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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它永无止境全文阅读

作者:柯遥42     为什么它永无止境txt下载     为什么它永无止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 169 章 葬礼

    维克多利娅接过维尔福手里的书,她信手翻了几页,最后停在了扉页。

    “即便这些相纸确实是来自刺杀者的死亡预告,”她抬头看向维尔福,“似乎也不能确定它们就是寄给你的?相纸上什么画面都没有,这本书又是你赠给子爵的礼物——”

    “……不,是给我的。”维尔福陷在沙发里,他不断咬着嘴唇,有些煎熬地闭上了眼睛,“我明白……”

    “你明白什么?”

    “抱歉。”维尔福深吸了一口气,起身站了起来,“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

    下午,死亡预告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庄园。

    维尔福把自己关进了卧室,除了阿尔薇拉谁也不见。维克多利娅等人商议着接下来的应对办法,赫斯塔作为非战斗水银针独自待命。

    一整天,索菲一个人坐在偌大的厅堂中,她想做些什么,但又不知该做什么好,时间就在这犹豫与焦虑中虚度过去,直到傍晚时阿尔薇拉从卧室出来。

    她立刻站起身,“姑妈。”

    阿尔薇拉笑了笑,她脸上的憔悴立刻被索菲看在眼里。

    索菲刚想说些什么,见阿尔薇拉已经向不远处的管家挥手,便又沉默下来。

    阿尔薇拉低声吩咐了什么,管家连连点头,很快转身离去,索菲就在这时走近,“您还好吗?”

    “不是很好,但也不差。”阿尔薇拉嘴角微提,“上楼去看看你姑父吧,我想他现在很需要你们的陪伴。”

    “……要不要把乔伊接过来?”

    “我刚刚已经和管家说过了。”阿尔薇拉答道,“你去吧。”

    “那您——”

    “我出去走走,”阿尔薇拉温声道,“在屋子里闷了一下午,我去透透气。”

    索菲站在原,她有千言万语,但只能目送阿尔薇拉离去。

    同样望着这一幕的还有站在二楼的赫斯塔,当阿尔薇拉消失在玄关,她也消失在走廊的阴影中。

    ……

    “什么?提前举办葬礼?”维克多利娅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们这是在干什么……我怎么又看不懂了。”

    “既然已经知道十二天以后刺杀者会来,而且之前每一次刺杀者都成功了,那就提前准备葬礼,在活着的时候向自己的亲友告别,”司雷解释道,“我猜应该是这个意思。”

    维克多利娅笑了一声——维尔福心态够好的。

    “葬礼是什么时候?”

    “好像说不专门办,只是会向所有朋友发吊唁请帖,愿意来的在五日内赶来谭伊见最后一面,”司雷回忆了片刻,“我看今晚阿尔薇拉还托管家发了急信,请律师明天到庄园里来,她和维尔福两人下午重新捋了一遍遗嘱,发现有些细节还没有交代请——应该是已经在以必死的心态准备了。”

    司雷望向维克多利娅有些微妙的表情,“你怎么了?”

    “没怎么……”维克多利娅挑眉,“就是忽然觉得有点……生气?”

    “我觉得我们最好再权衡一下这件事,”司雷轻声道,“真要举行这个葬礼,不管是在唐格拉尔的庄园,还是回维尔福的公爵府邸,都会在短时间内带来大量访客,而且这种事一定会引来舆论——”

    “办吧。”

    “啊?”

    “让他办。”维克多利娅重复道,“万一最后他真死了呢?”

    “……”司雷一脸疑惑,“你刚才说有点生气,我以为你是在气维尔福不相信你们水银针的能力?”

    “那确实是生气,但怎么办呢,里希和施密特两个人确实是没保住啊,没理由人家这时候还要一味相信水银针能从刺杀者手里救下他……”维克多利娅撑着脑袋,“说不定真的救不下来?”

    “维克多利娅!”司雷恼火地站起身,“你到底在说什么?你听听你自己都说了什么?这是你作为负责人应该说的话吗?”

    这争执的声音从一楼会议室传到客厅,尽管内容是模糊的,但仍能感觉到司雷激烈的语气,恩黛和佐伊同时皱起了眉。

    今夜的庄园比任何时候都要安静,原本为了王后节而来庄园作客的客人们,因为昨天的罗杰案被警察们依次喊去问话,回来之后他们待在各自的住所不再出门,不少人已经决定明后天离开。

    再加上维尔福与唐格拉尔两人今晚都没有露面,整座房子忽然透出些许清冷之气。

    二楼忽然传来脚步声,两人抬头,见是赫斯塔下楼。

    “我屋里的水壶坏了,我下来找点水喝。”赫斯塔轻声道,“今晚你们值夜吗?”

    “嗯。”佐伊点了点头,她顺手把茶几上的水壶推向了赫斯塔的方向,“喝这个。”

    “谢谢。”

    远处的会议室又传来几句激烈争吵,然后又很快消弭。

    “刚才是司雷警官的声音?”

    “应该是。”恩黛点头,“她傍晚好像和阿尔薇拉聊了很久,这会儿在和维克多利娅传达意见呢。”

    “阿尔薇拉从房间里出来了?”赫斯塔问。

    “嗯,出来了,”恩黛答道,“她好像一个人去花园里哭了很久吧,结果被迦尔文发现了,他不知道怎么办就找了司雷过去看看。”

    “你觉不觉得维克多利娅今天有点奇怪?”佐伊突然看向恩黛。

    “有……一点?”

    “只有一点吗?”佐伊颦眉,“当初阿维纳什他们消极作战的时候,维克多利娅发了多大的火?但你看下午她给我们布置任务时的那个态度,完全就和阿维纳什一个德性——”

    “你别这么说,也许她是有些倦怠了?”恩黛抬起双手,仿佛要按下佐伊身上陡然窜起的火苗,“毕竟我们之前一直失败——”

    “什么一直失败?里希是自己找死,施密特是被阿维纳什坑了,最后两个人从地下基地被人劫走完全是内部出了内鬼——这里哪一步是我们的‘失败’?我们一来就发现了刺杀者能掌握我们的坐标,还据此设计了周密的围剿计划,金乌宫那次行动但凡没有遇到太阳风,我们也不至于让刺杀者就那么跑了!”

    “佐伊……”

    “我是想不明白上面为什么突然就想招安了!”佐伊怒道,“一个仗着自己有些本事就在宜居地里胡作非为的人就算成了水银针又怎么样?这种人真的能成为我们的同伴?为什么不能坚定作战,半路搞这种招安把戏除了打乱我们的正常作战节奏还有什么价值?”

    这一番话说完,她看了看赫斯塔,“……抱歉,我不是针对你。”

第 170 章 威胁

    “我明白。”赫斯塔轻声道。

    她又一次望向会议室的方向,此刻维克多利娅仍在那儿和司雷争执着什么。

    回想起昨晚与维克多利娅的对话,赫斯塔再次感到警觉,尽管她对维克多利娅的了解并不深,一时间也难以解析这些变化究竟意味着什么,但某种狩猎的直觉忽然浮现,提醒她注意留心。

    ……

    次日下午,在别墅西侧的小花园里,一个临时的礼拜堂搭建起来。

    绿色的藤萝绕满钢筋支架,将这个半露天的临时建筑装点得像荒野里久无人至的神庙。项目的供应商是维尔福的老朋友,在了解事情原委之后,立刻投以最大的精力帮助昔日旧友达成心愿。

    第一批吊唁请帖在晨间送出,下午就有人到访。人们穿着黑色的西装或长裙,每一个人在见到维尔福以后都流下了眼泪,有些人指天痛骂刺杀者,情到激动处甚至当场昏厥,不得不搬去通风处抢救。

    赫斯塔一直在不远处看着——毕竟她从维克多利娅那边令到的新命令仍是做一个闲人。在冬日略显荒芜的秃草地上,她就那么漫无目的地围着礼拜堂散步,她看着这些人来了又走,看着他们面对维尔福时悲痛欲绝的脸和背身离去时迅速恢复的冷漠表情,强烈的厌恶和快感同时从她心底浮升。

    按照日程安排,头六天,维尔福将在唐格拉尔的庄园举行他的私人葬礼,之后他会回到自己的私邸,真正进入水银针们密不透风的保护圈。

    到那时……

    “优莱卡,”一个声音从赫斯塔身侧传来,“我知道我现在可能不该来找你……”

    赫斯塔回头,见唐格拉尔神情萎靡地站在离自己几步远的地方。

    “怎么了?”赫斯塔问。

    “你到底……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带我走?”唐格拉尔控制着自己语气中的不忿,他努力压低着声音,说出口的话听起来如同猫狗的呜咽,“你前天晚上明明说今早就走——”

    “我明白你的心急,”赫斯塔轻声道,“但计划有变,罗杰先生也是为了你的安全。”

    “到底什么变了?”

    “谁能想到公爵会突然办葬礼呢,”赫斯塔席地而坐,她一手撑着膝盖,抬头看着唐格拉尔,“现在庄园里随时可能出现新的来客,非常不适合行动。”

    唐格拉尔的眉头几乎拧成了麻花,但还是沉默地点了点头,以示自己的理解。

    “那,那我们到底什么时候——”

    “子爵啊,”赫斯塔笑着打断了他,“把事情全权交给我,你服从就可以了。”

    见此刻赫斯塔是微笑着的,看起来似乎心情很好,唐格拉尔再次坚定意志,“但是——”

    “差不多可以了,”赫斯塔望向远处,“再讲下去我就烦了。”

    唐格拉尔微微睁大了眼睛,尽管他预先准备了很多抗辩甚至是威胁,但是当他看见赫斯塔的那双眼睛忽然浮起的凶光,他觉得自己的喉咙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

    “……好,好。那我……就等你们消息。”

    唐格拉尔迈步朝维尔福的礼拜堂走去。

    “子爵。”赫斯塔突然又喊住了他。

    唐格拉尔应声回头。

    “下次如果不是急事,不要再来找我。”赫斯塔的神情半是微笑,半是威胁,“你只要记住,保持现状,等我指令,明白吗?”

    “明白,明白。”

    唐格拉尔干笑了两声,立刻快步往维尔福的方向走了,这一路他莫名感到后背发凉,仿佛优莱卡的目光就一直贴在背上,可他没有勇气回头确认她是不是盯着自己看。

    这份惊悚之感直到踏入礼拜堂才得到缓解,唐格拉尔听见了近处的哭声,闻到了熟悉的香薰味道,四下的陈设与人群解除了他的惶恐,也使他终于敢于佯作不经意地回头。

    优莱卡已经不在刚才的地方了。

    他松了口气,一股被侮辱的恼火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冲上来。

    优莱卡这个人,真的值得信任么……

    她不会是挖了什么陷阱,就等着我往里跳吧?

    这个想法突如其来地闯进了脑海,让唐格拉尔冷不防地打了个哆嗦。

    但很快他就恢复了理智——优莱卡要真是有什么陷阱,怎么可能是这样一副目中无人的态度……她的傲慢恰恰说明她确实是在为罗杰办事,只不过这些水银针普遍没什么家教,所以行为上才恶劣了一些。

    这么一转念,唐格拉尔忽然感到踏实了许多。

    也是,何必自己吓自己,就踏实等着,要是最后优莱卡敢食言,他就把这些事情全都抖落给其他水银针,好叫她知道,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

    ……

    下午四点,庄园闭门谢客。维尔福和部分水银针回到别墅里,阿尔薇拉仍独自坐在礼拜堂,她遣散了所有仆从,一个人对着礼堂中央的十字架祷告。

    “夫人,天快黑了,这里很冷,你不回去吗?”

    阿尔薇拉侧目,迦尔文站在礼堂的入口。

    “不必管我,你先回吧。”

    “我从管家那儿要来了一张毯子。”迦尔文块步走到阿尔薇拉身旁,将一条旧绒毯挂在了木制长椅的椅背上,“如果你需要的话……”

    “谢谢。”

    “不客气,您不用担心,”迦尔文低声道,“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会尽我一切努力保护公爵的安全,即便是付出这条性命也在所不惜……请相信我。”

    这番莫名的剖白让阿尔薇拉再次睁开了眼睛,她有些意外地望向身后这个大个子,迦尔文也正望着她。

    “你……”阿尔薇拉犹豫着开口,“为什么……”

    “我从第一次见到您的时候,就感到您和我的妈妈很像。”迦尔文的声音很轻,“她也有这样金色的长发,可惜不管是我还是肖恩,都没能继承。”

    阿尔薇拉点了点头,“你母亲现在也在宜居地吗?”

    “她已经去世了,在赫克拉惨剧的时候。”

    “……抱歉。”

    “您不用抱歉啊,”迦尔文看着她,“那都是螯合病的缘故,并不是你造成的。”

第 171 章 剪影

    “螯合病……是那种患上以后,人的双手会变成螯钳的疾病吗?”

    “嗯。”

    阿尔薇拉的眉头因为诧异而微微耸起,“……这竟然不是传闻,是真的?”

    “嗯。”

    “……太可怜了。”她轻叹一声,“赫克拉荒原在什么地方?”

    “在第三区西边,离这里很远。”迦尔文轻声道,“不过那儿离第四区很近,

    就隔着一条父亲河。”

    “父亲河?”阿尔薇拉感到些许新奇,“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因为赫克拉荒原上的孩子要么是孤儿,要么就只有母亲吧。

    “小时候我常常背一些货品游过去,和对岸的人换一些东西,再拿回巷子里卖。

    “冬天河面会冻上,

    走起来更方便,

    不过人一多买卖就轮不到我,也拿不到好价钱。”

    阿尔薇拉点了点头,“我听说人患上螯合病以后会变得六亲不认,这也是真的吗?”

    迦尔文点了点头。

    “……即便是自己的孩子,也会伤害吗?”

    “也许吧,我也不知道,”迦尔文轻声道,“赫克拉惨剧发生的时候,我连螯合病是什么都没听过,等知道出了事,出城的路已经被封死了。当时大家说城外有已经变异的螯合物,出去也是死,不如在城里等救援……

    “我们躲在一个仓库后面的壕沟里,当时那里因为抢夺物资连续爆发了几轮械斗,尸体堆积如山,能抢的东西已经全被搜刮光了,没有人来。”

    “那很幸运。”阿尔薇拉轻声道。

    “应该是尸臭掩盖了我们身上的气味吧,如果那时换了别的地方,也许我们就活不到现在。”迦尔文轻声道,

    “我妈妈是个很聪明的女人,

    她早就囤了水和食物,甚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搞来了一张羊皮毯……那段时间其实过得不算艰难,但是肖恩突然病了,高烧不退,妈妈决定去找交易人,看看能不能搞到药。

    “我和肖恩就在壕沟里等……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但总归都有惊无险。

    “有一天我醒来,感觉世界很安静,特别安静,螯合物总是很聒噪的,它们之间相互争斗的时候也总是喜欢制造一些恐怖的响声来取乐……但那天我突然发现,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水银针来了。”

    阿尔薇拉屏息凝神地听着。

    “她们要带我们走……但是妈妈没有回来,”迦尔文顿了顿,“我知道交易人一般在哪儿出没,就带着肖恩一起跑去了那个地方。

    “我们从地下室开始找,每一个房间都不放过,一楼、二楼,到处都是腐烂的尸体,已经分不出是人还是螯合物,

    我一具具辨认,

    一具具移开,直到听见肖恩突然在阁楼大哭。

    “我慢慢往上走……没有灯,过道都黑黢黢的。阁楼有一间卧房,卧房里有间浴室,我听到肖恩就在里面。推开门,地上到处都是镜子的碎片和一些散落的肥皂块,有一个红色的塑料杯子被踩碎了,旁边还有一只牙刷还是什么东西,地上全是泥痕、血痕,还有一条褐色的毛巾垫在浴缸脚的下面……

    迦尔文仰起头。

    “然后,我就出来了。”

    阿尔薇拉站起身,她轻轻抱住了坐着的迦尔文,像哄孩子一样慢慢拍抚他的背。谷魮

    “会好起来的,过去的苦难都已经结束了,你会有光明灿烂的未来。”

    “……会吗?”

    “会,”阿尔薇拉低声道,“你和肖恩都会,我会为你们一起祈祷。”

    ……

    太阳将要落下的时候,司雷开车抵达谭伊城外的一处荒芜草场。

    十来个警员已经在荒草中一片被压平的草地上围出了一片空地,一辆造型时髦的汽车停在那里——那是罗杰失踪当晚驾驶的汽车。

    司雷简单询问了现场情况,警局已经从汽车的方向盘上取到了大量指纹,经过对比,和子爵庄园里的格雷完全吻合。

    在这短短几天的时间里,谭伊警局对市内各个路口的监控影像进行了调集,他们使用人工在数千小时的监控画面里部分还原了当晚格雷的驾驶轨迹——这件事原本不该这么困难,然而因为月初剧烈的太阳风,大部分监控区域的设备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坏,这导致格雷的行程中出现了相当多的断档,其中最令人在意的,是从晚上八点到凌晨一点半之间的“人间蒸发”。

    之后,他又连人带车出现在了道路的视野中,这一次他的车开得很从容,直接驶向郊外。而今汽车孤零零地置身荒野,他人却没了踪迹。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车内自始至终都只有格雷一个人。

    “车内还有什么可疑痕迹吗?比如血迹?”

    “没有。”

    “格雷的仆人说他是带着很多行李出来的,东西还在吗?”

    “呃,也没有的,后备箱里只有几支高尔夫球杆……”

    “其他什么都没了?”

    “有,但不是行李,您可以看看,这是清单。”

    司雷接过单子,上面罗列了数十样私人用品,从化妆品、香水到药品……不一而足。

    “全都在这里了?”司雷问。

    “全都在这里了。”

    司雷把单子交了回去。

    “对了,还有一个消息,是半小时前从警署传来的——格雷先生的家人从十二区打来了电话,说很遗憾‘夜莺’的殉情,他们本无意因为这件事惊动警方,浪费警力,目前他们已经和格雷先生联系上了,让我们不必再追踪格雷的下落。”

    “是吗,那格雷现在在哪里?”

    “嗯……他们说不便透露,这是属于公民自己的隐私,”警员回答,“如果我们对夜莺的案子还有疑虑,可以直接找格雷在谭伊的代理律师,他会全权负责同我们的沟通……夜莺的尸检报告您看了吗?”

    司雷笑了一声,“看了,确实是自杀。”

    警员观察着司雷的表情:“那似乎我们确实就不必再……?”

    “再把车好好检查一遍,附近的居民也都去问一遍,看看当晚有没有谁留心到异样,”司雷抬起头,“你们的物品清单上,至少还缺了一样东西。”

第 172 章 赫利耶塔

    “什么?”

    “一支空的感受剂注射针管,”司雷答道,“或者是两支。”

    警员茫然:“……什么是感受剂?”

    “这个。”司雷从衣服里取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四支尚未启封的注射剂,淡红色的药剂封存在透明的注射器中,样式非常特别,“需要找到它。”

    “那……如果找不到呢?”

    “找不到,

    格雷就绝对出事了。”

    还未等警员接着询问,司雷的电话突然响了,她看了一眼来电人的地区,一时有些惊奇——电话来自第四区,来电人不详。

    “喂?”

    “喂?真要命,这会儿就只有你的电话是通的——”

    “千叶?”司雷回到车上,驱车驶往空旷处,

    “怎么了?”

    “陪我聊会儿天。”

    ……

    在离瓦乌纳荒原大约十一公里的无名小镇,

    千叶站在一处水银针临时工作站的通讯室外,手里拿着巨大的电话听筒。

    听筒另一侧传来司雷的声音:“你没事吧……我现在在工作!”

    “我本来也得工作,但我现在不是很想去,”千叶望着远处的篝火行营,“我说今晚有一场非常重要的电话会议——你陪我聊会天吧,聊什么都行。”

    “……千叶真崎!”

    昏黄的灯光下,千叶始终望着里屋墙上的挂钟,时间一分一秒地向夜晚滑去,直到远处行营的一顶帐篷里灭了灯,许多人陆续从帐内走出,她才挂了电话。

    重返行营,许多人同她打招呼,一个年轻人追了过来,“千叶老师,第四区的清剿工作到今天已经彻底结束了,我们明天下午就要赶赴第五区,刚才我安排了一下组内分工,但您不在,

    我想再来和您讨论——”

    “我现在没有时间……你整理了会议记录吗?”

    “有的,”年轻人立刻递上一份以曲别针装订的文件,“如果有需要调整的地方,最好在明早之前告诉我。”

    “好,我晚上看。”千叶点了点头,她忽然颦眉,“有件事,不知道能不能找你帮忙?”

    “您说。”

    “我现在正在执行的另一项任务出了一些问题,我得想办法弥补,但这会儿再提交出行申请已经晚了……”

    “您要去哪儿?”

    “事涉机密,我不好解释太多,但总归离这儿不超过五十公里。”

    “那完全没问题,只要不出第四区,我现在就能给您开一张临时许可。”

    千叶眨眨眼睛,“对你来说会很麻烦吗?”

    “当然不,”年轻人摇了摇头,她诚恳道,“如果不是总部这次突然把您调来,

    我做梦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和像您这样的资深水银针共同作战,

    这是我的荣幸。”

    “客气了……那这段时间,

    如果有人来找我,你帮我挡挡。”

    “好的,需要我去您的帐篷守着吗?”

    “那最好不过。”千叶笑着道,“临时许可你签字盖章以后直接放我文件夹里吧。”谷唘

    “明白!”

    年轻人抱着文件,满目崇敬地在原地目送千叶消失在远处的树林。

    这一路,千叶没有进入子弹时间,在进入树林后不久,她就骑上一匹早就备在此处的快马,一刻不停地朝瓦乌纳荒原进发。

    此刻荒原的城门早已落下,她驾着马绕城而行,很快在南边找到了一处砖岩磨损严重的缺口,顺着粗糙的墙面,她没怎么费力就顺利地攀爬了上去。

    由于临近的荒原出现了螯合病,瓦乌纳荒原正在实施戒严,入夜的街道上空无一人,没有人给路灯补油,四下一片黑暗,宛如一片死城。

    千叶悄无声息地来到一座两层的小楼门口——这是城内少数仍点着蜡烛的房子,从门前仍然茂盛的四季青和整洁的庭院来看,这间房子的主人显然没有被螯合病的消息吓倒。

    她翻上窗户,直接跳进了二楼的阳台,屋子里有女人们交谈的声音,她们正在收拾行李,几人商量着明早的计划,她们将一同搭乘马车前往瓦乌纳荒原北部的中心城——一个离螯合病更远的地方,那边会有人接应。

    夜空寂静,千叶在阳台上听了一会儿,而后一跃跳上近旁的水管。她迅捷地攀上屋顶,快步轻走,默数着脚下经过的房间,直到抵达今晚的目的地——小楼屋主的房间。

    一个独眼且身型佝偻矮小的老男人正蹲在地上,他左眼的眼眶附近有着非常可怖的疤痕,右眼眼球则凸得厉害,永远有血丝盘布其上。

    此刻,独眼男人正在对自己的行李箱进行最后的检查,所有生活上的东西自有他的女人们为他收拾,他则着重清点一些重要的票据、书信与合同。

    “谁!”

    老男人觉察到身后有人,他本能地拿起了身旁放着的小口径步枪,然而还没有转身,他就感到天地倒转了过来,紧接着是颈部和背部的剧烈疼痛——

    在颠倒的视野间,他看见了一个蒙面人。

    “初次见面,”千叶一手拿着刚抢来的枪,一手象征性地挥了挥,“你好啊。”

    “……女人?”老男人艰难地从墙角爬起身,他抬起双手,“是抢劫吗?我什么都可以给,但请不要伤害我的性命——”

    “不抢劫,找人,我找查尔斯·贾洛。”

    老男人的呼吸短暂地停住了,半晌,他低声道,“……那你应该来错地方了,这里没有什么查尔斯·贾洛,我叫——”

    “不要跟我玩这种真假身份的游戏,老查理。”

    老男人浑浊的右眼瞬间瞪圆了。

    门外传来焦急的敲门声,有女人担心地喊着“老爷”,询问刚才的巨响是怎么回事。

    “我好得很,都给我滚!”老查理厉声呵道。

    门外的声音瞬间消弭。

    老查理缓慢地走回到桌前坐了下来,他拉开抽屉,取出一个白色的小药罐,从里面捻了两枚药丸,艰难地吞服下去。

    千叶俯身看了看旁边箱子里堆放的东西,笑了一声。

    “谁派你来的?”老查理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劝你别动灭口的心思,你在这里看到的这些文件只是冰山一角,还有很多东西都被我保存在绝对安全的地方……有话,可以好好说,”

    “嗯?”千叶笑了笑,“你可能误会了,我今天来,只是为了求证一件事。”

    “什么事?”

    “赫斯塔,你还记得这个名字吗?”

    老查理的脸颊轻微地抽动了一瞬。

    千叶望着他:“或者我应该说,赫利耶塔?”

第 173 章 灭口

    “……你,从哪儿听说的这个名字?”

    “我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千叶故意卖关子,“你为什么要摆出这样的表情,听到这个名字你很害怕吗?”

    “胡说什么!”老查理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如果不是我,她和她妈妈西维娅早就曝尸街头了……赫利耶塔,这个名字就是我给她取的,我看着她长大,对她恩重如山……你突然来和我说这个是想干什么?”

    “你给她取的?”

    老查理听出了千叶语气中的嘲讽:“有什么问题?”

    “我不太懂你在这种事情上说谎有什么意义,”千叶两手抱怀,开始欣赏这间屋子里的陈设,“我看起来很好骗?”

    “……你凭什么说我在骗你?”

    “因为这个名字,在她出生以前,就已经由她祖母拟好了。”千叶轻声道,“伏尔瓦的第一个女儿会叫赫利耶塔,如果之后还有别的孩子,可以叫赫尔兰,葛洛菲……不过伏尔瓦似乎只有这一个孩子。”

    一连串的名字落下,像一群不速而至的飞鸟,骤然在老人的记忆深处惊起许多波澜。

    “……伏尔瓦。”老人喃喃。

    “事情才过去十二年,我猜你应该不至于想不起来……顺便,我能问问外面那些女孩子是你什么人吗?”

    “关你什么事……你今晚是来干什么的?”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这个年纪做她们的爷爷都够了,但她们又喊你‘老爷’,这……”

    “够了——”

    “伏尔瓦死的那一年也才二十岁,”千叶的声音也随之抬高,随后又恢复了一贯的戏谑,“她一定非常美丽吧?”

    老人的喉咙动了动,他枯朽的脸上褶皱遍生,褐色的斑点夹在皱纹里,像一堆永远也洗不干净的泥尘。

    老查理深深呼吸,那只凶恶的眼睛从桌子左边看到桌子右边,就是不敢直视千叶。

    “……到底是谁让你来的,是赫利耶塔吗?我知道第三区宜居地里最近不太平,当初害了西维娅的那些贵族都在一个一个地殒命……”老查理声音低沉,“我大概能猜到是谁干的,我要说,干得好。”

    千叶一言不发。

    老查理小心地瞥了一眼千叶的神情,她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老男人思忖片刻:“我从来没有和任何讲过我抚养过她的事情,圣安妮修道院大火那年我就知道她成了水银针,我从来没想沾上你们的组织……往后我也不会和任何人谈论这件事。”

    千叶仍未说话。

    老查理心生疑窦——看来这也不是她想听的东西。

    “在短鸣巷的时候,我对赫利耶塔很好,”老查理眯起眼睛,“她的枪法是我教的,她也很有天赋,我几乎把她视作我的亲女儿,我甚至差点就成了她的父亲——”

    千叶点了点头,“好。”

    老查理不解,他再次回想刚才说过的话,试图从中解读出可能的重点。

    “……你到底想了解什么?”他低声问道,“你是为谁来的?赫利耶塔吗?还是伏尔瓦?你也是赫斯塔族的人吗?”

    千叶无视了老查理所有的提问,她俯身捡起地上的小口径步枪,这个动作立刻引起了老查理的警觉。

    “你要干什么?”

    “这段时间,有个问题我一直想不明白,”千叶拆掉了枪支上的消声器,将它随手丢去了一旁,“当年伏尔瓦为什么要突然进城呢?”

    “……这我怎么知道,”老人的手缓慢地移向一旁的抽屉,“虽然伏尔瓦的下场是有些过于惨烈了,但所有贪得无厌和嫌贫爱富的女人最终都会自食恶果……在这一点上,老天倒是显现了他的公允。”

    “是吗?可那些老贵族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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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就开始在荒原上寻找红头发的赫斯塔人了,”千叶笑着道,“你告诉我,为什么她非等到两年以后再自投罗网呢?”

    “这个问题……你就到地下去问她自己吧!”

    老查理猛然取出了暗格中的手枪,并精准地朝着千叶的前额射出了一枚子弹,但下一刻,子弹被千叶抓在了手中。

    老查理倒抽一口凉气:“水……水银针?”

    千叶随意地端起步枪,直接打穿了老查理的右手,热血飞溅,老人的手枪随之跌落。

    “你……是谁……”汗水从老人的额头滴下,他忍受着剧烈的痛苦,试图看清眼前人的真容,“赫利耶塔……是你吗?”

    “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千叶将枪口抵在老查理的心口。

    “我……我当年……是真心爱你妈妈……”老查理徒劳地握住了枪口,“原谅我……原谅我赫利耶塔……”

    “这种事我不太懂了,”千叶笑了笑,“我只问你,这次你进入第三区宜居地的机会,是你向联合政府中的某些水银针争取来的,是吧?你们达成了某项交易。”

    老查理的额头骤然鼓起了青筋。

    “你和他们说你可能猜到了刺杀者是谁,虽然没有切实的证据,但因为你给到了‘伏尔瓦’这个关键线索,他们仍愿意给你进入宜居地的机会,到时‘一切面谈’。”

    “咳……咳……不……不是你想得那样——”

    “别误会,我没觉得你这么做不好,毕竟如果你不来这么一手,我还真就找不到你了。”

    老查理涨红了脸,鲜血从他的动脉汩汩涌出,他张开口试图辩解,却再说不出一个字。

    “其实我心里对你还是有感激的,”千叶的笑容慢慢褪去,“如果不是你当年偷占了瓦莱利共盟会的一个偷渡名额,把赫斯塔送进了宜居地,那今天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你改变了她的命运,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改变了我的。

    “作为回报,我不会让你死得太痛苦。”

    老查理还没有来得及感受到更多的恐惧,步枪的枪口已经捅穿了他的心脏。

    他右眼暴凸,面孔狰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千叶利落地把枪拔了出来,老查理应声倒地,血浸染他身下的地毯。

    大约两分钟后,老查理的尸体从二楼走廊被扔到一楼客厅,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屋子里的其他人尖叫起来。

    “给你们两分钟时间收拾东西,”千叶沉声道,“三分钟后,我要放火烧了这栋楼。”

第 174 章 怎么活

    在短暂的寂静后,一楼的女人们爆发出哭声,然而一阵更为激烈的枪响迅速将这些声音淹没——千叶连续射击,每一颗子弹都击碎了一件客厅的装饰品,女人们伏地抱头,当枪声结束,大部分的哭声化作了呜咽。

    尽管千叶已经发出了最后通牒,但没有人起身,她们围绕在老人周围,茫然地看着他的尸体,仿佛期待着这具正在冷却的死尸还能给她们一些回应。

    千叶俯瞰着这些人的脸,转头返回了老查理的卧室。

    “老爷……”有人扑在老查理身上,哭得声嘶力竭,“老爷——!”

    “现在怎么办,珍?”另一个年轻人看向她的同伴,“……我们明天还走得成吗?”

    “不知道,”唤做珍的青年战战兢兢地抬头,“我们的行李都还在楼上……”

    说话间,千叶已经再次回到了二楼的走廊,手里多了一把染血的手枪,她俯靠着二楼的围栏,提醒道:“还剩两分二十秒。”

    伏在老查理身上的中年人抬起头,愤怒和恐惧同时从她的目光里涌出,“你把他杀了!你把他杀了!啊——你让我们怎么活?你叫我们还怎么活?老爷……我的老爷——”

    下一瞬,这哭声戛然而止——千叶抬手,一枪击毙了哭号的女人。

    那把手枪从二楼被抛下,先是砸在了老查理的背上,然后弹落在死去的女人手边。

    “还有谁不知道怎么活?”

    所有人再次打了一个寒战,仿佛从若干个噩梦中接连醒来。

    珍第一个站起身,她伸手擦拭脸上的汗水,连带着抹开了上面飞溅的血点。

    “都起来,都起来……

    “娜迪,你和萨丽去楼上把所有人的行李都搬下来,欧雯你去备车,把所有马都牵出来,娅妮,你去喊孩子们……还有阿达和皮耶纳,你们去地下室拿武器,记得要看好枪和子弹的型号……”

    在她的安排下,众人终于开始了行动。

    珍提着裙子快步上楼,她把最艰巨的任务留给了自己——去老查理的房间搜寻可用之物。

    “无意冒犯!”珍脸色惨白地望着千叶,她的拳头握得很紧,手心全都是汗,“我需要去一趟那边的房间,借……借过!”

    千叶没有理会,但也没有拒绝。

    珍咬紧牙关,从千叶的身后跑了过去。不一会儿,她提着老查理的行李箱和一个沉甸甸的皮匣走了出来。千叶不由分说地扣下了行李箱,但允许珍带走了那个装满了金条的皮匣。

    人去楼空,先前被千叶丢下楼的那支手枪也已被人捡走。

    千叶点了一支烟,取出手机拨号给埃尔。

    “喂,结束了,过来善后。”

    ……

    夜晚,赫斯塔结束了巡视,从庄园的边缘重新返回宅邸,在经过一处树林时,她忽然觉察到了什么,原路折返了几步,仰头看向树杈。

    “迦尔文?”

    树上的影子晃了晃,很快顺着枝桠跳回地面,“……你怎么发现我的?”

    “你在干什么?”赫斯塔再次抬头看了看迦尔文刚才藏身的位置,“练习夜潜?”

    “对,”迦尔文点头,“刚好今晚没事,我来找找感觉。”

    赫斯塔笑了一声,她摇摇头:“你不适合这项工作,迦尔文。”

    “……为什么?”

    “你的体型不够小巧,即便藏身也很容易被发现。”

    “可你也有一样的问题,”迦尔文望着她,“这似乎并没有影响你的工作。”

    赫斯塔笑了起来,“怎么会不影响呢,只不过是各有取舍罢了……你的优势在力量爆发上,敏捷和速度都是你的短板——但它们是潜伏作战的基本要素。”

    迦尔文没有作声,但他明白赫斯塔说的都是实话。

    “你突然练这个干什么?”赫斯塔问。

    迦尔文沉默片刻——或许此刻自己确实需要一些来自赫斯塔的建议。

    “……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能答应我不要和第三人说吗?”

    “当然,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呢。”赫斯塔站定,向迦尔文举起了拳头,“今晚我们在这里的谈话,我绝不会主动告诉任何人。”

    迦尔文也握拳,轻轻撞了一下赫斯塔的手。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会是维尔福公爵的暗哨。”迦尔文轻声回答。

    “……这是你的新任务?”

    “嗯。”

    赫斯塔皱眉想了一会儿,“……维克多利娅怎么能安排这种任务给你?”

    “不是她安排,是我主动要求的。”迦尔文轻声道,“她也考虑到了刚才你说的那些缺点,告诉我必要时,应当努力创造近战条件,我一直在想怎么实现这一点……你有什么建议吗?”

    赫斯塔垂眸思索了片刻。

    见赫斯塔有些走神,迦尔文又喊了一声:“简?”

    “也……简单。”

    “你说。”

    “无非就要想办法主动选择战场,好在对防御方来说,这是天然的优势,”赫斯塔轻声道,“只要你把作战地点限定在室内,或是一些视野狭窄的地方,那么刺杀者就必须通过近战才能接近目标……”

    两人沿着无人的土路朝着子爵的宅邸一路前行。隆冬的寒夜,赫斯塔谈起她经历中为数不多的几次防御战,顺便以公爵宅邸为假想作战场所,同迦尔文讨论起刺杀者可能的进攻路线。

    迦尔文若有所思,“这么说来,其实公爵府后面的那个罗昂宫,反而比其他地方都更适合做伏击。”

    “当然了,罗昂宫的地势更复杂,可供迂回的空间更大,而且考虑到之前维克多利娅小队在金乌宫的诱杀计划,这类地点能够天然勾起刺杀者的恐惧……更重要的是,公爵对那里更熟悉,如果能把罗昂宫作为他的藏匿地点,说不定更能安抚他的情绪。”

    “有道理,我今晚就去问问公爵的意思,如果他觉得合适,我再去和维克多利娅商量。”

    “确实,这件事必须先了解公爵的想法……”赫斯塔笑了笑,“说起来,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可以啊。”

    “为什么要在这件事上这么坚持?”

    迦尔文顿了顿,“……你还是想说服我放弃吗?”

    “不会,我尊重你的选择,”赫斯塔望着前方,“只要你考虑清楚后果。”

第 175 章 治疗

    两人回到子爵的宅邸,忽然发现大厅里许多人都正襟危坐地等待着。

    “你们到哪里去了?”特里莎问。

    “夜巡。”

    “我也是。”

    “怎么没有带通讯设备?”

    “抱歉,我忘记了。”

    “我也……”

    “坐吧。”特里莎示意两人坐下,“我有重要消息宣布。”

    赫斯塔扫了一眼与座之人,唐格拉尔和维尔福都在,维克多利娅却缺席了。从人们望向特里莎的目光里,赫斯塔已经意识到,

    这里有些人已经知晓了特里莎接下来要说什么,有些人则和自己一样,对眼前的变化一无所知。

    “从今天开始,由我来负责小组的作战指挥,”特里莎轻声道,“维克多利娅仍在我们的战斗序列中,但从今天开始,她将作为独立作战者单独行动。”

    赫斯塔余光看向佐伊——这个昨天还在对维克多利娅满口质疑的姑娘现在很平静地坐在那里,脸上没有半点惊奇或质疑。

    “等等,我不理解,”恩黛举起了手,“那接下来——”

    “先让我把话说完,恩黛。每个人具体要做的事情,仍然按我们昨天的计划走,只是会有一些细微的调整,这一点我会在随后与在座的每一个人进行单独沟通。”特里莎微笑着回答,“只有一点,请所有人都特别注意,从今天开始,请各位都不要向其他人提及自己的任务内容。”

    “内部保密?”赫斯塔问。

    “可以这么理解。”特里莎答道。

    “为什么要这么做?”

    “本次会议不设答疑环节,”特里莎望着她,“但我理解各位现在会有各种各样的疑问,稍后我们一对一沟通的时候,大家可以再同我聊聊。”

    “好的。”佐伊站了起来,“那接下来应该没有其他事了吧。”

    “没有了,”特里莎道,“我要说的就这些。”

    “但这不对,

    ”赫斯塔身体前倾,再次开口,“这么大的调整,维克多利娅应该亲自出面告知,就算不出面,也应该有一份书面说明吧——”

    “特殊时期,当然要有特殊的办法。”佐伊打断了赫斯塔的问询,“再说,我们的内部行动从上个月开始不就停止向总部更新进度了吗?维克多利娅那么做必然有她的理由,我们还是执行命令吧。”

    恩黛一脸诧异地望着佐伊:“……你在说什么?你昨天还不是这么说的。”

    “我……那是因为——”谷踼

    “所有争议都暂时保留。”特里莎打断了争论,“能提前透露的我会告知大家,不能透露的,作战结束后,维克多利娅和我会在复盘文件里写明缘由。”

    ……

    深夜,赫斯塔带着书去找索菲聊天。

    维克多利娅的突然消失激起了她的不安,当她独自穿过走廊,她总觉得有一双眼睛正在暗处盯着自己,

    为此她的每一步都带着谨慎——这是否正是维克多利娅想要达成的效果?

    至少当下赫斯塔已经暂时打消了更换仿生臂带唐格拉尔离开的念头,

    在确定维克多利娅的位置信息以前,她不能轻举妄动。

    来到索菲门前,

    赫斯塔敲了好久的门,都没有人应声,她在门外等了一会儿,直到一位仆人经过,告诉她“索菲小姐现在应该是和夫人一块儿,在公爵房里”,赫斯塔刚想离开,就听见一阵踏踏的脚步声——索菲正小跑着赶过来。

    “抱歉,优莱卡,我忘了今晚还和你有约。”

    “没事。”赫斯塔轻声道,“你要是有事,先忙你的。”

    “已经没事了。”索菲红着眼眶回答,她显然刚刚哭过,但神情却并不悲伤,“我们进去说。”

    索菲的房间总是带着一缕柑橘味的馨香,她去里间换了一身衣服,期间赫斯塔还听见了几声擤鼻涕的声音。

    “你怎么了?”赫斯塔问,“是在为公爵的事情难过吗?”

    “是……也不是,”里面的索菲回答,“这么说可能有些不合适,但说真的,我从没有哪一天,哪一刻,像今天这样为我姑父的为人感到骄傲……”

    索菲从里面走了出来,她放下了头发,正在拆上面一些细小的发卡。

    赫斯塔坐了下来,她沉默不言,只是望着索菲。

    “你听说过达涅神父吗?”索菲问。

    “有点印象,”赫斯塔回答,“蜡台圣母大教堂的那位老神父吧,好像之前施密特老警督曾在死前提出想见他,但最后也没有如愿。”

    “对,就是他。”索菲点了点头,“他已经七十多岁了,但几年前,他开始学习心理治疗,参加了很多治疗师的工作坊,帮助了很多癌症病人走完最后一程。姑妈原本邀请他傍晚来家里小叙,结果他因为一些事情耽误了,深夜才到访……”

    赫斯塔安静聆听,在索菲的描述中,这位达涅神父也同样充满了人格魅力。这位老人先是引导维尔福夫妇和索菲一同静默祷告,大家手牵着手,在寂静中三人仿佛感受到了某种神性,莫名流泪。

    接着,神父让维尔福的小儿子乔伊进入房间,四个家庭成员依次开始描述自己心中的维尔福,就仿佛此刻他们彼此是陌生人。维尔福最先开口,发言也最简短,紧接着是阿尔薇拉,她的讲述非常漫长,从两人少年时期的相遇到这半生的共同生活——资助学校、捐助养老院、设立针对贫困儿童的医疗补助基金会……还有维尔福这半生所得的各项荣誉奖章,阿尔薇拉竟能记得清清楚楚,连颁奖的时间与地点都分毫不差地报出……

    这一段故事讲得索菲几度更咽,她从前只是大致知道姑父热衷慈善,但这在贵族中很常见,像不久前去世的那位里希叔叔也非常关心儿童福祉,但她并不知道维尔福同阿尔薇拉两人这些年竟默默付出了这么多的心血,帮助了宜居地内数以万计的人。

    “姑父到最后也哭了,”索菲温声道,“中间休息的时候我同达涅神父聊天,他告诉我这种口述史整理对缓解人的死亡焦虑很有效,表面是在谈论过去,实际上是借这个理由做叙事治疗,在整合过去经历的过程中,人能够自然而然地重获人生的意义感。宜居地里很多思想保守的人不愿见治疗师,但对这种形式却非常接受。”

第 176 章 拒绝

    “原本今天的费尔南案是要在‘刑一庭’审理是吧?”

    “对,不过后天的地点改在‘刑二庭’了,在内部法院的最东边,那儿是今年新启用的刑事法庭,如果您不认识的话——”

    “没事,我自己过去溜达溜达。”千叶朝着坎贝尔挥挥手,“……你忙你的。”

    言毕,千叶步履轻快地离开。

    目送千叶的背影,坎贝尔不由得感叹,这是多么有力量感的一个人啊,她身上洋溢的笃定、自信是如此有感染力,仅仅是与她交谈片刻,一些不安与怀疑的思绪就一扫而空了。

    千叶此刻确实非常笃定,因为从探视间离开到结束与坎贝尔谈话的这段时间,她突然解开了“赫斯塔”刚刚留给她的谜题——

    冥想

    安静、无人打扰的地方

    自己的房间或是空旷少人的地界……

    以及——“也许能帮助到你,我希望你能试试。”

    这些建议串联在一块儿,都指向着希望她前往一个能够独处的空间。

    在整个谈话的最初,这个“赫斯塔”坦言自己遇到了一些“不顺利”的事,但出于谨慎考量,她无法明确说出自己的需要。

    不过这并不算什么死局,因为,如果监狱里的那个人不是真正的简,那么简此刻显然就在外面游荡。

    ——只要自己保持独处,远离人群,就等同于给了简一个接近甚至现身的机会。

    这个猜测不一定正确,但已经足以让千叶感到兴奋。因为它不仅在逻辑上自洽,而且还能做出一些预测——就比方说,如果它是成立的,那么此刻真正的简应该就潜伏在内部法院的“刑一庭”附近。

    千叶知道内部法庭那边的监控力度稍小于独立监狱,如果要做一些需要掩人耳目的事情——比如交换身份,那里比独立监狱更合适。

    从现有的线索来看,简似乎是打算亲自参与这场针对她的审判,不然监狱里的这个假“赫斯塔”没必要对坎贝尔如此横眉冷对,替身的“缄口不言”显然是为了避免正主回归之后出现什么言语纰漏。

    那么假赫斯塔口中的“不顺利”也就随之浮出水面——坎贝尔延后庭审时间的“申请”生效了,所以本该在今天进行的“回归行动”也就落空了。

    呵。

    这不是就都连起来了吗。

    千叶在街道上奔跑起来,想到昨晚维克多利娅那张兴奋不已的脸,她感到自己的心正在胸腔中砰砰直跳。

    来得及吗?还来得及再做些什么吗。

    ……

    九点一刻,维克多利娅和恩黛一同坐在维尔福公爵府的会客厅里。

    她们此行的目的是劝唐格拉尔与维尔福两人暂时离开谭伊,并在她们的亲自护送之下前往核心城。

    此次行动与之前施密特的蹩脚把戏不同,这次维克多利娅调用了专机,这架飞机此刻就停在谭伊的预备役基地,她们小队已经对机体进行了检查,十五分钟后可以带二人直接离开。

    这种庇护规格在ahgas与联合政府的历史上都算得上是史无前例,维克多利娅等人反复审视了计划,志在确保整个流程万无一失。

    然而,她们万万没想到,这个提议竟遭到了唐格拉尔和维尔福的共同拒绝。

    “我不去——你以为我还会信你们吗?施密特也说要去核心城,他的下场是什么我们都看到的……留在这儿还能多活几天,现在走了,立马就死!”

    唐格拉尔神情激动,他的脸色异常苍白,两只眼睛也因为彻夜的哭泣与失眠而变得红肿,显然,在里希身上曾发生过的一切此刻正在唐格拉尔身上重演。

    然而,与里希唯唯诺诺的性格不同,唐格拉尔声音很尖,他怀着巨大的怨恨怒视着眼前的几个女人,好像是眼前几人造成了他此刻不幸的命运。

    恩黛稍稍后仰,靠近维克多利娅的耳畔,“我们就非得征得他同意吗?不能直接把他打晕扛上飞机吗?”

    “不能。”维克多利娅也压着一点火气,“如果没有拿到他们的授权书,一旦他们出事,联合政府里的某些人一定会借题发挥,咬着我们不放。”

    “可再这样拖下去,还不知道会给刺杀者多少空子钻,到时候可不得真的出事吗?”

    维克多利娅深吸一口气,看向维尔福,“公爵你呢?你愿意和我们走吗?”

    维尔福的表情看起来似乎有些犹豫,此前他一直沉默着,此刻被点名询问,才不得不给出答案:“我,也想留下……”

    维克多利娅扶住额头,“你又是为什么?”

    “虽然,虽然我知道这个理由在你们看来可能有点疯狂,但……”维尔福的目光落在光滑的木质桌面上,“我有些,有些想亲眼见见这位‘刺杀者’。”

    此话一出,四座震惊。

    “……他在说什么东西?”恩黛看向特里莎,“我听错了?”

    维尔福看了一眼身旁的唐格拉尔,这个被吓坏了的可怜人正两手抱头,陷入绝望,维尔福有些不确定自己是否该当着他的面把话说完。

    “为什么想见刺杀者?”维克多利娅身体前倾,“如果见到了,你想做什么?”

    “嗯……我曾经……确实做过一些错事,为此……为此我……”维尔福皱紧了眉头,像是短暂地陷入了茫然,紧接着,他又骤然抬头,“但当年,我,我自始至终都没有——”

    “别痴心妄想了!”唐格拉尔尖叫起来,“这是个杀人如麻的疯子!你还对她抱有什么幻想——”

    “您刚刚说没有什么?”维克多利娅追问。

    维尔福再次陷入了沉思,他的脸始终紧绷着,最后他摇了摇头。“……抱歉,事关死者的名誉,我,我不能为了自己……”

    “公爵,”维克多利娅提醒道,“现在已经是什么时候了,你还要讲什么死者名誉——”

    “我就是想见刺杀者一面,”维尔福沉声开口,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如果刺杀者认为我也应当用死来赎罪,那我就将我的性命交给她,如果她认为死不够,我也应当接受酷刑,那我就用我的痛苦来填补她的怨恨……我……我愿意接受‘刺杀者’的审判,我不打算离开,就是这样。”

第 177 章 觉察

    赫斯塔平静地咀嚼着,过了一会儿才答道:“……等过吧。”

    “那滋味,不好受吧?”

    “确实。”赫斯塔望着前方,“每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唐格拉尔冷笑了一声。

    “但等待通常是值得的。”赫斯塔忽然微笑侧目,“只要结果美好,过程里的煎熬都会变成甜蜜的回忆——这是我的一点体会。”

    “呵,回忆,”唐格拉尔捏紧了手中的餐刀,“你是觉得——”

    “去喝杯牛奶吧,子爵。”赫斯塔轻声道,“不管你是在等什么,你都最好能做好随时迎接它的准备。”

    说着,赫斯塔回头望向不远处的佐伊,“你也跟着他在这儿待了一整晚吗?”

    “我是天快亮的时候来的。”佐伊冷漠答道,“反正我不困,他爱怎么发疯怎么发疯好了。”

    唐格拉尔死死盯着赫斯塔,他琢磨着那句“随时迎接”的意思,一时间不太确定这句话是不是有什么深意。

    赫斯塔又道:“昨晚我听索菲说,公爵今天似乎要去墓地转转,您会去吗?”

    “还……没想好呢。”

    唐格拉尔没有把话说太死,他观察着赫斯塔的表情,不肯放过每一处可能的暗示。

    “要是出门,记得多穿一点。”赫斯塔轻声道,“今天外面,很冷。”

    ……

    上午九点,维尔福一家乘车出发。临出行前,阿尔薇拉领着索菲专程去找了一趟特里莎,希望今天下午能借走优莱卡一小时,让她陪索菲临时回一趟公爵宅邸。特里莎答应了。

    这边谈话期间,迦尔文在庄园外与维克多利娅通话,他大致复述了昨晚自己与维尔福的谈话,解释公爵昨夜突然失态的原因,对这个过程,维克多利娅并没有多问,只是提醒迦尔文今后沟通时注意态度。

    “对了,”维克多利娅想起了什么,“去罗昂宫这个主意是谁想的?”

    迦尔文刚想回答,突然意识到,如果他说了赫斯塔,就意味着突破了昨晚特里莎颁布的新规则——他擅自做主把任务内容透露给她了,虽然这件事发生在他听到命令之前。

    诚然这件事并非不可解释,但说出口就同时给自己和赫斯塔都平添一道麻烦——更何况昨晚她还那么费心地给了那么多的建议。

    “是我自己。”迦尔文答道,“因为您建议我想办法创造近战条件。”

    “很好么。”电话另一头传来维克多利娅的夸赞,“第一次参加极危作战就能有主动设置战场的意识,继续保持。”

    “谢谢。”

    “那再联系。”

    “好的,再见。”

    挂了电话,迦尔文抬起头,看见维尔福一家已经出现在别墅前的小路上——他深吸了一口气,今日的工作要开始了。

    索菲与阿尔薇拉先上了车,当维尔福摘下帽子,也打算进入车厢的时候,唐格拉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等等我!等等我!”

    众人回头,见唐格拉尔小跑着朝这边赶来。

    “子爵……?”

    “我和你们一起去!”唐格拉尔气喘吁吁地抓住了维尔福的手,“我,我也很久没有去看过老公爵了……我跟你们一起去……”

    “但是——”

    维尔福话未开口,唐格拉尔已经一手把他扒拉开,冲撞着钻进了车里,索菲直接打开另一侧车门跳下了地。

    “唐格拉尔叔叔!您在干什么!”

    阿尔薇拉有些尴尬地摇了摇头,索性也和索菲一起下车,将位置留给唐格拉尔和与他随行的水银针。

    这段小插曲稍微耽误了一些时间,不过很快,维尔福的车队就再次调整好启程。

    别墅内,特里莎目送车队离去,她回过头,见赫斯塔仍坐在大厅里。

    “你不跟他们一块儿走吗?”特里莎问,“索菲今天好像要你陪她一块儿回一趟家?”

    “没事,来得及”赫斯塔答道,“千叶小姐说她今天八点到十点之间可能会给我来个电话,我等到十点再走。”

    “好的,注意时间。”

    “我会的。”

    特里莎离开了大厅,起身上楼。赫斯塔静静地看着钟表,佯作等待。上午的别墅非常安静,除了洒扫的仆从,整个厅堂都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

    十点零五,赫斯塔从座椅上起身,她低头重新检查了一遍自己的随身证件,前往庄园的车库登记借车。

    车刚开到庄园的大门口,司雷的车迎面驶来,对方主动鸣笛,“优莱卡?”

    赫斯塔把车停了下来,“是我,司雷警官。”

    “维克多利娅在吗?”

    “不在。”赫斯塔答道,“有事你可以直接找特里莎。”

    “谢谢!”

    不等赫斯塔询问她这番匆匆而来的原因,司雷已经绝尘而去,赫斯塔望着后视镜里对方渐渐远去的车影,想到她方才一脸凝重的神色,不由得有些在意起她的来意。

    片刻的犹豫过后,赫斯塔还是重新踩下了油门——她约好了帕兰,在一辆位于庄园与墓地之间的咖啡馆见面。

    她需要从帕兰那里获得维克多利娅的位置,这将是决定今天能否了结唐格拉尔的关键。

    ……

    “特里莎!”

    司雷一脚踏进了别墅大厅。

    “特里莎女士!特里莎女士你在哪儿!”

    二楼的走廊上很快传来开门与脚步声,特里莎探出头,“怎么了,司雷警官?”

    “维克多利娅人呢?我要见她!”

    特里莎一怔,微笑道,“请您上来,到里面谈。”

    司雷上楼后,两人之间几乎没有寒暄,特里莎将昨晚水银针内部的变动告知,司雷表示理解,“也就是说现在拍板作主的人换成你了?”

    “不是很准确……但也可以这么理解。”特里莎答道,“您的重要发现是……?”

    “唐格拉尔人呢?”

    “一小时前刚和维尔福公爵出发去了墓园,”特里莎的目光锐利起来,“怎么了?”

    “我怀疑刺杀者已经盯上他了——格雷的失踪没有那么简单,他一定是‘被失踪’的。”司雷的话掷地有声,“具体原因我一会儿再解释,为免意外,请贵方马上控制唐格拉尔的行动。”

第 178 章 警官

    在墓园,唐格拉尔正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休息,佐伊和另一位水银针站在离他四五步的地方,注意着周围的动向。

    唐格拉尔在风中紧紧裹着大衣,此时回想起早晨优莱卡的那句提醒,不由得又怒从中来——她说那些似是而非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就只是字面意思?

    “喂。”唐格拉尔听见身后的佐伊接起了电话,“嗯是我,你说。”

    片刻的沉默过后,佐伊的声音变得警觉,“为什么?”

    这个突如其来的询问让身旁的水银针和唐格拉尔同时有些紧张。

    过了一会儿,佐伊颦眉点头:“好的,明白,那我们现在带他回来?

    “……好,也行,那一会儿见。”

    她挂了电话,转头道,“特里莎刚才打电话过来,说有事要当面问子爵,让我们从现在开始不要离开他半步,直到她和司雷警官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唐格拉尔站起了身。

    “电话里不好解释,”佐伊抓着唐格拉尔的肩膀,又将他按回了椅子上,”等她们来了你自然就知道了,不要多问。“

    ……

    城市另一头,司雷刚刚载着特里莎一起上路。

    “你知道格雷的另一重身份吧?”司雷问。

    “我知道。”特里莎回答,“但这个人和刺杀者有关吗?”

    “我现在还不确定,但我可以肯定这里面有点名堂,”司雷轻声道,“夜莺死的那天,我从格雷的仆人那里了解到格雷一直在使用一种管制药品,一般人是拿不到的。”

    “这一点我也听说了,是水银针在作战中常用的一种感受剂。”

    “没错,这种东西在宜居地流通很少,管控也严格,据我了解仅有少数几处与螯合病相关的生物实验室里才有储备——这也是格雷获药的主要渠道之一。

    “据格雷的仆人说,在格雷使用过感受剂以后,他们需要将空针管进行严格回收,因为每一支感受剂上都有独立编号,他们需要将这些东西交还给供货人,才能换取下一批药品。

    “所以,如果格雷的失踪真的是出自他本人的策划,即他确实是因为一些暂时不便透露的原因离开了第三区,那么在他把车开到荒野、独自离开之前,他一定会把所有使用后的空针管放回车厢——但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了,不管是车厢还是附近的荒草地都没有发现这种东西,而他的仆人至今也没有收到任何相关包裹。”

    “也可能是他根本没有使用感受剂,直接随身带走了?”

    “更不可能。”司雷断然答道,“格雷是一个普通人,特里莎女士,虽然他确实有些特别,但他可不像你们水银针有携带危险品的豁免权——任何一个大区的海关都不会允许他携带这类药剂进入或离开,一旦途中被发现,他会立刻失去出入境资格,他不会干这种傻事。”

    “……这样想想确实有些蹊跷,但格雷的事情和刺杀者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听我继续往下讲,”司雷语速很快,“这两天我一直都在想这个问题,直到今天早上,我看到警署里有一批新警员在填福利表,当时有一张空白表单落在地上,我随手把它捡了起来,交给离我最近的那个人。

    “我说,‘你东西掉了’,她说,‘这不是我的’,我说,‘你再检查一下?这东西没写名字,但就掉在你脚边’,她还是坚持,说‘这肯定不是我的,您看,表格一共就七张,我一张也不缺’——她这么和我说的时候,我一下就想通了!”

    特里莎几乎屏住了呼吸,但也一头雾水,“您是……想通什么了?”

    “维尔福发现空白相纸的那天早上,你也在现场对吗?”司雷看了一眼特里莎,“你记不记得当时唐格拉尔的第一反应,他当时跳起来就喊‘是死亡预告,公爵收到死亡预告了!’——可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书上确实有公爵的赠书落款,但这书十几年前就已经被他送给唐格拉尔了,认真论起来,这书的第一所有人应该是唐格拉尔而不是维尔福,对吧?”

    特里莎眼前一亮,“对……我记得当时维克多利娅还问过维尔福,相纸上什么也没有,不过维尔福也一口咬定这死亡预告是给他的,所以当时我也没有多想——”

    “没错!”司雷打断了特里莎的话,她目光炯炯,“面对十二张空白相纸,一个像唐格拉尔这么惧死的人竟然毫无恐慌,半点没有往自己身上怀疑,反而一口咬定这些没有指名道姓的死亡预告是属于另一个人的——这不奇怪吗?

    “我想,或者他已经收到了死亡预告,但出于某种原因没有告诉我们,要么就是他和刺杀者达成了某种协议,他事前就知道这些东西不是寄给他的。”

    特里莎不由得发出了一声叹息般的赞叹,“司雷警官……”

    “还有另一件事,”司雷紧紧握着方向盘,“到目前为止,刺杀者确实给每一位死者都寄出了死亡预告——但这意味着她接下来也一定会这么做吗?当然,她可以一直遵循同一套游戏规则,但如果她突然抛弃了这个游戏规则呢?”

    不等特里莎回答,司雷已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如果她这么做了,那么所谓的‘死亡预告’就会立刻变成一个完美引开所有人注意的障眼法——所有人都以为接下来要遭殃的人是维尔福,那么会放在唐格拉尔身上的注意力就少了,这就大大降低了她作案的难度——恐怕这个人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和你们和解,她所有的努力都是奔着杀人去的。”

    特里莎默默听着,再一次皱起了眉,“你的这些推理听起来确实都有些道理,但我还是有一个疑问,唐格拉尔怎么会和刺杀者做交易呢?这种与虎谋皮的事情——”

    “如果刺杀者假借格雷之名与他接近呢?”

    特里莎一怔。

    “这不是就都连起来了吗?”司雷绽开一个凶狠的微笑,她眼睛雪亮,一种属于猎手的兴奋火光在她眼中燃起。

    “我觉得,等见了唐格拉尔,整件事情应该就能问清楚了。”

第 179 章 劫掠

    眼前的路口亮起红灯,司雷稳稳地把车停了下来。

    “还是把车停到路边去吧,司雷警官。”

    “……怎么了?”

    司雷侧目望向特里莎,在某个眨眼的瞬间,她看见特里莎棕色的眸子突然浮起一圈浅淡的银边。

    “这样过去太慢了,”特里莎微笑着道,“我带你走。”

    ……

    尽管并不清楚佐伊到底在电话里听到了什么,

    但唐格拉尔明显感觉到了身旁两个水银针的态度变化。

    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难道是优莱卡暴露了?

    想到这里,唐格拉尔再次从长椅上起身,佐伊则又一次按住了他的肩,“说了多少次了——”

    “我要上厕所!”唐格拉尔发出一声颤抖的低吼,“你再按着我,我要尿到身上了!”

    佐伊发出一声嗤笑,

    松开了手。

    两个水银针一路跟着唐格拉尔来到墓地的公共厕所前,

    当唐格拉尔踏进男厕,他惊讶地发现身后两个姑娘也直接跟了进来,

    她们一左一右站在他的身旁,一个盯着厕所的大门,一个盯着窗。

    整个男厕所空无一人,不时有寒风从带着铁栅栏的通风窗里吹进来,浓烈的消毒水气味混杂着卫生间里刺鼻的香薰,两个水银针都本能地皱起了眉头。

    “我……我要脱裤子了!”

    “你脱啊。”佐伊更不耐烦,“这种事又不用和我们申请。”

    “这里是男厕所,”唐格拉尔有些崩溃,“你们站在这儿,我怎么上?”

    两名水银针只好又刻意把身体往外转了几分。

    “……算我求求你们,行不行,”唐格拉尔的眼泪几乎已经在眼睛里打转,“你们在这里杵着,我……我出不来啊。”

    “算了算了。”佐伊烦躁地摆了摆手,她看向另一个水银针,“我去窗户外边守着,你看着大门,

    在他出来之前,不要让任何无关人等进来。”

    当两名水银针消失在唐格拉尔的视野,他脸上所有的窘迫和尴尬顿时全部消失,他飞快地坐进了一个马桶间,关上门,拿出了手机。

    ——他至今没有优莱卡的联系方式,但没关系,他还有罗杰的秘密号码,这个号码这几天一直是关机状态,打是打不通的,不过发出去的消息收到过一次回复。

    最让唐格拉尔恼火的地方也在这里,罗杰似乎也变成了一个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傻小子,只会给些“不必担心,只需聆听那位美人的指令”这样语焉不详的答复。

    但怎么办呢,罗杰就是这样的人,指望他突然同情心大发,设身处地地体会自己此刻身陷险境的急迫心情根本不可能。

    唐格拉尔只能怀着又敬又恨的心情把刚刚发生的可疑变化再次留言告知罗杰,这些水银针没日没夜地守着他,

    就像粘在身上的狗皮膏药甩都甩不脱,

    这种日子再多过一天他都受不了,只能寄希望于这位昔日好友能再想想办法,

    尽快带他离开这个鬼地方。

    消息刚刚发出,唐格拉尔就立刻收到了回复,他有些惊讶,以往罗杰的回复总是要隔天才有,今日却突然这样快……

    他迅速点开新消息——

    “知道了。”

    正当唐格拉尔试图从这寥寥数字分析出罗杰此刻的态度,四条新的消息接连而至。

    ……

    在特里莎的背上,司雷第一次体会到了近乎飞行的自由,大部分时间特里莎是在平地上奔跑,但一遇下坡地势,她往往会选择一条蜿蜒在建筑中的小径,然后踩着那些围栏、路灯、建筑的弧顶……在无人注意的低空飞速掠过。

    司雷牢牢抱着特里莎的肩膀,突然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童年。

    那时她常常做关于飞行的梦,母亲会给她讲被选中的小女孩乘着龙或天马穿越海洋去冒险的故事,那时她常常在睡前幻想这段旅程的起点——她会在众人惊诧、艳羡、甚至恐慌的目光中提着一柄长剑,飞过往日熟悉的大街小巷,向所有人告别……

    当青绿色的墓园出现在司雷的视野,她有些恍惚地从孩童时期的梦幻中醒来,特里莎已经带着她来到了墓园的东门,站在这里,已经能看见在不远处低矮建筑旁职守的佐伊。

    “司雷警官,你还好吗?”特里莎关切地问。

    “……好。”司雷重新调整了呼吸,她扶着额摇了摇头,迅速把这些古怪的念头清理出脑海,“我很好……我就是有时候会有点羡慕你们。”

    “羡慕?”

    “如果有的选,我真想体验一下水银针的生活。”

    “特里莎!”

    特里莎刚想说些什么,远处的佐伊已经朝着她们挥手打起了招呼。

    两人快步上前。

    在意识到特里莎已经进入子弹时间的瞬间,佐伊也立刻开启了自己的作战状态,她一手握枪,一手按着腰间的短刀,警惕道,“发生什么事了?”

    “哦,暂时还不用紧张,我只是着急把司雷警官带过来,”特里莎笑着道,“唐格拉尔在哪儿?”

    “在里面上厕所,”佐伊指了指身后的建筑,话音才落,窗里就传来了唐格拉尔骂骂咧咧的嘟囔,佐伊撇撇嘴,“……好像窜稀了?”

    特里莎的手机就在这时又响了一声,她随手接起,看了一眼,目光忽冷:“进去看看。”

    司雷有些意外:“不再等等吗?”

    特里莎将手机抬至司雷面前,屏幕上是一条来自维克多利娅的新消息:

    “转发一条来自警署的重要同步,格雷的那部手机又出现信号了,你们留心。”

    ……

    当司雷一脚踹开厕所隔间的门,唐格拉尔当场吓得从马桶上跳了起来,他提上裤子,“干什么!”

    “你在这里干什么?”

    唐格拉尔眼睛瞪得老大:“我在厕所里还能干什么!”

    在看见唐格拉尔的第一眼,司雷就知道自己一定抓对了人,唐格拉尔那双因为心虚所以故意盯着人不放的眼睛她一看就知端倪。

    “出来,有事问你。”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佐伊和特里莎同时闻见风中的些许异样,紧接着,外面传来了墓园管理人的惊呼:“着火了!着火了!”

    几人很快撤到建筑外的空地。

    “看来这里已经不安全了,”特里莎揪着唐格拉尔的领子,“佐伊,你带他先去——”

    就在这刹那,一个熟悉的影子从特里莎的上方落下,有激光像锋利的刀片瞬间切断了她的仿生臂,手臂断面处的机械元件暴露出来,平整的切面之间甚至闪动着青蓝色的电火花。

    在这个突如其来的时刻,每个人都捕捉到了一些独特的画面——面具、斗篷……还有浓烈的汽油味。

    在所有人的目击之下,刺杀者像一个劫掠的强盗,她精准地抓住了唐格拉尔的后领,飞快地朝西北方向逃窜。

第 180 章 伏击

    在其他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佐伊和特里莎已经追了出去——已经提前进入子弹时间的两人就像两只狩猎的母狮,紧紧咬住了刺杀者的行迹。

    唐格拉尔早已吓得闭上了眼睛,他被刺杀者抓着上蹿下跳,特里莎被切下的半只手还牢牢抓着他的衣领,随着每一次的跳跃规律地抽打着他的两侧脸颊。

    突然,唐格拉尔感到一切似乎停了下来,一阵刺鼻的浓烟熏得他咳嗽不止,他茫然地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切让他悬空的两脚顿时发软——他正栖身于一处高耸的纪念碑顶端,全身的重量都系于刺杀者的一只手,四面硝烟滚滚,到处都是蹿腾的火苗,它们借着猎猎冬风飞速延展,像橙红色的海浪。

    这样近距离地看见“刺杀者”多少让唐格拉尔有些害怕,他抬手捂住了口鼻,艰难地开口:“优……优莱卡……是你吗?”

    “闭嘴。”赫斯塔冷声答道,“当然是我”

    唐格拉尔的心放了下去,同时一阵幸福的微笑从他脸上浮起,大火熏得他扑簌簌地掉眼泪,“快、快带我离开这个鬼地方呜呜呜——”

    “别哭了,小心灼伤气管。”

    唐格拉尔的声音迅速化作一阵意味不明的呜咽。

    在高处,赫斯塔迅速看清了墓园的全貌——维尔福那边的水银针已经开始带着他一家撤离,恩黛、苏西护送左右,再加上在暗处跟随的迦尔文,一共走了三个人。

    而现在,她肉眼可见的围捕者一共有六个,也就是说,算上维克多利娅,还有三个随时可能从不知名角落冲出来的外援。

    维克多利娅,你到底是想干什么,就让我现在来试一试吧。

    ……

    “目标仍在方尖碑顶端。”

    大火之外,水银针们迅速散开。高温是水银针的天敌,不仅如此,火焰与浓烟还天然有抹去气味的作用,贸然追进火场只会让刺杀者趁乱甩脱追踪,她们绝不上这个当。

    这片墓园在潭伊市的东南角,离郊野非常近,东、南面均是地势开阔的树林草场,数不清的信号塔坐落其间,一路上有不少水银针临时工作站,非常适合进行追捕行动——更何况这次她还带着一个胖子。

    唯一的缺口在西边,从墓园往西几乎就是潭伊市旧日的城市边界,大量荒废的住宅空置着,由于土地产权存在争议,那边的信号塔数量极少,有多处零星散落的真空地带。

    佐伊和另外两名水银针都在墓园西面守株待兔,在不断上升的黑烟里,她们死死盯着刺杀者的身影——要么等这场大火结束,她们给刺杀者与唐格拉尔一起收尸,或者,刺杀者冲过来,她们会第一时间截断她所有退路。

    刺杀者……

    有一个声音在佐伊心底轻喊,她屏息凝神,身体的每一个关节都陷入了对战斗的兴奋。

    “动了!”

    方尖碑顶的刺杀者突然向后翻跃,在佐伊的视野中,她的身影短暂地被石碑遮挡,但紧接着,所有人的心都往下一沉——

    “她往西北方向去了!”

    一时间,没人能理解刺杀者的选择——西北方向就是谭伊的市区,如果仅仅是为了逃离追捕,从市区走和郊野走似乎并无多大区别,但是现在刺杀者带着一个唐格拉尔,且她显然是要抓活的,不然从劫持人质到现在,唐格拉尔已经死一百回了。

    这就意味着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刺杀者将无法主动作战,只能被动防御。

    在这种情况下还要从市区离开,佐伊不知道该说这人是慌不择路还是勇气可嘉。

    “已经重新捕捉到刺杀者位置,所有人恢复三三制,以及——”

    耳机里传来特里莎的新命令,在防风镜的屏幕上,她们很快得到了刺杀者的精确动态坐标。

    “将刺杀者赶向钟楼地。”

    每一个人都提着一口气:

    “明白!”

    ……

    在熙熙攘攘的市集,每个人都专注着他们眼前的事务,只有一些坐在小推车里的孩子望着天上的云发呆。

    冬天鲜有鸟群,但偶尔会有一些不知名的鸟雀从枝头俯冲下来,在捡起了面包屑或虫子以后又迅速飞向别处。

    即便是这样的事,也会引来孩子们的笑声。

    突然,好几个小女孩同时睁大了眼睛——就在刚才,就在她们的头顶,有一个穿着斗篷的人扛着什么东西从天上飞过去了。

    不,说飞也许不太准确,那个人像童话里的精灵,在午后的日光里踩着街道两侧的高楼呈Z字型前进,不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尚不会说话的婴孩朝着天空伸出了手,发出惊喜的呀呀声,大人们连忙回过头把孩子按回车里,免得她们掉下来。

    “干什么呀……”一个年轻母亲手忙脚乱地应付着女儿,直到她也顺着女儿的视线抬起头——三个身型高大的女人先后从她的头顶飞掠而过。

    人群中的尖叫接连不断,但那三个女人早已没了踪迹。

    更多的人从室内跑出来,好奇地问刚才是怎么了,街道上的人怔怔地指着头顶的天空:“又有人……在飞啊。”

    赫斯塔扛着重物,再一次飞跃过这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城市。

    她从没有在正午时分俯瞰过这个城市,以往的飞行总是在黄昏或是午夜,那时所有的建筑和人都笼罩在一股别样的宁静里,并不像现在这样鲜活。

    她一路朝着维尔福的罗昂宫疾行,期间偶尔会与突然追上来的水银针短暂交手,她从不恋战,她们从西边来,她就往东边迂回,反之亦然。

    远远地,她终于看见了那片已成废墟的钟楼广场,此刻那里仍被警察们的隔离带牢牢围着,偌大的广场上一个人也没有,倒是先前颓倒的钟楼石料已经被运走了大半。

    在这片没有建筑的开阔地,赫斯塔加快了奔跑的步伐——只要再继续往前走七八个街区,罗昂宫就到了。她能够听见身后的追逐者已在三十米开外,在最后的这段距离,她不会再给她们任何追上自己的机会。

    突然,她感到右后侧肩胛骨下方一阵酸麻,紧接着便是撕裂般的痛楚。

    “我们又见面了——”维克多利娅的声音从广场的石像后方传来,“刺杀者!!”

第 181 章 可疑

    飞刃末端的锁链陡然绷直,染血的刀锋从刺杀者的后背抽出,另两名水银针同时从斜前与斜后方窜出,配合着维克多利娅向地面发起进攻。

    然而刺杀者的反应速度仍远远超出了水银针们的预计,她甩开斗篷,将那些飞溅在空中的血点全部收扫,无一落地。

    紧接着,刺杀者以不可想象的速度起跳,追上并抓住了维克多利娅的飞刀,特制的锁链在她手中像丝线般断落,与此同时,她将一直扛在肩上的唐格拉尔掷向空中,一名水银针旋即改变了追逐的方向,以同样迅捷的动作接住了人质——

    “……这不是唐格拉尔!是假人!”

    另一头,维克多利娅已经堵上了刺杀者的退路,她余光扫了一眼已经被丢落在地的“子爵”,有黑色的填充材料从假人开裂的脸孔里洒落。

    一股无名火从维克多利娅的心底升起——原本上一次在这里交手时她就打算一举抓住此人,然而当时刺杀者完美地模拟了“阿刻戎时刻”的前兆,致使她白白地放浪费了机会……

    “休想再逃走——!”

    赫斯塔分明感到血流正在渗透自己最里层的衣服,于是她不再使用自己的右肩。

    溃败的预感隐隐在她的心底浮现,然而越是这样的时刻,她越是感到一股火焰般的浪潮在她血管中奔涌,在两侧迅速向后倒退的模糊风景中,她逐渐逼近自己的极限。

    她以连续的假动作有效迷惑了身前与身后的追兵,从水银针们围追堵截的缝隙倏然突破,而后一头扎进了广场附近的居民区。

    在一片乍起的喧嚣声中,赫斯塔却感觉整个世界的大部分声音都像短暂地沉入了水中,只剩下她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变得格外明显。

    她的视野似乎前所未有地清明,周遭的一切都在变慢,她甚至注意到了远处几个试图迂回包抄的水银针正朝着她的斜前方直线奔袭……整个战场突然变得安静而清晰,她毫无征兆地直转90度,再次将所有人甩在了后面。

    ……

    当刺杀者彻底跳出水银针们的包围圈以后,她的奔跑路线就变成了一道直线,维克多利娅下令中止追捕——再追已经没有意义了。

    警车的鸣笛声响彻全城,从墓园到市中心,警员们开始挨家挨户地搜寻唐格拉尔的下落,所有的警犬都出动了,然而事情并无进展,事故的第一现场早已烧得面目全非,唐格拉尔究竟是在何时何被调了包完全不得而知。

    此刻司雷仍对市中心的短暂战斗全无所闻,但她在第一时间得到了唐格拉尔失踪的消息,这几乎侧面印证了她今日的所有猜想——要在如此瞬息万变的战局之中完成所有计划,没有唐格拉尔的主动配合几乎是不可能的。

    只可惜晚了一步……

    此刻大火已灭,但林间余烬仍有死灰复燃的势头,司雷来到方尖碑下——她最后一次从望远镜里看见刺杀者提着唐格拉尔的地方就是这里,在刺杀者手中,唐格拉尔全无挣扎。

    司雷仰头深思。

    即便刺杀者真的假借罗杰之名接近,唐格拉尔就真的会对一个突如其来的“救兵”如此信任吗?更何况这个救兵就穿着刺杀者的衣服……

    等等。

    如果这个人就是唐格拉尔身边的水银针呢?

    司雷脑海中闪过一瞬的灵光,她感到自己再一次抓住了事情的要害——如果刺杀者就是唐格拉尔身边的水银针,那么他对此人拥有近似刺杀者的能力自然不会有丝毫惊讶。

    一阵突如其来的颤栗流经司雷的四肢百骸,她迅速拿出手机打算拨号给维克多利娅,但号码还没有拨完,维克多利娅已经打过来了。

    “喂。”司雷的声音有些颤抖,她掩饰不住自己语气中的激动,“维克多利娅,你现在在哪?”

    “……我在警署,正和泡勒在一块儿呢。”

    “我现在去找你。”司雷大步朝附近的公墓大门走去。

    “好啊,我打电话来就是想和你说这事儿,”维克多利娅的声音低了下去,“泡勒他们抓住了一个在案发现场鬼鬼祟祟的人,你过来看看吧……我有事不能久待。”

    “什么人啊,我认识吗?”

    “认识,都认识……反正你过来就知道了。”

    “等等——”司雷话没说完,维克多利娅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司雷皱起眉头,但也没有追究,她在墓园中奔跑起来,出门时刚好撞上一群刚刚抵达的新警员。她随便抓了一个人:“你会开车吗?”

    “……会?”

    “帮我开车,去警署!”

    在司雷出示证件以后,那人没有拒绝,她同司雷一块儿上车,一路上,司雷手指飞动,将自己的所有想法都编辑成一封邮件,当汽车停在警署门口,她恰好按下了发送键。

    司雷解开安全带,“谢谢!帮大忙了!”

    她一路快步流星,只可惜,当她抵达审讯室见到泡勒时,仍被告知“维克多利娅已经在二十分钟前离开了”。

    司雷挠了挠头——算了,反正邮件也已经发给维克多利娅和特里莎了……

    “她刚打电话给我说你们在现场抓了个形迹可疑的人?”

    “对,她声称也认识您,什么您可以证明她清白之类……”泡勒谄媚地搓了搓手,“我想还是需要让您亲自看看,才好决定放不放人——”

    司雷颦眉,“我能证明什么……她人呢?”

    “在里面。”

    泡勒带着司雷走进审讯室,在白亮的灯光下,司雷果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斯黛拉·克利福德。

    “司雷警官!”斯黛拉站起身。

    “……你怎么会在这里?”司雷顿了顿,不等斯黛拉回答就已经意识到了答案,“你今天去墓园拍照了?”

    “对,”斯黛拉绽开一个苦笑,“毕竟现在外面所有人都在关心的新闻就只有一个……”

    司雷看向泡勒,“她相机呢?”

    “收起来了,”泡勒在司雷身旁耳语,“您看是现在还给她还是……”

    “还给她吧,”司雷两手叉腰望着斯黛拉,摇头笑了一声,“人我也带走了。”

第 182 章 交易

    医院内部值班的医护们已经听见了几个街区外突然的喧嚣,大家隐约猜到了什么,但谁也没有挑起话题。

    突然,三楼的护士站传来一阵玻璃器皿的碎裂声,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循声回头,未曾想紧接着就是更为猛烈的碎裂声——楼上的水银针直接破窗而入,跳进走廊。

    “怎么了?”

    “……不小心打碎了一个杯子。”护士低声道,像是在回答水银针的提问,又像是在安慰其他被自己吓着的同事,“没事,没事……”

    水银针上前稍作检查,确认无虞之后又从窗口返回四楼,留下一地玻璃碎渣。上前清理的护士忍不住跟着探头眺望,但已经看不见对方的影子。

    医护们重新回到各自的座位上,他们不约而同地看了眼挂钟。

    这个夜晚才刚刚开始,所有人都紧绷着神经,在巨大的不确定中等候。

    ……

    21:46,窗外烟花炸响,高度约30米,建筑顶层的房屋玻璃接连爆裂,发出整齐的巨响;

    21:47,地面水银针循声前往事发地检查情况,很快在医院大楼附近发现燃放中的烟花,并随即扑灭;

    21:47,地面水银针向其他同事与阿维纳什共同报告了以上发现,泡勒认出,地面烟花与前日暴力示威人群使用的款式相同;

    21:48,阿维纳什询问现场情形,天台、楼道驻守水银针均表示未发现异常。

    21:48,阿维纳什命令众人提高警惕,众人回复“明白”。

    ……

    一缕不应出现的风刮进四楼的重症监护室,它轻飘飘地拂过破碎的窗户边缘,吹淡了房间内过于刺鼻的消毒水气味。

    一个高耸的黑影伫立在暗淡的光线中——在最初烟花炸响的那一刻,在所有人都凝视着窗外漆黑夜空的那一刻,她破窗而入。

    她抬臂振袖,两柄锋利的匕首出现在她的左手与右手中,不远处,昏迷不醒的施密特像是觉知到了死神的降临,心率略增。

    赫斯塔脑海中哼唱的曲子正值尾声,她持刀的手在空中缓慢挥舞,像是舞台中心的指挥者。当最后一个音符消逝,她右手轻捧心口,朝着虚空中的观众躬身——虽然,没有掌声。

    赫斯塔站在原地,等候着外面的水银针冲进来。

    她确信,即便先前种种行为都骗过了他们的眼睛,此刻她大大方方地站在这里,病房里的监控无论如何都会暴露她的存在。

    一个不曾现身的暗杀者绕开了一切防御,突然出现在所有人面前——这将是把今晚一切推向高潮的最后一环。

    然而,半分钟过去了,无事发生。

    突然,一个声音从角落传来,“……你在等什么?”

    紧接着,一个穿着水银针制服的女人出现在赫斯塔眼前,她的衣服上有浓烈的消毒水气味。在医院,这种气味是如此合理,以至于赫斯塔都没有觉察到病房里还藏着一个人。

    “不会是在等外面的水银针吧?”维克多利娅习惯性地拍了拍衣服后面——尽管监护室的墙面根本就没有灰尘。

    一瞬间,赫斯塔意识到今晚在中心医院的行动已经失败了。

    她骤然收刀,面朝着维克多利娅快步后退。

    然而对方并没有轻易放她走的意思——两人此刻的距离不超过五米,从来没有谁这样近距离地接近过刺杀者,维克多利娅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然而,令赫斯塔惊讶的是,追过来的维克多利娅迅速被自己钳制住了双手,没有半点要交手的意思。

    “我手里没有武器!”维克多利娅大声疾呼,“你可以检查——”

    赫斯塔放开手,将对方推开。

    维克多利娅踉跄了两步,很快在施密特的脚边坐了下来。

    “他们给了我五分钟的时间,也是我要求的——如果最后你还是突破了他们的防御,进入了这里,接下来的第一个五分钟,就完全交给我……可以聊聊吗?聊聊吧。”

    赫斯塔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今晚是‘音乐家们’和‘女占卜师’,对吗?”维克多利娅的口吻就像是在闲谈,“你说巧不巧,你选的这些螯合物,都是我特别喜欢的——尤其是‘女占卜师’,她非常擅长‘错误引导’,追捕她的那支水银针小队一开始被她耍得团团转,不仅差点丢了性命,整个小队的物资还被洗劫一空。

    “‘不仅要掌握你的命运,还要偷走你的钱袋’,挺有意思的是不是?哈哈。”

    赫斯塔余光斜了一眼窗外,她听到一些细微的响动从身后传来,恐怕靠窗这边已经有了埋伏,与其从这儿走,还不如直接突破维克多利娅的防御,从病房大门突袭出去。

    维克多利娅的笑声半路变得有些尴尬,“等等——是我选的引入话题没有吸引力吗?你又想走了?”

    她朝着赫斯塔伸出手,“那我们直接切入正题吧,我是说,我们可以做个交易——一个让我们双方都更加省时省力的交易。”

    赫斯塔静静观察着眼前人的表情,在这件事上,她并不打算与任何人做任何交易,但她还是向维克多利娅轻轻摊开手掌,示意对方可以继续说。

    此刻,她已经认出了眼前人——在她被千叶一路追杀到西海岸的那天晚上,眼前人就是跟在她身后的三位水银针之一。

    名字……应该是维克多利娅·叶伦。

    “为了抓捕你,我们已经耗费了太多精力,虽说生命无价,不过这么多设备、这么多人力,还有之前被你毁坏的那么多公共设施……那都是要钱的,”维克多利娅市侩地笑了笑,“从之前你在谭伊北站的行为来看,我们觉得你对水银针,对普通公众并没有什么敌意,而你的这种态度,完全可以成为我们合作的基础,你觉得呢?”

    赫斯塔再次抬起手,她掌心朝上,轻轻掂了掂,这个姿势像是在说——为什么不?

    “你是想问我们会出怎样的价码吗?”维克多利娅保持着官方微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们可以彻底解除对你的缉捕,只要你接下来要杀的人很明确,而且也能确保不伤及无辜。

    “我们可以考虑用这种方式和你达成和解,你也就不必总是这么大费周章地来刺杀……怎么样?”

    赫斯塔没有回应,虽然这个价码确实有些诱人。

    “你接下来要手刃的仇敌——除了施密特,应该没几个了吧?”维克多利娅问道,她伸出一根手指,“一个?”

    赫斯塔也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

第 183 章 替身

    司雷表情微变,“……这说明了?”

    “暂时什么也不能说明,”特里莎轻声道,“因为一些不便透露的原因,优莱卡确实需要更多时间才能赶回这里,现在令我们比较在意的是,她一直没有回我们的消息。”

    “那你们有没有派人去找她?”

    “有,维克多利娅已经去了,相信很快就会有回音。”特里莎笑了笑,“等等吧。”

    司雷拉出了特里莎旁边的椅子,也在大厅里坐了下来。

    她若有所思地望着天花板,表情严肃。

    “您在想什么?”特里莎向司雷递了一杯茶水,“暂时放松些吧。”

    “谢谢。”司雷接过杯子,似是自言自语,“就是前面说起优莱卡,我突然想起来,格雷对她挺特别的。”

    “是吗?”特里莎有些意外,“怎么‘特别’?”

    “有一些……细节。”司雷含糊地说道,并未展开。

    这些天来,罗杰光顾子爵别墅的次数并不多,先前调查他近日活动轨迹的时候,警方就已经把近日与他有过接触的人排查了个遍,除了送帕兰走夜路的那个晚上和石榴园里的散步,优莱卡几乎没怎么和此人有过接触。

    但司雷骤然回想起了罗杰失踪前的那个早晨,那天,这个男人像只开屏的孔雀早早来到子爵的大厅,从香水到配饰,无一不是精心打理。

    在前往石榴园的路上,他又几次三番向优莱卡抛递话题,虽然优莱卡几乎一次都没有接。

    显然,罗杰对优莱卡非常感兴趣。

    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仅凭罗杰单方面的亲近,就能推测优莱卡确实更具备作案可能吗?

    这个想法一经浮现,就激起了司雷的厌恶。

    “也许是我邻人疑斧了。”她抬头看向特里莎,“还是等维克多利娅的消息吧。”

    ……

    黄昏,一辆车缓缓开进唐格拉尔的庄园,特里莎已经等在门口。

    车停在别墅前,优莱卡从驾驶座上走下来,她的左臂缠绕着纱布,一头还挂在脖子上,但整个人的动作依然轻快敏捷。

    “抱歉,我来晚了……维克多利娅找到我以后我才看到了那条集合的消息,我错过什么了吗?”

    “没有。”特里莎回答,她看着优莱卡的手,“你受伤了?”

    “对,我上午到墓园的时候发现那边着火了,就跟着一起救火。当时光顾着救人,没注意到身后一个脚手架倒下来……”

    优莱卡抬起左手,有力地挥动了几下。

    “但其实我的伤没这么夸张,是当时一起救火的市民非要送我去医院,后面我听说索菲她已经跟你们一起回来,估计今天是去不成公爵府了,就跟着其他人一起去了医院,做了包扎。”

    “是好样的,真勇敢,”特里莎轻轻拍了拍优莱卡的肩膀,“但下次不要再这么做了,你不应该让自己在这些事情上受伤。”

    优莱卡笑了笑,“对了,维克多利娅让我回来把我下午的行踪汇报给你和司雷——司雷警官呢?”

    “在里面。”

    初步的盘问过后,司雷的疑虑消除了一部分,但她还是要求亲自检查优莱卡的后背。

    眼前的优莱卡显然还不清楚这一切的缘由——甚至连今日刺杀者已经与水银针们交过手都不知道,她只是有些疑惑地望着司雷,“为什么你们都想看我的背?我说了我只有左手受了伤啊。”

    优莱卡无辜的神情令司雷忽地产生了一点微妙的负罪感。在确定对方身上并无其他外伤之后,司雷重新坐了下来,一语不发地盯着自己的手指。

    ——今天下午,有那么一个瞬间,她觉得自己确实接近了真相。

    但如今看来,这也只是一个幻觉。

    优莱卡重新穿好了衣服,她起身看了看手机,回头对司雷道,“司雷警官,我能麻烦你件事吗?”

    “什么?”

    “我本来今天要和索菲一起去公爵府拿些东西的……但没能成行。”优莱卡把自己的手机递到司雷面前,“帕兰女士说她今晚就在朗方大道附近的一个朋友家作客,等晚餐结束,她可以顺手帮我们把东西拿了,明早送到庄园门口。”

    司雷有些低落地扫了一眼屏幕,“是需要通行许可是吗?”

    “嗯。”

    “好。”司雷点了点头,取出手机,“她晚餐结束是几点?”

    “七八点的样子吧,我需要再和她确认一下。”

    “让她列个清单吧,人在外面等,东西叫其他人帮她拿。”司雷说道,“有清单吗?”

    优莱卡想了想,“可以有。”

    ……

    入夜,一辆车缓缓驶向公爵府,赫斯塔握着方向盘,巨大的墨镜几乎完全遮住了她的上半张脸,蓬松的狐尾围巾挡住了她的下颌线。

    “你好,”她向门口值守的警察递出了帕兰的身份卡和一张长长的书单,“我来帮索菲小姐取些东西。”

    昏暗的灯火下,蹲守大门的警察几乎没怎么比对证件与真人的面孔,他躬身结果清单,简单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然后抬起头,恭谦地对待着眼前这位由司雷亲自开口允许进入的访客,“都是书吗?”

    “对,都是书。”

    “阁下稍等,我现在派人进去找。”

    “等等!”赫斯塔稍稍抬起墨镜,“能借你们这儿车库一用吗?我刚发现我的机油灯已经在最低刻度以下了。”

    “哦,当然可以,需要帮忙吗?”

    “不用,那太耽误你们了,我自己来就行。”

    “哈哈,您真客气,那我先带您去车库吧。”

    十二月的天气太冷了,警察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在空中化作一团白雾,赫斯塔笑了笑,真诚地向他道谢。

    半小时后,赫斯塔的车离开了公爵宅邸,没有人发现异常。

    漆黑的地下车库一片寂静,唐格拉尔聆听着腕表的秒针走动,估摸着附近确实没人了,才拉下包裹的拉链,从黑色的大皮箱里翻身出来。

    此刻他饥肠辘辘,唇干舌燥,只是非常时期,他也实在顾不得许多。他的逃生之路已经走完了大半,虽然他有点不理解优莱卡为什么会选择这个地方作为最后的接头点,但没关系,最后能逃出生天就行。

    对着一点微弱的光,他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九点了。

    唐格拉尔松了口气,他只需要在这里等到后半夜。

    到时,优莱卡会送他去见罗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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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9130/ 第一时间欣赏为什么它永无止境最新章节! 作者:柯遥42所写的《为什么它永无止境》为转载作品,为什么它永无止境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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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它永无止境介绍:
如果成为「工具」已是不可违抗的残酷命运,
那么,比这更残酷的,也许是在过程中仍然保持作为「人」的秉性。
真实世界注定会有残缺,但总有人不愿被同化成残缺的那个部分,
她们要用理智,用情感,用一切有目的的劳动,对抗这命运。
……
世界历4632年,一个在异国被囚禁多年的中年人重新回到了故土,故事从这里正式拉开帷幕。为什么它永无止境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为什么它永无止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为什么它永无止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