了,见那头没有回音,她将【eBay】重新收起来,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真切的、皮肤上的压揉感,总算稍微纾解了一点她此刻的情绪。

    她不知道人偶师的下落,手头上也没有其他人的线索,一时还真有点茫然,拿不准自己应该在这空白的片刻中做什么了。或许应该休息一下,养精蓄锐,以备不测?

    不不,还是去“十万世界移转梦”看看好了;刚才那摊主也不知道猪型堕落种在哪上班,或许“十万世界移转梦”里能打听出来……哪怕不行,她也可以继续体验一下自己还剩了一半的意识力项目。

    只是从市政大厅世界过去,距离可不算近——二者相隔了一整长条的大陆板块,必须得坐公共飞船才行。Karma博物馆里存在好几个种类的交通系统,各有各的运作方式;林三酒在附近交通中枢一问,发现要离开市政大厅世界的话,与它有接驳的公共飞船都不是像公交车一样按照固定路线和时间点“行车”的。

    所谓交通中枢,其实就是一块破破烂烂的瑜伽垫子,和坐在上头的一个印第安人打扮的宽肩男人。

    “告诉我你的目的地,”

    宽肩男人挺热心地解释道:“我会向附近1-200个区内都发出上船请求,哪一艘飞船正好在飞这条路线,就会回传给我价格信息,你如果同意了价格,那么把钱给我之后,飞船就会在这儿停下来把你接上。来接你的飞船可能是公共飞船,也有可能私人飞船,咳,能载人的都想赚点快钱。”

    明明自己就有星舰,就算星舰不让飞,那也还有飞行器呢,如今却要花钱坐车……钱也快花得见底了的林三酒,无师自通地懂得了心疼。她点了点头,说:“我去‘十万世界移转梦’。”

    “热门地方,你估计很快就能上船了,”宽肩男人冲她一笑,指了指旁边三四个像土豆袋子一样堆在地上的人,小声说:“不像那几位,都等一晚上了。”

    他说的不错,仅仅十分钟不到,就传回来了好几条价格与飞船信息,都表示能让林三酒上船。

    在旁边三四个土豆袋子渴盼艳羡都有的目光里,林三酒甚至还有了一点余暇,能给自己挑个可心的代步工具——“私人的?那么小?算了。”“货船也可以……啊,但我只能在货舱站着就不大好了。”“价格太高了,而且那不是海盗船的标志吗?”

    别看宽肩男人对于乘客安全看得很开,但耐性却挺好,又叫出了一个飞船信息给她看。“这个不错啊!”

    林三酒凑上去,在飞船信息图像上扫了一遍。

    “天空轮,蛮舒服的。”宽肩男人说,“分很多种类,有的是酒店,有的是赌场,还有的是娱乐船、武场或派对,你运气不错嘛,这一艘没坐满人,愿意路上再接一个,多一个是一个嘛。”

    这一艘天空轮似乎只是一艘比较普通的娱乐船,价格也合适;林三酒付了船票,没过一会儿,果然从呼鸣盘卷的风里降下来了一艘中等尺寸的白色客船。

    “往里面走有几个娱乐舱,”门口负责接待的大姐,能力低得几乎叫人认不出她是个进化者,态度却一点也不怯:“门口挂了牌子,写着分类呢,你看什么喜欢,进去找空座坐下就行,除了椅子,服务物品都另外收费,你别忘了看价格表。”

    “几时能到十万世界移转梦?”林三酒也不是为了上来玩的,赶紧问了一句正事。

    “三天以内肯定能到, ”大姐理所当然地说。

    三天?林三酒几乎想骂那宽肩男人一句——怎么唯独就没说这艘天空轮速度慢呢?如今飞船都上了天,她也不能再下去了;给人偶师留了一句言,解释了情况,她只好既来之则安之,抬脚就往飞船肚子里走。

    在看到第一个牌子以后,她不由有点失望了。

    “棋牌书报……就这样?”林三酒越来越感觉船票便宜是有道理的,嘀咕了一句:“这就叫娱乐舱了啊……倒是挺适合老人家。”

    第二个娱乐舱不知道为什么是“哲学讨论”,她往里头瞥了一眼,连灯都没开,一个人都没有——倒是适合睡觉。

    等她走到第三个舱时,总算来了点兴趣,推开挂着“影视综艺”牌子的门,走进了一处黑幽幽、小影院一样的房间里;一排排的座位上,已经零零散散地坐了些人。没有人多朝她看上一眼,在闪烁跳跃的屏幕光中,一张张面孔都好像在随着光影舒缩变化。

1974 林三酒观影记1

    这间娱乐室挺大,放了二十多把单人沙发,也还剩了不少空余。毕竟不是初出茅庐的进化者了,在林三酒沿着墙边找座位的时候,她从投影屏幕处开始,一寸寸用【意识力扫描】刮了过去,连地上掉的纸团、吃空的包装盒也没漏掉。

    “谁呀,”中间一排上,有个进化者挨了戳,不大高兴地咕哝了一句,“不看电影在这儿扫什么呢?”

    十二界还真是藏着不少能人,连【意识力扫描】也能感觉出来。林三酒假装这事跟她没关系,一脸无动于衷地继续找座位;【意识力扫描】也没停,仍在缓缓地向后走。

    在房间后方中央,投影仪应该在的位置上,此刻坐着一部明显是特殊物品的机器,以及旁边一个无精打采地负责放映的飞船员工。

    “特殊物品也能放电影吗?”林三酒在他不远处的一张座位上坐下了,扭头以气声低低问道。

    这艘天空轮果然是没卖出去多少票,二十多把沙发里,被人占上的还不足一半;放映员附近一个人也没有,全是空座。

    “嗯,”放映员不大有聊天的兴致,一只手搭在那个长得像个CD架子似的机器上。

    林三酒从来不会因为别人态度而打退堂鼓,看了看屏幕,觉得影像质量、拍摄手法都很精良成熟,又问道:“放的是末日前的电影?”

    放映员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是,”他小声答道,“末日了谁还拍电影。”

    林三酒转过身,看了一会儿这部她连片名都不知道的电影。等她终于从各方台词、剧情进展里弄明白这原来是一部悬疑片的时候,最大谜团已经破解完了,女主角在泪水中迎来了新生活——椅垫还没坐热乎,片尾曲都出来了。

    “下一部放什么?”现在她能够大点声说话了。

    放映员从“CD架”里抽出了一块蝴蝶结状的硬片,也不知道是来自哪个人类社会的数据储存形式,清了清嗓子,朝整个房间里扬声问道:“大家听一下啊,我们今天还剩两个片子了,你们选一下要看哪个。第一个是张DVD——”

    介绍电影时最先说的居然影片储存的介质,林三酒不由有点意外。

    “什么内容啊,”有人提不起兴致似的问道,“除非内容特别好,我跟你们说,这一类电影真没什么了不起,就是坐在那看着图像一幅幅地换……”

    “我都睡着了。”不知道谁说了一声。

    “总之我不想再看爱情片了,”一个女人呻吟着说,“俩人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别在一起,谁碍事给谁杀了不就行了吗,哪搞这么多破事。”

    ……一听就知道是末日后生人。

    听见要求,放映员看了看DVD壳子。

    “曹汉英雄,”他自己听起来都对电影不抱信心,“新来的片子,我看看……嗯,讲述了一名特工被困敌国后,混入了政|府里,伪装成公务人员……”

    “成本不会超过一百块钱,”一个老太太咕哝着说,“从电影名字就能看出来。”

    “好吧,第二个是幻体,”放映员将反响不太热烈的DVD放回去,拿出了一小团盈盈发亮的橡皮泥——“橡皮泥”是林三酒能想到的、模样最接近的东西了。

    “幻体是什么?”她不由问道。

    “储存影片的东西,”放映员解释道,“跟DVD、录像带或者硬盘差不多,一块幻体能装三五个片子吧。我也不知道是哪个人类世界流传出来的技术……你没看过幻体片?”

    “没有,”林三酒摇摇头。怪不得放电影还要用上一个特殊物品——不管是什么储存介质都能读取放映,且看样子还不必插电的,确实适合末日后的人类世界。

    “那正好了,”离她还有几张沙发远的乘客,听见之后扭过头,说:“你体验体验幻体片!对于第一次看的人还是挺好玩的,场景啊,人物啊,都很近,就像你走进了电影里似的。”

    “3D片啊,”林三酒恍然了,“立体的?”

    “对对,有点那个意思。”

    放映员从幻体包装纸上看了看,把里头装着的影片名大声读了出来——“孤独之战”好像是一部战争片,“阁楼里的女孩”和“叹息丘大屋”听不出来是什么——但观影的乘客们,倾向已经很清晰了,很快他就将幻体塞进了特殊物品里。

    林三酒沉进单人沙发深处,有一瞬间,仿佛重新回到了那一个漂得与她越来越远的世界线里。她对于前二十多年的人生的印象,已经很细碎了,纹理也浑沌了;唯有偶尔某个意想不到的瞬间,忽然扎进意识里的细节,才会叫她恍恍惚惚地想起那一个简直陌生的世界。

    过去那一个上班吃饭、聊天购物、一日日寻常度过的人,居然真的是自己吗?

    她正心不在焉时,影片前奏正好结束了——伴随着心脏一跳,她赫然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处不知何时出现的小丘陵上。乌云与天空压在她的头上,远处草原里座落着一处农场。

    “吓我一跳,”意老师说,“我差点以为是真的……这身临其境的体验还真好。”

    确实。要不是她在转头时能看见其他乘客、低头时能看见自己的沙发,林三酒恐怕真要以为自己被传送走了,或者进了副本。

    围绕着她的整个现实,好像都退居其次了,将位置让给了这一部色调灰暗的影片;当寒风吹动起主角的衣衫时,林三酒都凉得抱了抱胳膊。她像是一直跟在主角身边似的,一起近距离地体验到了他的每一幕。

    不止是技术更先进,社会文化风俗也大不相同,电影看着十分新鲜有趣——不过当新鲜劲儿过去,故事剧情浮上来的时候,讲的仍旧是她熟悉的、属于人类的挣扎与本性。

    “孤独之战”意外地挺好看,“阁楼里的女孩”却沉闷得让林三酒睡着了。等她慢悠悠地从小盹里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浑身都懒洋洋的,阳光照得她睁不开眼,而面前是一座三层高的古旧大屋。

    朋友们想必也看出来了,这一章其实是个过渡……上次说我睡眠不好,收获了好多留言,真的很暖,谢谢你们替我操心!其实我入睡还可以,就是醒的次数非常多,睡不沉,哪怕睡着时也能隐隐约约知道周围的动静……比如有人站在门缝里看我什么的。

    (感觉找到了我睡不好的原因)(不开玩笑,是真的有点动静就醒,可能是得多运动)

    (本章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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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911/ 第一时间欣赏末日乐园最新章节! 作者:须尾俱全所写的《末日乐园》为转载作品,末日乐园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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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日乐园介绍:
关于末日乐园:
“我觉得……我男朋友好像想杀掉我。”
林三酒喃喃地对自己的好友这么说着。
怎么会呢,她心里暗暗嘲笑自己,多金帅气又温柔的男朋友,怎么可能会杀人啊。
不过她没有想到,前路上还有更大的危机在等着她。因为林三酒忽然发现,世界变成了一个滚烫的末日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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