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玄幻魔法末日乐园TXT下载末日乐园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末日乐园全文阅读

作者:须尾俱全     末日乐园txt下载     末日乐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84 沉睡的蝙蝠

    等、等一下……

    清久留缓缓地眨了眨眼,死死地盯住了门口下的那一堆尸骨。

    刚才进来的时候太匆忙,也没有来得及仔细瞧——但是现在一看,他立刻发觉了那堆尸骨上的不自然之处。

    “季山青,你能不能挪过身去一点?”他压低了声音,将毛茸茸的嘴巴贴在靠背上轻轻问道:“……你看看门口那个死尸。”

    就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推了一下似的,蓝布碎花沙发朝前移了一段,打直了以后又歪过了身子,总算是让沙发的一部分正面对准了门口的方向。

    “你怀疑那个死尸没死?”季山青随口问了一句,“不可能,已经烂成——”

    他后半句话突然没了声息。

    ……的确,已经烂成这样的尸体,根本不可能还活着了;然而叫二人同时觉得不对的是,这具尸骨似乎烂得很不同步。

    由于这个地区的气候干燥,死尸的皮肉早已经风干成了黑棉絮一样的东西,和破碎的布料一起挂在根根发黄的骨头上,好像一口气就能吹下来。

    一团团、皱巴巴的黑黑皮肉,看起来像是一片一片的干木耳;而唯有绷在头骨上的枯皮,被平滑地扯下去了一大块,断岔还很新鲜,露出的面颊骨也比其他骨头白净不少。

    “这三层楼里还有别人!”

    季山青低低地叫了一声,整具沙发猛地朝后滑出去了一步:“不止是那个黑头发——有人刚刚才撕下了这死尸的脸皮!”

    他这猛然一动,用两条后腿站着的小熊猫登时立不稳了,顺着惯势“砰”地一下仰面摔倒在了座垫上;季山青没问他怎么样,语速飞快地继续道:“怎么会……难道是那老太婆?为什么要干这种事?”

    从沙发座垫上传来了小熊猫的一声叹息。

    “你……抬头看看。”清久留忽然像是苦笑似的,低低地说道。

    蓝布碎花沙发顿了顿——随即他的两个脚忽然歪了一下,就像是被掀起来了一半似的;季山青靠着这样“抬”起的目光,终于看清楚了自己头上的天花板。

    如果不是那张脸还是人模样的话,他大概会以为天花板上贴了一只巨大的蝙蝠。

    浑身套进一身黑色的衣服里,四肢朝天花板四个角远远地伸了出去;身体稳稳地一动不动,那男人只低下了一张枯黄的脸,面无表情地与下方二人四目相对——他的腮帮子里,还在一鼓一鼓地,似乎在咀嚼着什么东西。

    过了两秒,他的喉咙往下咽了咽,随即忽然“噗”地一下,吐出了一块还带着一束头发的头皮。

    眼见那块沾着唾液与毛发的头皮落在了自己脚边,季山青恶心得打了一个颤;与此同时,早已跃起了身的清久留,也在沙发上抢先回答了礼包还没出口的疑问:“我认识这张脸——他是那个房间里睡着的人之一——看来大巫女的能力消失了,他们就都醒了!”

    “原来你们之前见过我,”那张枯黄的脸像某种昆虫一样,在淹没了天花板的一片黑色布料里左右摆动了几下,不太自然地出了声。听起来,这似乎是他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说话:“……看来你们跟那个女人有关系。”

    那个女人,无非是指大巫女——二人脑海里才刚刚浮起这个念头,只觉头顶忽然一暗,天花板上的阴影就朝着他们冲了下来。

    “你走!”

    季山青猛地叫了一声,与此同时,棕红色的小熊猫已经纵身一跃,轻巧地从沙发扶手上扑了出去。四爪一落地,他忙一回头,那片大蝙蝠一样的阴影刚刚笼住了蓝布沙发。

    “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会说话的动物和家具,”那男人从沙发坐垫上站了起身,细细长长的四肢与纺锤般的躯干,从黑布料下凸显了出来。他转头盯紧了小熊猫,弯起了褐色的嘴唇:“……堕落种和进化者我都吃过,唯独没吃过你这样的动物。”

    是捕食者!

    清久留浑身的毛已经乍开了,后腿紧绷,随时准备应变——

    那男人嗬嗬一笑,身子一拧就又要冲上来;然而就在清久留差点跃出去的时候,他的表情却忽然一滞,使劲挣了挣身子,随即低下了头。

    即使被一个人的重量踩着,沙发坐垫似乎也陷得太深了一点;不,应该说是那男人的双脚深深地陷在了坐垫里,他一拔之下,竟然一点儿也没拔出来——他的半条小腿,都被季山青牢牢地“抓”住了。

    “你还不去叫我姐!”

    季山青的声音在吃力之下,听起来绷得紧紧的好像喘不上气似的;清久留一刻也不敢耽误,转身就朝阳台的方向冲了出去。

    即使不回头,身后的挣扎声、布料的摩擦声,也告诉清久留那个男人正试图脱身抓住他;季山青无论是战力还是体力都不强,被他挣脱只是时间问题而已——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小熊猫在阳台栏杆边停下了脚步。

    ……原因无他,以清久留现在的身板,他够不着其他楼层。

    “咚”地一声,那男人的一只脚已经落在了地板上;不知道他干了什么,季山青发出了一声吃痛的低呼,仍然紧紧地抱着他的另一只脚——但是那张干瘪的黄脸上,已经逐渐展开了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

    他密集的齿缝里,还挂着一根死人的头发。

    棕红色的小熊猫忙拧过头,将头探出栏杆之外,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随着季山青又一声抽气,那男人的双脚都踩在了地板上;紧接着,他大步朝清久留走了过来——二人之间那十来米的距离,眼看着就要被他几步迈过去了。

    “林三酒!”

    清久留恨不得连每根发丝儿都能使上劲,扯着嗓子朝楼上喊道:“回来救命啊——你的礼包要死啦——!”

    他的音量把自己的耳朵都震得隐隐发疼,声音迅速在楼层间回荡了开来;那大蝙蝠一样的男人一愣,随即沉下了脸,脚下一蹬就朝阳台上扑了过去。

    当这个捕食者拿出了真本事的时候,清久留甚至还来不及喊出第二句话,就一把被他攥住了喉咙,后半句话和空气一起,卡在了嗓子眼儿里。

    扑腾着的爪子在对方的皮肤上留下了好几道红痕,然而他看起来毫无所觉。

    “我先吃了你,”捕食者喘着气笑道,腥臭的呼吸一阵阵地喷在了清久留的脸上。“一会儿你叫的人来了,我再吃了他。睡了这么久,我也很饿啊……”

    话音未落,一只巨大的影子忽然从上空翻了下来,重重地一爪踢在了他身上——登时,捕食者就像是一只真正的大蝙蝠一样朝后飞了出去,砰地落在了地板上,小熊猫也被这力道一甩,从他手里挣脱了。

    老母鸡扑腾着翅膀冲进了阳台,一甩头,将嘴里叼着的一个黑发女人扔在了地上。

    在捕食者呆怔的目光下,林三酒一爪子踏住了那个神志不清的疯女人,一双黑眼珠里泛着冷光。

    “是你要杀我的朋友?”

    (谢谢二枝、故人狄你俩的和氏璧,哈哈!我在感言里说几句,你们看看能不能看见,看得见以后我就回感言里瞎BB……)(未完待续。)

484 初次登台献艺

    “母……母鸡?”

    从那张深褐色的嘴唇里,黄脸男人语气犹疑地吐出了几个字,好像还有点儿不敢置信似的。

    “原来不止一只这样的动物啊,”他一边说,一边从地上爬起了身,黯淡的眼珠子微微亮了起来。他的目光从那个刚刚爬开的黑发女人身上扫了过去,立即又毫无兴趣地挪开了眼,专注在了林三酒身上:“好,好,你看起来可肥多了……你们应该比这些精神失常的疯子更好吃。”

    林三酒低下了鸟喙,一双黑眼睛眯了起来。

    熟悉她的清久留和礼包赶紧各自后退了几步。

    正当她浑身紧绷、蓄势待发的时候,对面那个像蝙蝠一样的男人却抢先动了,脚下一蹬便冲了出来;林三酒冷冷地哼了一声,一扇翅膀迎了上去——然而没想到那男人只是虚晃一枪,身子在半途中朝另一个方向猛地折了出去,叫她扑了一个空。

    林三酒急急一拧——只是落后了这么短短一瞬间的功夫,当她两只脚爪站稳的时候,她就已经瞧见了那个黑发女人脖颈间迸出的一蓬血花;喷溅的血珠叫那男人一眯眼,在他的脸上溅染了一片星星点点的腥红,又顺着面皮滑了下来。

    “……得先吃点什么,才有力气打架嘛。”抬头看了对面的老母鸡一眼,男人一边嚼着刚刚撕咬下来的皮肉,一边含糊不清地笑道:“毕竟我被那女人关了太久了。”

    从女人脖颈里喷出的血柱,甚至叫人对人体里竟然有这么多血而感到吃惊;她像条离了水的鱼一样抽搐了几下,被他一把推开以后,就重重地砸进了自己的血泊里。

    他刚才那番作态,全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林三酒心里登时烧起了一股无名火。当她再一次冲了上去的时候,她的意识力也像着一股浪涛般地朝前卷了出去;这一次,她无论如何也要用这股意识力,将那个捕食者给死死地按住。

    虽然变成了一只老母鸡,但要压制住这个捕食者,对林三酒来说并不是一件有悬念的事——当她用上了自己的最大速度时,对方的一举一动看起来仿佛都迟缓了;他在血泊中站起身、抬起脚、惊讶浮上面庞时的模样,就像是一个放慢了两倍速的电影。

    下一秒,林三酒与他之间的距离,又拉开成了最初的样子。

    林三酒忍不住一愣,目光转了转。

    她此时所在的地方,仍然是她一开始的立足之处;刚才她一步就越过了的那一段距离,也仍然不多不少地展现在了眼前——丝毫没有缩短,甚至连意识力也没有冲出去。

    “莫比乌斯之环!”

    不远处的蓝布沙发里,登时传出了一声喊:“……这家伙肯定是趁刚才那么一下,在你身边的空间里放了一个小型的莫比乌斯之环!”

    “原来是你干的。”老母鸡紧紧地盯住了捕食者。

    “吓我一跳,还以为没有释放成功呢。”黄脸男人嗬嗬一笑,抹了一把脸,将半张脸都抹成了血红色的印子。“你还别说,我这个人的运气还真不错。”

    他一边说话,一边好整以暇地从林三酒身边走了过去——老母鸡此时气得羽毛都立起来了,使劲朝他冲了几次,只是这一次次的努力都被顺着扔回了原点——他小心地绕过了林三酒身边,这才笑着道:“或许是因为太长时间没进食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那房间里跟我一起被困的人都跑得差不多了……等我吃了几口腐尸、恢复了神智以后,我一看,一个人也没有,我接下来吃谁去?赶紧放了一个莫比乌斯之环……没想到却困住了你们这几个活宝。”

    说到这儿,他砸了砸嘴,转过了头。

    清久留早就在他说话的时候就意识到了不好,一直在悄无声息地慢慢往后退;此时听见对方不说话了,他一抬头,正好跟黄脸男人的四目相对——心里咯噔一下,小熊猫掉头就飞快地冲向了大门口。

    黄脸男人一动,身子就像个大蝙蝠似的笼了上去;即使林三酒的意识力也猛地朝前席卷而出,但依然没能冲破莫比乌斯之环,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把揪住了小熊猫的后脖子,将不断扑腾扭动的清久留拎在了半空中。

    “放开他,”老母鸡往前迈了几步,小心地在即将被送回原处之前停下了脚。“清久留,你的美人鱼——”

    “扔在床上了没拿,”小熊猫声音发苦地答道。他平时连带着自己的腿都嫌累赘。

    “你放了他,”林三酒没空教训他,转头朝捕食者张开了鸟喙,“……我不是在说空话,现在是你收起能力、完满地滚蛋的最后一次机会。”

    捕食者转了转澄黄的眼珠,一声也没吭,只是突然一低头,张嘴就朝小熊猫的肚子上咬了过去。

    “季山青!”

    林三酒骤然怒叫了一声,强行控制住了自己要往前冲的冲动;与此同时,小熊猫一缩身子,后腿使劲踩在了那张黄脸上一蹬,身体险险地朝后荡了出去——当捕食者“咯噔”一声合拢了牙关的时候,只将将地咬住了他肚子上的几撮毛。

    当清久留的身体还没有再次荡下来的时候,几人身后就响起了季山青一边使劲往房里移动、一边刻意压低了嗓门,咕哝着什么的声音;林三酒的目光不敢稍移,脖子上却始终没有传来【皮格马利翁项圈】激活时的热度,不禁着急了:“你大点声!我听不见的话就发动不了!”

    小熊猫的身体已经又一次近在嘴边了,捕食者没下嘴,目光狐疑地转了一圈。

    季山青也是有苦说不出——他必须要在这短短几秒内,想出一个既能够让林三酒发挥得了、又能够无视莫比乌斯之环可能的阻拦,还要在大家都能听见内容的同时,不能让捕食者知道怎么防范的能力……饶是他一向机智,一时间还真有点打结了。

    “答案他妈是现成——”

    眼看捕食者又偏过了头,清久留顿时急眼了;然而他才刚刚吐出了这么半句话,还来不及自己把能力说出来,捕食者手指一紧,又一次攥住了他的喉咙,叫他连气儿都喘不上来了。

    他身处黄脸男人手里,完整地说完一句话、成功激发【皮格马利翁项圈】的可能性本来就不大;所以才冒险用这宝贵的、出其不意的几个字来提醒了一把季山青——但被摆在风口浪尖上的礼包,此时却偏偏在多重压力下一时卡了壳。

    林三酒一双黑豆似的眼睛里又是茫然又是焦虑,目光不住在小熊猫和沙发之间游移——若不是她一副母鸡的模样,可能早就一头汗了。

    听着小熊猫的喉咙里发出了“咯咯”的响声,捕食者笑了;他的每一个字都伴着腥臭的气息一起喷了出来:“我还以为你们有什么办法……那么别客气,看着我吃吧。”

    蓝布碎花的沙发布一震,猛地喊出了一句话——“姐!美人鱼!你有美人鱼的能力!”

    答案还真是现成的!人在莫比乌斯之环里,声音也照样能传出去;而且光听一个“美人鱼”,这个捕食者也很难猜着相应的能力内容——

    林三酒精神一振,几乎是同一时间就感觉到了脖子上的项圈正在徐徐发热。

    清久留的那只美人鱼是靠歌声迷惑人的,她想,一刻也不敢耽误地张开了鸟喙。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从林三酒嘴里发出的歌声,比美人鱼的歌声杀伤力可要大得多了。

    捕食者大张着的嘴,在刚刚陷入了小熊猫的皮毛里时就僵住了。

    即使被死死地掐住了喉咙,但这依旧不妨碍清久留的听力;加上身为一张沙发,季山青也没有“捂起耳朵不听”的能力。林三酒的歌声——如果那能被称之为歌声的话——迅速充斥了房间,填满了每一个人的耳膜。

    身体微微地颤抖着,捕食者的脸上滑下来了几颗汗珠;听了几秒,他的手一松,“咕咚”一声,小熊猫掉在了地上。

    ……三位听众此时的模样,都有点难以描述。

    捕食者一双眼珠都快瞪出眼眶了。他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双手,似乎想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抬起手、捂住耳朵;然而只要林三酒的歌声仍然还在继续,那双手就仿佛有千斤重似的,抬也抬不起来——一切的努力,都化成了剧烈的颤抖和迅速打湿了衣服的冷汗,就像是他在跟自己体内的什么东西痛苦抗衡似的。

    至于小熊猫,干干地张了张嘴,干脆也不反抗了,一翻白眼就昏了过去——蓝布沙发究竟怎么样了,从外表上压根也瞧不出来,只不过随着昏迷的清久留一块儿,陷入了长长的沉默里。

    林三酒生怕自己的歌声不够好听,达不到美人鱼那么强的效果;质量不行,她就打算拿数量来补——一直不停歇地唱足了五分钟,直到【皮格马利翁项圈】的时长都用完了,她才不甘心地停了下来,谨慎地朝外迈了一步。

    ……尽管那个捕食者依然还站立着,但是她的这一步,却还是顺顺利利地迈出了莫比乌斯之环外头。

    当她走到了黄脸男人身边时,他的双腿才忽然像是即将崩坏了似的,“咕咚”一声坐在了地上,一双眼睛仍然迷瞪瞪地灰白无神。

    再仔细一看,捕食者脸上不知何时已经涕泪交流,混着半干的血迹,划出了一道道脏兮兮的溪流——林三酒嫌恶地看了他一眼,用脚爪挠了挠地上的小熊猫。

    “醒醒,”她怕把捕食者也叫回神,只是把声音压得低低的,总算是把清久留给拨弄醒了。看着他睁开了一双黑眼,林三酒轻声道:“你去把礼包也叫过来……快去,我得趁现在收拾他。”

    小熊猫一咕噜翻起了身,匆匆忙忙地跑向了蓝布碎花沙发,头都没回一下。

    美人鱼的歌声效力,毕竟是有时效性的;在歌声停下来了以后,效果自然也就会慢慢地衰弱消失下去——才刚刚过了几秒钟,捕食者就猛地眨了眨眼,神智终于一点点回了笼。

    落在他眼睛里的,是酒店房间光洁的天花板。

    他发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躺在了地上。

    一只三角形的尖尖阴影,忽然从另一边探了出来,挡住了一部分天花板。

    捕食者有点儿迷茫地慢慢转过了头。

    “醒啦?”那个尖尖的阴影里传来了一个声音,很耳熟。“……时间正好呢。”

    什么正好?

    黄脸男人还没有回过味来,就见那个尖尖的三角朝后退了出去。一个爪子形状的黑影,迅速在眼前越来越大、越来越近,终于彻底遮住了天花板……最终成了一片黑色。

    低头仔细地看了一会儿自己脚下的人,林三酒抬起了那只牢牢踏住了他的脚爪,在地毯上蹭了蹭血。

    “好了,咱们接着上楼。”她转头对身边另二人说道。

    (你们咋还看不见作者感言?我不能老在正文里瞎BB啊,要知道感谢名单如果在正文里列出来,你们就得多花钱……昨天漏了蓝染紫的和氏璧,今天特地补上,谢谢你刀子嘴爱我心!)(未完待续。)

487 沙发的突袭

    ……说实话,一张走田园风的家用布艺沙发,摆在这么奢华现代的酒店泳池旁边,看起来实在非常违和;如果对手不是这样一个老太婆的话,恐怕季山青早就被发现了。

    而现在,那个明显对装潢风格不太敏感的老太太,一边捶了几下膝盖,一边缓缓地任身体陷在了松软的沙发靠垫里——叫人有些在意的是,她体重应该很轻,才刚刚陷进去了一点就停住了,几乎像游离在靠垫的表面一样。

    沙发内的弹簧,随之发出了一声呜咽似的咯吱尖响。

    老太婆浑没在意,抬起了两片沉重垂坠的厚眼皮,目光扫了一圈,似乎对眼下的状况感到很满意。

    ……清久留当然知道为什么她会看起来如此放松。

    一个战力最高、威胁性最大的家伙,此时正抱着膝盖坐在角落的阴影里,面无表情地低着头,连与人目光相对都做不到;而剩下的一个自己,仍然困在了动物的形态里,什么能力都发挥不出来,战力恐怕还不如一只猫。

    除了一个不知道在哪儿、不知道是否醒来了的大巫女之外,这里竟然没有一个能够抗衡她的人了。

    他朝老太婆的方向走了几步,在对方掀起一侧眼皮的同时,就赶紧住了脚。

    “既然我拿你没办法,那么咱们不妨就聊聊吧。”清久留坐下来,用蓬松的尾巴包住了自己。“你到底是什么目的?你现在又在等什么?”

    老太婆从鼻子里喷了一下气,显然根本没有答话的意思;她只慢吞吞地转开眼睛,看向了自己的手指尖。

    在她指尖前方的空气里,两排字幕像淡淡的阴影一样再次出现了——等了一会儿以后,它们忽然从上至下地闪烁了一下,当再度稳定下来的时候,每个字都不同了,显然已经刷新成了不同的内容。

    内容还会变的啊?

    清久留一愣,赶紧又借机往前挪了两步,也盯住了那些古怪的字幕。

    背对着他的字幕,必须要反着看,所以辨认一个字往往就要花上好几秒钟时间;饶是老太婆开启字幕的时间挺长、清久留也全神贯注,仍只看清楚了两个“条件”和一个“后果”——它们五花八门,毫无轨迹可循,好像是从生活中随便抓出来的词句给凑到了一块儿。

    “条件”项目下,写着“迈出左脚的时候”、“被粉尘迷了眼的时候”;而“后果”项目下,清久留只看见了一条“丧失记忆”。

    “唉,”

    老太婆叹了一口气,一双浑浊发白的眼珠子抬了起来,望着远处的某一点发起了呆——一动不动的时候,她看起来也没有那么模糊了;似乎是真的在等待什么发生。

    ……会是什么呢?

    清久留看了一眼林三酒。

    她仍然维持着老样子一动不动,脸埋在阴影中瞧不清楚——看她的模样,她好像恨不得能缩进墙里、从此再也不见天光一样。

    在心里骂了一声,小熊猫尽量放慢了动作,打算一点一点地从老太婆身边绕过去。

    “你还是老老实实原地别动的好,”老太婆眼珠也没转一下,无神地望着虚空警告道:“别让我觉得有必要对你出手。比动物形态糟糕一千倍的后果,我现在手上恰好有一个。”

    小熊猫立刻不动了。

    楼层间的气氛顿时又沉了下去,陷进了一片迟滞的静默里。

    过了一分钟,老太婆手边又一次亮起了字幕——字幕跟上一次一样,闪烁了一下之后刷新了内容;她垂着眼皮看了一会儿新字幕,失望地将它关掉了。

    这一次,清久留抓紧了这短短的机会,一目十行地赶紧扫了过去——他没法一个字一个字地看清楚,但是走马观花之间,他发现“后果”栏里,似乎没有“死”字。

    空气沉寂了下来,好像一潭厚重黏腻、不会流动的死水。

    ……这两次字幕出现的时间间隔,似乎都恰好是一分钟啊?

    清久留想了想,虽然不确定这个发现有什么用,但仍然也开始在心里开始默默地数起了秒。

    当他数过去了差不多六十秒后,新的字幕果然如他所想,再一次从空气里现了形。

    每隔一分钟,老太婆的【概念碰撞】内容显然就会刷新一次;每次刷新时间一到,她都会叫出字幕来瞧瞧,似乎在寻找一个什么东西——就这样过了五六分钟,字幕也刷新了五六次以后,老太婆的脸色终于黑了下来,长而稀疏的眉毛牢牢地拧在了一块儿。

    “奇怪了,怎么还不出来……”老太婆低低地叨咕了一句。她心浮气躁地调整了一下姿势,目光再一次重重地从楼层里扫了过去——仿佛是在威慑什么人一样。

    “老太太,”清久留甜甜地叫了一声,又趁机靠近了一点:“……我看你始终没有对我们下杀手,是不是说明,你的目标不是我们?既然这样,要不咱们互相帮个忙怎么样?你需要什么就说一声,我们能办的就替你办了,你把我们身上的效果取消了吧。”

    从沉重的厚眼皮下,老太婆瞥了他一眼——发白的眼珠子晃出了虚影,却什么也没说。

    “都说树老根多人老话多,你跟一般老太太可不一样。”小熊猫又恭维了一句。“怎么称呼呀?”

    老太婆动了动鲶鱼似的厚嘴唇,不但没有报上名字,反而好像有满腔的嘲讽都即将喷薄而出似的;就在这个时候,她眼皮猛地一掀,目光再次聚在了手边刚刚出现的字幕上。

    颜色浅淡得几乎半透明的字幕,同时抓住了两个人的目光。

    反着认字毕竟太费劲了,还不等清久留辨认出第二个字,老太婆已经忽然“哈!”了一声,猛地坐直了身体、飞速点了几下之后,就一把收起了字幕——当她动作一快,那仿佛千百个图像叠加的身体顿时就更花了,虚影重重地叫人看不清楚;小熊猫眼前一晕,不得已忙转开了眼睛,目光正好落在了她背后的蓝布沙发上,这才发觉了不对。

    罩在沙发上的碎花布罩,此时正剧烈地一鼓一鼓,速度快极了——仿佛季山青有什么话不吐不快,却又正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不要让他的一肚子话不小心爆发出来一样。

    对了,他和老太婆是同一方向,不用反着看字……

    他刚才看见了什么?

    清久留才刚浮起了这个念头,就被老太婆的自言自语给打断了。

    “有了,有了!”她一脸高兴,显然没有注意到身下沙发的异样,“不来就都不来,要来就一起来……还不错,还不错。”

    这话听得人云里雾里,连不远处的林三酒也抬起眼看了看——只是她又迅速地将头埋了下去,似乎生怕与谁的目光碰上。

    小熊猫也来不及去琢磨季山青到底想说什么了,只能紧紧地盯住了老太婆的一举一动——后者此时侧过了半边身子,眼珠不住地转圈,终于张开了嘴,松弛厚重的皮肤挑出了一个笑。

    “当我打喷嚏的时候,一切幻象都会消失。”

    小熊猫愣愣地瞪着她,一时间甚至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好。

    老太婆一手解开了圆发髻,稀疏的头发纷纷地落了下来;就这么一下,已经脱落了不少。她抓起一撮花白干枯的头发轻轻伸进了自己的鼻孔里,挠了两下,猛然响起了一声脆亮的喷嚏。

    不仅是清久留——在这一刻,季山青、林三酒的目光,也都被正中央的泳池给吸引了过去。

    ……两年多来积攒的灰尘、污垢、垃圾,就像是被一只手轻轻地抚了过去,抹净了,如同浮泡一样渐渐地消失了,露出了下面荡漾的碧蓝。清澈、闪着光芒的温柔水波,像一颗柔软巨大的蓝宝石,严丝合缝地嵌在泳池里。

    看一眼这池水,就仿佛能感到它溅上皮肤时的沁凉;这一片蓝得令人目眩神迷的琥珀,将池水里那一只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猎豹,轻柔地包裹了起来。

    只需要瞧上一眼,几人就都意识到了这只沉睡着的猎豹身份。

    即使在水下的颜色有些失真,猎豹身上的金色皮毛,也与大巫女的发色如出一辙:就像是黄金化了,软软地流淌下来一样。

    林三酒怔怔地瞧了几秒,居然死死咬着嘴唇站起了身——她似乎想往外迈一步,步子又偏偏沉得动不了似的,过了好一会儿仍然僵着站在那儿。

    老太婆并不关心几个观众的想法。

    她转过头朝瞥了池水一眼,嘲讽似的笑了一下——小熊猫心里一凛,要扑上去的时候已经晚了;老太婆的声音干枯缓慢地回荡在了空气里:“……当时间变成四点整的时候,你就永远无法从现在的状态里脱身了。”

    现在几点了?

    清久留一凛,想起了房间里有电子钟;然而老太婆显然是精心计算过时间的,他才刚回头跑了两步,池子里就发生了变化。

    正如林三酒一样,猎豹忽地化成了人形——上一个效果消失了,许久未见的大巫女,像是沉在了一个梦里一样,轻缓地漂浮在池水下方,一头柔软的金发顺着水波浮起来了,微微地飘扬。

    “好极了,”老太婆咧嘴一笑,“……我的任务完成了。”

    “你……跟大巫女有仇?”

    “大巫女?”没想到老太婆神色倒是一怔,随即恍然大悟:“哦,她叫大巫女?我不认识她。”

    “那你为什么——”

    “虽然不认识她,我却知道她正在意识力星空里,打听一些她不该打听的事儿。”老太婆一张脸上,皮肤层层叠叠地垂了下来,又随着她那个满意的笑容,晃成了一道道重影。“既然她愿意在意识力星空里呆着,我就让她好好儿地呆着……”

    说罢她一摆手,似乎如释重负了:“也不知道你们以这副模样能支撑存活多久……虽然我很喜欢看,一般也会留下来看看,不过今天我可必须走了。”

    话音未落,她就一手撑起了把手,一边就要站起身来。

    只不过才一使劲儿,老太婆脸上登时就变了颜色。

    就像是不小心坐进了一个深坑里似的,她的身体不但没有站起来,反而被沙发坐垫“抓”住了,一点一点地往里深陷着;她本来个子就小,几乎转眼间就被沙发坐垫给吞没了一半,只剩下了露在外面的头和四肢。

    “什么——”老太婆惊怒交加,眼珠子朝身后的方向转到了极致:“你们还有一个人?”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季山青偏偏挑在这个时候突然发难,但小熊猫此刻也压根顾不得什么了,一个猛子就朝老太婆扑了过去;一边扑,他一边不忘朝林三酒喊道:“你用意识力压住她——你人不用过来,快点!”

    季山青也不再藏了,一边使劲抱住了老太婆,一边也跟着嘶声叫道:“姐!帮帮忙啊姐!”

    然而林三酒只是咬着嘴唇,低垂着眼皮,额头上不知不觉已见了汗。

    “笑话,”老太婆冷笑了一声,“蠢货!”

    骂了一声,随着她手边字幕一亮,嘴唇一阵飞快的开合,身子才跃至半空的小熊猫猛然感觉自己身子一沉,一时间四肢重重地把他坠了下去——“咕咚”一声,重新化身为人的清久留就狠狠地砸在了地板上。

    想要再爬起身,却不行了。

    清久留咬紧了后牙关,一时间额头上全是冷汗——不光是头上,想必他的身上也出了不少冷汗,但他现在根本感觉不到了——因为老太婆给他的第二个【概念碰撞】,是“高位截瘫”。

    伴随了自己二三十年的肉体,突然像是死了一样,将灵魂都囚禁得一动也不能动了;清久留倒在地上,脑子里突然闯进了一个叫他不由自主地恐惧起来的念头——万一老太婆真的离开了,他要这样如同一块死肉似的在地上躺多久,才能死?

    “姐!”留给礼包的时间也不多了,眼看着老太婆手边的字幕仍在,显然下一个目标就是他了:“你想想办法,我们只能靠——”

    一个“你”字还没有说出口,将老太婆吞没了一半的蓝布沙发,猛然就直直朝后飞了出去;才刚刚飞到了半空,沙发就已经从视野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齐耳短发都飘扬在了空气里的清秀年轻人。

    季山青骨碌碌地在地上滚出去了好一段距离,才稳住了身子;然而不等他爬起身,就像是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追击而上似的,紧接着又将他整个儿扔到了墙上——挂灯被震得晃了晃,扑簇簇地落了礼包一脸的灰。

    或许是因为老太婆特别恨他捉住了自己,所以他所承受的“后果”也更惨些——“被莫名力量一直追打”。

    林三酒低着头,双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然而身子却似乎从来没有这么僵硬过;池水里的大巫女,如同一朵被摘下来的水仙花,无知无觉地漂浮在水面下。即使清久留眼眶都要瞪裂了,他也丝毫不能挪动寸分——唯一还有行动力的礼包,很快就在一次又一次的连击中咳出了一口血。

    老太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千重虚影随着她的脚步,一晃一晃地走到了林三酒身边。弯下腰,抬头正面对着她低垂的脸,近距离地笑了一声。

    “别挣扎了,你不可能战胜抑郁症的。”她看着一颗汗珠从林三酒的鼻尖上滴了下来,“……我是无敌的。与其无谓地挣扎,你还不如去死。”

    林三酒的肩膀猛地震了一下。

    “这里不是酒店吗?餐厅厨房里,肯定有刀的。”老太婆有意将声音放得十分轻缓:“很锋利,它们都很锋利,你不必担心。”

    她施放出来的“后果”,往往都是十分严重的——要不是真的忌惮对手,老太婆也不会为对方选择“抑郁症”这个离死亡最近的病症之一。

    “姐!”

    季山青狠狠地喘着气,肚子上才刚刚承受了一次重击,正四肢颤抖地想要爬起来:“姐,我没事,你知道我的,拳打脚踢什么的杀不掉我……你听见了么?”

    角落里的高个儿女人低垂着头,仍被笼在了阴影里。

    “妈的……”眼看着林三酒恢复过来的希望,似乎越来越小;清久留将脸埋在地毯里,喃喃地朝礼包骂了一声:“你拦她做什么?与其像现在这样,还不如刚才就让这老太婆走了算了……”

    “你、你听我说,”季山青才吐出了四个字,就立刻吞下了因为又一次重击而带来的痛呼;他喘匀了气,继续挣扎着说道:“我刚才……看到这个老太婆的能力里,出现了一个后果,这、这个后果,你们都不陌生……”

    清久留一下子抬起了头——他现在,也只有肩膀以上的地方还能活动了——如同被一道电打了一下,他突然睁圆了眼睛。

    “噢,原来你看见了‘出现精神分裂症’这一后果了啊。”

    老太婆歪过头,笑嘻嘻地接了一句。

    随即她下定了决心似的,毫无留恋地转身就朝出口处疾步走去——显然,还留在这里的四个人,她是打算要让他们自生自灭了。(未完待续。)

488 多留你一会儿

    老太婆那轻快细碎的脚步声,就像是暗夜里啃咬橱柜的老鼠,窸窸窣窣地,一闪即逝——清久留用额头抵着地毯,没有抬头去看。

    刚才只是看了一眼她那个歪掉了半张脸的笑容,他就觉得已经够了;他实在不想看着老太婆彻底消失在走廊拐角的那一瞬间。

    她一走,就意味着这四人只能在这种活不活、死不死的夹缝里僵持着,也许要这样度过余生——幸运的话,这余生就短一点儿;不幸运的话,可能要一直将这副模样保持到下一个世界,再不知以什么方式死去。

    最糟糕的是,要这样一动不动地忍受着酒瘾一直到死啊……听着身边礼包不断地扑腾,清久留近乎绝望地想。

    饶是以季山青的机智,至今也没能想出一个办法;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在密集的击打之间,拼命地找机会一次次冲向走廊拐角,想要追上老太婆——只不过她那层层叠叠、叫人眼花的影子,仍旧很快就甩下了他,迅速从季山青的眼前消失了。

    清久留闭着眼睛,叹了一口气。

    “别浪费体力了,”即使没有睁眼去看,他也知道季山青此时大概是一副鼻青脸肿的样子:“……现在只有你还能动,想想办法,怎么才能让我们身上的状态被取消?”

    “追上她才能取消啊!”在一连串双重意义上的碰壁之后,季山青的态度也很不好了:“追不上,我们只能等死!”

    “现在不是追不上了吗!”

    “不试试怎么知……诶?”礼包的话忽然一顿。

    “又怎么了?”趴在泳池边上的清久留,甚至懒得回头;然而在等了几秒,发现季山青还是没有回答他后,他也不得不扭过了脖子。

    ……他没想到,那个套在青布衫里、驼得圆圆的后背,再一次出现在了走廊拐角处。

    老太婆竟然又回来了?

    还来不及燃起希望,清久留又皱起了眉头:看样子,老太婆似乎是后退着走回来的,一张面孔仍然直直地冲着走廊。顿了顿,那个瘦小的背影谨慎地退后了几步,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墙角后面。

    “她……她在干什么?为什么回来了?”清久留刚刚满腹疑惑地咕哝了一句,随即忽然一挑眉毛——此时从空气里隐隐飘荡起来的另一个声音,似乎已经回答了他的这个问题。

    “啊,对……很重要……不过我说……”

    一个隐隐约约的人声,从走廊里一步一步、由远及近地飘进了耳朵里;发声的人离得远,声音其实也模模糊糊地很不好分辨——然而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却一下子叫清久留的眼睛亮了:来人他认识!

    老太婆屏气凝息地站在墙角后,也正等待着那个说话的人从走廊里露头。

    季山青和清久留对视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脸上看见了同样的一个念头:奇怪……

    这老太太的战力想必是很高的;别的不说,她既然知道意识力星空的存在,那么显然她也有意识力。但是发动能力前,她为什么还要先躲起来?

    只不过现在可不是疑惑老太婆行为的时候;见礼包朝自己示意了一下,清久留立刻抬起头,吼了一句:“别过来!”

    脚步声立刻停了。

    老太婆腾地扭过头,狠狠地瞪了一眼清久留;再转过头去的时候,她手指旁边亮起了两排字幕——“条件”和“后果”两栏里,内容又经过了一次刷新,已经没有“出现精神分裂症”这个选项了。

    “……为什么?咋了?”

    从走廊里,传来了一个有点发懵的声音。

    与此同时,季山青的喊声随着老太婆猛地往外迈出的一步而爆发了出来:“——快躲!”

    走廊处于几人的视线死角里,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老太婆一步冲了出去以后,只听走廊里撞出了“哐当”一声响,似乎是什么东西被砸在了地上,随即声息就又灭了下去——这一下,连表情木呆呆的林三酒也终于朝这边走了几步,与另两人一起盯住了走廊的方向。

    过了几秒,刺图的声音才又一次含着怒气响了起来。

    “——这老太太是他妈谁啊?吓我一跳,把通讯箱都给摔了。”

    里头的几个人一听,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季山青赶紧朝走廊的方向喊了一声:“你没事吧?千万别让她看见你!”

    不等刺图出声,他顿了顿又说道:“……也别让她跑了!”

    “你个小白脸怎么不上?站着说话不腰疼,”刺图咕咕哝哝的声音清楚地传了进来,显然还没出事——也不知道他是藏身在哪儿了,他能看见老太婆,老太婆却看不见他;偏偏二人又都卡在了出口的必经之路上,就这样,他们一时陷入了一场奇怪的拉锯战。

    “喂,你确定不让她看见就行吗?”清久留皱着眉头,低声问道。

    如果真是老太婆造成了这个世界的末日,那么说明她根本不需要亲眼瞧见世界上的每一个人、就能发挥出能力了……既然这样,刺图躲起来还会有意义吗?

    季山青喘着气,在一下又一下的挨打间隙中,抽空回答道:“你想想——她明知道大巫女就在这一层楼里,却必须得等到大巫女身上的幻象被抹掉了、现了形以后才能下手;上次也是在看见了你之后,利用了你的‘全员’这一概念,才把咱们的物种都改变了的……我猜她应该至少得看见目标才行。”

    他断断续续地说完了这么一番话,走廊里仍然僵持着——清久留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道:“这么说来,这个世界的末日就跟她没关系了?”

    他原本以为礼包会应上一声“是”的,但是季山青却咬紧了嘴唇,什么也没说,好像觉得还有什么地方叫人想不通。

    由于一直仰着脖子等待着走廊里的战况,只剩下一个脑袋还算灵活的清久留很快就酸疼得不行了;眼看这么一会儿了也毫无结果,他终于泄了口气,再次低下了头——

    几乎就在他刚刚低下头的一瞬间,一股烈风骤然从他的后脑勺上擦了过去,直直地裹着什么东西朝后击了出去,“砰”地一声重响砸在了墙上。

    清久留那一张曾经风靡过某个世界的脸,此时有一半都被后脑勺上看不见的庞然巨物给挤进了地毯里;他一双眼睛瞪得滚圆,仿佛连思维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给惊得滞住了,一时半会竟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要知道,他刚才只要晚低头一秒,可能半个脑袋就已经被轰飞出去了。

    “诶,我说,”刺图的声音远远地从走廊里响了起来,仿佛还有点儿不好意思:“……【害羞的巨蟒】是有点横冲直撞的,但你怎么也不知道躲啊?”

    ——你看我躲得了吗!

    他在心里咆哮了一声。虽然感觉不到,但清久留十分确信自己身体的其余部分也都被一齐压在了【害羞的巨蟒】身子底下;他使劲地朝季山青的方向转了转眼珠,发现礼包此时正呆呆地坐在一边,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巨蟒刚才冲出去的方向。

    “发生什么了?”清久留此时被身上的大蛇压得喘气都费劲,好不容易才问出了声。

    “他……他的巨蟒缠住老太太了。”礼包咽了一口口水,好像一时间无法消化自己看见的内容。“蛇在一圈圈收紧……收得很紧……”

    清久留顿时想起了自己曾经见过的那一幕:当林三酒与刺图在楼下缠斗的时候,她当时也被巨蟒缠上了,纹丝不能动,一张脸涨得通红——

    他一颗心终于忍不住稍微放下了点儿:既然老太婆被缠住了动弹不得,她就没法叫出字幕来;叫不出字幕,她就没有多大威胁了。

    然而再看一眼礼包,他的心又提了起来。

    礼包张了张嘴:“但是,老太太跟着变形了。”

    “……什么?”清久留有点没听懂。“她被挤死了?”

    季山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对于“怎么在挨打时抽空说话”,已经很有一套经验了;仔细地看了一眼远处,礼包喘着气说道:“不,她没死,我……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我打个比方吧,现在的情况,有点像是你把一张照片攥在了拳头里……”

    清久留一双眉毛拧着,试图想象这个场景——

    “人如果被攥成了那样,不就等于死了一样吗?”

    他这个问题才刚刚出口,只听走廊深处的刺图突然低低咒骂了一声;紧接着清久留只觉后脑勺一轻,【害羞的巨蟒】似乎已经迅速游走了。他一重新得到自由,忙扭过脖子,使劲地朝后望去。

    ——目光朝后一转,他顿时就明白了季山青的意思。

    此时刚刚被巨蟒放开了的老太婆,不但活着,而且一张脸上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动一动;在仍然完整正常的人头底下,是一个像是被折叠了无数次的纸币一样的身体。

    她活动着肩膀和脖子,试图将自己被攥得皱皱巴巴、破纸条一样的身体给抚平开来——礼包的形容很精确:除了头和脚之外,她的整个身体就像被揉过后的一张照片一样,深深的、触目惊心的皱褶扭曲弯折着,加上模模糊糊的虚影,她看起来已经完全没有了一个人形。

    “这老太太什么来头?”刺图骂了一声,从墙角后面不知哪里高声问道:“我已经把蛇收到最紧了,哪怕是一块石头也都会被攥成粉的,她怎么没事?”

    没有人回答他——因为那老太婆已经迈开了她深深褶皱起来的双腿,以一种叫人无法想象的扭曲姿态,一步一步地走近了。

    当她套着黑布鞋的小脚走到清久留耳朵旁边的时候,站住了,空气里一时静了下来。

    半晌,她低低地“嗬嗬”一笑,声音枯哑得叫人联想起被雷劈死的树。

    “能够想到让他躲起来不让我看见,你们的反应也不慢。但是我的‘后果’里,有些内容是不需要特定目标的……”

    清久留一震,突然想起了老太婆对着大巫女施放的那一个“去除幻象”。

    如果她手上有类似于“显示出藏匿目标”这样的内容,那刺图落败岂不是早晚的事?

    “我不着急,”老太婆眼珠一转,将清久留的表情纳入了余光里,她垂坠松弛的皮肤顿时在脸骨上晃了晃,笑了:“虽然我现在手上没有,但等个几分钟,这样的‘后果’就会刷新出来了……你们都见识过的。他现在就是想跑,也跑不掉了。”

    礼包突然吸了一口气——这样一来,眼下不就成了一个死局了么?

    现在只要刺图从藏身之处一出来,立刻就会被老太太发现;但他要是不露头,等老太太刷出了称手的后果,他也是同样的一个结局——一时间,在场的几人发现自己竟然又陷入到了与不久之前一模一样的困境里去了:他们只能干等着,眼睁睁地看着老太婆一次又一次地刷新字幕,却什么都做不了。

    第一个六十秒很快就过去了,老太婆看了字幕几眼,哼了一声就挪开了目光,继续紧盯了走廊深处——却没把字幕收起来。

    这样一来,只要刺图一现身,她都能以最快的速度将【概念碰撞】用到对方身上去。

    “我警告你,千万不要出去,也别再出声了。”

    从那只孤零零被扔在了走廊里的通讯箱中,沙沙地传来了另一个考官的声音:“……否则你出事了不要紧,我的工作量可就大了。”

    刺图竟然真的没再出声了——尽管那一瞬间,连清久留都能想象得出他有多不高兴。

    过了一会儿,老太婆轻轻地从鼻孔里喷了一下气,转头盯住了手边的字幕。第二个六十秒马上就要过去了,这两排字幕即将迎来第二次的刷新。

    一时间,整层楼里连一点声息都没有了——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谁也不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办;唯一回荡在了空气里的,只有礼包遭到击打时的闷响,以及池水轻轻碰撞池壁时的水音。

    第二次的刷新很快就来了,两排字幕唰地一亮,转换了内容。

    一直紧紧盯着老太婆手指尖的清久留,一眼扫了过去,发现在第五行上写着“见到想见的人”这几个字。

    完了——他闭了闭眼睛。当他再睁开眼的时候,正好看见老太婆咧开了嘴,一边笑,一边伸手点向了第五个后果。

    然而接下来,老太婆的模样一晃,突然被拉得长长的变了形,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吸了上去;就在清久留差点叫出声的时候,她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我自己用手机也看不见感言,妈蛋!昨天的感谢名单结果没有人看见吗……谢谢莲子00的和氏璧,晨风的扇儿,LuanYu、花夏眠你们的打赏,正文里就不多说了啊~)(未完待续。)

489 林三酒与老太婆,是同一种人?

    ……空气里立即沉寂了下来,在一片震惊中度过了长长的几秒钟。

    地毯上空了,刚才那一双黑布鞋所踩的位置上,此时连一个印子都没能留下来。

    瞧老太婆刚才被拉长、吸上去的样子,她此时好像理应贴在天花板上才对;只是抬头一看,天花板上自然是空空如也的:一个大活人,竟然一眨眼就从这层楼里消失了。

    清久留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忽闪了几下。

    如果不是他脖子以下的身体仍然如同石头似的没有知觉,他只怕会以为自己刚才做了个梦……带着茫然,他朝季山青的方向转过了眼睛,随即一怔。

    礼包此时正死死地望着朝清久留身后,似乎一脸的不可思议;他嘴唇张了张,刚要说点什么,但肚子上却猛然遭受了一击——一个诧异的表情还没有完全浮现出来,他就立刻吃痛地皱起了一张小脸。

    清久留顿时一个激灵,猛地扭过了头。

    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林三酒正站在游泳池的入水扶栏旁边,一手死死地捏着自己的鼻子,一手握着一张卡片。她嘴唇紧紧地抿着,似乎生怕漏进去一丝空气,一张脸涨得潮红,额头上也早浮起了青筋。

    很显然,她已经憋住呼吸好一会儿了。

    “你恢复了?”清久留立刻脱口而出了一声。

    “呼吸的时候会患上抑郁症”,那么照理说不呼吸的话,应该就能暂时摆脱抑郁症的影响了——但是即使他能想明白这一点,他仍然还有一肚子的疑问:“这……这是怎么回事?你既然想到了这个办法,怎么现在才恢复?还有……那个老太婆人呢?”

    林三酒捏着鼻子使劲摇摇头,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一甩手在地上扔出了纸笔,她一边朝走廊的方向使劲点了几下,又用手在自己的脸边转了几圈。

    清久留迷茫地看着她。虽然还不了解状况,但气氛已经悄悄地松弛了许多。

    即使对于进化者来说,无法呼吸的状态下也撑不了多久,因此每一秒都十分煎熬,也十分宝贵;林三酒显然不太相信自己能张嘴说话而不吸入空气——她飞快地再次指了指走廊、拼命在脸旁边绕圈;这一次,她还满脸通红地加上了一个用手捂嘴的动作。

    清久留抬脖子抬得累了,干脆趴在了地板上——他看起来就像一只瞧着人类做蠢事的狗,仍然一脸的茫然。

    林三酒额头上的青筋跳了几下——正当她暗自着急的时候,总算礼包“啊”了一声,终于拯救了她:“我明白了!”

    不等清久留转头问,礼包就忙一叠连声地朝走廊里喊道:“刺图!刺图,你进来!”

    走廊里顿了顿,传来了一声:“……我不进。”

    林三酒闭了闭眼睛,好像在拼命控制自己。

    “你进来!现在没事了,我不骗你!”

    “没事了?”刺图低声咕哝了几句,好像在询问通讯箱的意见;过了几秒,他扬声问道:“老太婆呢?”

    礼包卡了一下壳,避而不答道:“你放心,现在安全了!你快进来,我们需要你帮忙。”

    ……在度过了漫长得仿佛十年的一会儿功夫以后,从走廊拐角后谨慎地探出了一双莹黄色的眼珠。眼珠左右转了转,见四下都没有老太婆的影子,终于又渐渐地冒高了,露出了刺图充满怀疑的一张长脸。

    “帮什么忙?”

    “你去把我姐——就是林大强——的鼻子和嘴都捂上,别让她呼吸。”礼包赶紧说。

    清久留这时候也反应了过来,忙加了一句:“你如果还要找她打架,起码也等到——”

    刺图一挥手打断了他,有些窘迫:“噢不用,那其实是个误会,她还是可以继续做候选人的。”

    “行行,怎样都好,你快点儿……”礼包一句话没说完,又挨了一下。

    刺图皱着眉毛、探头看了一眼林三酒,显然仍旧不想走进来;想了想,他忽然朝她的方向一挥手——就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林三酒赶紧将手放了下来,几乎是紧接着,她面庞上的皮肤就出现了被什么东西压迫下去了的凹痕,鼻头都平了一点儿。

    “这是【害羞的蟒蛇】的尾巴尖,”刺图朝另两人解释了一句,“我没使劲。”

    林三酒像是终于安了心,忙扑到了纸笔旁边;她左手夹着一张卡片、按着纸,右手飞快潦草地写下了一行又一行的字,由于太着急,笔尖甚至把纸都划破了几处。

    当写完了一段话以后,林三酒伸长了胳膊,靠近了清久留身边,将纸和卡片一起推了出去。

    “……我听你们说,她的后果里有‘出现精神分裂’这一项,是不是说明她造成了这个世界的末日?所以我就冒险试了一下。”清久留读到这儿,抬眼看了看季山青,见后者一脸严肃,他又转头说:“诶,礼包说了,那个老太太必须亲眼看见目标才能发动,所以她应该不是……啊,好好好,我继续读。”

    他将下巴放在纸条上,好像一条身子不能动的贪吃蛇。

    “我刚才叫出了【诺查丹玛斯之卡】——它是专门吸取末日因素的——如果老太太的确制造了末日,那么我也许能够用这张卡把她收起来。”

    ……读到这儿,清久留的声音顿了下来,盯住了下半句力透纸背的字句:“我也没想到,她真的被我收起来了!”

    这句凌乱潦草的字迹后,缀着一个大大的感叹号;林三酒写这句话的时候,心绪显然也很不平稳——那个惊叹号颜色深得几乎触目惊心。

    清久留慢慢地抬眼看了看纸条旁边的卡片,嘴巴张着;那个电池图标上,现在显示的是“23%”。

    ……老太婆在这张卡片里?

    几个人一时间谁也说不出话来了,空气里静得呼吸可闻——几双眼睛死死地盯住了【诺查丹玛斯之卡】,半晌功夫,竟然没有一个人出声。

    林三酒一把抓过了纸条,唰唰地又写了一段,再度面无表情地将它推了回来——她现在脸上被蛇尾巴卷着,一张脸被压得又平又扁,就算想做表情都困难,只能通过文字沟通。

    “什么她必须亲眼看见?不是你们先怀疑她创造了末日的么?”

    清久留读完了,这才想起自己跟季山青对话的时候,特地把声音给压低了;而站在远处的林三酒,那个时候还沉浸在抑郁症的影响里,想必是恰好没有听见。

    想到这儿,他不禁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幸亏她没有听见!

    “这里头的确有疑点,但现在很明白了,这个世界的末日果然是人为的。”清久留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卡片,问道:“先别管这个……你不是跟我说过,你无法卡片化活物吗?”

    “既然她能被卡片收起来,”一旁的礼包忽然出声了,“那就说明她不是活人!”

    林三酒下意识地想要点点头,但却动不了脖子,这才想起蟒蛇还缠在自己脸上,只好飞快地眨了眨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

    “这就都对上了,”礼包气喘吁吁地说,“那老太太不对劲的地方太多了,她坐在我身上的时候,我几乎感觉不到她的体重体温——而且,哪一个活人能够被攥成那个样子还不死的?”

    “不是活人,那她是什么?堕落种?”

    不知什么时候,刺图也从拐角后头走了过来,他手上还抱着那个通讯箱,像素不高的屏幕上,正亮着46号一张饶有兴趣的脸。

    如果说在场有谁能猜到老太婆到底是什么的话,恐怕也只有林三酒了。

    毕竟在如月车站的时候,她曾经当过一次与那老太婆相似的东西。

    事实上,在老太婆被卡片吸收掉的那一瞬间,林三酒呆呆地盯着手里的卡片,心里就已隐隐约约地浮起了一个猜想。

    ……这个老太婆,不会是有人用意识力构建出来的东西吧?

    现在仔细一想,这个猜测还真不是没有可能。

    首先,老太婆必须得同时满足“非活物”、“末日因素”这两个条件,她才会被【诺查丹玛斯之卡】吸收;这一点上,灵魂一族正是一个很好的反例。

    而末日因素已经很明显了,一定就是她所展现出来的进化能力;那么,什么“非活物”却能够拥有进化者身上的进化能力?

    虽然在如月车站时,身为意识体的林三酒没法使用进化能力,但基本上是因为她的能力都建立在肉体的基础上;一旦肉体基础改变了,不论是变成意识体还是变成老母鸡,她的能力就都被废了。

    但假如有人的进化能力是完全与肉体脱钩的呢?

    一旦想到这一点,剩下的也就顺理成章了:老太婆的【概念碰撞】,其实是她背后主人的能力,而不是她本人的——“老太婆”这个形象本身,大概只是一个被创造出来的意识体。

    而且与如月车站里的林三酒不同,“老太婆”这个意识体,显然是被人精心构造过的:她就像是一架战场上的机动车,几乎舍去了一切能舍去的部件,只为了承载威力最大的那个武器。

    最叫林三酒在意的,是老太婆这么大个人,被吸收了以后,却只占用了卡片容量的23%——这是不是说明,构成老太婆的意识力其实只有一丁点?

    也就是说,有一个始作俑者将整个世界的人都变成了疯子以后,又派出了自己用一缕意识力构造出的一个形象,再次回到了这儿……

    种种思绪像溪流一样地从林三酒大脑里飞快地流了过去,尽管还有不少疑问,但她的思绪终于被46号投过来的一眼给打断了。

    林三酒垂下眼皮,没有把刚才的想法写下来,只是在纸上写了一句:“不行,我必须要呼吸了。”

    这倒是事实:再不呼吸,她就觉得自己脑子要炸了。

    随着刺图一摆手,【害羞的蟒蛇】很快挪开了尾巴,林三酒立刻大口大口地喘上了气;新鲜空气流入胸膛里时,那水流一般清凉的幸福感还没能维持多久,她的神色很快又显著地阴郁了下去,表情也僵硬了起来。

    老太婆给她施加的“抑郁症”,处于已经发展到了非常严重、离死只有几步之遥的阶段;因此当抑郁症一回来,林三酒的思绪马上像是坠了千斤重担似的缓滞沉重起来,只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一时竟连刚才想的问题都忘了。

    眼看她的脸色渐渐地不再发红了,露出了一副好像恨不得马上躲得远远的样子;【害羞的蟒蛇】立刻再一次缠住了林三酒的口鼻,顺势将她给拖回来了几步。

    在呼吸停止了之后,又过去了将近一分钟的时间,林三酒才再次拿起了笔。

    “你怎么早没想起来堵住呼吸?”清久留有点儿没眼色地问道。

    “因为抑郁症太重了,我根本兴不起自助的念头,”林三酒低头写道,“虽然想到了不呼吸就不会有抑郁症了,但却连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我都办不到。”

    “那你——”

    “那老太婆不是想让我自尽吗?”她一支笔飞快地在纸上留下了一行行墨迹:“我就想着,那我干脆用这个办法去死好了;如果抑郁症消失了就算了,没消失,我就顺势死了吧——憋不住的时候,我已经打算好跳进水里去了。”

    礼包倒抽了一口气。

    林三酒瞥了他一眼,随即伸手摸起了地上的【诺查丹玛斯之卡】,在纸上写道:“……被这张卡吸收的末日因素,还能再被我释放出来;也许我能靠着这个办法,把咱们大家身上的效果都替换掉。”

    当清久留把这句话念出来的时候,礼包差点哭出来——他挨了这么半天的打,早就已经鼻青脸肿得受不了了;他甚至都没办法保持原地不动,只能像个球似的,一会儿滚过去,一会儿滚过来——此时一听见有希望,他眼睛都登时红了。

    林三酒也不再耽误工夫了,捏住了【诺查丹玛斯之卡】。

    心念一动,她手指旁边的空气里,就浮现出了两排一模一样的字幕。

    当季山青和清久留看见这两排字幕的时候,二人都不由重重地松了口气,露出了笑容——或许是他们运气好,第一次出来的字幕里就有几个不甚严重的后果;比如“肚子饿了”、“沉睡三日”等等。

    “姐,姐,先给我,先给我!”礼包才挨了一下子倒在地上,目光在字幕上一扫,腾地又跳了起来:“我都快疯了!”

    林三酒在心里叹了口气,随便选了一个条件迅速点了两下;随着她的手指一落下,礼包一头齐耳短发忽然慢慢长了,顺滑听话地一路垂下了胸口——这一下,他看起来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小姑娘了。

    季山青愣了愣,仿佛还有点不相信似的,警惕地等了一会儿。当他确定那股莫名的力量终于不再打他了的时候,他脸色都亮了——只是再一抬头,发现林三酒的眉毛紧紧地皱了起来,字幕也从空气里消失了。

    “怎么了?”

    林三酒慢慢抬起手,将【诺查丹玛斯之卡】亮给了他们看。那一节电池上的数字,已经从23%一下子掉到了16%。

    当一旁看热闹的刺图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通讯箱里的46号就“哎呀”了一声。

    “糟了。”林三酒抓过纸笔写道,“……每次施放【概念碰撞】,都会从卡片里消耗掉7%。这也就是说,我们四个人里有一个人无法恢复。”

    (谢谢大家的月票和打赏,感言现在看不见,咋办?我能写在哪儿?)(未完待续。)

490 拯救了三个人

    再一次仔细地看过了一遍空气中的两排字幕以后,林三酒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由于断绝氧气已有好一会儿了,她的脸早涨得越来越红、脖子上也隐隐浮起了青筋;她必须一边苦苦压抑着自己想要不顾一切、马上呼吸的求生本能,一边用残余的理智来思考眼下的问题——

    “怎么样?”她写了几个字,亮给身边人看了看。“你们能不能想出什么办法?”

    季山青站在林三酒身边,低下头再次看了看字幕;他的长发从肩膀上温柔地滑了下来,挡住了他的神色。不光是他,连刺图也抱着通讯箱过来了,像素不高的屏幕上,模糊的46号嘴里叼着一个什么细长的东西,好像也在沉思。

    “后果都是一样的,”礼包抬起头说,“它们的描述不分单人或者群体。这么说来,老太婆当初把我们的物种都改变了,靠的不是某个特别的后果……她肯定是在选择目标的时候,跟我们的做法不一样。”

    的确,每一个“后果”的描述都十分简洁,不涉及人数——像什么“失去视力”、“主要的进化能力作废”之类的后果,感觉上好像不管多少人都能用。

    林三酒皱着眉头没有出声,只在心里叹了口气。

    “姐,你刚才是怎么选择我作为目标的?”季山青一边问,一边用手拢起了脑后的长发。

    林三酒刚要去拿笔,正巧这时字幕忽然一亮,就再次刷新了内容。一时间,身边几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落在了空气中那一排如同淡淡阴影一般的“后果”字样上——这一次的字幕里,没什么伤害的后果倒是也有一两个。

    当礼包收回目光时,这才发现林三酒已经在纸上写完了一句话。

    “我之所以说只能救三个人,正是因为这个选择过程。”

    几个人一凛,都不出声了,静静地看着她写。

    好想呼吸、好想呼吸、好想呼吸……

    林三酒感觉自己的脑子好像正被放在火上烤,一时间甚至连耳朵里都是汹涌流过的血液声音;她不得不顿了顿,这才好不容易收集起了残余的理智,在纸上飞快地又写下了一句话。

    “我一开始试着点了几下,但都没有用;直到我在心里锁定了礼包之后,【概念碰撞】才真正起了效果。”

    因为时间紧迫,林三酒的字凌乱潦草得看起来几乎要飞出纸外一样;46号喃喃地说了一声什么,礼包也歪过头,陷入了沉思里。

    他们两个都属于思维敏捷、头脑灵活的类型,如果能让他们思考上一会儿,或许真会有办法——只不过这个时候,刺图忽然冲林三酒“喂”了一声。

    “你们几个蠢蛋别再浪费功夫了,”他瓮声瓮气地说道,“你们倒是看看那张卡啊!”

    林三酒下意识地一低眼睛,本来就缺氧的大脑顿时有点反应不过来了。

    ……【诺查丹玛斯之卡】上,电池的数字不知何时变成了9%。

    “咦?”礼包也被吓了一跳,刚才一瞬间对“蠢蛋”两字兴起的不满登时烟消云散了:“什么时候——”

    紧接着,他和46号几乎在同一时间想通了:“原来字幕每刷新一次,就要消耗7%的能量!”

    “什么?”清久留登时一抬头,也有点急了——他虽然性子懒,但不代表他喜欢眼下这种毫无自主能力的局面:“从刚才字幕刷新已经过去好几十秒了,你赶紧先试试那老太婆的办法!”

    老太婆的办法?

    林三酒一愣,随即想起自己问过清久留,老太婆当时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她朝刺图示意了一下,将蛇尾巴推开了一点儿;一边迅速点了几下字幕,她一边模仿着老太婆所用的句式,张嘴说道:“……在与人握手的时候,你和你的同伴都会咯咯发笑。”

    她用尽了体内最后一点自制力,强迫自己不要趁着张嘴的时候呼吸——不过这比林三酒想象中的还要困难痛苦多了,当她停下来、蛇尾巴也再次缠住了口鼻的时候,甚至连她的胸口都在一跳一跳地抽疼。

    “快来跟我握手!”她的话音一落,清久留立刻朝礼包喊了一声。

    礼包一路小跑了过去,从地上捡起了他软软的手,捏着晃了几下——几乎是下一个瞬间,清久留就一个翻身坐了起来,像被谁挠痒了似的,不由自主地像个小姑娘似的“咯咯咯”笑了一通。

    好,起作用了!

    林三酒一颗心咚咚地跳了几下,忙也朝刺图伸出了手去;刺图砸吧了几下嘴,空出一只手来,握住她的手摇了摇——然而叫人失望的是,等了好几秒,她也连一点想要发笑的冲动都没有。

    “你怎么……”

    清久留刚刚止住了笑,一双眼睛里还闪烁着钻石似的、笑出来的泪光;在发现林三酒居然毫无反应之后,他的神色也不由沉了下去:“……为什么你身上没有效果?”

    林三酒想笑一笑安慰几人一下,却由于被蛇缠着脸,嘴角一点儿也勾不起来。

    “赶快关掉字幕,”46号在通讯箱里突然喊了一声,惊了几人一跳:“别让它再刷新了!”

    或许是因为极度缺氧的原因,林三酒胸膛里越来越沉,脑子里也越来越混沌了;明明听见了他的声音,她却仍花了几秒钟才反应了过来,正要关掉字幕的时候却已经晚了——

    空气中的字幕猝不及防地淡淡一亮,终于又刷新了一次。

    【诺查丹玛斯之卡】上的电池数字,猛地降到了2%。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一瞬间,林三酒只想拼命地将蟒蛇从脸上挠抓下去、再狠狠地大口呼吸新鲜空气——但是如今字幕已经第三次刷新了,留给她的时间只有一分钟,她没法再像刚才那样呼吸了再来;努力忍住了仿佛快要炸裂的焦虑感,她转头朝泳池的方向看了一眼。

    大巫女仍然静静地漂浮在水下,看起来仿佛已经没有了生命似的。

    空气、空气、空气……林三酒猛地扭过头,手指忍不住深深地抠进了地毯里。在她的身后,46号已经和礼包低低地交谈上了——只不过现在林三酒整个脑子里都充斥着“空气”二字,根本听不清楚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直到清久留面色严肃地一连叫了她好几声之后,林三酒才突然回过了神,意识到自己的神智刚才差一点就涣散了。

    “你听见我们说的话了吗?”清久留那张永远懒洋洋的脸上,还是头一次出现了这样的表情。

    虽然林三酒刚才什么也没有听见,但是她依然猜到了。

    “我们刚才讨论过了。这个世界的始作俑者、老太婆、你,”46号的声音从通讯箱里传了出来,一个字一个字地证实了她的猜想:“……别看你们三个都能用这个能力,可是发挥起来有没有限制、有多少限制,是完全不同的。在老太婆被吸收掉以后,你能用的【概念碰撞】就等于是被阉割过的了;不过现在没有时间多作解释,你只能尽快做出一个选择——是你,还是她?”

    林三酒死死抠住地毯的手指,已经彻底地泛了白。

    是我,还是大巫女?

    再一次呼吸到空气的时候,我会不会因为抑郁症而自杀?她恍恍惚惚地想道。

    ……抬起眼,眼前本来工工整整的字幕,仿佛也随着神智流失而扭曲了似的,一下下地冲击着她的视野。

    身后的礼包张口说话了,好像在劝她什么;但到底是什么,林三酒耳朵里混混沌沌的,一个字也没有听清楚。

    她轻轻地抬起手,恍如梦游一样。

    随着这个动作,她身后的话语声迅速地低了,空气里终于静了下来。

    指尖从“处于室内的时候”这个条件上划了过去,后果是,“非常口渴”。

    这一次,当林三酒选完了【概念碰撞】的两个必要选项以后,空气里的字幕一眨眼就消失了;她感觉到【害羞的蟒蛇】正一圈圈地松开了自己的脸,空气终于又一次涌入了鼻腔。

    骤然重得了呼吸,令林三酒伏在地上、几乎不能自制一般地剧烈咳嗽了起来;而在她身后的池子里,大巫女仍然像刚才那样,无知无觉地漂浮着。

    “她选谁了?效果发生了没有?”刺图转着脖子问了一圈,谁也没回答他。

    林三酒到底选了谁,就连礼包也吃不准,只好吊着一颗心等着。

    “她咳的时间有点太长了,”过了一会儿,清久留忽然在礼包耳边低低说了一声,“你去看看。”

    季山青一怔,忙轻轻地走了过去,在林三酒身边蹲了下来;当他把手放在了林三酒后背上时,她终于止住了咳嗽,微微地将脸转了过去,好像不愿意让他瞧见。

    地毯上似乎湿了一小片。

    “姐?”礼包有点慌。

    过了一会儿,林三酒才出了声。

    “……我好渴,”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有水吗?”

    礼包有点意外地一愣,随即和身后众人一块儿忍不住重重地松了口气。

    他一边连声应道“有,有”,一边嘱咐清久留去房间的冰箱里找水;林三酒别过脸,一声不吭地等着后者进了房间以后,忽然从地上爬起了身,走到了泳池旁边。

    池水里的大巫女闭着眼睛,金发和裙摆在水波中散散漫漫地飘着。

    礼包跟在她身后,不知说什么好地张了张嘴。

    “选得不错,别想太多了,”通讯箱里的46号语气嘉许地称赞道,“你总算是没有英雄主义上头,又干一件蠢事。这种状况,不管是从什么角度来说——”

    他的话才刚说了一半,只听“扑通”一声水花四溅,林三酒整个人已经跃入了池水里,激起了一片白浪。她游泳技术不行,与其说是游,还不如说她是扑腾了半天,才勉强挪到了大巫女的身边;一把将大巫女搂住了,林三酒又蹬着水,狗刨式地将她给推出了水。

    大巫女的身体顿时软软地伏在了地上。老太婆在她身上施加的后果,是“一直困在目前的状态里”——别说是被人从水里捞出来了,就算是挨了一刀,只怕也醒不过来。

    “你要干什么?”46号有点呆地问了一句。

    林三酒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轻轻吸了一下鼻子——或许是进了水的原因,她的眼睛鼻子都有点红:“……我选自己,是有原因的。”

    不远处,清久留握着一瓶矿泉水站在套房门口,倚着门静静地听着。

    “我知道呀,那女的不是善茬,选了她,她醒来以后未必会管你。”46号立即接道:“所以你选得不错。”

    “不是,也许一部分原因的确是出于我的自私,但这不是主要原因。”林三酒固执地摇了摇头,蹲下来将大巫女扛在了肩膀上。“假如我选了大巫女,那么谁也帮不了我的抑郁症;可如果选我自己的话,我有一个办法,或许能帮到大巫女。”

    “什么办法?”46号狐疑地问道。

    “大巫女现在真正所在的地方,叫做意识力星空。”林三酒垂下眼皮,轻轻地说道。“……那个地方,我也可以去。”

    不仅仅是这样;老太婆之前说过的一句话,不知怎么老是在她的脑海里缭绕不散——“她正在意识力星空里,打听一些她不该打听的事儿……”

    这句话除了表面上的意思之外,总让她觉得还有点儿微妙。

    林三酒想到这儿,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仍然低垂着眼睛说道:“……所以,我不但要在这段时间里保护大巫女的安全,我还要找出来创造老太婆的源头——这个世界的始作俑者。”

    礼包和清久留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没有在对方的脸上发现意外的神色。

    “源头……算了,别的不说,你打算怎么保护她?”46号不无讥讽地问道,“走到哪儿背到哪儿?给她开签证,一路背到下个世界?”

    林三酒理所当然地重重点了点头。

    屏幕上的46号立刻被堵了一下,有好几秒钟竟然没了词儿;顿了顿,他才忽然凉凉一笑:“说到这个……你们三个知道刺图为什么今天会过来吗?”

    “总算是说到正事了,”刺图抱怨了一声,咚地一下将通讯箱放在了地上。“你们几个啰里啰嗦说了这么长时间,都给我听困了。我们这次过来,主要是为了通知你们一件事。”

    “什么事?”礼包一边扎起了一个马尾,一边问道。

    “在你们住酒店、干蠢事的这段时间里,”刺图一双莹黄色的眼睛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好像生怕他们不明白似的,耐心地解释道:“……我们又发现了四个死去的签证官。这四个倒霉家伙不是组织派过来的,都是我们在找签证官的时候发现的——很明显,这个世界里有人正在猎杀签证官。”(未完待续。)

491 出发前的夜晚

    刺图的话音刚落,只听“咕咚”一声,在一片寂静中礼包响亮地咽了一口口水;手里的马尾掉了下去,长发滑落了一肩膀。

    “猎、猎杀签证官?”礼包有点儿结巴地说道,看起来好像一脸的心虚:“……具体是怎么回事?”

    他这话一说,46号顿时就朝他投去了一眼,若有所思地慢慢扬起了一边眉毛——清久留见状轻轻叹了一口气,转头对礼包道:“你这副德行,就好像下一次有人要来杀你似的。不过是死几个人嘛,你就不能胆子大一点?”

    46号又瞥了清久留一眼,终于没说话。

    刺图显然对这一点细微的波动浑没觉察,伸手在通讯箱上不高兴地拍了拍,震得46号的图像晃了好几下,这才说道:“具体的让他来给你们讲讲——因为这些消息,都是他手下的候选人带回来的——你们看看人家!”

    说完这句话,他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林三酒几人一眼。

    几人谁也没吭声。

    通讯箱经不起刺图大手这么一拍,等过了好一会儿,图像才算是不震了;46号带着对这位同事的几分无奈之色,在屏幕上朝几个人微微点了一点头。

    “我是被派来这个世界的另一个考官,我叫司陆。”他平静地看着几人自我介绍道——就像以前从来没有见过林三酒一样。

    不过说来也好笑,林三酒与他一块儿经历了生死,反而到现在才第一次得知他的名字。

    46号,也就是司陆的神色凉了下来,继续道:“除了一个候选人失踪、可能是死亡了之外,”他说到这儿时,林三酒一行人顿时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都想起了那个被维度裂缝吞噬的眼镜男——“其他几个候选人在这段时间里都找到了签证官……姑且不论死活吧。”

    “第一个签证官,就叫他A好了——是在一个小型的进化者聚集地被找到的。”

    ……在发觉了这个世界的食物会叫人精神失常、进而丧失能力以后,如何能够在不进食的情况下延续生命,就成了侥幸还神志清醒的进化者们的首要目标。

    这个聚集地的领头人,就是一个恰好出身于饥荒世界的进化者——因为他老家连草根树皮都没有了,所以他进化出了一项“喝西北风就能活下去”的能力;不但能够自己喝,还能把西北风分给别人喝——就这样,围绕着这个身上毫无一丝脂肪的男人,一个小型聚集地迅速地发展出来了。

    A可以说是领头人之外第二受欢迎的人物;当他被候选人找到的时候,手里的签证早就在聚集地里开得差不多了,还换回了不少各种各样的物资——所以听见有个组织想找签证官时,A并没有多大的兴趣。

    “在候选人进入了聚集地、悄悄表明了来意之后,第二个星期A就死了。”谈起死人时,司陆的语气平平地毫无波动:“随着A一起死掉的,还有五个彼此之间几乎毫无恩怨纠纷的普通进化者,甚至连那个喝西北风的领头人也是死者之一——这一下,聚集地里可就炸了锅。我的候选人是最后一个进去的,因此也就成了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她丢了一条胳膊才逃出来。”

    “……而签证官B被找到的时候,就已经是一具死尸了。”司陆说到这儿,微微地皱起了眉毛:“B很显然刚刚传送来这个世界,我估计最多可能不到两天,这么快就死了,我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你怎么知道他刚来没多久?”礼包问道。

    “因为我把他剖开了。”司陆平静地说,“从他胃和肠子的内容物来判断,他死前不到十个小时内吃过东西——而只有刚刚传来这个世界,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的人,才会贸贸然地吃东西。”

    身为一个严重的洁癖患者,季山青皱起了一张脸。

    接下来的两个签证官,也没有逃出这个套路:有一个候选人才刚刚打听出C的位置,找过去了以后,却发现迎接他的是一具早已死了很长时间的尸体;D倒是消息灵通,也不知道都打听着了什么,居然自己主动找上了门,想要寻求保护——在她开了一张签证、证明了自己的身份以后,当天夜里就死了。

    没想到这段时间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林三酒听得有些意外,忙问了一句:“这些人是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都有,”司陆回答道,“看起来只要是能杀死人的办法就行,这位杀手倒是不太在乎个人风格。只不过,每一个死去的签证官身上都被洗劫一空了。”

    “你要是听我的多好,你就不应该把那个特殊物品给她。”刺图忽然一脸心痛地插了一句话——显然他指的是最后一个签证官D:“那个【X光机】多厉害呀,照谁不是一个死,结果现在可好,等于送给那个杀手了。唉,你还是考虑得太不周到了。”

    司陆一直平平淡淡的表情,终于因为刺图的马后炮而扭曲了一下。

    “她死之前开出来的签证,这下也用不了了。”刺图叹了一口气,“虽然我也不想去什么‘奥林匹克’……不过还是怪可惜的。”

    “那你们今天来,是想让我们干什么?”季山青一边问,一边玩着自己的头发。

    “从这几个签证官的死亡时间来看,这个暗中的杀手应该并不是冲着我们来的,他的目标好像只是想把签证官赶尽杀绝——尽管我不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司陆皱起眉毛,从屏幕以外的地方拿起了一杯水喝了一口:“……所以,现在你们最重要的一个任务,就是要赶在这个杀手之前,找到一个活着的签证官,并且把他保护起来。”

    ……头一次,这个无名组织给出来的任务,正好和自己的目标重合了。

    林三酒想到这儿,不由转眼瞥了一眼大巫女。当她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闭上了、嘴角也不能再勾出魅人心魂的微笑时,她看起来确实流露出了岁月;时光所抚过的地方,原本紧致的肌肤好像也松了一口气,轻轻地软了下来。

    如果要带着大巫女走,签证是必须的——虽然礼包也能开出签证来,但他的签证怎么看都带着几分靠不住的气息,倒不如说更像是闹着玩。

    “行,”收回了目光,林三酒答应得非常痛快,“我们稍微休整一下就出发——对于签证官,现在有什么线索吗?”

    “噢噢,我带了地图了,”刺图忽然从通讯箱里抽出了一份皱皱巴巴的地图来,在几人面前展开了。地图左侧竖着写了一行字,模样倒和中文差不多,只是几乎每个字里都夹杂了几个陌生奇怪的笔画和符号;不过即使这样,仍然能看出这行字写的是“东区十丁图”。

    “这个世界的行政划分有点别扭,”刺图一边说,一边用手指了指地图上用蓝色圆珠笔圈出的一个圈:“我们目前在这个位置,应该是第三丁。你们看见了红色的圈了吗?”

    林三酒一行人的脑袋凑到了一起,又都同时点了点头。

    “……这个红色的大圈,就是发现签证官死亡的地区,大概是从第一丁一路到第六丁,都有。这个范围不小了,第十个丁以外就是海了,怎么说这也有好几个中等国家那么大了。”

    所谓的十个丁,更像是十个形状不规则的圈,一环套着一环,整体拉成了一个一头尖尖的半椭圆形。按照刺图的说法,这张地图起码也覆盖了四分之一的世界。

    “这片范围里出现了四五个签证官,我估计也差不多了。”司陆沉思着说,“……如果我是那个杀手的话,我接下来就会前往我没去过的地方寻找签证官。”

    “但是我们不知道他是从哪儿来的,”礼包马上问道。“万一我们去的方向,正好是他来的方向……”

    “所以我们分头行动。”司陆答道,“分成几批人,往不同的方向走。这个杀手的能力非常了不起,又从签证官身上搜走了那么多东西,任何一拨人单独对上他可能都没有胜算;所以一旦找到了签证官,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其他人。”

    在不必藏藏掖掖、又有了一个双方一致的目标之后,不管谈什么都变得顺利多了;众人针对细节又商讨了一会儿,很快就定下来了一个作战计划,决定由林三酒一行人在第十环的方向上一边走一边寻找签证官。

    尽管看刺图的样子,是恨不得他们马上出发的;只是在度过了如此漫长的一天之后,林三酒一行人实在是已经累透了——刺图才一离开,礼包和清久留就立刻在“ALADDIN”套房里铺开了枕头被子,一头栽进了主卧的大床上。他们俩都觉得这张床好,不愿意去另一个房间的客床,因此说好了,到了睡觉的时候就猜拳,三局两胜的人才能留下——反正床非常大,留下的人可以跟林三酒一起共享这张床。

    林三酒倒是不太在意谁会跟自己同床共枕——反正这两个人在她眼里,跟兔子、胡医生都基本没有什么区别;她仔仔细细地给大巫女擦干了身体、又按照她喜欢的风格给她换了一身干燥的衣服——将大巫女在贵妃椅上安顿好了以后,林三酒这才长长地出了口气,在窗边坐了下来,拿出了大巫女留下来的小球。

    “你不累啊,姐?”从厚厚的、松软得如同云朵一样的大床上冒出了一张脸,正是礼包:“你这是……还要干嘛?”

    “我试试看能不能把我的【意识力学堂】唤醒,”她应了一声,“……只有唤醒了【意识力学堂】,我才有可能回到意识力星空里去。”

    礼包把脸埋进了被子里,咕哝了一声。

    “你说什么?”林三酒一时没听清,一边用意识力浮起了一个小球,一边问道。

    还不等礼包说话,从大床上的被子里忽然又翻了几下,原来是清久留在里头拱了出来,露出了不知何时又喝得醉醺醺、懒洋洋的一张脸;他一双眼睛水汪汪地,像是盛满了星光一样。

    “他说,”他一张口,就先打了个酒嗝:“……回去了也很麻烦。”

    季山青腾地一下抬起头,死死地瞪住了清久留。

    林三酒慢慢地挑起了一边眉毛,看着礼包:“……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听错了。”礼包想了想,想出了这个实在不高明的借口——清久留立即接着说了一声“我没有”——礼包在林三酒的目光下硬着脖子扛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屈服软化了:“我……我的意思是,就算你回了意识力星空,恐怕你一时半会也没法去找大巫女。”

    “……为什么?”林三酒眯起了眼睛。

    “你上次离开的时候,不是在一个‘两人三脚越狱游戏’里吗?”礼包叹了口气,知道自己不说不行了——他原本压着这个猜测不肯告诉林三酒,就是生怕她知道了以后有压力;但没想到今天却一个不小心被清久留给爆了出来。

    想了一会儿,他才谨慎地措辞道:“根据你当时描述的游戏环境和部分规则来看,我猜那一个机械生命J7在没有你的情况下……一个人是无法完成这个双人游戏的。如果你回去了以后,是回到游戏场外面也就算了;我就怕你又回到了那个监狱游戏里头……到时候,恐怕还得和J7一起合作才能出去。”

    林三酒张着嘴巴,一脸的震惊和意料之外——对于礼包为什么不肯告诉她,她倒不是想不通;使劲眨眨眼,林三酒这才有点结巴地说:“那也就是说,J7现在有可能还在那个监狱游戏里?等着我回去?已经这么长时间了——”

    “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礼包没有给出明确的回应,只是连忙像安慰似的说道:“毕竟我没去过,我不了解,很有可能是我猜错了。”

    林三酒抿起嘴唇,看了一眼贵妃椅上的大巫女,什么话也没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才忽然叹了口气,轻声说:“你们俩今晚就都在这儿睡吧。”

    “诶?”礼包愣了一下,“但是……他身上酒味可大了……”

    “今天晚上我打算试着推一推自己的极限。”林三酒应了一声,看着手里的小球,从侧脸上也看不出她是个什么表情。

    房间里的二人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外头的夜空上,早已经慢慢地亮起了一弯冰片似的月牙;月光从落地窗外落了进来,将林三酒染成了一半银白、一半幽暗的剪影。

    “姐……”礼包才刚吐出了一个字,就被她打断了。

    “自从极温地狱以来,我总是活一天算一天,”林三酒转过了头轻轻地说,朝他露出了一个安慰似的笑容来:“……老天给我安排了什么,我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虽然不乏挣扎,但总算是也随波逐流地活了下来。但是,这样还不够。”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数只小球忽然同时浮了起来,在空中急急地盘旋了起来。

    “想要控制着这条船怎么开、往哪儿开,我就得有掌舵的能力。”林三酒低低地说,每一个字都很轻,却十分坚决。“……我要加快成长。以后在末日世界里的路怎么走,我想要自己决定。”

    (打赏和月票的感谢名单我都写在感言里了,手机端可能看不见,想看的可以上电脑~以后就都这么办了~)(未完待续。)

492 入住露营区

    ……在离开酒店朝着第十丁出发以后,一行人已经在路上走了近两个星期。

    这两个星期以来,几人餐风露宿,再也没能睡过一个完整觉;一路走下来,连生性好洁的礼包也终于成了一个灰头土脸、风尘仆仆的泥人——唯一一个还算干净的,大概只有不必亲自走路的大巫女了。

    只不过一行人连续走了几个地方,也还是没有找到签证官的踪迹;伴随着腹中慢慢灼热起来的饥饿感,这一段不知道何时才是终点的旅程就显得更加漫长了。

    “天色也晚了,”林三酒顿住脚步,抬头看了看。一直延伸至远方的高速公路上,一轮血红的夕阳正逐渐地沉进了一片残破的路面里。“……咱们好像也一口气走了十来个小时了吧?”

    背后立刻传来了一个疲懒痛苦、又隐隐地燃起了希望的声音——正是来自走路走得受不了了的清久留:“对啊,简直太过分了。今天不如就先歇下来吧?”

    这个要求,林三酒这一路上真是听得耳朵都出茧了;别看清久留性子懒,唯一一件肯勤快做的事就是要求休息,而且说辞往往花样翻新、层出不穷——“反正我是走不动了,”他又加了一句,身子歪着,好像马上就要散架、浑身部件也要滚落一地似的。

    “根据刚才的路牌来看,再往前走一点,”林三酒想了想,同意了:“……不是有一个小型国家公园吗?叫什么熊岭来着……等到了那儿再休息好了,国家公园里应该都有露营地,还可以找些水喝。”

    她卡片库里的清水其实还有不少,但在有外界资源的情况下,林三酒从来不动用存储。

    张了张嘴,清久留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见林三酒已经推着手里的轮椅迈开了步子,他到底还是不情不愿地跟了上来。

    根据高速公路上的指示牌,一行人朝着北方又走了近一个小时,一直当天色完全黑了下来的时候,才终于找到了通往熊岭国家公园的山道。

    林三酒叫出了【能力打磨剂】,放在了仍在轮椅上沉睡不醒的大巫女手里,登时照亮了面前一段平坦的公路;幽亮的银光倾泻在夜色里,将这座森林公园的入口标示从一片黑夜的背景中拉了出来。

    ……被末日笼罩的城市,还不算彻底的死寂。在城市里走着走着,时不时地就会听见从天边传来的、隐隐约约的呼号和惊叫——人类在社会崩塌后的每一天,依然在各个角落里,不断地挣扎、存活、战斗、死亡。即使叫人忍不住打冷战,总算并不孤单。

    但经过了近一天的行程,这些声音都早被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走在这片夜幕下的广袤森林公园里,林三酒才真正体会到了书中常说的——“好像自己成了这世上最后一个活着的人”。

    轮椅在路面上敲击出的细微声响,就像是被夜色和林荫同时放大了,清清楚楚地回荡在夜色里。几人的每一次呼吸、每一句话,只要一出口,就迅速地被凉凉的夜风裹走了,吹散在了无边无际的黑暗森林里,仿佛一滴水落入了大海。

    露营地离得不远了,在一片明暗交错的影影绰绰里,已经隐隐能分辨出一排木屋屋顶的形状。一想到即将能在一个有片瓦遮头、有床有水的地方休息一晚,连林三酒也不由稍稍松了口气。

    一口气还没有完全吐出来,眼前两束刺目白光就骤然撕破了夜空,顿时惊得几人纷纷住了脚——不等他们勉强睁开眼,一声震耳欲聋的引擎轰鸣声就已经从前方震动了山林,紧接着,那一个咆哮着的黑影就直直地朝几个人冲了过来——看起来,是一辆十分沉重的大型卡车。

    卡车速度已经踩到了极限,转眼就已经快要撞了上来;就在礼包和清久留一声惊呼、转身要避的时候,林三酒一把推开了身前的轮椅,随着她一抬手,意识力已经像浪潮一样朝前卷了出去,瞬间迎上了卡车。

    伴随着轰然一声重重的撞击闷响,卡车在即将冲至林三酒面前时,硬生生地被意识力给拦了下来,车头顿时被无形的屏障给压瘪了下去——引擎原地挣扎咆哮的声音,惊飞了夜空中无数的栖鸟;轮胎在地上拼命地旋转着,刨起了无数飞灰泥土,却始终被拦着,不能再向前挪进半寸了。

    ……在两个星期以前,林三酒的意识力还仅仅只能够用来操纵小球。

    引擎依旧在死寂的夜晚里轰鸣着,雪亮的车头灯光刺进了眼睛里,叫人什么也看不清——林三酒眯起眼睛,抬手打了个响指,一对车头灯顿时就随着脆亮的一声“啪”而炸坏了,光芒登时灭了。

    浓黑又一次笼了下来,只有【能力打磨剂】那幽幽的银光,将卡车车头染成了一片模模糊糊。

    “出来。”林三酒冷冷地说。

    透过挡风玻璃望去,坐在驾驶位上的黑影一动也没动,双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引擎声低了下去。

    “我说,出来。”林三酒一字一字地重复了一遍。

    在她身后,礼包紧紧把住了轮椅,清久留叼着一根烟,带着几分戒备走了上来。

    或许是发现对方比自己想象的人数要多,那黑影忽然一把拉开了车门,转头就朝后方攒了出去;黑影就像是某种专门在地下活动的动物一样,灵活迅速地冲进了黑暗里——如果他的对手不是林三酒的话,也许还真就能跑掉了。

    “呼”地一阵风响,林三酒的身体已经轻盈矫捷地跃过了他的头顶,先一步落在了黑影面前;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她踏前一步、一个肘击就砸进了那个黑影的面门里,对方连叫都没能叫一声,就被放倒在了地上。

    一脚踏住了黑影,林三酒盯着他,扬声朝礼包喊道:“扔过来!”

    随着季山青一甩手,一道银亮像流星一样划过夜空,一下子落在了她的手里;随即光芒一转,照亮了地上不速之客的模样。

    才一看清对方的脸,林三酒不由一愣。

    这个男人看起来三十上下,一头脏得纠结成了绺的长发底下,一双眼珠子左右分得远远的,使他的目光看上去好像永远茫然着、没有焦点。光才一打在他的脸上,他顿时拧着身子,疯狂地朝身后露营地的方向嘶叫了起来:“他们来了!他们来了!快去找他们的飞船啊!”

    好像不惜撕破自己的声带也要将话传达出去一样,他尖厉的喊叫声甚至把林三酒的耳朵都震疼了;随着他的呼喊,露营地的方向顿时隐隐传来了骚动。

    林三酒皱起眉头,正要止住他的呼叫,只听背后不远处几串脚步声咚咚地近了;她一拳将那个还在不断挣扎嘶叫的男人给打晕了过去,一行几人戒备地盯住了前方的黑暗里。

    “是谁在哪里……?”

    脚步声在不远处停了下来。来人好像是特地走下了路面、藏身在了林荫里以后,才轻声轻气地向林三酒一行人问出了声:“……你们是什么人?”

    “你们又是什么人?”林三酒扬声应道。

    “我们……我们是一群没了家的人,住在这儿很久了,”那个干哑苍老的声音低弱地回答说,“那是我的儿子,他是个精神病,总是说有一天外星人会找到我们、杀了我们之类的疯话……他有病,对不住你们,你别跟他计较了,能不能放了他?”

    林三酒眯起了眼睛,礼包和清久留也彼此对视了一眼。

    “放了他倒是没问题……但你怎么没有也跟着发疯?”她一边说,一边将脚下的男人提了起来。

    像是问到了什么难言之隐似的,那老头儿的声音顿了一会儿。

    “唉,都是命。”他的声音细得像是随时能被风吹断,好像余下的气也不多了。“……搭上了我老婆、我儿子俩人,我才知道原来不能吃东西。勉强靠着注射液活下来以后,我就在这儿住着,照顾我儿子,还有其他一些也得了精神病的人……城市里不敢去,太乱了,总是死人。”

    一边说,一个佝偻着后背的干瘦老头儿,就从林子里谨慎地探出了半张脸来——【能力打磨剂】的光芒不亮,但他脸上干枯纵深的纹路与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仍然在昏白的光芒里一清二楚。

    “什么注射液?”

    “我本来是一家医院的清洁工,”老头叹着气,语气疲惫地说道:“世道一乱,没有人顾得上医院了;我趁乱把医院里的葡萄糖、营养液和注射器都搬走了……能活一天,就照顾他一天吧。”

    林三酒看了看身边二人,将那男人扛在了肩膀上。

    “你们在这儿住了多久了?一共有多少人?”

    “至少也有半年多了,除了我们父子俩,还有四个精神病……再多,我也照顾不过来了。”干瘦老头见了她的举动,立刻像是松了一口气,从林子里迎了出来:“诶,姑娘,你把他给我就行——”

    老头儿个子才刚刚到林三酒的肩膀,她当然不好将这个挺沉的疯儿子一股脑地砸在他身上;摇了摇头,林三酒示意礼包推上轮椅,转头道:“我给你送进去吧。”

    老头儿大概是很久没有被神智清楚的人帮过忙了,一张嘴颤着,半天也只挤出了一声谢谢。

    站着一排木屋的露营区,此刻显得十分不安生。或许是被那个疯儿子的声音给惊扰醒了,另外四个精神病人也都拉开了窗子,四张白脸在黑夜里直勾勾地盯着来人——门都被老头给锁上了,据说是免得他们一激动起来就跑进林子里去。

    作为最没有人要的物资,老头拉回来的食物倒是不少,东一箱西一箱地扔在露营区的地上。或许是精力不济,他每两天才给病人们喂一回饭,叫他们不至于饿死、也不至于随处便溺得收拾不过来。

    “从这儿往外走不太好走,”把儿子放回了自己的木屋里后,老头儿这才又摸黑走了出来,借着【能力打磨剂】的银光,朝林三酒一行人的身后指了指。“……你们出去的时候,要当心别上了岔路,顺着写着管理处的牌子……”

    “事实上,”林三酒与另外二人对视了一眼,随即轻声打断了他:“我刚才看见这儿还有几间空的木屋。我们今天也走累了,打算在这儿歇一晚——不知道方不方便?”

    老头儿一愣,好像有些没反应过来、又好像有些吃惊地咳嗽了起来;等过了一会儿,气息喘平了,他这才点点头,指着不远处的木屋说:“一个晚上的话……当然可以。”

    他很可能是对着几个年轻人毫无办法才同意的;但不管怎么样,十五分钟后,一行四人就已经在最大的一间木屋里安顿了下来。

    (感谢名单在感言里,手机端可能看不见)(未完待续。)

493 离开露营区?(酱酱、蓝染紫生日庆贺章)

    一道细微的、像是一根树枝折断时发出的“咔擦”声,迅速地划破了清晨的空气。在这声响还没有消散的时候,林三酒已经突然睁开了双眼,悄无声息地坐起了身。

    ……即使没有走出木屋,但她仍旧能感觉到森林正包裹着这一片露营区。叶子吹动时、树枝折断时、有鸟飞过时,发出的都是一种独属于森林的、寂静的声音。

    夜色在身后拖了一条铁灰色的长长裙摆,浓雾一般笼在天上,使窗外的天色看上去一片混沌。太阳还没有完全露头,清冷的空气在玻璃上凝成了一层薄雾和露珠。

    林三酒轻轻地翻身下床,盯着玻璃窗,缓缓走近了。

    昨晚礼包在壁炉里生了一会儿火,相比于被夜晚浸得冷冷的森林公园来说,木屋里头暖和得可以说过分了。

    她伸出了手,用几个指尖轻轻地抹掉了窗户上的雾气——伴随着“吱吱”声,玻璃一点一点地清晰了起来,露出了外界的真实色彩。

    发沉的暗红色,黄黄的肉色,一双圆圆的眼珠是一动不动的黑色——一张僵硬陌生的人脸在窗外直勾勾地望着屋里,正与林三酒四目相对。

    林三酒吸了一口气,豁然站起,伸手便去拉窗户——外头的人好像也被她吓了一跳,掉头就跑,一边跑还一边放声喊道:“他们醒了!他们醒了!预备呀,他们要出来了!”

    原来又是一个精神病——林三酒拍了一下窗棂,吐了口气;身后的礼包也被这一声呼号给吓醒了,唯有昨晚痛痛快快喝了一顿的清久留,仍然睡得人事不知。

    站起身拉开了木屋门,外面湿漉漉的寒气一下子便随着清晨的空气一块儿卷了进来;脚还没有迈出去,林三酒眼睛一眨,意识力骤然扑出,在面前一卷,一个向她飞来的小小黑影就被远远地甩了出去,没入了森林里。

    “小狗,你干什么!”昨晚的那个干瘦老头抱着一只盆子,从他的木屋里露了头。“给我把石头放下!”

    刚才贴在窗户玻璃上、此时又被称作小狗的男人,一边弯腰在地上捡石头,一边将手里的石块都一股脑地朝林三酒砸了过去;嘴里仍然在不住地喊:“想骗我,你们不是人,我知道你们不是人……你们杀了地球人……就是你们……”

    林三酒皱了皱眉头,意识力在飞来的石头上一打,那一把石子就全四散飞了出去;小狗仿佛看见了鬼似的呆了两秒,又像得了一个大证据一般喊:“外星人!”

    “你给我回去!”老头儿放下盆子,挪着两条细伶伶、如同麻杆一样的腿,喘着气走了过来,好不容易将他轰走了;又对林三酒赔不是道:“我老头子起得早,所以他们也起得早,吵到你了……”

    他长期缺乏营养,在灰蒙蒙的天色下看起来,犹如一架骷髅上挂了一张皮。

    林三酒自然不会对他发脾气,只是点了点头;转过目光一看,另一间木屋的窗户上也贴着两张脸。与她的眼睛一接触,那两张脸顿时就缩了回去。

    “我早上会烧一点热水,”老头指了指自己的木屋,对林三酒和礼包道:“你们上路之前,过去洗把脸、喝点热水吧?”

    明明自己还什么都没说,他就变着法提醒自己要走了——林三酒不禁有点好笑,也不想难为他,便点了点头;礼包更是高兴,还问了能不能顺便洗头发。

    就像他本人一样,老头的木屋里也散发着一股枯朽老迈的淡淡臭味。老头儿自我介绍说姓克,还自嘲了一句这个姓倒真是克着了不少身边人——当他说这个话的时候,他的疯儿子就在屋子角落里,一脸警戒畏惧地盯着林三酒二人。

    “一个人照顾他们,挺不容易的吧?”林三酒在屋子里看了看,问道。

    “没有什么难不难的,”克老头有些吃力地拎着一壶滚烫的热水,干枯发黑的细瘦手臂上由于用力而布满了青筋;给二人一人倒了一杯水,他说道:“要不是想着还得管他们,我也早支撑不住死了。”

    全靠着一点注射液维持着,身体早就不知道该虚成什么样子了;而克老头就是靠着这么一个枯瘦的躯体,维持住了露营区里几个精神病人的生活——这样的负担,甚至在末日之前都叫人难以想象。

    看了一眼从塑料杯子上方袅袅升起的热汽,林三酒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一点忙都帮不上——她既不能让克老头吃上饭,也不能让他的儿子好起来。

    “小姑娘,你是不是想洗头?”克老头还没有忘记礼包的要求,放下水壶冲他问道:“我这一壶水可能不够了,你等我再去烧一些……”

    礼包肩膀一震,这才不知从哪儿收回了目光——立刻松开了眉头。

    “不了,我不洗了,”他笑了笑,“不麻烦你了。”

    克老头也没多客气,想来也是精力实在不济;他在二人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好,好……那你们喝水,喝水。”

    即使是进化者,恐怕也会被这水烫着舌头的;林三酒只是握着杯子没有动,正想再问点什么,只听外头忽然又是一阵纷纷杂杂的叫嚷声——克老头才刚刚叹了口气,还没等站起来,木屋门就一下被拉开了。

    一个瘦得与克老头不相上下的小个子男人,正一脸阴沉警惕地站在门口;目光一落在克老头身上,他就像是特务作报告似的压低了嗓子:“我刚才发现了那两个被扔下了的外星人,一个昏迷不醒,一个正被小狗捉住了……”

    话没说完,他一转眼瞧见了林三酒二人,立时张大嘴说不下去了。

    林三酒揉了揉眉心,已经听见清久留咕咕哝哝、十分不高兴的声音了;克老头一脸窘迫,忙说了一声“我去解决这事儿”,就站起身走出了门。

    侧耳听了听门外的吵吵嚷嚷,林三酒还是不太放心,干脆走到窗边朝外看去。

    克老头木屋的所在之处,正好能将大半个露营区都纳入眼底;另一边的窗户,则正对着另外几个精神病人的木屋,一眼就能望进他们的屋子里去——原本隔开了视线的窗帘也被拿掉了,大概是为了能够及时地发现异常。

    此时的清久留,正站在小狗和克老头之间,皱着眉头、揉着太阳穴,一脸痛苦——他宿醉未醒,就被人抓住了大声在耳朵边上嚷嚷,显然让他的头疼更剧烈了;过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克老头说了些什么,清久留点了点头,迈步就朝这间木屋走了过来。

    克老头原地叹了口气,跟另一个精神病人嘱咐了几句之后,颤巍巍地走到林三酒的木屋前,关上了门——这样一来,起码暂时不用担心里头的大巫女了。

    林三酒这才放下了一点心。

    她才刚返身坐下,清久留正好就推门走了进来,惊得角落里那一个疯儿子顿时浑身颤了一下,震得一张方脸都抖了抖——懒洋洋地抬眼看了一圈,清久留将自己扔进了克老头坐过的椅子里,架起了腿。

    “大巫女没事吧?”林三酒问道。

    “怎么不问问我?她可比我舒服多了。”清久留看起来好像马上就要顺着桌椅融化了流下去一样,软软地把头搭在了桌子上:“我现在头疼得厉害,要是能来一杯威士忌就太好了……”

    林三酒没理会他,也不叫出酒柜来,敲了敲杯子:“只有水。”

    清久留顿时呻吟了一声。

    “说起来……也挺奇怪的。”礼包看了看自己的水杯,托着下巴说道:“这儿的几个精神病人,竟然都有共同的一个妄想——什么不好,偏偏是外星人。”

    听见这个词,角落里的男人顿时瑟缩了一下。

    他被他爸爸给留了下来,单独与“外星人”们共处一室,一张方脸早就吓白了——清久留瞥了他一眼,一笑:“这父子俩长得还真挺南辕北辙的。”

    听着木屋外的声音,好像克老头正试图把那几个精神病人都哄回屋子里去;林三酒身为一个“外星人”,偏偏又不能出去帮忙,只好原地坐着,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克老头的木屋。

    除了两张床、一套桌椅之外,克老头拥有的财物少得可怜,也不知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唯一换洗的两套衣服,和毛巾一起挂在衣帽架上了;除此之外,只有一个盆子和一双拖鞋——

    “吱呀”一声,木屋的门被推开了,克老头一脸窘迫地走了进来。

    他手里端着一个有点旧了的茶杯放在清久留面前,像是一个用来致歉的礼物似的:“……没办法,他们看见外人就会这样。他们觉得除了我们露营区的人以外,其余的外星人都披上了人类的皮……唉,平时没有人来的时候,他们是很好管的,一有人来就不行了。”

    林三酒顿时明白了为什么克老头总是想让他们走——想到自己不但没有帮上忙,反而给他添了麻烦,她不禁有些不好意思;举起了水杯,林三酒带着几分歉意地笑了笑:“谢谢你的热水,我们喝了以后马上就走。”

    一边说,她一边举起杯子放在了唇边。水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烫了,一口温热的水含在唇齿间,感觉甚至还挺舒服——直到林三酒尝到了水中的甜味。

    克老头的眼睛眯成了弯弯的两道月牙,嘴角高高地挑了起来。

    “喝吧,”他轻声说道,“你们这些外星人。”

    (祝酱酱、蓝染紫生日快乐!你们十八岁生日这么快就到了,作何感想?对了,感谢名单照例在感言里,想看的可以用电脑……)(未完待续。)

494 意外的人

    当那股浓甜马上要碰到嗓子眼儿的时候,林三酒猛地屏住了呼吸,胃部紧紧地一缩,硬是强迫自己一口将水都喷了出来。

    舌头上、喉咙里似乎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甜;她使劲咳嗽了几声,试图将最后一点儿糖水从嘴里清出来——这个时候,礼包正好“咕咚”一声咽下了一口甜水;而清久留握着杯子,一脸都是水珠,正呆呆地看着克老头。

    他也疯了——

    林三酒说不上来此时心里是什么感觉,头也不回地一甩手,玻璃杯登时飞了出去,正好砸在那个疯儿子身边,“啪”地一下在四溅的糖水中摔成了碎块——喘了一口气,她对着克老头拧起了眉毛,嘴唇上还挂着甜水和唾液。

    “地球的食物对外星人来说是剧毒,都是剧毒,都是剧毒——”

    眼见计划失败,克老头立即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敏捷跳了起来,好像在念着什么驱魔的经文一样;他不知从哪个口袋里掏出了一块块被掰碎的面包,使劲朝几人扔了过来,一边喊道:“快!开始打!”

    身后木地板吱嘎一声响,那个一直抱着膝盖坐在角落里的疯儿子也站了起来,露出了手里的袋子——原来他一直在怀里藏着一包大米。

    他一手插进了米袋子里,一把一把的大米立刻被洒了出去;米一落地,就仿佛响起了战争的号角一样,木屋的门豁然大开。另外的三个精神病人正站在外头,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不知何时准备好了的、一大瓶一大瓶的汽水,一声呼喝之后,朝屋子里拧开了瓶盖。

    这些碳酸饮料显然事先被剧烈摇晃过,骤然穿过半空的汽水柱,甚至连林三酒也没法完全避过去,登时喷溅得几个人浑身上下都湿了。

    ……眼前是一张张因为激动疯狂而涨得通红的脸;耳边的喊杀声、跺脚声震天响,好像他们是什么恶魔,会被响声吓走一样——甚至有几分可笑。

    一身狼狈地站在大米和面包的雨里,与其说是生气,还不如说林三酒此刻充满了想叹气的无奈和焦躁。

    一种莫名的、隐隐的失望,让她的心情不知怎么很不好;眯起眼睛看了看那个激动的疯儿子,又看了看一脸疯狂的克老头,林三酒忽然想起刚才清久留所说的那句话了——“他们长得南辕北辙”。确实,他们的五官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所以,这并不是一个父亲带着儿子顽强存活的过程。

    这是一个结局。

    她现在看见的,是这群人的结局,是他们神智永远堕入黑暗的余生。

    大米打在身上,让皮肤微微有点发麻。这些食物自然对他们造不成任何伤害——只是叫人打从心眼里烦躁。一手按住了刚刚跳起来的清久留,林三酒转头示意二人别动。

    下一秒,随着轻轻叹出的一口气,她的意识力从木屋的每一个角落中卷了过去。

    仿佛被什么无形的武器给砸了一下头似的,这一群精神病人只来得及发出几声闷哼,就接二连三地咕咚咚倒了下去,饮料瓶、米袋、食物袋,都滚落了一地。

    一切都停止得如此突兀,当一片死静迅速笼罩下来时,让人觉得耳边好像仍然回绕着他们的呼喊声。

    过了好半晌功夫,清久留才忽然打破了寂静,低低地骂了一声“******”,近乎颓然地重新摔回了椅子上。

    他衣服上被饮料给大片大片地染湿了,黏乎乎地贴在身上;皮肤、头发里也沾满了米粒和碎面包屑,看起来狼狈得要命。不光是清久留,林三酒也同样一身狼藉,好不到哪儿去——唯有满不在乎地喝了半杯水的礼包,或许在精神病人的眼里看起来已经“完了”,所以挨的攻击最少。

    “真了不起,”季山青忽然咕哝了一声,打量着地上昏迷不醒的克老头道:“……明明已经精神错乱了,却还多多少少地察觉了点这个世界的真相;而且……真难以想象,他们在看见我们之后,就随机应变地想出了这个局。”

    林三酒沉着一张脸,没有吭声。

    他们几个昨晚才突然闯进露营区,可以说是不速之客;克老头一开始明明确确地表示出不愿意与他们多打交道,神智也非常清楚的样子——但是不管怎么说——

    林三酒抬手抹掉了脸上的汽水,低声说:“是我感情用事了。”

    礼包和清久留抬起了眼睛。

    “我见他作为一个父亲……照看着患了精神病的人……”林三酒只是说了这么两句不连贯的话就停住了,没有再说下去,化作了一声叹息,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人就是这样,总是相信自己想要去相信的东西。

    “我也有错,”礼包有点不忍心似的说,“他在倒水的时候,我发觉他手臂上没有针孔……但是我只想着他的针也许打在了别的地方——”

    他话才说了一半,便随着清久留忽然弯下腰而停住了;后者从克老头的裤袋里掏出来了一个什么东西——打开那个小皮夹看了看,他“嗤”了一声,将它扔在了桌上。

    “……末日以前发出的证件。按照这上面的岁数来算,这家伙今年只有四十岁,”清久留歪着头打量了克老头几眼,“……为了取得‘外星人’的信任,而把自己糟践成了这个样子……还真是一个精神病。”

    林三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去。

    “算了,咱们走吧,”她不想去看倒了一地的人,抬脚就朝木屋外走去。

    “这些人呢?”

    “过不了多久就会醒的,随他们去吧。”林三酒迈过昏迷的人,走进了露营区的空地里,满心淡淡的郁结。“……他们既然以前在这儿生活得好好的,想来以后也能继续活下去。”

    “只要他们别再暗算进化者就好,”清久留半嘲讽半慵懒地说道。“下一个被喷了一身可乐的人,不会有咱们这么好的脾气。”

    回到木屋里检查了一下大巫女,林三酒松了一口气:这些精神病患者大概是看她一直昏睡不醒,所以也没拿她当成个目标,干脆就扔在房间里没管。

    露营区里的水龙头都还能出水,几个人在走之前,干脆将又黏又甜的衣服给换下来扔了,用清水将自己擦洗了一遍——水质冰凉,一浇上头,林三酒就不由打了两个抖。

    “不管怎么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找到签证官。我们都不知道大巫女什么时候就要传送走……”十分钟以后,林三酒有点儿沉重地说道。

    身上头发都还湿漉漉的三个人,此时已经准备妥当要出发了。

    林三酒背起了大巫女,礼包扛着轮椅、走下了木屋门口的台阶;清久留依然像是没长骨头一样,软绵绵地跟在后头——只是他忽然“咦?”了一声,随即停下了脚。

    “怎么了?”

    “你们看。”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林三酒一转头,正好看见不远处的木屋里,一张脸瞬地缩到了窗户后头去——她这才想起来,不算克老头“父子”的话,木屋外头只倒下了三个疯子;按照克老头的说法,应该还剩下一个才对。

    “别管他了,”礼包厌烦地别过了头,“我们走吧。”

    另外两个人自然都没有意见。将大巫女放回在了轮椅上以后,林三酒扭头就往外走——只不过叫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身后木屋的门忽然吱呀一下开了。

    刚才那一张避开了林三酒目光的脸,此时正谨慎地从门缝里探出来了一半。能看出来这是个男人,当他发现几个人又转回头来了的时候,立刻瑟缩了一下。

    林三酒瞥了他一眼,丝毫没有把这一个精神病人放在心上,转身就要走。

    下一秒,从身后传来的声音就钉住了她的脚步。

    “那个……你们是进化者吧?”

    那男人声音压得低低的,好像生怕把地上的人弄醒似的:“你们没有不小心吃下什么东西吧?”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都满腹狐疑。

    那男人吞了一下口水,见他们都没回答,好像陷入了什么天人交战之中;过了一会儿,他才下定了决心,将门推大了,侧身走了出来。

    这个世界里的进化者,几乎每一个都是干干瘦瘦的;这个人尤其如此,明明穿着一条紧身牛仔裤,裤管却像面口袋一样晃荡在两条腿上。

    “你们……你们带我走吧,”即使瘦成了这样,男人的一张脸仍然又圆又大,好像一个盘子被固定在了棍子上:“我在这儿也快要呆不下去了。”

    “你没疯?”林三酒眯起了眼睛——她现在就像惊弓之鸟,实在拿不准谁疯谁没疯了。

    “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吃过,”大脸男人连忙摇了摇头,“他们平时给我吃东西的时候,我都是嚼烂了以后偷偷吐掉的。”

    大概也是看出了几个人一脸不相信的样子,他忙从裤兜里拿出了一个巴掌大、像玩具一样的银色小垃圾桶。“你们看,这是我其中一个特殊物品……只要大小足以从桶口里塞进去,那么处理多少垃圾都不成问题,想扔多少就能扔多少。”

    一边说,他一边从地上捡起了几颗石子扔了进去——只听当地一声,再把垃圾桶倒转过来的时候,里头竟果然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了。

    林三酒一行人的表情顿时放松了一点儿,紧接着又绷紧了。

    “那么,”林三酒冷冷地盯着他,“你是一个进化者。”

    “对对,”大脸男人忙不迭地说。

    “你怎么会混进这里来?他们没有把你当外星人?”

    “说来话长了,”大脸男人叹了口气。“我是和一个同伴一起来到这儿的——喏,就是他。”

    说到这儿,他竟然回头指了指地上昏迷着的小狗:“他本来也是一个进化者……”

    “发生什么了?”礼包忍不住问道。

    “我们两个是上个月走到这里来的。因为离传送只有三个月了,我们就打算找个没人的地方一直呆到结束——这个鬼世界,我再也不想多呆一秒了——结果在露营区里碰见了这个老头子,和另外一个精神病。”

    林三酒皱起眉,注意到他说的是“一个”。

    “他们那个时候虽然疯疯傻傻地,但是很温顺安静——不但不怎么说话,也不怎么冒头。有一次我们闹着玩,吩咐他们去扫地,结果他们真的去办了……后来,咳,我们就差使他们去做杂事了。”大脸男人说到这儿,丝毫也没有不好意思:“结果,跟你们的遭遇差不多,他们竟然偷偷在水杯里放了糖——要不是小狗先一步喝了,发现了不对,我只怕也要中招——你们说,这谁能想到呢!”

    “不过出于某种原因,在小狗也疯了以后,我也没跑……我留了下来,装成我也疯了的样子,天天听老头给我们讲,这世界上多了多少外星人,只有地球的食物才能把外星人净化,让他们重新变回地球人。”

    “什么原因?”礼包抬起了一边眉毛。

    大脸男人顿了顿,有点儿狡黠地朝他们笑了一笑,没有直接回答。

    “……后来又来了两个进化者,他们跟你们的经历一模一样,只是没有你们运气好,也成了这个露营区的疯子一员——诶,他们刚才还在攻击你们呢。”

    听到这儿,林三酒的脸色阴了下来。

    “你明知道他们在害人,”她慢条斯理地说道,“……为什么不事先提醒一声?”

    “我不敢。”大脸男人干脆地回答了一句。

    “有什么不敢的?”

    “老实说,我不知道后来来的进化者是什么目的。”他两手一摊,表情既坦诚又无赖:“包括你们也是……谁知道你们是冲着什么来的?有没有恶意?我贸贸然地露了头,万一反而被进化者给抓住,那可还不如假装当一个疯子。”

    他这一番话说得理直气壮,但是林三酒的脑海中,却总是忍不住浮现出一个画面:大脸男人缩在角落里,什么都明白,静静地看着不知情的进化者喝下放了糖的水。

    虽然缓缓地点了点头,但林三酒的表情并没有好看多少。

    “……那你现在怎么又出来了?”

    “我观察你们半天了,你们在打昏了他们以后,马上就要走。”大脸男人嘿嘿一笑:“……不杀人说明你们心眼挺好,马上要走说明你们没有什么别的目的;再不赶紧跟上你们,可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林三酒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慢慢地露出了一个笑:“原来是这样。”

    “对对,大家一起走吧,也好结个伴,”大脸男人见她笑了,松了口气,往前凑近了几步,“啊,我还没有来得及自我介绍,你们管我叫萝卜就行。”

    这一定不是他的真名,但瞧他的样子,似乎也没有要把真名告诉几人的打算。

    林三酒回头看了看——礼包正好也朝她投来了一个眼神;而清久留一脸不耐烦,早就连听都不想听了似的——三个人的目光一交汇,她几乎就立刻做出了一个决定。

    “抱歉,我们要照顾病人,带上别人走的话不太方便,”她说这话时,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拒绝了面试者的考官:“你还是自己走吧。”

    然而接下来,从萝卜的脸上却浮现出了一个胸有成竹的笑容——她顿时觉得对方不像一个面试者了。

    因为萝卜看起来像是有十足的把握,林三酒一行人会接受他。

    “真的吗?你们不考虑考虑吗?”他一边说,一边慢吞吞地伸开了手掌,“我刚才明明听见你们说,在找签证官的呀。”

    在他的掌心上,一张写着前往“奥林匹克”的签证,迅速地成形了。

    (谢谢KingAslan给的和氏璧,谢谢你的支持!还有酱酱,上飞机之前又来一个璧,让我有点惶恐……感谢名单在感言,电脑能看)(未完待续。)

495 本文男主就是萝卜,真的

    “我跟你们说,越是这样叫人摸不透的世界,越能看出来一个人的实力和运气。”

    这辆老卡车一旦行驶起来,浑身的铁板都在咣当咣当地响,震得人下半身都是麻的;风从无数缝隙里钻进来,却仍旧吹不散车厢里隐隐约约的汽油味。

    卡车还是疯儿子开着撞向林三酒一行人的那一辆;此时远方的天色暗下来了,大朵的云集结成了一片灰蓝。车头灯亮不起来,没法走夜路,所以在看见了一个小镇的路牌以后,林三酒就慢慢地将车子减速,停靠在小镇的入口。

    当车停下来以后,从后座上传来的声音就更清晰了。

    “……在这个世界里,发了疯的、死了的,也别觉得冤;那是命里该着,轮到他们了。”萝卜半靠在后排座位中央,半闭着眼睛说道。

    林三酒熄了火,没吭声——她知道萝卜这话,有几分是冲着她说的。

    因为在三天以前,即将离开露营区的时候,她曾经有意问了一句“小狗怎么办”——结果萝卜反而瞪大了一双眼,反问了她好几句:“什么怎么办?他都疯了,还能怎么办?你能治好?就扔这儿吧,死不了的。”

    林三酒张了张嘴,很想说点什么——但是转眼一看大巫女,到底还是把话给吞了回去。

    不过萝卜或许感觉到了她的抵抗,后来的一路上,总是特别爱提起这样的话头。

    “好了,下车吧。”眼见他又要开口,林三酒出声打断了萝卜的话,当先就迈了出去——重重地在身后甩上了车门,将他的声音给“砰”地一下关进了车子里。

    傍晚清凉的空气打在脸上,叫她忍不住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他们几天前用纸鹤将“找到签证官了”的消息传出去了以后,司陆一方也很快回了信:其他人已经从不同的方向分散出去了,此刻互相离得都很远;出于保护签证官的目的,他们决定取一个中间点,在南方的一条海岸线上汇合。在信的末尾,他还特别嘱咐了一声,一定要保护好签证官,最好是寸步不离地紧紧跟着他。

    就这样,林三酒一行人就带着萝卜一起离开了露营区,朝海的方向出发了。

    能这么快就找到签证官,真是出乎她的意料;但叫她没想到的是,还有更出人意料的事儿在等着她——跟这位签证官一起走了三天,林三酒竟然还没有拿到一张签证。

    就连那一张用来证明身份的“奥林匹克”签证,在给他们看了一眼之后,也又被萝卜给收了回去。

    一想到大巫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被传送走了,林三酒的紧迫感就更像一把火似的烧灼着她——自从酒店一事以后,她总是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感觉:她之所以今天能站在这儿,全是因为她抢走了大巫女被拯救的机会。

    就算明知道不能这么想,她还是会忍不住对大巫女泛起愧疚之情。

    林三酒越是焦虑,萝卜就越是自矜。

    “这镇子还真够小的,”镇子里的街道空空荡荡的,萝卜走在一行人的前头,张望着寻找有没有合适的落脚处:“我可不想去那种小破旅馆……都什么玩意。咱们找一户大房子。”

    相比一间间隔开的旅馆,住家式的房子确实更方便林三酒暗中保护签证官,因此她自然也没有意见——等他们总算是找到一幢还算干净、附近也没有疯子的二层小楼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地暗了下来。

    当几人在一楼厅里亮起了几根蜡烛之后,在暖融融的火光之外,夜就显得更黑了。萝卜不愿意跟别人同住,就给自己挑了面积最大的主卧室;只是他才刚刚进去休息了没一会儿工夫,就又被林三酒一行人给叫了出来。

    几人围坐在餐桌前,摇曳的烛火在天花板上投出了长长的、古怪的黑影;萝卜刚一走出来,几个人的目光顿时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噢,”一看这阵势,萝卜脸上就露出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笑容;在跳跃的烛光里,他的笑容看起来有些变形:“……你们都坐在这儿干什么?”

    “想跟你谈谈签证的事。”林三酒面无表情地答道。

    “谈吧,”萝卜一边笑,一边谨慎地坐在了长餐桌的另外一头。“在商言商,你们打算开什么价?”

    林三酒和礼包交换了一下眼神;此时清久留软绵绵地趴在桌上,手里抱着一只酒瓶,皮肤已经泛起了浓浓的桃花红——显然是指望不上他了。

    “是这样的,”季山青清了一下嗓子,神色尽量严肃了起来:“我们需要三张前往同一地点的签证,我不知道你一般都收什么价格。”

    萝卜正要开口,林三酒却忽然打断了他:“在你提出要求之前,有一件事想要让你明白。”

    她也知道萝卜不喜欢自己,因此在短短一句话以后,就抬眼示意了一下季山青接着说。

    “不知道你听说了没有,这个世界里有人正在猎杀签证官。”礼包开门见山地说道——头一句话,就叫萝卜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我们这一行人,不光是我们四个,正在寻找保护剩余的签证官……”

    “等等等等,”萝卜凑近了头,顿了顿,马上又笑了起来:“——有人在猎杀签证官?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会猎杀签证官!”

    见季山青望着他住了嘴,萝卜继续说道:“杀了我们,有什么好处?我们开出来的签证不能用了,那个杀手就会被随机甩到某个世界去,搞不好都活不下去——他有病啊?损人不利己?”

    “我们也不知道原因,”林三酒尽量平和地解释道。

    这个时候,清久留咕哝了一声“喝多了,走肾”,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了——林三酒看了他一眼,马上又把目光对准了萝卜。

    “但事情是真的,”季山青强调了一句,“我们已经发现了四个死亡的签证官。所以在你开价之前,我希望你能先想想,我们接下来会为你提供全方面的保护——可不仅仅是交换一些物资。”

    萝卜不说话了,身子靠在了椅背上,浮起了一个“我懂了”的笑容。

    “这些话你们不用说了,我在末日世界里活了这么多年,几乎没有见过多少死掉的签证官——死掉的家伙,都是运气不好。你们就告诉我,想要什么级别世界的签证?”

    礼包被堵了一下,只好答道:“……C级或者以下的吧,当然了,越好的签证我们越欢迎。”

    “比C级更好的,我怕你们买不起。”萝卜眯起眼睛,嘿嘿一笑,忽然将那个银色的小垃圾桶放在了桌上。“这个玩意儿没什么大用,我看着挺有趣,才同意收了的——给了一张C级世界的签证。”

    林三酒看着那银色垃圾桶,脑海里忽然闯进了一个不相干的念头:要是签证官死了,用物资交换签证的人岂不是得悔得肠子都青了?

    “这个,”萝卜又说话了,从桌下又拿出了一个东西——他明明两手空空,也不知在哪儿藏了这么多东西:“……你们看看。”

    那是一个砖头似的方块,包着简陋的军绿色包装纸,内容物已经被拿出来了一半了。

    【军用压缩热量1200KJ×10块装】

    行走在外,谁也说不好会遇上什么不测。这一包干粮,是专门为不适合或者不能吃食物的情况预备的:打开包装纸,里面只有被压缩的“热量”,无形无色,往皮肤上一拍就能吸收了,比吃饭简便迅速、一点都不会被察觉到。

    “这种简直是专门为这个世界而准备的,才换到了一张中心十二界的签证。”萝卜展示完了,立刻小心地将它收了起来,才说了下去:“……你们如果有这样级别的东西,乘以四,或许咱们还有得商量。”

    林三酒的脸色有些难看了。

    她身上的特殊物品不少,但是达到要求的却不多;更何况,一些东西是她的杀手锏,她也根本给不起——但是抱着一丝侥幸,她还是把身上的东西轮流拿了出来,还特地解除了卡片化,从桌子上推了过去。

    【猫叫闹钟】是第一个被扔回来的;很快,【龙卷风鞭子】、【录音机】、【能力打磨剂】,甚至连从红鹦鹉螺剩下的一包红晶也都被拒绝了——萝卜敲着桌子,一脸不满:“不会吧?拿这些东西就要换签证?”

    林三酒曾经私下给自己的东西分过级,比这些更珍贵的,就是像【在春花飘落的时节你甜美的笑声仿佛柔软了世界】、【Howtorender】一类的特殊物品了;老实说,她根本舍不得把这些东西送出去——林三酒叹了口气,将上一批东西推到一边,又咬牙将第二批特殊物品的卡片摆在了桌上。

    这一次,萝卜看起来有兴致多了。

    一张张卡片地仔细看完了,他只留下了两张:一张是【未完成的画】,一张是【糟糕!钱包不见了】——他拿着第二张,有点儿后怕、又好像觉得林三酒很傻似的,对着几人笑道:“居然还有能冻住特殊物品的特殊物品,我可真没想到。这个东西,不能落在我以外的人手里。”

    说着他扫了林三酒一眼——虽然什么都没说,林三酒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萝卜大概此时正在心里嘲笑她吧?明明只要她用了这个物品,签证官就毫无自保能力了;到时想要几张签证,还不就看她能怎么折磨人了吗?

    然而她却蠢得要拿出来换签证。

    ……只要看一眼对方手里的卡,林三酒就心疼得血管都在跳;她此刻还真恨不得自己那一点儿碍事的良知能早早消失就好了——但这点良知就像绊脚石一样,叫她只能僵硬地坐着,什么也干不出来。

    “这些,”萝卜看起来非常享受这样的时刻:“……可以给你们换两张D级世界签证。”

    这与林三酒所期望的差别可太大了——她立刻问道:“才D级?而且怎么才两张?”

    “它们就值两张的价钱,我很公平的。”萝卜晃着卡片说。“除非你还有?”

    林三酒一口气憋在了胸膛里——要不是司陆说要保护这个家伙,她真想一拳砸在对方的脸上。

    说起来,她手上的确还有一件东西。

    她非常确信,没有人能拒绝这件东西,它也足够再换上一张签证——但是她绝对不想让这件东西落入别人、尤其是萝卜这样的人手里。

    毕竟,【妙手空空】的使用代价很可能是人命。

    蜡烛已经烧得只剩一小半了,好像它们也是一个个在困境中坚持不住的人,歪了、也矮了下去,留下了一片的烛泪。在跳动的火光里,萝卜看起来志得意满,一会儿就要看一看手里的卡片。

    想了想,林三酒忍着气说道:“你可以再考虑考虑这几个,用途也……”

    “这些我不要,”萝卜立刻打断了她,“你就说你还有没有别的了吧。没有的话,就只有两张D级世界签证——我从不讨价还价。”

    林三酒死死地咬着嘴唇,下意识地看了右手边一眼——在那儿,大巫女仍然安详地睡着,金发垂了下来,遮住了她的半张脸。

    正当她左右为难的时候,清久留又摇摇晃晃地从洗手间的方向回来了。

    他一身酒气不知怎么反而比去时还浓,咕咚一声摔回了椅子里,随即咕咕哝哝地开始对礼包低声说了一通酒话;礼包看起来是努力地忍了他一会儿,随即终于受不了似的站了起来。

    只是林三酒一直皱着眉头出神,直到礼包的椅子被推开时哐地一响,她才抬起了眼睛。

    “姐,你先跟他谈着,我去把大巫女放床上就回来。”季山青说完,推着大巫女的轮椅就走了——没有了骚扰对象,清久留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一时间厅里安安静静,又只剩下了林三酒和萝卜二人四目相对。

    “所以呢?”萝卜很不耐烦了,“你到底要不要换?”

    林三酒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一个能将他人战力系统彻底转移过来的东西,这世上没有人会不想要……

    看着她仍然僵坐着不动,萝卜刚要开口,清久留忽然像一只猫鼬似的抬起了头。

    “那个,在你给他东西之前,”他含含糊糊地说了半句,还打了一个酒嗝。“……说个事儿啊。我突然想起来,我刚才在洗手间的时候,好像听见了一个口哨声。”

    林三酒一惊,迅速抬起了头,瞪着他的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他不会指的是那个吧?这么生死攸关的事,这家伙居然现在才说?

    萝卜还浑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劲地催促道:“东西给我看看呀!”

    “嗯……你听,好像它又接近了诶。”

    随着清久留举起了一根手指,这一次林三酒也听见了那一声清晰的口哨声——悠悠地,响亮地传进了耳朵里,不知从哪儿传出来的,与她以前听见的一模一样。

    ……是维度裂缝!

    “怎么回事?有人来了?”萝卜立刻警觉地坐了起来,顺手将卡收了起来。

    外头仿佛开始起风了,林三酒已经听见了呼呼的气流声响,正肆虐在离这儿不远的地方——她登时跳了起来,一把将桌上所有的东西都收了起来,喊了一声:“还不快找地方躲!”

    萝卜显然也被吓了一跳,也忙忙地跟着站起了身;此时风声已经越来越响了,似乎要远远比上一次的维度裂缝来得更快,也更凶——这只是一个木板房,很快连墙壁都开始颤抖了起来,“喀拉拉”地发出了摇摆不定的声响。

    “姐!”礼包忽然从走廊后面冒出了头,趁着风声弱了下去的时候喊道:“你快过来,这里有一个地下室——我已经把大巫女放进去了!”

    这一声喊得真是太合时宜了,林三酒精神一振,回头吩咐了一声“你们快跟上来!”,见身后二人也跟着动了,匆匆地冲进了走廊里;礼包说的没错,在走廊的洗手间旁边还真有一个门,门后是一个小楼梯,通向了黑黝黝的地下室——

    林三酒一头就扎了进去。

    紧接着,门在她身后猛然“砰”一声砸上了,顿时将她关在了里头;林三酒一惊,还以为是风把门带上了,立刻叫出了【能力打磨剂】,然而试着拧了两下门锁,却发现锁头被卡死了,纹丝不动。

    不对——

    林三酒没有出声招呼外头的礼包,反而举起【能力打磨剂】四下一照,随即发现大巫女根本不在地下室里。

    堆着无数纸箱子的杂乱地下室,隐在一片幽幽的暗影里,静静地看着她。

    她顿时什么都明白了,返身冲了回去,狠狠地撞破了地下室的门。

    (听说有人电脑都看不见感言,我只能把感谢名单写在正文里了,大家别担心,不到500字是不收费的。)

    (昨天心情不好,大家立刻对我一顿抚摸安慰打赏,比如嫣然小调、▃LuanYu▂、xuechun、龙翔宇外你们几个这么慷慨的和氏璧;还有太阳有过鱼、蜥蜴、海棠的打赏;讲真,这是不是就叫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想对评论区的大家说一声,昨天好暖……)

    (萝卜:个性谨慎,一点不圣母,能狠下心,心计也是足足的,遇到能收割利益的时候毫不手软,你们看着眼熟不?像不像大家喜闻乐见的主角类型?所以,我就让他当男主了,该做的,不客气。)

    (群嘲完了,我恭敬地迎接死亡。)(未完待续。)

496 本文男主角的下场

    “哟,她出来了。”

    才一冲破地下室的门,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就带着几分轻快地传进了林三酒耳朵里。

    踩着破碎的木屑,站在光线昏暗的走廊里,她抬起了头。

    烛火摇曳着,映衬着窗外幽深的夜色,染得半室橘红。站在一片温热跳动的火光里,清久留偏过了头,看着林三酒,笑着露出了一口白牙。那双被阴影笼住了的眼睛里,微微地亮着钻石般的璀璨星光。

    在他的另一边,正站着季山青——他抬眼见到林三酒出来了,稍稍侧了侧头,长马尾顺势从他的脸庞处滑了下去,遮住了他有点儿不好意思的神色;然而他那一双与清久留一起、牢牢将萝卜按在了餐桌上的手,却纹丝未动。

    一张脸都贴在桌面上了的萝卜,安静得出乎意料,居然没有挣扎。

    “你们明知道地下室困不住我的,”林三酒没有动,苦笑了一下。

    清久留像一个孩子似的歪了歪头,行动之间仍然带着几分松弛慵懒的醉意。

    每当他流露出这副模样的时候,世间一切就好像淡成了模糊的背景;只有清久留,才是唯一一个闪着光芒、唯一一个举足轻重的中心——不管他做什么,都能叫人的目光被牢牢地吸引住,挪不开去。

    这大概不仅仅是因为他生得好看。

    “我知道,”他口齿有些含糊地说道,手里握着的美人鱼仍然紧紧贴在了萝卜的耳朵旁边:“……我没想困住你,只要有一个让我们制住他的机会就可以了。”

    林三酒看了一眼季山青——后者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一把刀,薄而锋利的金属刀刃,正紧紧地压在萝卜的动脉上。

    “你们两个商量得还真快,”她又叹了口气,“……口哨声也就算了,能伪装出来。可是外面的风声是怎么回事?刚才连房子都在摇。”

    “这个家伙把【龙卷风鞭子】推回来了以后,我就悄悄把它交给礼包了,”清久留一边说,一边漫不在乎地往嘴里叼了一根烟:“反正当时桌上一堆东西,你匆忙一收,少一个也发现不了。”

    林三酒一怔——如果刚才只有口哨声的话,说明维度裂缝还远,她不会这么快就紧张起来;但她没想到清久留竟然早就想到了一切,用她自己的东西叫她上了个当。

    ……也只有她所信任的同伴,才能悄悄让她上一个这样的当。

    “那你们——”

    她刚想问“你们打算怎么样”,没想到话才说了一半,萝卜偏偏在这个时候突然回过了神;美人鱼的效果刚一消失,他马上就反应过来了眼下的情况,一边拼命地扭动挣扎、一边破口大骂道:“王八蛋!放开我!”

    看起来,萝卜根本一点也不忌讳季山青手里的刀,才扑腾了几下,脖子上、脸上就都被他自己的反抗给划出了一条条血口子——只不过当鲜血从他的脸颊上滑下来的时候,萝卜反而带着愤恨笑了。

    “你们几个打错算盘了!”

    他一张脸涨得血红,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恶狠狠地朝桌面上啐了一口。“我是隶属于签证官协会的人,你们没听说过吗?所有十二界的签证官在加入协会时,都会对同一条原则起誓,宁可失去生命,也绝对不在任何武力胁迫下开签证!”

    林三酒当然知道——这条规则,在十二界中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在红鹦鹉螺时就已听说过一次了。正是有了这一条规则的威慑和保护,签证官才有了今天的地位;由于涉及到了群体利益,当签证官协会一旦发现有人违背誓言时,甚至还会主动放出针对双方的追杀令——愿意为签证官协会当杀手的人,自然要多少有多少。

    武力胁迫签证官,不仅仅是后患无穷的事,还有可能除了一具死尸什么也得不到——萝卜大概也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此时挣扎得更凶了;他吃定了几个人不敢拿他怎么样,所以更加不顾忌,此时又态度强硬地叫了一声:“你们现在不放开我,就等着随机传送吧!告诉你们,就算真的有签证官死了,那也是因为他们不肯白给人开签证!”

    “你说了这么多,”清久留转过身轻轻开口了,半眯着眼睛朝他脸上吐了一口烟;白色烟雾在烛火的光芒里,妖娆地弥漫开来。“……无非是以为我们要找你开签证嘛。”

    不仅是林三酒,连萝卜都跟着一愣:“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清久留好像听见了什么趣事儿似的笑了,一口雪白的牙在昏暗的烛光里闪闪发光:“开签证只能解决一次问题,我打算一劳永逸。”

    萝卜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清久留没有回答,只是将目光转了回来,瞥了林三酒一眼。火光将他的侧脸雕塑成了一个流畅漂亮、几乎触目惊心的剪影,他微微一笑,轻声对她说道:“……这事儿你就别管了。”

    这是林三酒第二次从他口中听见这句话。这一次,他的话音刚一落下,季山青的刀尖已经深深地扎进了萝卜的颈动脉里。

    喷薄的血柱,在烛光下迸发出了无数飞溅的黑影;礼包眼睛一眯,已经被“啪”地打了一脸的血迹,又顺着皮肤滑了下来,半边外套已经被染透了。他闭着眼睛,手里的刀不但没有抽出来,反而再次向深处捅了进去——当萝卜的身体像条离水的鱼一样彻底停止了抽搐时,他才轻轻地松开了手。

    黑色的刀柄从他的脖子里探了出来。季山青往后退了一步,那具沉重的尸体失去了支撑,顿时“咕咚”一下子摔在了地板上——那一冲着天花板的双眼,还兀自瞪得圆圆的,迷茫和嘲笑仍然清晰地停留在萝卜脸上。

    在季山青的刀猛然插入萝卜的动脉里时,林三酒就低下头避开了目光;她用指节抵住了眉心,当听见血溅落在地板上时,终于深深地叹息了一句,明白了清久留的目的。

    这个男人,好像随时可以毫无负担地跨过那条线;当他想做一件事的时候,对于他来说,世界上就没有禁忌。

    清久留一眼也没看她,只是懒洋洋地朝季山青说了一句:“试试看。”

    季山青抹掉了血,忽然轻声叫了一声:“姐姐。”

    林三酒抬起头,发现礼包摊开的手掌上,正平躺着一张刚刚成形的签证——从她的角度看不清楚签证的内容,但是那张在烛火下泛着微光的卡片,正是一张签证没错。

    “是‘奥林匹克’,”季山青柔声地对她说道,轻手轻脚地靠近了,好像她是一只容易受惊的小动物:“……我的能力现在变了,变成了【次品签证官】。姐,我们可以一起前往下一个世界了,你也能继续保护大巫女了。”

    是了,礼包其实也杀过很多人——

    林三酒张着嘴望着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在她沉默的时候,清久留将烟夹在了手里,忽然笑着开了口:“……松了一口气吧?”

    林三酒霍然一惊,抬起头盯住了他。

    “别这样看着我,我没有别的意思。”

    清久留转过目光没有看她,就像是知道林三酒此时的感觉一样——当一个人内心最深处、隐秘得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情绪忽然暴露在了天光下时,那种如同没有穿衣服的羞耻感,是最不欢迎有观众的。

    望着另一面的墙壁,清久留轻轻张开嘴,虚幻得像梦一样的白色烟雾缭绕着他的唇齿,让他看起来好像如处云间。

    “你是一个好人,你有良知,有原则。”他嗓音轻柔地说道,一字字都清清楚楚地传进了林三酒耳朵里。“……每一次当我听人说,谁谁谁没有别的优点、但是很善良的时候,我就想笑。碌碌无为地生活在文明社会里,没有机会也没有胆量去犯法的人们,每一个都他妈觉得自己很善良,是个好人——好人突然成了这个世界上最廉价的夸奖。坦白说,我还很想吐。”

    林三酒呼吸微微地急促了起来。

    “而你,你不一样。我从没有见过在末日降临后,经历了这么多世界,仍然像你一样……”清久留说到这儿,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了;顿了顿,他才继续说道:“……你让我想起了中世纪的骑士,即使身在黑暗中,也在向着光明前行。”

    “我算什么——”林三酒说不出好人两个字,自嘲地笑了一声,抹了一把脸:“正如你所说,我……我看见他死了,我竟然松了一口气。”

    “因为你还是一个人,这情有可原。”清久留转过头,眯起了一双眼睛。“做一个坚守原则的人,是一个远比你所意识到的还要沉重的负担。”

    “跟你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我发现你只会在反击或者不得已的情况下杀人,”清久留说到这儿笑了笑,“老实说,这一点我很佩服。但是杀掉萝卜,是我的做事风格——我杀了他,我感到很高兴,跟你没有什么关系。”

    “你这么说,只是为了让我觉得好过而已,”林三酒苦笑着接话道,“坏事都让你们去做了——”

    “你闭嘴。”清久留忽然将烟头朝她扔了过去,一点火光在昏暗的半空中划了一个抛物线,落在血泊里熄灭了。

    他忽然站起了身——刚才还懒洋洋地倚着桌子,现在他似乎终于被林三酒给磨没了耐心;大踏步地走了过来,抱着胳膊站在了林三酒面前。礼包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居然没说话。

    “你只是一个凡人。原则不是那么好坚守的。”

    “承认你的局限,承认你这一次做不到,接受这个事实。以后你要怎么样对待这个事实,是你的事;但记住一点,你只是一个凡人,你只能尽量把好人当得久一点儿,因为这个太难了。”

    非常奇妙地,林三酒感觉到从她体内深处慢慢泛起了一种松弛感,就像是有人将一个沉重的东西从她肩膀上卸了下来;又像是缓缓走了一池热水里。伴随着这一种近乎解脱般的放松,一股深深的疲惫也包裹住了她。

    她又何尝不知道为了利益随心所欲更加痛快?所以她深怕自己一旦开了一个头,受了诱惑,就会再也收不住下滑的趋势——伴随着这个念头而来的,是林三酒不知不觉间日益对自己越发苛刻起来的要求;好像身处在末日里越久,反而越不敢放开手脚了。

    林三酒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地上的尸体,脑海中仿佛纷纷杂杂地闪过去了无数念头,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过了几分钟,她看了看身旁默不作声的两人。

    “……我们杀了他,怎么跟司陆他们交代?”她吐了一口气,再度抬起眼睛的时候,往常清亮的琥珀色在火光里看起来近乎纯黑。“我们不可能把礼包供出去。”

    “已经死了四个签证官了,再多死一个也没什么。”季山青轻轻笑着说道——似乎他也松了一口气似的。当然,对于他来说,人类的死亡其实并不太重要:“我们可以这就发信,告诉他们别来了。”

    “等一下,”清久留忽然摆了摆手,“……你们忘了,被那个神秘杀手杀死的签证官,都还有另一个特点。”

    林三酒才刚刚经历了心情上的大起大落,一时还没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怔怔地看着他;眼看着二人转身走到了尸体旁边,她也随即想起来了。

    ……每一个死去的签证官,都被洗劫一空了。

    “你如果非要发扬风格,什么都不想拿,我也不反对——”清久留抓着尸体的脚腕,头下脚上地将死去的萝卜一顿甩:“虽然我个人觉得这样毫无意义——反正人都死了,还不如废物利用一下。噢,真的不想要啊?”

    他收回了目光,忽然一甩手,将刚刚找出来的【军用压缩热量】给扔在了餐桌上:“好,那你到饿死也别吃啊。”

    清久留明明知道她已经饿了很长时间了。

    林三酒捂着脸,简直不知道该说他些什么才好;过了半晌,她才嘶哑着声音骂了一句,一把抢过了桌上的【军用压缩热量】:“你简直是恶魔!”

    “一个小时三千美金的心理咨询费用,可不是白花的。”清久留懒洋洋地应了一声,身子正好挡住了林三酒投向尸体的视线。

    当一块1200KJ的无形热量被拍进了林三酒的皮肤里时,她听着那一声拍击声,忽然低下了眼睛。

    虽然这热量实在不多,但仍然为她的身体注入了一股奇异暖流——仿佛器官也受到了滋润,林三酒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精力正在一点一点地旺盛起来。

    之前被萝卜拿走、还没有解除卡片化的那两张【糟糕!钱包不见了】和【未完成的画】,很快就被二人翻了出来,放在了桌子上;压缩热量和小垃圾桶都是萝卜曾经掏出来还没放回去的,因此马上就被找着了——但是他大部分的东西似乎藏在了某种收纳道具里,两个人找了半天,才发现原来是他的裤子有问题。

    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顺着他的裤缝滑一下,就会瞬地滑入了裤缝中消失不见——整条裤子,就是一个收纳道具!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想穿他的裤子,”季山青皱起了脸,“裤子都臭了。”

    “我也不要,”清久留下了个结论,“他的腿太短了。”

    林三酒抿着嘴巴坐在一旁不吭声——变化来得太快,她还得消化消化。

    “咦?”

    礼包忽然发出的一声惊呼,惊得林三酒一跳,忙问道:“怎么了?”

    坐在地上的两个人一起转过了头,眼睛亮亮的。

    “他身上东西好多……”

    (真的,我给你们跪了,我明明白白写了群嘲二字,为啥你们还一副我终于失贞了的样子?)

    (谢谢神游的面瘫和▃LuanYu▂的和氏璧,感激你们的支持,好像不止一次啦?还要谢谢桥汉、十洲风云、吃枣少女LLL、大巫女舔zu同好会(什么鬼)的打赏,以及大家的月票鼓励!)

    (男主来了,男主走了,大家债见。)(未完待续。)

497 身家丰厚

    “……老实说,我现在有点儿明白为什么会有人猎杀签证官了。”

    季山青说完了这句话,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把他从裤子里找出来最后一件东西也摆在了餐桌上——原本足以容纳六个人吃饭的餐桌,现在已经被占满了一半。

    有一两只蜡烛已经烧完了,桌上只剩下几支短短的蜡烛,还在单薄地支撑起幽暗的光幕;在它们盈盈的火光下,桌上琳琅满目的各式物品,正泛着幽幽的微光。

    林三酒没有参与,始终一声不吭地坐在后头,看着二人一件一件地往外拿东西——她原本还尽力板起了一张脸,但此刻也终于坚持不住了,露出了毫无掩饰的惊讶。

    “我早就听说过签证官身家丰厚,没想到这么丰厚啊……”

    季山青和清久留也在桌边坐下了,烛火将几个人的脸映得一片橘红;除了他们的脸以外,一切都消弭在了黑暗里,包括不远处的那具尸体。

    ——此时的桌子上,整整摆了十一件东西。

    11件,听起来好像不多;如果说一张签证换一个东西的话,那么签证官们每到一个新世界,手上都应该能增加几十件才对——即使荤食天地情况特殊。

    不过这样一来,只需走过几个世界,积攒的东西就已经太多了,谁也没法把这么多东西的用途名称都记住;所以在签证官之间流行的办法,是在返回中心十二界的时候,就将手头上大部分用不着的特殊物品都处理掉。

    像林三酒这样的“土包子”并不知道,在中心十二界常驻,是非常花钱、而且是持续花钱的一件事。

    按理来说,签证官们完全有能力一辈子不出中心十二界,但他们仍然得不断去外面的世界转转;不光是为了扩展签证种类,也是为了能够换回更多的物资——十二界里签证官太多,一张签证,尤其是数量最大的普通签证,压根就卖不上什么好价钱。

    ……也就是说,此时摆在餐桌上的,都是萝卜精心挑选后所留下的最好的东西。

    左手边第一件是一个足有半个人高的漆绿鸟笼——说它是一件并不太公平,因为这个实木雕花、做工精细的鸟笼里,此时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杂物。不管签证官的地位多么超脱,萝卜总还是要穿衣吃饭的,显然他就干脆把一些不得不带的东西都塞进了鸟笼里,把它当成了一个旅行箱。

    “你还不快点动起来,还愣着干什么,”清久留冲林三酒抬了抬下巴,顺手从瓶子里吸了一口酒,享受得眼睛都眯了起来:“……都等着看你的卡片介绍呢。”

    林三酒瞥了他一眼,刚要张口说点什么,清久留就打断了她。

    “好好好,我们都知道你这一次跟我们同流合污了,真他妈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你快点把它卡片化。”

    想说的话都被憋了回去,林三酒哭笑不得地吐了一口气——明明是她挣扎矛盾了半天的一个问题,却被清久留三言两语给消解得一干二净;要是再推拒下去,大概连她自己也要觉得矫情了。

    她顿了顿,终于还是一声没吭地伸手在鸟笼上一抹,桌上就多出了一张卡片。

    【金丝雀的复仇】

    去你妈的,你个大傻X总算是死啦!

    末日一来,某一个被养起来的“金丝雀”就在心里爆发出了一声痛快的欢呼。她美貌年轻的岁月,都被扭曲成了一段被金钱所禁锢、再也体会不到正常情感的时光;为此她怨恨着一切——她怨恨用尽办法不让她独立的那个男人,抵触那个被称为正房的女人,憎恶他们的孩子,被自己的过去折磨,恐惧自己的未来,又嘲笑着所谓的爱情……如今末日来了,一切都玉石俱焚,但她的种种恐慌和仇恨,却具象出了这一只巨大的鸟笼。

    目标对象:年纪在36岁以上、70岁以下的男性和女性,10岁以下的儿童,和任何年纪的情侣。

    实施方法:在目标对象面前将鸟笼拿出来,打开门。

    效果:只要符合条件,看见这个鸟笼的人就会一脸茫然地走进鸟笼里去,蜷缩成一团,被禁锢起来。不过最长也只能将人关起来十天,毕竟没有人能做一辈子的金丝雀——十天一到,不管怎么样里面的人都会被释放出来。

    注意:除了不能将鸟笼里的人杀掉之外,能做什么事,都要靠鸟笼主人慢慢发掘试验。本品还可以与其他特殊物品的效果叠加。

    PS:使用时要提防对手有相克的特殊物品或能力。

    “这……”季山青眨了眨眼睛,兀自有些不敢相信。“要是在对战不敌的时候突然拿出这个来……这完全是保命的东西啊。”

    “幸亏咱们都不符合条件,”清久留啧啧地感叹道。

    也许对签证官出手的人太少了,符合条件的更少,所以萝卜似乎不怎么用它;此时笼子里塞满了换洗衣物、干粮、清水、药品之类以后总用得上的杂物。

    “快看看第二件,”礼包也兴奋了起来,将那把牙刷推给了林三酒。

    结果真的只是一把牙刷而已。

    “有病啊,”清久留骂了一声,一把就将牙刷扔了出去,“为什么不放鸟笼里!”

    “大概因为放不下了,”礼包拿起了第三件,“这个一定是特殊物品。”

    如果不是特殊物品的话,没有人会带着一个塑料做的、巴掌大的英文字母到处走——林三酒举起那个红色的“e”,看了半天也想不出来这会是个什么东西,带着疑惑将它卡片化了。

    当他们看清楚卡片字样的那一刻,几个人猛地同时站了起来,甚至差点把椅子都给推翻了——

    【eBay】

    没错,你没看错,就是你心里想的那个eBay。

    只是一个区区的世界末日,怎么能阻挡伟大资本家的前进步伐?就算人类灭亡,今天的eBay也依旧顽强地活了下来;它化身成为许许多多个红色的塑料字母,散落在各个世界里。凡是持有本字母的进化者,就是eBay的用户,可以通过本字母而进行各种交易。

    使用方法:本字母在第一次被激活使用时,会产生一个代号;即使字母持有人改变了,这个代号也是不变的,所有持有人都将使用这个代号进行交易。

    将字母放在手心里握住,由字母产生的信息将以生物电的方式流入用户大脑,形成交易画面——具体的科技问题就含糊过去吧。用户可以上传交易物品,也可以浏览、搜索其他用户的商品信息与购买条件。

    那么在买下某件商品后,要如何拿到手呢?

    这真是一个不解之谜。

    出于某种未知的标准,eBay的页面上会把那些“死心吧到不了你手上”的东西以灰色标示出来;这些东西,用户自然是无法购买的。

    而对于能够购买的东西,用户有两个选择:一是选择“同世界交易”,只有当买卖双方都处于同一世界时才能成立;二是选择“向eBay支付运费”。在交纳了足够的运费之后,你购买的东西就会“波”地一声从天空里、或者别的什么地方掉出来——不要问它是怎么来的,这是商业机密。卖东西也是一样的道理。

    卡片信息其实写得并不详尽,短短几段话很快就看完了;但是凑在一起的三个脑袋仍然像是凝固了一样地停在半空中,半晌也没有人说话。当几人终于反应了过来的时候,林三酒立刻紧紧握住了红色的塑料“e”,在另二人兴奋且茫然的目光里,闭上了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工夫,她才终于再次睁开了眼,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怎么样?”清久留探过头,一脸着急:“你看见什么了?怎么不说话?”

    此时林三酒脸上的表情,就像是一个小孩儿第一次踏足糖果工厂——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犹豫了几秒,她终于还是一把推过去了塑料字母:“还是你们自己看看吧。”

    另两个人彼此对视了一眼。

    ——在猜拳赢了清久留以后,礼包一把抓过了塑料字母,握在了拳头里。

    这件特殊物品显然对种族没有要求,几乎是他才一闭上眼睛,原本漆黑一片的视野里,就盈盈地亮起了一个光幕似的图像。

    除了那个大大的“eBay”字样之外,第一个吸引到了他目光的,是像片头一样浮出来的两行字。

    “eBay字母数量:10927个。”

    “目前用户数量:149个。”

    这也就是说,在末日世界里一共有上万个塑料字母——然而找到、并且拥有塑料字母的人,一共却只有149个。礼包在心里咕哝了一声“才这么点”,就转开了目光——随着他的动作,页面轻轻地滑动了一下,仿佛有感应似的,将第二页上的两行字展示在了他的眼前。

    “可交易物品总数:203件。”

    “当前用户可交易物品:37件。”

    ……接下来,就是37件物品的列表了。

    一件又一件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物品,随着礼包目光流转,而不断从他面前滑动过去;在他一岁半的生命里,他第一次发掘出了自己的一个爱好——

    网购。

    (谢谢仿宋人笔意、花夏眠、蛋挞、得摇银醋且摇银、桥汉、素带影凝等大家的打赏,以及米锐锐、斋藤若木、Camille咩、小久不吃鱼等大家的月票!因为要写在正文里,所以不敢多写。给没看见防盗章的同学说一声,我正在着手修文,目前进度已经到了六十章;等我全部修完的时候,会统一把旧章节全部替换掉。到时你们想重刷的话也可以看看,因为我会改掉不少不喜欢的情节……)

498 关于礼包……

    被一连叫了好几次之后,季山青才终于恋恋不舍地从eBay里退出来了。

    吐了一口气,礼包的一双眼睛晶亮晶亮的,润泽白净的皮肤上也泛起了红潮;他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情,朝另外两人感叹了一声:“……上面这么多东西,都可以随便买?天啊……”

    “那都是要拿东西换的——你看见什么了?”林三酒头也不抬地问了一句,在清久留也抓过了塑料字母的时候,她伸手碰了一下桌上的第四件物品,将它转化成了卡片。

    “可多了!”礼包一脸着迷地说道,“挂出什么的都有,我看见了签证、营养液、运输工具,还有一个叫什么神油的东西……我才刚看了二十多样,为什么不让我看了?”

    “……咱们先把眼下这些整理完,再让你逛。”林三酒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说道——简直就像她才是杀人越货的主谋似的,真正的两个始作俑者,反而早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摆在眼前、不花钱的东西,礼包反而不那么兴奋了。

    “整就整嘛,”他咂咂嘴,看了一眼身边的清久留——后者紧握着字母,此时正闭着眼睛,眼珠在不断地轻微颤动着——礼包叹了口气:“这个又是什么东西?”

    第四件东西,要不是有了卡片说明的话,只怕他们猜到天亮也猜不明白这玩意儿应该怎么用——因为这个东西实际上,就是一小把沙子和碎石头而已。

    说实话,萝卜精挑细选留下来的东西,一件比一件不起眼;这么看起来,说不定那一把牙刷也只是留在这儿混淆视听的。

    【山移愚公】

    我告诉你,我们家祖祖辈辈的山,都是在这儿生活的;我们老老实实地活着,不但不惹是生非,还经常给大家提供木材和野味。我做错什么啦,就要被移走?

    愚公以为找来了神仙,就能把我连根拔起了,呸!

    大不了豁出去了,我看见他的时候就下泥石流!看看咱们谁先被砸跑。

    使用方法:将这一小把沙土碎石往前一扔就行——它们不会散开,仍然会以同样的形态落在地上;事后只要再捡起来就好了。

    目前剩余可使用次数为:3/10次。

    道具效果:扭转、改变已成定局的事实一次。

    注意事项:只有当每一个参与人都清楚地认识到眼下的情况“已成定局,再没有可改变的余地了”的时候,扔出本道具才会起效。具体效果视具体事件而定,当你觉得效果不合心意的时候,也不能向这一座可怜的山抱怨。

    “真厉害,”礼包称赞了一句,忽然又皱起了眉:“……但是要在每一个参与者头脑中都达成同一个共识,要达到这个条件也不容易。”

    林三酒点了点头,目光转向了下一件。

    她盯着第五样特殊物品,眼睛转了好一会儿,才犹豫地伸出了手——因为她实在有些不确定这个到底是不是特殊物品。

    “就是它——姐姐没拿错。”

    “是个……蜡烛?”林三酒就着昏暗的火光看了看,皱起了眉头:“而且……这蜡烛怎么看着跟其他几支一模一样?”

    ——说起来,第五件物品和桌上正在燃烧的普通蜡烛,看起来还真没有什么差别;都是尺把长、通体雪白,最平常的老样式。

    【真相之蜡】

    从这支蜡烛上燃起来的火光,具有穿透一切黑暗、褪去所有伪装的能力。点亮它以后,在它的烛光范围之内,所有假象都没有了生存的余地。

    使用方法:用火点燃蜡烛芯。如果周围环境黑暗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道具效果:被光芒一照,就会露出真本色。虽然它不能识别一个人口中的谎言,但是除此之外,凡是肉眼可见的伪装,都会在烛光下消失殆尽。

    注意事项:这是一根很怕寂寞的蜡烛。如果不把它和其他普通蜡烛放在一起的话,那么它的使用寿命就会越来越短——本来可以亮好几个小时的蜡烛,在孤单地度过了几天以后,说不定就只能亮十来分钟了。

    目前蜡烛剩余时长:1小时01分钟。

    “怪不得萝卜有这么多蜡烛,”礼包恍然大悟道,“咱们桌上的蜡烛也是他拿给我的——”

    林三酒没说话,只低下了头,捏着卡片;她正在等着这个名字快一些从空气中消失。“是萝卜拿出蜡烛来照亮的”这个细节,不知怎么像针一样扎了她一下。

    ……就算再怎么不讨人喜欢也好,萝卜终究与她无冤无仇。

    正巧在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清久留是不是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刚刚放下了【eBay】;他抬起一双因醉意而水光潋滟的眼睛,顺手将塑料字母扔回了她手里——说来也怪,他明明一言未发,但是当林三酒“啪”地一下握住了塑料字母的时候,心里却莫名地松了松。

    “才整理了这么几件?”

    清久留抿着嘴唇,表情说不上来有哪里异样。

    他的目光从身边的礼包身上划了过去,往嘴里叼了根烟;随即低下头去,“咔嚓”“咔嚓”地打着火机——他问话的时候,既没有看桌上的东西,也避开了林三酒的眼睛,叫她不由微微地皱了皱眉。

    “怎么了?”林三酒立刻问了一句。

    清久留并没有如她所想的那样,回答“没什么”。

    他沉默着轻轻歪过头,眼睛里钻石似的光芒却亮得叫人心惊——当林三酒再次忍不住催促了一句时,清久留看了看两个人,挑起一边嘴角,轻轻用指节敲了敲桌面:“……先把东西整理出来。我有个消息要告诉你们,正好无论如何也是需要这些玩意儿的。”

    林三酒和季山青都不由坐直了身体,彼此都有些莫名;交换了一个眼神,林三酒干脆一口气将剩下的六件东西都卡片化了。这六件东西之中,只有一半是特殊物品;另外三样,一个是来自兵工厂的通讯器材,一个是签证官协会的“纳费会员证明”,最后一个则是一把不知道是用来打开什么的钥匙。

    ……看见这一把钥匙的时候,林三酒才突然有了一种“剥夺了他人人生”的沉重感。

    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林三酒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尸体。明明是那么瘦弱的一个人,死了以后看起来却沉甸甸的,僵直地躺在那,没有了生命的痕迹。

    在心里轻轻说了一声“抱歉”,她转过了头,望向清久留:“说吧,你在eBay上看见什么了?”

    礼包一双眼睛也更亮了:“能买吗?贵吗?咱们要不要试试买一次?”

    清久留将下巴搭在了酒瓶上,似笑非笑地看了二人一眼:“这个东西嘛……是我在不能购买的灰色物品列表里看见的。”

    礼包登时拉下了脸。

    “但是我只要说了,你们两个——不,至少是你吧,一定会发疯了一样地想买下它的。”清久留的目光从礼包身上划了过去,笑着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那个东西的名字叫做——【子宫计划】。”

    礼包茫然地看着他。

    “我……我没有想要生孩子的打算啊。”

    “我知道你没有,”清久留显然是在卖关子,不紧不慢地说道:“那个东西的作用是,在物品内注入生命,使其真正成为一个人;当然了,只能作用于拟人的物件上,比如说娃娃啊、机器人啊——”

    “或者是一个人模样的礼包啦……”清久留慢吞吞地靠在了桌子上:“之类的。”

    (谢谢符梧桐涵、酸西瓜冰、唯我朱雀、海棠晕娇、仿宋人笔意、花夏眠、蛋挞、桥汉等大家的打赏,还有吃草少女、清爽翡翠、八宝妈妈、镜子v天平、柳尘雪、Camille咩等大家的月票~!我这就去继续修改旧章节了,目前前十章已经替换了,不过内容更改不多,只是删掉了一个设定……真正要人命的是绿洲啊……)(未完待续。)

499 拿个签证也是百转千回

    【子宫计划】的页面上信息很少。

    没有图片,也没有详细说明——事实上,页面上给出的所有物品简介,其实就是清久留转述的那一句话而已。这玩意儿的用途说起来也有些莫名其妙,所以尽管被浏览了两百多次,“喜欢”这个按键,却从来没有人按过。

    林三酒看了看那个冷冷清清的“喜欢”,念头一转,它旁边顿时多了一个小小的1。只是想了想,她的目光还是转回了毫无生机的“购买”二字上,试着确认了一下。

    眼前随之浮起了一个新页面。

    “不能购买:由于本物品与您相隔太远,因此不能立即进行购买,请在地点转移后重试。”林三酒将这行字念出了声。尽管她此时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礼包把头凑得近近的,热乎乎的呼吸喷在了她的耳朵上——在表面上,礼包确实和人没什么区别。

    季山青热切地问了一句:“地点转移?怎么回事?”

    “等等,我看看……啊,这里有物主留下来的信息。”林三酒仔细看了看这一个叫做“蹦蹦跳跳小芝麻”的ID,随后念道:“……这个人现在身处的世界叫做‘无尽隧道’,在92天以后她要去的世界是……‘碧落黄泉’。咦,这好像是中心十二界之一啊?看来只有到她所在的地方去才行了。”

    “能拿到去中心十二界的签证,这个小芝麻也不简单。”礼包皱着眉头自言自语了一句,见林三酒从【eBay】中退了出来,随即问道:“【子宫计划】贵不贵?”

    “她没有开出价格,只是在页面上写着,想交换一件战斗向的特殊物品。”林三酒回答道,“……其实仔细想想,这个【子宫计划】除了对我们有用,其他人都用不着嘛。她开不上价,也挺合理。”

    跟人偶师那种绝对操控不一样,【子宫计划】只能将人形物品变成人而已;至于成了人以后会不会离开你、甚至反手一刀,那可都是说不准的事儿——从某种角度来说,简直是毫无存在必要的一个东西,怪不得会被拿出来卖。

    “那……姐,你怎么看?”季山青眼睛亮闪闪的,“咱们买吗?”

    虽然这是一个疑问句,但他一张脸上已经写满了“买吧买吧买吧”。

    “可以试试。”林三酒想了想,下了结论。“虽然你身为礼包有礼包的好处,但是咱们买下这个东西,就等于多了一重保险。”

    主意一定,季山青立刻就发动了【次品签证官】,打算给三个人都开一张前往“碧落黄泉”的签证;林三酒这么半天再没听见清久留的声音,疑惑之下转头一瞧,发现这家伙居然已经睡着了。

    想来也是——连刚才杀人的时候,清久留都没有放下过酒瓶子;这么一会儿他已经一连喝空了好几瓶威士忌了——如今只是昏睡了过去,而没有酒精中毒,还真是天赋异禀。

    推了几下,没推醒;林三酒不得不在他脸上“啪啪”地打了几下,警惕性低得惊人的清久留,这才好不容易睁开了眼。

    林三酒立刻将纸鹤塞给了他:“醒了?你趁早告诉司陆他们一声,让他们不用来了……我担心他们万一来了,发现尸体不对,到时真就说不清了。”

    “你自己发嘛,你又不是不会说话。”清久留看起来好像被人抽掉了骨头,又软又懒地推托了一句:“……我好困的。”

    “你不是影帝吗?正好专业对口。”林三酒早就习惯了他的惫懒性子,丝毫不为所动,硬是盯着他发出了一条声情并茂、极具说服力的消息——直到那只纸鹤扑棱棱地消失在了黑暗的夜空里以后,她才继续说道:“礼包正在给咱们开签证,等到了下一个世界……”

    她才刚刚说到这儿,只听背后的季山青忽然“啊”了一声——林三酒迅速转过头,只见礼包坐在烛光下,嘴巴张着,一张脸上的无措之色,被火光渲染得明暗交加。

    “怎么了?”

    “我……”礼包顿了顿,好像接下来要说的话十分艰难。过了几秒,他才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能开的签证,都是单张的。”

    “什么?”

    林三酒腾地跳了起来——她几步冲过去,抓起了刚才礼包开出来以后放在桌上的签证;一张一张地飞快浏览过去,她发现居然真的没有一张重样的。

    “怎么会这样?”

    “我身上的能力只能融合,不能替换,所以就算一连杀了两个签证官,也还是‘次品签证官’。”礼包沮丧得眉毛都塌了下来,不肯抬眼睛:“……我本来还以为次品是指开出的签证不够好,但是没有想到,每一个目的地只能开出一张签证。”

    好像是感觉到了林三酒想问什么,礼包先一步叹了一口长气:“而且,我总共能开的签证也不多……除了有一张签证好像是低等级世界的,剩下的这几个,”他说到这儿,毫不珍惜地戳了戳桌子上的签证:“什么奥林匹克、庞贝城……天知道都是什么鬼世界,我也不知道它们的分级。”

    林三酒这么低头一数,随即发现礼包能开出来的,一共也才不过七八张签证而已;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每一张签证都空白不记名,谁拿去都能用。

    “连一张中心十二界的也没有吗?”

    “没有。”礼包很不高兴地说。

    在一旁醉意朦胧的清久留似乎也听出情况不对了,忽然一声不吭地挪了过来,将下巴搭在了桌面上,看着好像一只狗。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林三酒犯愁了,“现在我们一是得去碧落黄泉买【子宫计划】,另一个是要带上大巫女和——”她看了一眼清久留,顿了顿,这才继续说:“……清久留。所以说来说去,咱们还是得找签证官?”

    “你这个停顿有点伤感情。”清久留含混地抱怨了一句。

    “那倒不至于,”礼包疲倦地揉了揉脸,将一双眼睛扯得细长:“咱们还可以上【eBay】看看……我刚才在物品列表里看见有人卖签证,说不定能买到前往碧落黄泉的签证呢。”

    现在好像也只有这个办法了——林三酒重重地揉了揉太阳穴,随即伸手将桌上红色的塑料字母e拿了过来;才刚刚握在手里,她突然又睁开了眼睛。

    “怎么了?”礼包问道。

    “你先去把低等级的那张签证放在大巫女身上,”林三酒嘱咐道,“……咱们谁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传送,还是稳妥一点儿的好。”

    礼包应了一声,抓起那张前往“夹心饼干”世界的签证就走了。

    季山青一走,空气里顿时只剩下了蜡烛芯隐隐的噼啪声。窗外的夜更幽深了,好像这栋房子只是浮在了一片黑暗里。林三酒再一次拿起了塑料字母,闭上了眼睛。

    eBay的光幕才刚刚在她眼前亮起来,只听身边的清久留忽然“诶”了一声,随即椅子一响,好像他站起了身——林三酒立刻睁开了眼,一句“怎么了”还没问出口,立刻也呆了一呆。

    一个白色的影子,正从窗户里“嗡嗡”地钻了进来。

    “奇怪,咱们才刚把纸鹤放出去啊,”清久留带着几分惊讶地伸出手指,让那只小小的纸鹤扑扇着翅膀落了下来,“……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对于这个问题,他们很快就从司陆的口中听到了答案。

    “……我们找到了一艘船,这段时间走的是海路,所以速度很快;现在我们已经上岸了。再走几个小时,就能到你们所在的位置了。”司陆的声音听起来很严肃,“……签证官的尸体放在那不要动,等我们过来看看。”

    他只录了几句话,很快就放完了;消息一结束,房间里顿时又陷入了一团寂静。

    礼包这时推着大巫女走进了厅里,正好也听见了一个尾巴;他顿住了脚,几个人互相看了看,彼此的面色都沉了下去。

    “再放一次。”林三酒盯着那只纸鹤,轻轻说道。

    清久留又将司陆的信息放了一次。

    没错,他们没有听错——

    在司陆录制的信息里,一道悠悠的口哨声隐隐透了出来,仿佛正飘绕在他身后远远的地方。

    (发现水域给了我一个璧,谢谢!正好撞在了请假条上,我有点儿尴尬……谢谢神游的面瘫、木子、十洲风云、汉身下的桥、蛋挞、关山月等大家的打赏,以及石出令羽、丫丫21、吃枣少女、何其无辜、信念等大家的月票!不好意思写太长,感受一下我的心意……)(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911/ 第一时间欣赏末日乐园最新章节! 作者:须尾俱全所写的《末日乐园》为转载作品,末日乐园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末日乐园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末日乐园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末日乐园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末日乐园介绍:
关于末日乐园:
“我觉得……我男朋友好像想杀掉我。”
林三酒喃喃地对自己的好友这么说着。
怎么会呢,她心里暗暗嘲笑自己,多金帅气又温柔的男朋友,怎么可能会杀人啊。
不过她没有想到,前路上还有更大的危机在等着她。因为林三酒忽然发现,世界变成了一个滚烫的末日地狱。
---
文案嘛……将就看吧哦呵呵。本文是重口味无限末日,欢迎大家戳进来~~!
末日乐园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末日乐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末日乐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