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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武侠任侠记全文阅读

作者:老汨     现代武侠任侠记txt下载     现代武侠任侠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艟夢(十一)亢龍有悔

    眾槍所指,迸發強力的求生本能,只見于瀚腳方觸地,便即反彈躍起,眾多此生回憶交織匯集,造就幾乎無意識的反應,就在那一剎那,人刀相合,手中刀式渾然天成的傾瀉而出。

    身處臨空的他早已沒了纏敵依憑,眾軍再無顧忌,紛紛開槍,欲將此上船行搶的海盜斃於槍下。

    就聽于瀚狂聲大喝,刀刃迴身一匝,刀勁衝盪,叮叮噹噹響成一片,子彈撞上勁氣竟如撞上實物一般,準頭登時偏移。隨即于瀚手槍連發,十幾顆子彈如雨紛射而下,連斃數人。

    一個年方十八的少年竟有這等威能,正值眾軍瞠目結舌,難以置信之際,于瀚狂刀下劈,如同一道雷電劈落,連船艦之巨也為之震動。

    劈落刀風帶起狂飆,刮面生疼,眾軍臉角衣襬皆現刀痕,可是誰也沒想過要追擊,因為眾人已聽得中央樓船傳來爆炸聲響。

    就見一名背著大黑袋的白衣少年從中央船樓躍下,大聲喊道:“瀚子!走啊!”語音未畢,魚矛索已定在甲板上,程正崙揹著黑袋,腳踏鐵鍊而去。

    于瀚甫聞程正崙喊聲,如夢初醒,趕緊飛身撲向魚矛索。身旁數名士兵見他要逃,正欲攔阻,卻被海上射來的數枚子彈射住陣腳。于瀚死命握住矛頭,一股強大拉力生出,將他拉得沖天飛起,他瞥眼望見遠方漁船上,老鄭不停對敵艦開槍,阻卻追兵;程正崙的身影也已落到老鄭船上,方運辰則在船上按下掌中魚矛索機關,藉腳下“定海樁”之力,拉他脫離險境。

    眼前情景,晃眼即過,但于瀚腦裡浮現的畫面卻始終揮之不去……

    身旁砰的一聲,一整袋武器重重落到桌上的巨響,也沒能將他喚回。

    “……小辰,你帶一把狙擊槍,方便狙殺;猴子,雖然你不大懂用槍,但還是帶一把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瀚子,拿著……瀚子?”

    “甚麼……喔……好……”于瀚失魂落魄般接過遞給他的手槍。

    老鄭眉頭一皺,並不說破,便道:“這次收穫頗多,不過我們船上的食物頂多撐個幾天,下次就要搶食物了……現在大家都回歸崗位吧,瀚子,你跟小辰換一下,輪你守甲板!猴子,你上瞭望台,我們計劃下一個目標。”

    程方兩人見于瀚在此役大顯神威,卻神色漠然,對老鄭的指示應了一聲,對望一眼,心領神會,礙於眼前情勢嚴峻,不便多說,只分頭各自行事。

    海風吹拂,東方白光漸盛,正是晨昏混沌的時候,于瀚獨自站在甲板上,望著遠方那象徵自由無拘且瑰麗難言的大海,怔怔的發起愣來,本堅毅無疑的眼神竟現出一絲迷惘……

    常言道,當人面臨死亡時,人的一輩子會在其眼前閃現而過,出生入死也是這類的情況。

    船上凶險,于瀚清楚感受到死亡的逼近,閃過眼前的正是雙親的容顏。

    慈母的關懷,嚴父那不懂如何表達的愛,似是一雙無形的手揪著于瀚的心,將他昨日與父親爭吵的畫面給擠了出來。

    于瀚這時方才認知,自己可能再也無法擁有那平時習以為常的親情,再沒有機會跟父母說話;再沒有機會跟父親說,其實自己明白他的擔心,更沒有機會說:“別人怎麼說我都不在意,我只想得到你的認同,我只想得到家人的支持,因為只有你才是我人生中的大俠和英雄……”

    而自己卻無意間將可能是最後一次的機會用在吵架上……

    正自胡思亂想,忽覺腦後生風,于瀚感覺到那股疾風似是留有餘力,微微一笑,輕巧避過。

    但見程正崙的白色身影落在甲板上,道:“我還以為你已經被嚇到失神了,幹嘛?從小到大可從來沒看你怕過!”

    “我只是在想……今天演變成這個局面,我們是不是做錯選擇了……”

    “你說的是哪一件事啊?是我們想偷老鄭的船,還是我們為了能自由做我們想做的事,而跟家裡搞革命?”

    于瀚撇眼一睨,彷彿在說:“你也想過這些事嘛!”後又續道:“因為我們選擇航海,所以跟家人鬧得不愉快;也因為這樣,我們才選擇偷老鄭的船,才讓自己陷入危險,讓自己可能……沒辦法盡為人子女的責任……”

    程正崙雙手枕在腦後,道:“我是不會像方臉一樣講些哲學道理,我只知道喜歡大海並沒有錯,只不過……也許是我們的方法錯了,我們對於自由和夢想的執著,已經扭曲了我們對是非善惡的判斷,讓我們做出偷盜欺騙這種錯誤的選擇……讓我們的夢想變成害人的東西……”

    “你甚麼時候想到這些的?”

    “在第一次殺人、第一次放火、第一次聽到戰火爆炸聲的時候……”

    于瀚輕嘆一聲,道:“我不是沒想過放棄大海,只是覺得……如果現在因為這些挫折而放棄,那人生就不是自己的了……這份理想和信念,我會繼續追求下去,但是要用對的方式,我不希望因為我的夢想而害到任何人,尤其是害我的家人變成獨居老人……現在,只有存活,才能彌補自己犯的錯……”

    程正崙微微點了點頭,道:“說的好……就說你不去學哲學可惜了!”

    忽聽船後傳來一聲:“這跟哲學有甚麼關係?這不是做人最基本的道理嗎……”

    于程兩人轉頭一看,就見方運辰走來,向兩人各擲了一瓶清水過來。

    程正崙訕笑道:“偷聽人說話很缺德耶!”

    方運辰攤手道:“這船就這麼大,你覺得我能躲去哪?”

    三人心情同樣沉重,但三人同樣也是年輕氣盛,只能強顏歡笑,故作灑脫──在戰爭面前,想不開也得想開……

    于瀚見士氣略有起色,便道:“快去瞭望台吧!等一下遇到敵人就麻煩了!”

    這時忽覺船身向右疾駛,三人終其一日在前線奔波,搞得神經緊張,突來一陣晃動,嚇了老大一跳,同時聽到對講機傳來老鄭的聲音:“回到自己的崗位上,說作戰計畫了,這次可沒那麼容易了……”

    程正崙拿起單眼望遠鏡一看,自言罵道:“狗日的,能不能讓我們休息一下……”

艟夢(十二)賊盜之別

    陽光普照之下,三艘船艦向南邊駛來,船艦上旗幟飄揚,白底圓黃,正是象徵國力如日中天、璀璨輝煌的東和本國“金陽旗”。

    時至早晨八九點左右,海風輕拂,波濤翻滾,平和朝氣,掩蓋洶湧危險的深海。

    船艦瞭望台上的哨兵緊緊監視海面,一絲不敢鬆懈,早些時候聽長官們提到凡爾莎似是有了對應動作,前方傳來消息,有莫名船隻發動攻擊,己方幾乎整船的人無一倖免,再來是凡爾莎總統發出聲明,若是不撤軍及道歉,即使兩國開戰也在所不惜。

    軍情和己方氣氛似是有了變化,只是己國已率軍開進,勢成騎虎,此時退兵便要喪了國格,三艘船艦便是首相派來增援護衛的。

    這時在望遠鏡之下,忽見一艘漁船在遠方海上隨波飄盪。

    海洋上有遠洋漁船其實一點也不奇怪,令哨兵駭異的是,這艘船上掛的正是凡爾莎象徵自由、平等、博愛的“青天白星旗”。

    須知當下魚龍台方圓數十海米以內,已然在東和本國的掌控之內,這艘漁船是如何躲過偵查而來到魚龍台後方,且毫不遮掩的掛上他國旗幟。

    眼前此景疑竇滿點,哨兵趕緊以對講機報告上級,以便做出對應之策。

    長官為了解狀況來到瞭望台,遠遠見那漁船隨波擺盪,似是無人駕駛,渺無人氣,心起狐疑,懷疑船上可能藏有危險爆裂物,飭令停船,派遣一組有拆彈組員的武裝小隊前往查探。

    到了漁船上,隊員前後搜查一番,除了空無一人以外,沒有任何危險物品或跡象。

    接近半個小時的搜查,皆無發現,一個組員便以東和話道:“欸,沒什麼異狀耶,我們回去報告了!”

    眾組員眼看搜尋無果,便不多做懷疑,只是看著那隨風飄揚的國旗實是有點不順眼,便蹬上順手扯下。可誰也沒注意到,其中一名組員眼中閃過奔騰怒火,雙拳緊握……

    經過回報,確定無事,長官便命令繞過漁船,繼續進發,待三艘船艦遠去,漁船上後艙裡的地板突然向上一掀,于瀚的頭悄悄探了出來,張望一陣,悄聲道:“欸……沒人了,上來,沒想到老鄭居然懂東和話……”

    “當然……他可是當過海盜的人,所謂知敵知我,百戰莫殆,為了這一切,老鄭當然會做足準備……別多說了,趕快把……處理一下,跟上去接應老鄭和程猴。”噗通一聲,一具屍體沒入海水泡沫。

    但聽于瀚道:“我們先遠遠眺著,等老鄭的信號。”

    “可老鄭也沒說清楚到底以甚麼做信號……”

    “他說信號會很明顯,我們一定看得懂。相信老鄭,到時候信號來了,我就上去接應,你在船上用狙擊槍掩護。”

    方運辰沉吟道:“照時間距離算起來,我們已經很靠近魚龍台外圍了,如果再靠近,再加上這三艘船艦,纏鬥起來,恐怕沒辦法發揮游擊的效果……”

    于瀚略思一陣,道:“我們的目的,是要斷去東和本國的各種援助,等一下不需要靠得太近,今天吹的是東北風,要脫困時我們向西南方向去,應該不難。”擬定好戰策,遠遠見那三艘船艦已然遠去,趕緊尾隨其後。

    話分兩頭,老鄭將海盜刀貼身藏好,喬裝摸上敵船,趁其餘東和兵忙著將巡邏艇吊起回收底艙,忽喝一聲,聲稱似是看到陌生人影,將人員調開,以便掩護本貼身船底的程正崙潛上船,老鄭亦趁此良機,閃身離去。

    老少兩人分頭行事,老鄭找到隱蔽之處,拿出對講器接通,先以手指輕打三下,這才聽得程正崙答道:“老鄭,到定位,我在底艙。”

    “還在底艙?”

    “到處都是監視器,我也不想啊。”

    “算了……你藏好,先告訴你,糧食艙在你的位置上三層,梯間右轉的艙間裡,伙食兵常常在那附近,小心點。主控室在船頭,聽到我的指示就馬上行動。”

    “如果我被人發現了怎麼辦?”

    “你躲藏的功夫有這麼差嗎……?按計畫行動,一被發現就提早出擊,你去搶糧,控制船艦;我來發信號和引走敵軍。”

    “老鄭,剛剛我在船底就在想一個問題……”

    “說!”

    “我們這樣到底算是『海賊』還是『海盜』啊?”

    “……有甚麼不一樣嗎?”

    程正崙幹話興致發了,順口便是一陣連珠炮:“當然不一樣,海賊是『海上的賊』,鬼祟偷雞,見不得光的;海盜是『海上的強盜』,是直接擺明的搶。你之前幹海盜的時候也需要這樣偷偷摸摸的嗎……”

    幹話還沒完,便聽得轟隆一聲巨響,程正崙大吃一驚,趕忙問道:“發生甚麼事!?”

    但聽對講機那頭傳來老鄭淡然的聲音:“你不是想直接了當的搶嗎?現在你可以去搶了!”

    程正崙一聽,儘管心頭疑惑,仍是潛身而出,向上三層衝去,途經梯間窗戶,一望之下,忍不住摀頭懷疑人生:“我剛剛說的激怒他了嗎?”怨嘆之下,腳施輕功,手拿狼牙望遠鏡,飛馳而去,一見前方有人便是一式“龍張翼迴旋”……

    正逢風過耳畔,凝神拒敵,程正崙自然沒有注意到,腰間的對講機不知甚麼時候接通了,並傳來老鄭的一聲悶哼……

艟夢(十三)狂龍出海

    硝煙四散,黑煙密布,東和本國派遣來的三艘護援艦,其中一艘冒起熊熊烈火,幾近沈船。因為白癡都知道,再怎麼堅固的船艦,只要被近距離開一砲,想不沈船都難。

    可是任誰也想不到,開炮的居然是身旁的友軍船艦。

    但看開炮船艦左舷上,一人左手持槍,右手抽刀,正是老鄭。

    周圍一地東和兵屍體,屍身上刀鑿槍孔,皆是一招斃命,乾淨俐落。老鄭刀槍在手,左衝右突,雖陷重圍,卻絲毫不見頹勢,宛若狂龍騰海,每招倏出,必有人重傷身亡。

    原來老鄭趁著程正崙幹話無止時,潛身來到砲台控制室,撂倒眾人,直接對左方的船艦開炮。敵軍乍然逢危,還反應不過來,就聽船樓上玻璃碎處,一人左槍右刀,從上躍下。

    眾東和兵見來者一身東和軍服,卻殺氣騰騰,先是一愣,隨後便看見自己的鮮血飛濺當空。整艘船呼喝聲此起彼落,東和兵趕緊紛紛就戰鬥位置,另兩船見友軍船艦上有異狀,也不敢隨意開炮回擊,三艘護援艦行進因而停滯。

    老鄭手下無所保留,右手刀招如洪,刀柄刀護,刀背刀刃,皆成傷人利器;左手槍彈連環,子彈遠攻,槍把擂打,槍管刺搗,招式多端,變化莫測。

    就見老鄭向人群中衝去,左手槍管連刺帶揮,攻向四面八方,如織漁網,盡攻周身,敵軍應招倒地,正是殺惡棒一式“嘯虎炤日月”。槍管連刺,搗得眾人半身麻痺,東倒西歪。

    這時忽覺背後刀風颯然,數把長刀如暴風襲捲般劈來,老鄭聽聲辨形,認出厲害,右手斷流刀法的“四海生風”刀鋒護身,滿勁而出,數聲刀刃交擊過處,但見四名身穿作戰服裝,手持長刀的士兵,在身後站定。

    老鄭見那四人都是相同起手式,雙手斜持長刀,刀刃遮住口鼻,只用眼睛示人,以東和話冷冷說了三個字:“天刀流……”

    四名士兵一聽,眼露訝異,這敵人應是凡爾莎的戰士,怎單靠一招便認出東和本國的門派?

    老鄭冷笑道:“就你們這些見不得人的鬼子才喜歡遮頭遮臉……”說著竟將刀重繫腰間,手槍一擺,昂然挺立,不可一世。

    四名士兵見他收刀,還以為他想以現代槍砲取勝,當下不敢大意,舞刀護體,左右閃身,交相錯位,以便躲閃。

    老鄭見狀怎不知他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冷哼一聲,當先欺身發難。

    就見老鄭腳踏奇步,手槍搗中夾揮,竟以手槍作棒,接下東和刀招,但見他手槍東指一下,西揮一把,即便始終不扣板機,但畢竟槍口以對,成就恐懼心理,攻得四人頻頻防守,難作寸進。

    老鄭鬥得性發,猛然大喝一聲,手槍揮處,盪開來刀,槍管連搗,點中其中一人身上數處要穴,緊接著順手以板機護弓前端迎上右方劈來的一刀,手腕圈轉,壓下刀身,槍管倏出,打在持刀者的太陽穴上。

    趁著招式未老,老鄭略一矮身,從斬來的兩刀中間空隙閃過,來到發招的兩人身後,左打右敲,兩名士兵應槍而昏。

    殺惡棒一式“牝馬馳河漢”一氣呵成,宛如承載萬物的大地,即使有高山大川阻饒,馳騁天下的牝馬照樣能柔順越過,一切逆來順受,順乎天道。

    但兩名士兵的身體還未落地,老鄭才興起一絲輕蔑,便覺不大對勁。此念方過,便覺腦後上方升起刀勁,原來這四人只是個局。

    這著比之地上四人來得更老練狠辣,且迅捷無聲,讓人無法體察,老鄭不敢怠慢,趕緊抽出海盜刀,回身力劈,卻劈了個空。只覺刀上一沉,一人翻身落地,手中長刀向他腹部橫斬,饒是老鄭反應極快,縮腹而避,還是難脫偷襲刀厄,一聲悶哼,腳下退了數步。

    那人得勢不讓,一招得手,又是一刀攻出,削向他持槍左臂,老鄭先是失察,後又負傷,此刻倉促應敵,雖及時以刀格擋,卻哪裡架得住。

    噹的一聲巨響,老鄭右手拿捏不穩,海盜刀登時脫手,飛向海外,刀芒應日生輝,老鄭心頭惱恨對方偷襲,卻也莫可奈何,只能眼睜睜看著陪伴一生的寶刀落向大海。

    驀地裡砰的一聲槍響,一蓬鮮血由老鄭左肩散出……

艟夢(十四)青天白星

    老鄭摀著傷口,只覺身上力氣隨著鮮血不停流失,暗罵自己愚蠢,竟沒注意到已經步入狙擊範圍……

    正值戰情逆轉,情勢危急,突聽海上一聲大喝,一道人影縱上半空,抄起那道落下的刀芒,化成一道刺眼火光,直向艦上撲來。

    又是噹的一聲巨響,那團刀芒撞向那偷襲的東和將領,那將領正是東和本國一十九師的軍長──嘉元信太郎,也是東和天刀流的得意門生。

    這時卻被突如其來的攻擊震得後退數步,訝異之餘,凝神一看,但見一名十八歲的少年,手持海盜刀,獰眉怒目,切齒瞪視,他看到了少年的臉龐、少年的眼睛,少年的身形,但卻沒有看到一個少年應有的稚氣和神態,即便只是個簡單的起手式擺在眼前,也能感到那即將燎原的怒火,從他難尋破綻的動作當中宣溢而出。

    那少年正是于瀚,他與方運辰遠遠眺著護援艦,突見其中一艘竟向友軍開砲,料想那便是老鄭所說的“信號”,便趕緊駕船來援。正逢老鄭在左舷甲板上大展神威,眾軍自顧不暇,便放心開近到一百米步。

    但于瀚正準備上船接應時,戰情瞬間逆轉,海盜刀直墮海中,兩人吃了一驚,于瀚情急智生,喝了一聲:“方臉!”猛提一口氣,縱身而出。

    方運辰見與對方船艦還有一段距離,聽于瀚喝聲,知曉其意,射出魚矛索助其一臂之力。

    于瀚腳一踏鐵鍊,施起水上飄,縱身半空,恰好迎上落下的海盜刀,隨即接刀出招,震退敵方將領。

    于瀚深知眼前此人不像其他持槍士兵來的好對付,眼下身陷重圍,老鄭又負了傷,此刻凶險,不言而喻,表面把刀一擺,單手扶助老鄭,一副準備突圍的模樣,實際上暗暗尋覓退策。

    可這點心思如何瞞得過久歷戰場的嘉元信太郎,他見這少年眼光閃爍便已發現不對,更不答話,以東和話下令準備開槍。

    就在這時,船身忽來一陣傾斜,隨即轟隆一聲震盪,使得眾人差點站不住腳,有的下盤不穩的已然跌坐在地。

    老鄭見此時機不可失,咬牙一聲:“快走!”拉著于瀚一同縱身入海。

    方運辰早已駕船在海上接應,于瀚拖著受傷的老鄭,勉力游上漁船,回首望去,竟見兩艘船艦的船頭撞在一起,冒出熊熊烈焰。

    原來程正崙接到老鄭的命令,趕緊向上連奔三層,認清方向,不管三七二十一,衝入糧食艙裡,看到能吃的東西就拿,裝上滿滿一袋,復又往主控室而去。

    當下艦軍大亂,注意都在左舷的老鄭身上,是以程正崙一路順暢。此時的主控室宛如風聲鶴唳,氣氛緊張,除了飭令停船,只能聯絡鄰艦,以思對應之策。萬沒想到,竟還有暗中潛伏的敵人在船上,立時被程正崙打得措手不及,七橫八豎的躺了一地。

    程正崙依老鄭計畫,將操作換成手動模式,對準左方的那艘護援艦,當頭撞了過去。任務完成,正準備與老鄭會合,腰間對講機便傳來于瀚的喊聲。

    卻說于瀚護著負傷的老鄭游回漁船,當下情勢逼迫,本應立即駕船逃命,但程正崙仍在敵船上,這時老鄭負傷坐著靠在船舷,血流如注,難言隻字,方運辰趕緊撕下衣袖為他止血,正處進退維艱之境。

    于瀚猛一咬牙,喝道:“方臉,照顧老鄭,準備接程猴上船。”說著拿起老鄭的對講機,說道:“程猴!往船尾跑!”言罷,立即駕船往西南方開去。

    程正崙一聽傳訊,才心起懷疑:“這怎麼跟計劃中的不一樣?”轉念一想,眼下這等情況,對兄弟同伴的話沒道理不信,聽他語態惶急,當下不做多想,腳施“一葉渡江”,直望甲板衝去。

    就見前方一亮,甲板已赫然在望,但程正崙猛然停下腳步,似是想起甚麼重要的事,神情一陣掙扎,似所求之事迫於情勢,難以兩全,最後猛一咬牙,翻身回頭,又往船艦底層竄去……

    另一方面,于瀚已將漁船開出兩百米步,在船上等待多時,卻不見程正崙的身影,東和兵逐漸重整陣腳,準備開炮回擊。

    于瀚見他久候不來,拿起對講機催道:“你在幹嘛!怎麼那麼慢?”

    卻聽對講機那頭傳來程正崙的呼喝和子彈飛嘯聲,只搞得于瀚一頭霧水,這個時候程猴不會白癡到戀戰吧?

    忽覺手中突然一空,方運辰將他手中的對講機搶了過去,望著遠方船尾,喝道:“程猴!別管啦!快回來!”

    于瀚循他視線望去,但見白色船艦上一條藍紅鮮豔的影子東飛西縱,甚是明顯,仔細一看,卻是那面“青天白星旗”。

    原來程正崙正是去尋這面凡爾莎的國旗,對敵國旗幟甚感不屑的東和兵,自然不會在意這面國旗如何處理,隨意丟在巡邏艦艇上,不料這面旗幟竟成此役東和本國敗北關鍵。

    程正崙心知一來此面國旗代表我國立國根本精神,老鄭必然愛惜無比,二來顏色鮮豔的國旗,必能讓自己成為眾矢之的,除了削減敵軍對老鄭的追擊,所引來的子彈也將全數打在敵軍船上,損害敵船儀器。

    方運辰遠遠看見那青天白星旗左右飄飛,始終沒有下船的意思,便已猜到程正崙的打算,奈何鞭長莫及,有心難阻。

    果見敵軍子彈不停,向那藍紅身影進攻,程正崙身法快捷,不停閃身變換,使得子彈全數落空,搞得敵船千瘡百孔,連帶頭將領嘉元信太郎一時間也難跟上他的腳步,他如何料想得到,一個少年竟有這般迅捷的身法,鐵了心般下令開槍,雖有想到船身受損之慮,但怎樣都不信現代槍砲會奈何不了一個十八歲的少年。

    眾軍板機扣爛,子彈紛飛,程正崙左閃右避,或縱甲板,或攀天線,只要一有空隙便出棒相攻,但在敵眾我寡、槍彈無盡的劣勢之下,逐漸守多攻少。

    猛然一陣槍響射在腳邊,程正崙一驚,不假思索向上縱身躍去,腳方觸地,卻發現四周景色一擴,自己竟不知不覺中躍上位於船尾的瞭望台。底下敵人逐漸聚攏,當真避無可避。

    往身上一摸,除了大袋食物以外,就是那把以備不時之需的手槍,程正崙手裡一緊,抱著視死如歸的心情,槍口對著下方扣下板機。

    卻聽砰的一聲清響,一條長索從槍管中射出,登時貫穿一名東和兵的身軀,原來那是把鉤爪槍!

    “你狗日的!這麼多把就挑這把給我!”對這千裡挑一的巧合,程正崙除了粗聲大罵以外又能如何。

    身陷死局,唯一“火器”也失效,身處絕境的程正崙霎時靈機一動,由瞭望台向外辨明老鄭漁船的方位,緊抓鉤爪槍,向台外縱躍直下。

    鉤爪槍索連著那東和兵的身軀成為定點,程正崙豁身一盪,向漁船方向盪去,來至最高點,再扣一次板機,收回長索。

    這時嗖的一聲,一支魚矛飛來鉤住他臂上大袋,程正崙只覺臂上一鬆,裝有食物的大袋登時脫臂飛出,只存他一人獨自落海。

    推進器隆隆聲近,漁船來至落海處附近,救起程正崙後,立即向西南方飛馳而去。

    筋疲力竭的程正崙仰臉攤在甲板上,大力的喘著氣。方運辰背著大袋走來,看他手中緊緊抓著那面青天白星旗,不知該讚還是該虧,苦笑道:“程正崙!你真是瘋了……”

    程正崙虛弱苦笑,白眼微翻,學著他的語氣道:“方運辰!你剛剛居然先救食物……”

    “我是想把你跟食物一起拉回來的,誰知道呢……”

    “聽你在屁……”

    兩人相對苦笑,面臨這般窘境,只能苦中作樂,這時便聽主控室裡于瀚大聲道:“你們在高興個甚麼勁……還沒脫險呢……”兩人勉力抬頭一看,後方東和兵已開出巡邏艇追趕。

    程正崙累得爬不起身,拿起對講機說道:“麻煩開快一點!”

    “你以為只有後面嗎……”但見船頭左前方遠處,數個黑點並列駛來,程正崙只覺那幾個黑點實在眼熟的很──大得很眼熟……

艟夢(十五)一船搏命

    “我的天啊!怎麼還有啊……”

    “這裡是魚龍台外圍,你覺得呢!快點,聽我指示!準備張帆!”

    “你是他媽想幹嘛!”

    “你忘了老鄭說的,我們不能拉遠距離,就算我順風他逆風,他們擺成一排隨便開砲都可以把我們擊沉!我要趁他們還沒佈好防線趕快突破!”

    “重點是你要……”程正崙話沒說完,就聽咻鏘過處,後方追兵緊追不捨,開槍以攻。

    于瀚大喝道:“程猴!張帆!!”

    程正崙憤聲悶吼,縱起身來,三踏兩腳,跟斗翻身,上了船桅,放眼望去,遠方東和巨鯨艦隊,漫山開來,即將佈起戰線,有條不紊,訓練有素。心驚之餘,趕緊迅速放下船帆。

    船帆鼓滿了東北風,推進器加持之下,小漁船如飛前進,直往還未成形的巨鯨艦隊衝去。

    方運辰將老鄭扶入主控室,對于瀚說道:“後面交給我,你專心應付前面的船陣。”

    于瀚點了點頭道:“小心點,叫程猴準備,如果要就近穿越的話,可能會遭到船上槍火攻擊,需要把船上狙擊和槍手幹掉!”

    “我早就準備好了!”室外傳來程正崙的聲音:“這次可能沒這麼容易過關了!”

    就見漁船與艦隊越靠越近,後方追兵也因看到友軍在前堵截而放慢速度,彷彿蹂躪戲弄獵物般守住防線。

    于瀚加足馬力,直衝入前方宛如烏雲的艦隊之中,周遭霎時黯淡,但見旌旗蔽空、艦影幢幢,難見青天白日。

    東和艦隊早已接獲攻擊消息,以為凡爾莎竟有此神兵,能通過層層監視來到後方,當下不敢怠慢,重兵增援。

    這時看對方不顧生死,猶如自殺式的衝入陣中,都吃了一驚,盡皆下令停火觀望,若真是自殺行動,勢必冒著損兵折將的風險,最新船艦耗資不斐,要是無端損壞,對上頭也無法交代,況且對方只有一艘漁船,根本不足為患。

    只見艘艘巨艦如同聳立在名川大河中的山礁,過了一重又一重,于瀚掌著舵左閃右躲,雖不明白對方為何沒有火力攻擊,但眼下別說對方開槍,就只閃躲巨艦衝撞便已非常吃力,哪能多做他想。

    可時間一長,便被人看破只是貼著友艦逃跑的伎倆,鄰近船艦立時對之發起零星試探的輕火力攻擊。方運辰調轉狙擊槍回擊,連斃數人,激起敵軍兇性,霎時間,鎗林彈雨,撲天而攻。

    船身搖晃,槍彈連珠,方運辰連施水上漂輕功轉換位置,即使身法不俗,但對手倚多為勝,實無法做出有效的反擊。

    正被打得無力還手,忽地一聲斷喝,一道人影衝向天際,身上的白色短衣微露胸腹肌群,使得他整個人看起來像是一隻盪躍叢林的白猿,天上耀眼的太陽照得他手中那根金棒燦然生光,正是程正崙。

    他拉著射出的鉤爪槍,飛身盪向鄰近敵船,單手力扯,收回鉤爪,金棒一挺,直往東和兵攻去。

    但見他遊走船舷,翻上高台,縱下甲板,手中金棒東揮西打,如風席捲,如降天罰,二十四路殺惡棒使了個極致,棒式雄勁迸發,柔中帶剛,迅捷狠絕,搭配高絕身法,白影連閃,金光閃爍,鉤爪飛出,縱躍四方,在各敵艦上遊鬥糾纏,哪裡響起槍聲,隨即白影過處便聞落海哀號聲,從船舷到甲板船頭,鉤爪再出,翻上就近的船艦,又是一陣痛打,一艘衝過一艘,如此在海上盪躍縱行。巨鯨艦隊竟就此遭一人箝制,攻擊漁船的槍枝被迫轉向,卻難傷其分毫,淪為被動,敗處下風。後有詩讚程正崙:

    靈目高縱四海望,幡旗凌雲志氣昂,倒舉海上殺威棒,頂立青天正中央。

    那邊廂,漁船右側的群艦讓程正崙給纏住,壓力驟減,方運辰得以喘息,隨即提槍向左側攻擊,他為省槍彈資源,近以袖箭射之,遠以狙擊攻之,忙得焦頭爛額,只勉強護住漁船推進器不損。

    此時漁船已深入敵陣,東和一方再不能開砲導彈,只能想盡辦法以輕火力阻敵,一方面設法在陣後佈起包圍線,使其無處可躲。奈何船體笨重,形體碩大,正處逆風,欲一時調轉方向著實不易。

    漁船靈動,轉瞬間疾馳而過,于瀚望見前方景色大敞,料想已然穿過船陣,喜出望外,對著對講機道:“出來了!我們成功了!程猴,今天就你最猛!快回來!我們要……”話到一半,卻見前方出現了一副他永遠不想看到的景象。

    遠方數艘巨鯨艦一字排開,船舷以對,飛彈瞄準,沒想到這批東和鬼子竟還留有一手,于瀚大驚之下,下意識舵手向左轉去。

    這時就聽室外一聲高喊:“喂!”于瀚霎時想起,程猴還沒上船,正打算停船相救,又聽方運辰在外喊道:“瀚子!別停!快走!程猴上船了!”此時緊急萬分,哪容半分停滯,于瀚再加馬力,不辨東西的奔逃而去。

    原來程正崙聽得對講機傳來于瀚的歡聲高喊,大喜之下,覷準漁船前方,打算直接盪上船,卻不料于瀚突然轉向,使得他身不由己的再次落水。

    方運辰在甲板上看得真切,前有重圍,後有追兵,知道此時一分一秒都是關鍵,趕緊射出魚矛索,程正崙如同抓到救命浮標一般死命抓住,只嘆當下分秒必爭,可苦了程正崙在水裡被拉著前行。

    方運辰氣沉丹田,施起“定海樁”氣功,立穩下盤,拉緊程正崙,剛才出聲提醒于瀚,讓他洩了一口氣,險被拉得前衝一步,隨即穩住,一點一點的慢慢將其拉回船上。

    正處八方環敵、四面楚歌之境,于瀚心焦不已,卻幾乎所投無門,正值內心慌亂之際,忽聽身旁老鄭虛弱道:“……往左前方去。”

    “老鄭!”

    “聽我的……快,不然他們開炮,就來不及了……”

    于瀚此時也想不到更好的辦法,只能言聽計從,直往左前方馳去。

    過不多時,便見遠遠一顆黑點越來越大,奔到近處,凝神一看,于瀚忍不住問道:“我們確定要去那裡?”

    老鄭點頭以示回應,氣脈牽動,傷口又開始滲出鮮血……

艟夢(十六)台海疑雲

    時過正午,太陽絢爛,照進一處沙灘海蝕洞中,大小剛好適合一艘漁船停泊,此時正處漲潮,海水淹入海蝕洞,成為出入的媒介。

    隆隆聲盡,于瀚扶著老鄭走出主控室,方運辰亦將程正崙拉上了岸,四人甫歷戰陣,精疲力乏,覓得此隱密之地,養精蓄銳,以圖活路。

    程正崙累得癱倒在地,氣喘吁吁的道:“我這是在哪裡……老鄭沒事吧?”

    于瀚正給老鄭止血換繃帶,眼看老鄭左肩鮮血泉湧,傷口偌大,子彈直接射穿,並無殘留體內,但筋骨已然震斷,短時間左臂是無法運使自如了。至於此為何處,就更不知該如何回答了。

    這時就聽老鄭啞聲道:“放心……暫且還死不了,這裡是魚龍台後方的海蝕洞,我之前來這裡捕魚的時候意外發現的,魚龍台後方海蝕洞遍布,東和鬼子一時之間還找不到這裡……”

    “我們怎麼跑魚龍台來了……這不是自己闖進死胡同嗎……”

    “盡入死地而後生,我們需要用時間換取生存空間……咳咳……”

    方運辰見老鄭不宜多說話,便幫他解釋道:“現在外面被我們這麼一亂,戒備一定森嚴,我們在這裡等待破綻出現,敵明我暗,突圍的機率更大……”

    于瀚道:“我們的糧食應該撐得過一個星期,現在唯一缺乏的……是醫療用品。”

    此言一出,眾人盡皆漠然,誰也沒想到竟有人能傷到老鄭,而且差一點便能致命。

    于瀚心想再提此事,不只傷及老鄭的自尊心,更傷到己方士氣,便說道:“等一下我跟方臉先把周遭環境摸清楚,程猴你也累了,留在這裡陪老鄭休息。有任何情況我們對講機聯絡。”

    三人眼看情勢如此,再恐懼未來,再悔恨過去,也都無補於事,不如專心眼前當下,說難聽點便是走一步是一步,做好眼前可以做的,至於結果如何,便聽天由命。

    程正崙拿出幾份乾糧,四人分著吃了,略作歇息,于瀚與方運辰兩人備齊裝備,相繼出洞。

    兩人由海洞旁的隙縫鑽出,由淺灘游到岸上。但見沙灘之後叢林茂密,略有郊路,沿海沙灘綿延右方,和陽照耀,不知怎麼顯得有點暗沉。

    于瀚見有兩條路,便說道:“我們分別探索,遇到敵人千萬不要硬碰,先行撤退,就算不得已出手,也先想辦法通知對方。”

    方運辰點頭道:“你才是最該注意的,別一把火起來,甚麼都忘了。”

    于瀚雙眼迸火,冷笑道:“這我就比較難保證了……”

    方運辰當然知道于瀚不是會被憤怒沖昏頭的人,但近期發生的事情太過突然複雜,加上如同恩師的老鄭因而受了重傷,誰也不敢保證能維持理智。

    當時于瀚在船上瞧得真切,老鄭之所以受傷,是那東和將領使詐偷襲,雖知眼下是戰場,兵行詭道,古來勝者王,敗者寇,無可怨怪。但受傷的是至親恩師,是視為英雄的模範,怎叫他不怒火中燒,手邊所做的行動,到了此時,也不全然只是為了生存,而是為了心中那無可名狀,無從定義起的“正義”。而要達到這種正義,通常只能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于瀚思緒起伏,一邊縱身往叢林郊路而去,但見綠蔭濃密,蓊鬱青蔥,再行一陣,道路窄長,山石嶙峋,宛若置身峽谷,仰不見天空,俯不辨四周,崎嶇難行。

    于瀚見古道狹長,一眼望不盡,偶爾看見幾隻野生動物竄走,料想若是糧食將盡,也能來此打些野味充飢,言念及此,不免一陣苦笑,雖然太子幫曾和老鄭一起出來隔夜露營,所做的事情也屬相同,但眼下竟必須過得像野蠻人一般的生活,難不成這就是戰爭所帶來的下場?

    眼看一個小時勘勘過完,便即尋覓方位,邁步而回。于瀚開啟對講機,照例輕敲三下,隨即聽到方運辰回傳,便道:“我這邊除了食物有著落以外,其他沒什麼發現,你那邊呢?”

    “咱們回去再談,因為我這邊的情況有點詭異……”

    “是東和鬼子嗎?”

    “是的話還好辦一點……”

艟夢(十七)村裡有鬼

    海風颯爽,穿過魚龍台的樹林,撫上沿海淺灘,幾名漁民在沿海地帶撒網捕魚,一派與世隔絕的優閒,渾然不知家園外圍已歷經一番大戰,彷彿一片淨土,只看得隱身樹林裡的三人面面相覷,莫名其妙。

    “欸……這是什麼狀況啊?”

    “你把老鄭背好!”

    躲在樹後的方運辰,悄聲道:“聽他們說的也不是東和話,應該是本地居民……”

    程正崙喬了一下位置,疑道:“我們在外面打成這樣,這裡都不知道?不可能吧……”

    于瀚見情勢不明,說道:“情況不大對,我們先回海蝕洞,探查幾天之後再說……”

    “可是他們可能有醫療設備耶!這裡既然有居民也會有醫院或診所,老鄭現在的狀況不好再多奔波吧……”

    正自意見分歧,不知所措,突聽三人後方傳來一聲:“你們是誰啊?”

    三人聞言吃驚,倏然站起,于瀚本能拔槍以對,那人一見對方竟然有槍,嚇得一句粗話脫口而出:“挖拎老北咧!”連滾帶爬向後逃去。

    于瀚見那人一身吊嘎短褲,看起來像是當地的漁民,眉頭一皺,向方運辰擺頭示意。

    但見方運辰亦是一副發現了甚麼不對勁,見他示意,身影一閃,竄到那人前頭,手上魚矛索圈甩而出,登時將那人捆住。

    那人渾身動彈不得,倒在地上,哇哇大叫,一下子猛爆粗口,一會兒告弱求饒,與他帶著眼鏡一派斯文的模樣實在不相匹配。

    “這位先生,不好意思!我們沒有惡意,只是想請問你幾個問題……”于瀚緩步走來說道。

    “別殺我!別殺我!你們到底是誰啊……”

    程正崙幹話道:“這就是我們想問你的問題,請問你是誰?你是怎麼發現我們的?”

    那人還沒開口,方運辰已知道了答案,就聽他驚疑道:“血跡!程猴!老鄭又流血了嗎!”

    眾人凝神一看,確見點點鮮血自老鄭左臂滴下,三人大驚失色,于瀚直問重點道:“請問這裡有醫院或診所嗎?”

    “有啊!整個魚龍台只有一個村子,資源不是很多,只有一個醫生而已,所有東西都很簡陋……”他話沒說完,于瀚已親解其縛,拉著直往內陸而去。

    當老鄭被送入村中的診所時,已然下午四點時分。

    所謂的診所也只是一間小小的木屋,全島只有一個醫生,這個叫“岷靳村”的村落,只大概不到三百人的人口,村長謝常營努力經營,但能爭取到的中央資源仍屬有限,所以別說飯店休憩的地方,連超商都沒幾家。

    方運辰和程正崙兩人站在診所木屋外,等著進入木屋的于瀚出來回報消息。

    程正崙悄聲問道:“欸,剛剛你幹嘛不讓我說啊?”

    方運辰說道:“這裡有點不大對勁……”

    “你是說我們在外面打得昏天黑地,這裡都不知道嗎?這個剛剛那個人有說了!他們都只在沿海地帶捕魚而已,而且這裡的訊號前幾天出了一些問題,除了一些不大重要的新聞以外他們甚麼都看不到。我剛查過了啊!確實是這麼一回事……我在猜,可能是外圍的東和鬼子用巨鯨艦上的儀器把這裡的訊號截斷,做了竄改,方便之後的入侵……”

    “你怎麼知道他們還沒入侵?”

    “你的意思是……不會吧!”

    “而且你沒注意到嗎?剛剛那個叫陳錫麥的,動作有點……太敏銳了!瀚子已經注意到了,所以我才不讓你把海蝕洞的事說出來,只說我們在海上遇到東和鬼子,跳海逃生……”

    “哇靠,那他還真會演,剛剛還一副嚇到的樣子……不對啊!如果情況如你所說,那他們又何必救我們?直接通知東和鬼子來就好了啊!”

    方運辰略一沉吟,道:“說不定,他們也還在觀望,看看這場魚龍台的主權之爭到底誰會贏。但是……犧牲我們四個平民,想來也不會有人過問……”

    這時窗戶傳來叩叩聲響,于瀚向外頭招了招手,讓兩人入內,順便送走了醫生。

    “情況如何?”

    “醫生已經為老鄭止血了,暫且沒事,但近期不能有大動作,必須好好靜養……”

    “有甚麼奇怪的地方嗎?”

    “我全程都盯著,他沒什麼怪異的舉動。你們呢?有注意到甚麼嗎?”

    程正崙道:“本來沒有,但剛剛我們聊了一下,突然覺得這村子的氣氛太怪了……”

    “總感覺是為我們的到來而準備的……”方運辰簡單的一句陳述,道出此間詭譎。

    于瀚沉吟道:“我留在這守著老鄭,你們倆麻煩把這村子前後地勢方位都摸清楚,如果能截到這裡對外的通訊更好。”

    方運辰擔心道:“你一個人……這樣好嗎?”

    于瀚深知眼下老鄭無法主持全局,方運辰雖然聰明,但卻少了那份直覺般的果斷,更別提程正崙剽悍衝動的個性,如何令人安心。眼前情勢難辨,只能發揮三人的特性,應付生存大關。

    當下說道:“你們兩個彼此有照應,我和老鄭在一起,危險的時候他還能替我出主意,有老鄭教我的功夫,這些捕魚村夫還奈何不了我!”

    一個十八歲的少年這般大言不慚,本應遭人嗤之以鼻,但任誰看過他那雙眼睛都不會興起任何輕視,方運辰在那瞬間竟差點叫錯名字,因為那份煞氣跟他在漁船衣櫃裡看到的簡直一模一樣。

    “那……你小心一點,有異狀馬上通知我們。”方運辰說完,便與程正崙分頭行事。

    于瀚一人坐在木屋裡,雖知眼下仍不容鬆懈,但連續幾場生死存亡,無論精神體力皆耗損不小,難免略為困乏,雙手拍臉,強自振作,老鄭的性命便交在自己手上,如何不戒慎恐懼。

    他呆呆地看著老鄭,忽然發覺曾經那傲笑四海,稱霸盜界的海龍王竟也能像此時此刻這般孱弱,從小到大,老鄭對他而言,就像是一座屹立不倒,難以撼動的巍峨高山,無論發生甚麼困難,只要這座高山在,麻煩便如風撞山巔,迎刃而解。

    可如今這座高山躺在床上,孱弱的如同揮粉揚沙。頓失屏障的于瀚這才發現成為一座高山的壓力是如此沉重,要容忍大環境底下的天道不公、身邊之人的肆意妄為,那需要多大的胸襟和愛與包容。

    曾經的雄姿煥發變成如今一條條皺紋,眼前這張充滿滄桑的臉突然變得既遙遠又陌生,這張臉還會因自己的魯莽不理性增添多少歲月的傷痕?能看到這張臉的時間又還會有多久?這些是于瀚到此時此刻為止,從來沒想過的問題。

    但現在他有將近幾個小時的時間可以想,也因為他想了,他才知道甚麼東西該珍惜,所以即使傷疲一身,他也要把握能再看著親人的機會。人的一輩子有幾個小時,為甚麼人總不肯花一點點時間好好想一想呢?

    看著看著,想著想著……視線卻逐漸模糊,他一把拭乾在眼裡打轉的後悔,海龍王從不為後悔而流淚,他的傳人也一樣……

    時過良久,日頭西沉,方運辰和程正崙兩人回到木屋時,已將近六點左右。

    于瀚見他倆回轉,便問道:“如何?有發現甚麼嗎?”

    但見方運辰當先答道:“沒什麼!東和鬼子好像沒有追來,村長聽了我們的消息之後,把老弱婦孺都遷到村後那條小河後面。”

    “是嗎?我剛剛還……”

    于瀚話沒說完卻被程正崙搶走話頭:“我剛剛巡視過了,村子各處出入口都架設防護裝置,只剩下往海邊方向的那條路,東和鬼子要進攻也不是這麼容易,我們得好好休息,先吃點東西吧!”說著親手塞了個麵包在于瀚手裡。

    于瀚只覺手裡的麵包多了一個硬塊,悄悄低頭一看,登時了然,當下不動聲色,說道:“好不容易找到個安全的地方,今晚就好好休息,等一下老鄭醒了,我們幾個輪流照顧他一下。”言罷,悄悄將那“硬塊”收入懷中,眼神變得比方才更加凌厲戒備……

艟夢(十八)賣台鬼奴

    燈光昏暗,室內只存螢幕閃爍的光芒,此地是岷靳村後方小河附近的訊號基地台,數個大螢幕裝設牆上,一個偏遠小島居然有這樣高明的科技……

    這時一人抱著一隻白色的貓走了進來,但見他一臉斯文,細眼如線,正是陳錫麥,但見他一身西裝筆挺,氣質妖邪,與早些時候那個純樸漁人判若兩人。就聽他問道:“情況如何?”

    座位上那人說道:“已經通知嘉元長官了,這次他們別想逃跑,我說啊……現在都是自己人,你可以不用再抱著那隻貓裝暖男了……”

    陳錫麥呵呵笑道:“習慣了嘛!”

    位置上那人搖了搖頭說道:“我們可不能輕敵,那三個小鬼不簡單,老的雖然受傷了,但也不容小覷。”

    陳錫麥那雙賊眼閃過一絲狡詐,說道:“如果我輕敵了,早在海灘的時候我就動手了。放心,有我的安排,那四個人不會活著離開這裡……”

    但聽“喵嗚”一聲,陳錫麥懷中那隻貓也不知是感到抱牠之人心術不正,還是突然發怒,在陳錫麥手背上留下三道爪痕。

    受貓一爪,陳錫麥怒罵一聲粗話,直接將懷中白貓往牆上摔,就聽骨頭碎裂的聲音響起,白貓成了跛貓,也成了破頭貓。

    陳錫麥從腰後抽出一把東和短刀,獰笑道:“島上的食物好像不夠了,今天晚上就吃貓肉吧……”。

    邪惡之人的面容終將顯現,只是奈何世上總有黑夜,奈何人眼不如貓眼來得澄澈清明,此時月黑風高,地處偏僻,任誰也聽不到那淒厲的貓叫。

    正值慘厲之聲不絕於耳,那坐在椅子上的人忽然說道:“喂!省點力氣吧,那小鬼好像要行動了……”

    但見牆上其中一個螢幕顯現木屋門前的畫面,一名年輕人扶著一名身穿斗篷的人走出。

    陳錫麥短刀不停,一邊說道:“不是在他們屋裡都裝了竊聽器嗎?沒聽到他們在計畫甚麼?”

    “從下午之後,他們好像就沒再說過話了……”

    聽了這話,陳錫麥霍然吃驚,起身順手拿起放在桌上的水杯便往那人身上潑去,粗聲罵道:“拎老北是白癡喔!怎麼可能下午到現在都沒說話!他們一定發現了甚麼……”言至此處,猛然一陣寒意襲體,回頭一看,但見一人站在門口,一動也不動的身形充滿怒殺之氣,觸地無聲的身法如魅如影……

    同一片月色下,在村後河流的關口,兩名村民來回巡邏,名目上是在防範東和鬼子,實際上兩人眼神飄忽,一副作賊心虛的模樣,說是防外倒不如說防自家人還來得更加貼切。

    這時就見遠方村口處,一名年輕人扶著一名披著斗篷,左手臂纏著繃帶的老人,兩人對望一眼,皆心起戒備。

    但見那名年輕人堆著笑臉,走來說道:“不好意思,兩位大哥,我們木屋裡的浴室水龍頭好像壞了,這麼晚也沒人能修理,想說這裡有條河,我家老爸爸就來這盥洗就行了。”

    “這個……這裡是……”

    “我知道的,不能過橋嘛!我們就在河邊稍微洗洗就好了……”說著便逕自扶著那斗篷人往河邊走去。

    看守的兩人明明知道可能有詐,但當下就是不知該如何阻止,兀自舉止失措,就見那斗篷老人陡然回身,右手伸起,一根魚矛貫穿其中一人的胸膛。另一人尚未回神,就見刀光閃處,項頸一涼,鮮紅都沒見著,便已了帳。

    那斗篷人把妝卸下,扯掉繃帶,卻是方運辰。但聽他說道:“快走吧!這下應該已經引起對方注意了!”

    于瀚一邊將兩具屍體踢進草叢中,一邊道:“老鄭跟程猴不會有事吧?”

    “程猴是我們裡面輕功最好的,由他護著老鄭,遇到突發狀況,無論是應戰還是逃跑都非常方便,有老鄭在,還能克制程猴的衝動脾氣。而且他們的任務屬於潛行,倒還安全,我們這兒就比較危險了……”

    一席話間,兩人已奔過河橋,來到河後村落,但見樓高兩三,房舍林立,排列成兩條道路,就在兩條道上的岔路口形成一個圓形的廣場。放眼望去,前方正處山坳,疑似通往山間古道。

    于瀚凝目看去,心下一喜,確知村後另有他路,暗讚方臉臨危不亂,思緒清楚。

    就在此時,猛然燈光四起,將當地廣場打得亮如白晝,四周房舍頂樓冒出一個個人頭,舉槍以對,草草算來,少說上百有餘,陣仗不小。

    原路一隊人馬慢慢推進,為首一人,扁嘴塌鼻,眉毛稀疏,滿臉皺紋活像隻癩蛤蟆,正是村長謝常營。

    但聽他故意裝得溫柔體面的道:“請問兩位貴客,來到我們村子後面是想做甚麼?難道是想拿我們的家眷作要脅嗎!”這話問得極其露骨,擺明的是要找理由滅口。

    方運辰冷笑道:“村長,別再演了,再演就不像了,這裡根本就沒有你的家眷,只有你的退路而已,我說的對嗎?”

    “……”

    “你把整個魚龍台賣給東和鬼子,但又不知道鬼子會不會說話算話,留你活命,這才給自己留了一條退路。如果東和鬼子說話不算,你便逃入設置好的退路,躲個十天半個月,將消息傳回凡爾莎,拿國家做你的擋箭牌,你還是那個忠黨愛國的岷靳村長。如果這場主權之爭凡爾莎輸了,你便正式入籍東和本國。說到底,你也只不過是個自私自利的賣國賊而已!”

    于瀚接著續道:“之後我們到了島上,你就想把我們獻給鬼子,今晚你故意放鬆通往海邊那條路的戒備,其實……你早就通知東和鬼子埋伏進村了,再加上一半村民,便足夠幹掉我們四個人。”

    啪啪數響,謝常營鼓著掌道:“精彩精彩,好像你們親眼見到一樣!還被你們早一步行動,不過還是沒有用,現在憑你們兩個人想脫困,根本不可能!”

    于方兩人對望一眼,相視而笑,就聽于瀚問道:“欸!方臉!你覺得是五百人好打,還是一百五十人好打?”

    方運辰難得幹話:“一個是五百除以二,一個是一百五十除以二,哪個比較少,你自己算啊!”

    于瀚笑道:“哈哈!既然是這樣……”臉色陡變冷煞,雙眼瞪視賣國叛賊,道:“你憑甚麼認為是你困住我們啊?”

    話才說完,遠方傳來驚天轟響,原路上空暴起彌天火光……

艟夢(十九)少年無懼

    眾人回頭望去,矗立在林木掩蔭間的基地台盡成一片火紅,眾賣國村民訝異之餘,就聽于瀚一聲斷喝:“放倒!”喝聲未歇,刀光已現。

    過去經年累月的武鬥訓練、看似玩樂的實戰經驗,再加上將近一整天無止無歇的海戰,已將十八歲的青少年淬煉成以一擋百的高手。眾賣國村民即使明知不可有輕敵之心,仍不免被眼前優勢所惑。一來己方人多勢眾,料想必勝;二來對手甫歷戰事,身心俱疲,更有傷者,實力大打折扣。過度的自信轉變成自大,對情勢做出錯誤的判斷。

    站在前線的三人被他猛然一喝,還未回神,身體連同手上的武器已被快刀斬斷,于瀚的身影頓時衝破前線,兇猛刀式直往賊首謝常營攻去,務求立斃此奸。

    誰能想到一把年輕的刀可以這麼快!

    謝常營先是被突乎其來的爆炸聲震攝,回頭一看,爆炸的竟是傳訊救命的基地台,退路斷去,悔怒攻心,當聽到那聲斷喝,回過神時,身邊五人已然身首異處,于瀚的刀已來到他身前兩步之地。

    賊首悔怒轉驚,連忙撤身後退,慌忙之中,嘴裡力吐,一根針飛射而出,直往于瀚面門射去。

    于瀚正傾全力相攻,陡見他嘴邊銀光一閃,知道他這種人專使下三濫的手段,但前衝勢頭難以收回,一刀仍然劈出,憤然刀勁將那枚銀針帶偏軌道,雖避毒針,身形終究不免略微一滯。

    生死就在此一瞬,如此動作一滯,四周賣國村民重整旗鼓,開槍以對,于瀚無奈,趕緊著地一滾,來到房舍掩體之後。

    突聽一聲哀號,頭上墜落一具屍體,右臉遭硬物擊得皮開肉綻,左胸上一個透明窟窿,鮮血如泉湧般噴出。

    但見一人飛越半空,右臂上魚矛索連著腰後鎖鏈捲收器,左腕上的袖箭例無虛發,雙拳虎虎,在二樓奮戰槍手,正是方運辰。

    原來于瀚那聲斷喝響起的同時,方運辰右手上的魚矛索已然射出,當即射穿一名房上槍手的心臟,右手力扯,兩腳一縱,飛身上了房舍二樓,挺起雙拳,憤擊而攻。

    但見他拳招兇猛,索矛如龍,袖箭紛射,彌補速度上的不足,眾槍手起先還可開槍反擊,但到後來見他身法敏捷,袖箭神準,無不心顫膽裂,各個越跑越遠,意圖拉遠距離,卻哪裡能夠,到得後來開槍只存威嚇的效果。

    另一邊廂,一樓廣場的于瀚左衝右突,刀影過處,必聞慘聲哀號,即使對手以人海戰術輾壓,于瀚仗著身如遊龍,展開遊鬥,眾賣國村民疲於奔命,人數銳減。

    于瀚想不透,到底有哪個龜孫子能夠棄國家人民於不顧,只為一己之私,便可賣國求利。甚麼國家認同不一樣;個人道德標準不一,諸如此類似是而非,強詞奪理的理由都在他腦中閃過,但……只讓他手中的刀更加兇狠,因為這些只不過是泯滅良心,喪絕人性的藉口!在他認知當中,此時此刻他殺的不是人,只不過是一群畜生,就跟竹簍裡的魚和爛泥巴裡的豬一樣,甚至比之更加不如……

    酣鬥之中,撇眼望處,村長謝常營站在人群後頭一個無論是逃跑還是應戰都屬最佳的位置。對這畜生之最,無良之總,任何人都該切齒痛恨,無奈這個時代反而是無恥主流,畜生當道。

    于瀚殺紅了眼,手中海盜刀橫掃而出,一招“四海生風”逼退周遭村民,挺刀便往謝常營劈去。

    前方已無人馬,再沒有人肉屏障,謝常營大吃一驚,正準備翻身逃跑,突聽槍聲響起,射在前方地板上,同時四周圍殺聲震天。于瀚攻勢遭截,暗叫不妙,沒想到村外的東和鬼子來援的這麼快。

    但聽遠方有人用擴音器大聲說了一串東和話,就聽謝常營呵呵冷笑道:“東和本國已經包圍這裡了,你們絕對沒有機會離開的,勸你們……”話沒說完,就聽後方原路轟的一聲,又傳驚天爆炸。

    人眾中有人高喊道:“是橋,橋被炸啦!”

    方運辰聽了雙眼一亮,虛晃一招,復回于瀚身邊。

    就聽來路傳來一聲“嘿!你們最好叫那些東和鬼子別亂動啊!不然我一槍幹掉這個假暖男!”

    于瀚聽了這話一喜,轉頭看去,臉部表情卻由喜轉驚,卻見程正崙一身血汙槍指右肩滿是鮮血的陳錫麥,與老鄭緩緩走入廣場中央……

艟夢(二十)草莽衛道

    原來程正崙與老鄭依照方運辰的計畫,帶著所剩不多的爆裂物,打算炸了島上基地台,斷絕國賊與鬼子之間的聯繫。卻不料竟巧遇陳錫麥來到基地台,後方還悄悄跟著一名身穿卡其軍服的人,料想陳錫麥必然是與東和鬼子接頭的重要人物,便打算將這賣國賊斃於當場。

    看到他殘殺白貓的暴行,程正崙氣得差點衝出,老鄭趕忙阻止,在他耳邊如此這般一番,程正崙點了點頭,依令行事。

    當陳錫麥藉由針孔攝影機察覺不對勁,正打算前去阻止,就見程正崙擋在門口,滿腔怒火,緊握狼牙望遠鏡,二話不說,當頭就打,一式“草莽定王朝”亂棒而出,招出狠絕,毫無花俏,每棒每式樸實無華,直指要害,使到極處,連眼球下襠都是攻擊目標,招意直指“草莽”二字。

    面對高舉民主大旗卻實施獨裁專制的朝廷,人民若還篤信法治規則,相信朝廷的言論,那只能說人民已喪失自己的中心思想,全然淪為盲信盲從的白痴。

    草莽所為意在安定朝野,百姓太平,手段就不需要好看,需要的是直接快捷,更需要狠絕!

    但見棒影滿室,金光閃爍,金棒挾風帶勢,直往陳錫麥身上招呼。

    卻見這賣國假暖男的功夫兀自不弱,倉促以東和短刀應戰還勉強支撐得住,到後來還一度搶佔上風,可想而知,要比狡詐陰險,草莽哪能比得過朝中奸臣?

    他的招數越是陰險,只讓程正崙越發光火,正值他一刀虛劈腰間,實刺胸口之際,程正崙看出他又想以虛招相欺,怒火迸發,大罵粗話,打向他持刀之手的一棒有去無回,同時左手箕張,直接抓向刀刃。

    陳錫麥大驚失色,豈料一名少年有這等膽色,連忙改刺為劃,尖銳刀刃立時在程正崙胸口留下一道口子,但卻被那一棒掃中手腕,東和刀脫手飛出。

    程正崙以傷換來優勢,立馬上前,左手掄拳貫在這假暖男臉上,陳錫麥臉頰吃痛,倒臥在地,怒從心起,抽出藏在背後的手槍,便想置他於死地。

    這時程正崙突聽背後一聲:“猴子,快閃開!”趕忙向旁撲倒,就聽一聲槍響,陳錫麥右肩中槍,手槍掉落在地,但陳錫麥所開的那槍也擦過老鄭的腰際,鮮血淌流。

    程正崙趕忙起身將手槍搶在手中,準備料理這個欺騙人民的賣國賊,忽然聽得遠方村內傳來騷動。

    程正崙奔出一看,遠方村內的路燈下人頭竄動,井然有條,不消說定是東和兵進軍向此地開來。

    老鄭看了地上的陳錫麥一眼,說道:“抓他當人質,我們去救小辰和瀚子!”

    程正崙本就擔心老鄭的傷勢,怕他負荷不了,老鄭怎不曉得他的心思,催促道:“我沒事,快點!我們還得炸橋呢!別婆婆媽媽的!”

    所幸兩人趕到橋對面時,東和軍尚未抵達,一聲震天價響,橋墩斷去,東和軍一時難以追擊,只能攻取高地,開槍狙擊。

    程鄭兩人一看難阻勢頭,便壓著陳錫麥從暗中走出。

    “瀚子,方臉,躲我後面!走!”于瀚、方運辰兩人向後開路,四人疾步向村後退去。

    遠遠見村後入山口叢林密布,能可做為躲避狙擊的掩體,只要躲入山坳,道路四通八達,今東明西,東和鬼子要行追捕必大費功夫,原來這就是國賊謝常營的退路。

    于方兩人直衝至入山口,如虎入羊群般衝破村民防線,眾賣國村民宛若一盤散沙,一轟鳥獸散,于瀚眼看即將脫逃,回頭招呼程鄭兩人。

    程正崙嫌押著一人實在麻煩,所幸直接將陳錫麥打昏,拖著他的一隻腳,翻身疾馳。老鄭左手負傷,雙腳卻是靈便,雖不及平時敏捷,倒也跟得上腳步。于方兩人殿後,待程鄭二人出村後,隨後跟上。

    四人轉瞬間將追兵甩在後頭,來到山坳林蔭間,正喜計策成功,方運辰歡聲道:“前面出了山坳,我們就找路回海蝕洞……”

    這時卻聽老鄭一聲悶哼,腳步踉蹌,于瀚一見,趕忙上前扶住。

    三人一驚,連忙停下查看,發現並無傷痕,正自不明所以,老鄭又是哇的一聲嘔吐咳嗽。

    于瀚直覺有異,藉月光凝目一看,三人頓時呆立當場,但見老鄭一臉慘淡,臉色蒼白如紙,滿口血跡,卻非腥紅,而是黑血……

艟夢(二十一)龍志存續

    “為什麼……為什麼是黑血……老鄭怎麼會中毒?剛剛還好好的……”突如其來的變數,即便多歷磨難的于瀚見了此景都慌了。

    程正崙惡眼瞪向躺在地上的陳錫麥,狠道:“是他下的毒嗎……”

    方運辰最為冷靜道:“不可能,老鄭腰部是槍傷,子彈射出時的火力早將子彈……”言至此處,忽想起一個可怕的可能性,頓陷沉默。

    這時老鄭一陣咳嗽,緩道:“是麻粟花液……混合麻醉藥,可以讓人不知不覺中毒……”

    “是那個醫生!可是我從頭到尾都看著他啊……”

    “他們有心害人……早就把毒和麻醉藥混在一起了,在那種情況下,任何人都察覺不到的……”老鄭的出言安慰,反倒讓于瀚更加懊悔愧疚。

    程正崙怒然道:“有毒必有解,我們回去抓那個老狗日的!”

    但人人皆知,從施打麻醉藥到現在,已過去這麼長的時間,本來毒性不會這麼快發作,但剛剛歷經劇烈奔逃,加速血液運行,此時再尋解藥已是不及。

    “來不及了……沒想到我居然不是戰死沙場,而是死在自己人手裡……日防夜防,家賊難防……”

    于瀚不肯放棄,猛一咬牙,擦乾眼淚,道:“老鄭別說了,休息一下,我們先帶你解毒再說……程猴!拖上那傢伙,方臉,你開路。”不由分說,便將老鄭右臂放上肩頭助他站起。

    方運辰雖知希望渺茫,但見兩位同伴眼神堅毅,都不願放手,心中不忍,強自平復心情,當先開路。行不多時,但見視野一擴,前方地勢平坦,林木漸疏,料想是來到近海的地區。

    方運辰放眼望去,但見零星月光中依稀有樓棟房舍,回望于程兩人皆是心力交瘁,恐再支撐不下,便道:“那邊有間房子,看起來沒人,我們去看看,說不定可以找到一些解毒的藥物……”

    三名年輕人如黑暗中見到曙光,精神一振,加快腳步趕去,方運辰當先踢開房門,確認房內安全,打開房燈,程正崙將昏死的陳錫麥隨地一丟,便趕緊去尋醫藥箱。

    老鄭才剛坐上屋中木椅,又是一陣劇咳,此時已是進氣少呼氣多,屆近油盡燈枯之境。老鄭自知無救,聲若細蚊道:“你們拖著一個死人……跑不遠的……把我留在這裡……你們才能活命……”

    于瀚眼看恩師性命垂危,自己卻無能為力,眼淚再忍不住,緊抓老鄭雙手,慚愧的低下頭,不敢哭出聲音來。

    老鄭識他脾性,知道他必然自責,露出一抹微笑道:“瀚子啊……如果我們沒有出海,我也看不到你們的成長,如果我沒受傷,我也看不到你坐在床邊的表情,我知道你已經長大了……現在……要靠你了,不要讓老鄭害了你們……”

    “找不到啊……甚麼都沒有啊!”方運辰與程正崙分別從內室廁所跑出,一見于瀚跪在地上,低頭啜泣,便知一切無力回天,涕淚俱下,紛紛走到老鄭身邊屈膝而跪。

    “我的孩子們啊……答應我……不要自責,不要心懷恨意,仇恨只會帶來更多的仇恨……接下來的路,老鄭沒辦法陪你們走了……好好活下去,追求自己的人生……珍惜你們的家人……”

    “對不起……老鄭……對不起……”三人傷痛欲絕,除了認錯,除了不停的對不起以外,他們不知道能用甚麼方法喚回老鄭的命,不知道從今以後如何才能活得安心……

    但聽老鄭低聲吟道:“梅綻不畏霜,水流不畏長,水流滌萬物,梅綻傳芬芳,生死壓山岳,難憾真兒郎,為人當有守,畏苟不畏強。呵呵呵……是啊,為人當有守,畏苟不畏強……”一首短詩,彷彿道盡一生的信念,似是對下一代的期許,也像是在臨終前對自己這輩子的肯定。

    直到身軀逐漸冰冷,四肢逐漸僵硬,老鄭的臉上始終掛著心安理得的微笑,此時危境未解,何以老鄭有此心境,何以如此放心?太子幫三人仍舊跪在地上,似是希望此舉能償還罪行,彌補曾經做錯的決定……

    突然背後傳來一聲:“哦!老的掛啦!只剩小的……”

    這種毫無人性的話,用屁股想也知道定是陳錫麥說的,三人怒然回頭,但見這賣國假暖男不知甚麼時候已然醒轉,此時正抱著受傷的右肩,倒臥牆角,滿臉訕笑。

    程正崙當先送了他一拳,撕下月曆紙,塞了他滿口,使他做聲不得。

    他這麼一句話,使得三人由悲轉怒,于瀚說道:“去看看這房子裡還有甚麼東西有用的,我們回海蝕洞。”

    程正崙默不作聲的走來說道:“我不會讓老鄭留在這裡……”說著便要去扛老鄭屍體。

    于瀚舉手阻止道:“老鄭交給我,你還要看著那傢伙,目前追兵還沒到,先休息一下吧……”

    兩人看了老鄭一眼,那沉穩而堅毅的臉龐,彷彿只是睡著一般平靜,想到從此天人永隔,不禁惻然無語。

    這時突然傳來一聲方運辰的尖聲大叫,兩人大吃一驚,但聽那叫聲淒厲恐怖,來自屋內地下一樓,兩人對望一眼,均知方臉經此一役,並非膽小懦弱之人,莫非方臉遇上了甚麼危險!趕緊循聲追去……

艟夢(二十二)慘絕人寰

    于瀚與程正崙剛轉過樓梯間,便見轉角一人突然衝出,趴在牆角狂吐,卻是方運辰。幾天下來三人幾乎沒進食,吐到後來,連膽汁都吐了一地。

    于程兩人方起疑問,隨即轉頭往地下一樓看去,便看到了那永生永世也難以忘記的景象。

    程正崙一聲大叫,想往樓上跑,但覺四肢發麻,才跑出幾步便跌倒在樓梯間,連滾帶爬的爬上樓梯,眼淚鼻涕流了一臉,嚇得形同癡呆,喃喃道:“不是人……不是人……”

    于瀚心智較為堅強,只是那副慘不忍睹的景象搭配鑽入鼻腔的腐臭,也使得他再難忍受,俯身狂嘔。

    于瀚想動,想離開這個宛如煉獄的地方,但偏偏手腳發麻僵硬,全然不聽使喚,一個個死不瞑目的眼睛彷彿正看著自己,似是在問他為何這般悲慘的命運會降臨在她們身上。

    于瀚膽汁吐盡,最後噁心到只能乾嘔,趴在地上動彈不得,待回過神來,一名死去的女子正張著無神的雙眼向他投來,于瀚先是一驚,隨即發現那女子的左手握拳只存食指伸出,形狀非同一般,掌中好像握著甚麼東西。

    于瀚似有所感,走來打開一看,頓時一股怒氣席捲全身,取代悲傷驚駭,翻身回頭便往樓上衝。還沒到一樓,便聽一陣悶聲大笑。

    就看倒臥在角落的陳錫麥笑得連眼淚都流出來了,程正崙一把抽出他嘴裡的紙張,便聽他大笑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們一定是這個表情,哈哈哈哈!好玩啊好玩!”

    于瀚圓睜怒眼,把女子掌中之物擺到他面前,怒道:“你認識她?”

    原來那是一張照片,照片上印著一男一女,男的一看便知是陳錫麥,女的正是死去的女子。

    “那可不關我的事!她是自願的!你都沒看到那賤人被玩得多開心……”

    曾幾何時,人的嘴可以吐出這麼無恥的話語,哪怕只有一次,人可以聽到這般毫無人性的說詞。

    于瀚雖知“一樣米養百樣人”,但若非親眼得見,自己也不相信這世上還有這樣毫無血性,卑鄙無恥之徒,一時間怒極難言。

    程正崙見他訕笑,早已氣得失去理智,再聽他此言,怒不可遏,狂罵道:“我打死你這狗娘養的王八蛋!”掄棒欲打,被方運辰及時抓住。

    “放開我!我要殺了這不是人的傢伙!”程正崙兀自叫罵,于瀚就見陳錫麥臉上泛起不屑微笑,便即了然,上前抓住程正崙手中金棒,低喝道:“他就是想看你崩潰的樣子,他就想讓我們自亂陣腳,你想如他所願嗎!”

    一句話當頭棒喝,程正崙如乍入冰窖般瞬間冷靜,口中喘著大氣,舉在空中的金棒憤然放下,惡狠狠地瞪著陳錫麥那好戲被打斷的表情。

    于瀚深知老鄭去世沒多久,軍心正亂,絕不能因此失了方寸,但看這毫無人性的畜生如此倨傲。思之來氣,將紙狠狠塞回他的口中,說道:“我們沒時間幫那群女人好好安葬,但起碼別讓她們吊著。把她們放下來,火葬……”

    方程兩人一想起還要回到那個的地方,不約而同打了個寒噤,但隨即想起這些女人的遭遇,自己連這點忙都不肯幫,那還算是人嗎?鼓足勇氣,下樓幫忙。

    三人忙乎一陣才驅逐了成群鼠蠅,期間見眾女子身材曼妙,正值青春年華,料想是漁村裡的少女,遭受這等不幸,實是蒼天無眼,均臉顯不忍。只有于瀚面無表情,神色漠然,待所有女子皆安放妥當,就聽于瀚冷道:“把那渾蛋拖下來……”

    方程二人聽他語氣陰狠,便知接下來會發生何事,卻不因于瀚所散發的殺氣而感到害怕,反倒是一陣暢快。

    一陣連拖帶打,陳錫麥被一把丟在地上,于瀚冷然站起,走去將那名女子抱了過來,貼身安放在他身邊。

    一股屍體腐臭鑽進陳錫麥的鼻腔,便覺渾身麻癢,身上的傷痕也自不少,不一會兒便覺蛆蟲蠕蠕而動向他身上爬來,急得他慌忙大叫:“喂!把她拿開,姦她的是東和鬼子,不是我啊!我只負責帶她來而已,我是被逼的……”

    于瀚對他的叫喊充耳不聞,只看著手中的照片,冷然道:“除了真愛,我想不到任何她看上這個雜碎的理由……我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送她最愛的人去陪她……”說著刀指畜生。

    但聽陳錫麥咬牙哼道:“說得真好聽,事實證明你跟我根本沒有兩樣,你也是個為了私情罔顧人命的傢伙……”

    “你是人嗎……?你的命是命,別人的命就是屁……那我該把你當人嗎?”語畢,刀光一閃,在陳錫麥右大腿上留下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痛得陳錫麥狂呼亂叫,汙言穢語不絕。

    “喔,不好意思……我的刀快,但好像不大準,再給我一次機會……”于瀚操著毫無情緒的口吻,下手發起狠來,第二刀故意砍在原傷口的下方小腿,不將痛源斬去。隨即回頭道:“程猴!左腳給你!”

    但見一道怒火閃過程正崙明亮的雙眼,金棒在手,狠狠敲在陳錫麥的左膝上,就聽骨骼碎裂的聲音奏起一陣痛聲哀號。

    陳錫麥差點痛暈過去,誰想得到幾個年輕小夥子下手這般兇殘!不禁一改態度,哀告求饒道:“不……不要,求求你……都是我的錯,都是那些東和鬼子……求你……放過我……”

    這些話不出口還好,一出口,惹得程正崙怒火更熾,一把拉起他的斷腿,將他拖到一名女屍旁,掐著他的臉與女屍相對,怒吼道:“你看著她!你看看這些女人!當她們求饒的時候,有人放過她們嗎!!”

    “我……我……”

    “那你給我一個理由,我為什麼應該放過你!!”程正崙切齒痛恨,甩開他的臉道:“殺你這種畜生,簡直髒了我的武器!”怒哼一聲,砸碎室中的木椅點起火炬,開始在各屍體和房間各處放火。

    房子本就是木頭所建,遇火即燃,不到一會兒的功夫,火勢已蔓延半室。

    陳錫麥槍傷右肩,斷了雙腿,想要掙扎求生,已全然無望。程正崙連看都懶得再看他一眼,逕自回轉樓上,與于瀚一同在樓上點火。

    方運辰從頭至尾都站在原地,冷眼看著這虐殺的場面,剛開始雖覺此人罪有應得,但最終還是不免興起對生命的憐憫,隨即聽到于瀚上樓時對自己說的那句:“如果你願意,就給他一個痛快吧……”

    但看陳錫麥臉上哀求的神色,再看倒臥在一旁那名深愛並且深信陳錫麥的女子,方運辰不知是該怒還是該憐,突然問道:“你愛過她嗎?”

    陳錫麥聽他口氣稍緩,現出一線希望,趕忙點頭如搗蒜,是人都看得出來那是為求存活而表現的謊言。

    “你有後悔這麼對她嗎?”

    又是那將貪生怕死淋漓展現的點頭,方運辰沉痛的閉上雙眼,無可奈何的搖著頭,他無法理解,是什麼樣的環境,是什麼樣的教育,又是什麼樣的際遇,才能讓一個人自私自利、毫無人性、卑鄙無恥到這種境界?

    他更沒想到,殺一個這樣無可救藥的人,竟也能讓他百般猶豫,一條罪惡的生命該不該受盡折磨而死,就在他一念之間,腦中浮現船上那名東和兵叩頭乞憐的臉龐,左手袖箭一如首次殺人時一般沉重,心裡也第一次對所謂“善良”興起懷疑。

    最終仍舊敵不過良心的譴責,就在陳錫麥哀告的同時,一支袖箭咻的一聲正中陳錫麥的腦門。就當陳錫麥屍身倒地的同時,在旁邊已燒得半焦的女屍,她的眼皮彷彿也慢慢闔上了……

艟夢(二十三)梅花樹下

    夜月影長,乍然迸出火光,太子幫三人披星戴月而行,于瀚在後壓陣,程正崙負著老鄭屍身居中,由方運辰在前開路。

    三人施起輕功,小心翼翼在沿海山林裡穿梭,後方火光處殺聲震天,料想東和鬼子已趕至木屋現場,趕緊辨明海蝕洞方向,疾步而行。

    奔出片刻,但見前方燈光閃爍,數十名手拿手電筒的東和兵向他們走來,方運辰心想眼下不宜正面交鋒,當下揮手示意于程兩人伏下,三人趕緊躲在山林斜坡上,躺地躲藏。

    就見那幾名東和兵走來站在遠方,壓根沒有馬上離去的意思,程正崙心頭發慌,忍不住抬頭偷瞄一眼,就見頭上光芒閃現,立感不妙,手中狼牙金棒向上格擋。刀棒相交,鏘然有響,但見一名蒙面刀客死命將刀刃往程正崙頭上按下。

    程正崙想都不用想,這種偷襲暗殺的熟捻度必然是東和本國的慣用手段,背後老鄭,上方殺手死客,擠在兩人中間,都快被夾死了,趕忙奮起一腳,踢在那殺手腹部,將他頂過頭去。

    程正崙翻身而起,想也不想,回身便是一棒,逼退那人,重新將老鄭屍身負起綁在身上。

    周圍數名蒙面殺手將三人圍起,方運辰見這批死客為數不多,料想是東和軍知道夜裡以槍炮武器瞄準較為困難,便派出天刀流的殺手先行刺探。

    但見程正崙一式“師相策千里”手中金棒東指西揮,在周身舞成一團金光,使得眾敵近不了身,招式間形攻意守,如山停嶽滯般穩守當地,顯然身負顧慮,難以盡展身手。

    那邊廂于瀚單刀抵敵,面對三人包圍,依舊昂然無懼,一套“斷流刀”正是老鄭精研東和本國各派招式,並反思破解而成的刀招絕學,意即斷盡東和所有流派。刀光來往之間,仍有餘力開槍相助程正崙。

    方運辰在後方一邊以袖箭魚矛拒敵,一邊眼光如電,快速思索對策,眼看遠方東和兵招來援軍,各個提槍上膛,擺好圍勢,若是讓對方佈好陣線,那兄弟三人便成了甕中之鱉。

    情急智生,靈光一閃,當即射出兩枚袖箭,鏘鏘兩聲箭頭擦過坡上石頭,迸出火星,隨即滅去。

    這兩箭來得突兀,于瀚偷眼乍見,微微皺眉,以為敵人已攻向後方,方臉支撐不住,出招混亂,但隨即見他又發兩箭,準頭偏移得離譜,同樣火星迸發,這才知曉其策。偷眼望向程正崙手中揮舞的狼牙棒,靈光乍現,虛斬一刀,逼退周遭敵人,刀尖劃地,疾步向程正崙衝去。

    坡上佈滿長草尖石,刀身快速劃過滿地石塊登時火星四濺,于瀚一刀劃地生火,隨即上斬,接過攻向程正崙的兩把長刀,大喝道:“程猴,用棒子!!”

    程正崙一見地上火星迸冒成一線,立曉其意,腳下施起“一葉渡江”,金棒劃地,狼牙棒頭面積更大,刷的一聲,如同劃亮火柴般,在地上留下一道火痕。

    程正崙覷準己方三人的退路,在其前方快速來回穿梭劃地。天刀流眾殺手起初兀自不明,敵人為何做出這怪異舉動,等到金棒摩擦尖石所迸出的火星點燃坡上野草時,這才大呼糟糕。

    星星之火便足以燎原,此時火勢雖然不大,但也足夠阻擋坡下持槍陣線,方運辰見時機成熟,大喝一聲:“瀚子!程猴!往這裡!”

    于瀚聞言猛下狠招,逼退殺手,轉身上坡,突聽背後程正崙驚呼一聲:“老鄭!”方運辰大叫糟糕,反向縱身而出。

    原來混戰當中,不知哪兒射來一顆流彈,好死不死恰好射斷綁住老鄭屍身的繩子,程正崙大吃一驚,恩師貴體如何能玷汙在鬼子手裡,也不管情勢危急,立即回身相救。

    雙手才剛碰到老鄭,便聽得一聲怒吼:“洗內!!!!”一把長刀從空中怒劈而下。程正崙只覺一陣刀風撲面,眼前人影閃現,噗的一聲,一蓬鮮血濺上他的臉龐。

    程正崙大驚呆立,卻見方運辰左臂擋著劈下的長刀,但對手力道太大,刀刃已然砍入他的左肩,鮮血長流,差點便砍到鎖骨。

    方運辰咬牙忍痛,大喊:“程猴!走啊!”

    程正崙方自回神,又見人影從後閃出,正是于瀚趁那殺手一瞬失察,飛起一腳踹在那人臉上,隨即落地,左挽方臉,右拉老鄭,連同程正崙一起向坡上山道逃去。

    三人各自負傷,恩師屍體半抬半拖,慌不擇路,終尋到一處低窪山谷,耳聽人聲遠去,月夜復歸寂靜,三人吊在嗓子的心臟總算能暫且放下了。

    過了良久,三人身心疲創,甫失支柱,相對無語,于瀚撕下原有的衣袖為方運辰止血療傷。

    方運辰見程正崙將老鄭屍身重新綁回身上,心雖不忍,實話卻不得不說,便道:“程猴……老鄭說得對……我們拖著一具屍體是逃不遠的……”

    程正崙臉顯驚訝,略帶鄙視的向他望去,見他為己受傷,只能強忍怒意道:“這是甚麼意思?要我丟下老鄭,自己逃命?這是老鄭教我們的道理嗎?你還是我認識的方臉嗎?”

    數句激問,勾起方運辰對自己軟弱的羞愧,心頭微慍,但深知眼下最需要合作才能活命,忍氣冷道:“剛剛那批只是先鋒部隊,如果讓鬼子的主力將領追上,我們鐵沒命的,你揹著一具屍體無法發揮……”

    程正崙聽他左一句屍體右一句屍體,說來說去,只為己命,忍不住怒吼道:“那是老鄭!”

    “我知道!!”一聲怒喝,牽動氣脈,肩上傷口又自疼痛,深吸一口氣,調順氣息,冷靜續道:“……程猴,老鄭已經走了,我們抱著他的屍體一起送死,他也不會回來的,這是事實……”

    程正崙猛一咬牙,憤然站起,便往來路走去,本一直不出聲的于瀚這時閃身擋住去路,冷然道:“你打算去哪兒?”

    “連你也支持這狗日的!連你也一點人性都沒有!我沒有你們這種怕死的兄弟!你們怕死是你們家的事,別攔著我……”孰料刀光猛然一閃,海盜刀奔騰而出,直往程正崙項頸砍去。

    誰也沒想到值此關口于瀚會對兄弟拔刀,程正崙一來背負老鄭,二來瞬間被于瀚那股直取人命的殺意所震懾,閃避不及,呆立當場。

    方運辰見刀光閃處,大吃一驚,還沒來得及出口喝阻,事態已然發生。刀芒閃盡,但見刀刃停在程正崙脖子前一指的距離。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你這樣做就能原諒你自己嗎?”

    耳聽于瀚操著冷得令人發寒的口吻,說出心裡那最深層的聲音,也是最嚴苛的自責。程正崙不願面對,更不願承認他所言正是自己的心聲,心亂如麻,口不擇言道:“別跟我說什麼大道理!如果不是你沒注意,老鄭怎麼會死……”一句方出,便覺後悔。

    自從老鄭去世,已再無任何事物能打擊于瀚,但聽他冷靜如手中之刃,道:“對……你說得對,是我害死老鄭的,我已經害死我的師父,我不能再害死我的兄弟!”說著一把揪住他的衣襟,雙眼堅毅直視:“所以我必須保證你們能活著回來,把老鄭送回故鄉!不然怎麼對得起自己,怎麼對得起老鄭!”

    語態冷然,但言語乃至於雙眼,都表露無比熾熱的意志,一字一句都刺中程正崙的心聲,那誓死同歸的眼神澄澈透明,曾經的迷惘消失無蹤,彷彿正是當下一片黑夜中的月光。

    “把老鄭放下,我們會回來,前提是我們要活著……”

    真正的無畏,莫過於承認生命的有限,無懼的原因,是因為知道自己的生命為何存在。

    一席話彷彿在程正崙眼前開出另一條路,緊抓屍體的雙手已緩緩鬆了開來,他悵然若失的回頭來到一棵梅樹下,動手開始掘土。

    “不能讓老鄭曝屍在外,最少給他一個暫時安息的地方……”

    方運辰正欲開口,卻聽于瀚搶下他的話頭:“時間不多,趕快幫忙吧……”

    三人戰戰兢兢的為恩師做完這人生中最後一件事,深夜已轉變成晨昏前的灰暗,隨著最後一抔土掩蓋老鄭的臉龐,三顆少年的心也隨之埋葬,換來三條因殺伐戰爭而破碎的生命。

    一陣晨風吹來,梅樹颯颯而動,彷彿是給三名年輕人的祝福,三人回頭望它最後一眼,皆知接下來的求生之路將異常崎嶇,對梅樹深深一鞠躬,懷想那曾經擁有的單純,感念那教會他們世間殘忍的人……

艟夢(二十四)海蝕設陣

    天亮的第一道曙光撥開雲霧,從山間縫隙探入魚龍台西北邊的山谷,太子幫三人一夜無眠,舉步維艱,雖說憑三人輕功,後方追兵已難覓其蹤,但三人為除去自己的足跡,費了不少工夫,也耽誤了腳程。

    使以當三人重新回到海蝕洞後方森林時,天已然全亮,時逢潮水退去的乾潮,海蝕洞旁白沙遍布,三人從原本壩岸上躍下沙灘,步行走回海蝕洞口。

    但見老鄭的船擱淺在洞中,太陽篩撒在外,照不進洞中漁船,三人想起老鄭,又是一陣愴然,只聽于瀚冷道:“這裡還算隱密,我們先吃點東西,先放心睡一覺吧……”

    三人彼此皆知,表現得有多冷漠,心裡的傷口就有多痛,連少量的乾糧都吃不完,便各自躺在船上各處休憩。

    于瀚來到主控室,坐在案前,看著桌上狼藉的保養物品,誰知道才幾天的時間可以發生這麼多事,雖說悲愴使他毫無睡意,但深知為了應付眼前艱困的生存挑戰,每一分休息時間都極為重要,便強迫自己閉眼休憩。

    幾日征伐,使他肉體再難支撐,即便一閉眼就會看見他最不想回憶的畫面,他的眼皮還是累得閉了起來,昏睡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對于瀚來說好像只有一眨眼的時間,突來一陣搖晃,將他從惡夢中搖醒,下意識手握腰間刀柄,卻聽得主控室外傳來叫喊聲。

    “方臉!方臉?”

    于瀚走出一看,但見漁船已漂浮在一片汪洋之中,只存左方地勢較高的泊岸岩石所形成的道路,洞中響徹程正崙叫喊的回音,就見他站在船桅瞭望台上,正俯視尋找。

    “程猴!怎麼回事?”

    “方臉不見了!”

    “你都找過了嗎?”

    “我沒看到他在洞裡啊!”

    程正崙翻身下了船桅,續道:“你一個人在這裡,我怎麼放心自己出去找!”隨即想起前一晚的爭執,自己衝動之言似是刺傷到他,皺眉道:“他不會自己跑去找鬼子吧……”

    于瀚白眼一翻:“你以為他像你一樣衝動嗎……別瞎猜了,我們出去找找!當心點,別被鬼子發現了!”

    兩人心懷戒懼,潛身出了海蝕洞,方到洞後的森林處,便聽得林中隱約傳來方運辰的呼喝聲。兩人吃了一驚,難道鬼子居然能找到這兒來?連忙戒備趕往。小心翼翼來到聲音源頭,揭開大片樹葉,映入眼簾的讓于程兩人看傻了眼。

    但見方運辰雙手合抱著一顆比他更高更大的石頭,正往來路緩步而行。忽然眉頭一皺,砰然放下手中巨石,左手調轉箭頭,便準備瞄準發射。

    程正崙見狀一驚,喊道:“喂喂喂!你冷靜一點,是我們啊!”

    方運辰微鬆一口氣道:“嚇死我了,你們幹嘛不出聲!”

    “別說我們,你已經快嚇死我們了,你在幹嘛啊?不會是在練功吧?”

    方運辰喔的一聲道:“先把它搬回去再說,我找好久才找到這麼大塊石頭,你們還在睡的時候,我已經搬了兩顆回去了……”

    于程兩人盡量收起兄弟瘋了的表情,依言幫忙。兩人屏氣運勁,抱石抬起,但石頭之重,壓得兩人走不到十步,便已抬之不動。兩人不禁暗暗敬佩,方運辰休息的時間比他兩人還來得少,居然能獨自一人搬兩顆巨石回洞,定海樁氣功果然非同一般。

    最後仍是方運辰協力,于瀚護航,這才安然將巨石抱出森林,三人見潮水漲起,無計可施,只能暫且將巨石留在壩岸上。

    程正崙一路疑問難耐,這時已按耐不住,問道:“你到底搬石頭做甚麼?”

    但見方運辰向他倆招手道:“來來來……你們還在睡的時候,我就有發現了……”就看他來到右方密林處,撥開林木枝葉,露出一道可供人側身而行的石頭裂縫。

    于瀚首先露出醒悟而喜的微笑,對方運辰比了個讚,側身鑽入裂縫,橫著走出幾步,來到一處崎嶇走道,蜿蜒行去,過不了多久,便看到石壁上一個類似門形的出口,但聽海聲隆隆,正是通往海蝕洞的出入口。于瀚見那出口有人工雕鑿過的痕跡,笑著望向方臉。

    方運辰搖手道:“不是我弄的喔!我猜可能是很久以前的海盜做的吧,萬一我們被發現,還有這個密道可以當作退路。”

    程正崙道:“就這樣嗎?”

    “當然不只,來!這邊……”

    三人回到海蝕洞左方地勢較高的石岸,卻見靠近洞口的前段地勢較低,一片平坦;中段則有一座小石林,其中還有數顆中空的巨石聳立,使得道路方向更為難辨;而後段則是一片高地通向後方密道。

    但見方運辰領著于程兩人來到中段石林,突然縱入一顆中空巨石,于程兩人見那顆巨石空間不大,只能一人伸展,程正崙幹話道:“三個大男人在同一個洞裡,不嫌擠嗎?”

    “你下來就知道擠不擠了啊!”

    于程兩人對望一眼,眼顯疑惑,方運辰的聲音明顯悶了一點,不似在洞中大聲說話所引起的回聲,正猶疑舉步,便感覺一道光由後段石岸照來。

    兩人吃了一驚,舉目望去,但見方運辰似笑非笑的站在後段,喊道:“有那麼恐怖嗎?”

    “你是怎麼跑到那裡去的啊?”

    “那顆中空石頭底下有一個石道,低著頭走,就可以直接通到後段低窪的地方,我早在那裡擺好上下的石塊了。”

    于瀚見狀,低頭若有所思,似是明白他的用意,問道:“你打算怎麼安排?”

    方運辰把頭向上一抬,說道:“到瞭望台上,那裡視野最清楚!”

    三人赴回船上,攀上瞭望台,面對海蝕洞口,洞中景象一目了然,但見左方岸上尖石遍布,右方低窪處海水漫漫,似有意似無意的分成兩條道路。

    就見方運辰從口袋拿出一張紙,在瞭望台緣攤平,紙上畫得正是海蝕洞內的詳盡地圖,連左方小石林裡有幾顆中空巨石都標示得一清二楚。

    程正崙見那圖之詳盡,讚嘆道:“哇賽,我們是睡了多久……”

    方運辰嗤笑道:“一個早上是可以做很多事情的!”

    此時于瀚再無懷疑:“你想將這裡設置成可以抵禦的基地……?”

    方運辰點頭道:“唯一能載我們離開的船在這裡,這也是老鄭的船……我不想放棄它……”吸了一口氣,隨即指著圖上左方石林的位置,說道:“首先鬼子只會從前方洞口進入,我打算在前方平坦的地方多擺幾顆巨石,當作掩體;並且可以掩護我們進入中空巨石裡。”

    但見石林中數處實心圓圈,于瀚指著唯獨一顆空心的位置問道:“這顆就是可以通向後段低窪的中空石?”

    “對,我們其中一人可以埋伏在中空石裡,等敵人走近,就跳出開槍攻擊,攻擊後馬上落入另外一個中空石,讓鬼子捉摸不到;若是鬼子攻到後面,還能從這顆中空石底下的石道通往後段截殺……”

    程正崙說道:“這不就像打地鼠一樣嘛!只不過我們成了地鼠……”

    于瀚哼道:“我們是地鼠反過來打鬼……更貼切應該說一個蘿蔔一個坑,要想安全就不能在同一個洞裡停留太久。”

    方運辰指著圖上道路右側的五處圓圈說道:“那也不一定,這五個點都在道路右側,彼此距離比較近,如果我們能鑿通五個點,那變化就更多了……”

    程正崙突然指著道路左側的三個圓圈,道:“這三個距離就比較遠,而且從左側要跳到右側的距離怎麼算?”

    “我都試過了,依我們的功夫是可以跳得過去的,不過我也只是試而已……不能確定在實戰底下,情況會不會有所不同。”

    于瀚道:“那倒不擔心,即便只用其中一側的中空石,也夠鬼子受的……”說著指向圖上右方水路,問道:“你搬這麼多石頭就是為了水路吧?”

    但見圖上右方低窪處畫的紅色圓圈,恰好形成一條引導至船邊的路,中央數顆紅圈圍成一個圓,後段和底部沿途有三處寫有“槍”字。

    就聽方運辰道:“其實右邊這方面比較麻煩,因為有退潮漲潮兩種情況,我的打算是這樣,我們一人守左邊石岸;一人守右邊水路;一人留守瞭望台,我猜想通常人都會選擇從石岸那條路進行攻堅,守水路的那個人就能利用沿途設置好的槍對石岸上進行助攻。中間那個圍起來的圓圈是我打算堆起的高處,用來避免對方選擇漲潮時攻堅,水路方無法援手的麻煩,也供人晚上休息。”

    “中路瞭望台能俯視全局,左右兩方都能幫忙,也有晚上守夜時的最佳視野。”

    于瀚略思一陣,覺得此計可行,說道:“可以,就是輪流而已,只是程猴不大會用槍,可能需要教一下,不然他很難守左邊石岸。”

    程正崙突然說道:“等等,這裡有問題……如果鬼子發現這裡不選擇攻堅,而直接選擇開炮呢?”

    方運辰以大拇指指了指後方,說道:“如果發現苗頭不對,我們可以從後面密道逃掉……”

    “那船怎麼辦?”

    “…………”

    “沒了這艘船,我們怎麼逃出去啊?”

    方運辰無言以對,如果在生命關口的當下,自然只能捨去老鄭的船,想辦法逃命才是,但這種話又怎麼說得出口?

    于瀚見狀,立即說道:“這就是接下來我們要討論的,方臉已經把防守策略擬定清楚,但沒有進攻策略……”

    “進攻?”三個人要進攻全島的敵人,那是瘋子在做的事。

    只見于瀚露出一抹緬懷的微笑,隨即豪氣高漲,道:“攻擊永遠是最好的防守……”

艟夢(二十五)祭刀揚威

    是夜,星月無光

    岷靳村內散發著戰後的平靜。

    現在每位村民都是贊成入籍東和本國的人,所以對那些因為不贊成而遭到殺害的其他人,並不抱一絲憐憫。

    更別提東和本國的軍隊已然進駐岷靳村,對手也只是老幼殘兵,根本沒有什麼擔心受怕的理由。

    所以即便是住在曾經死過人的木屋裡,這些人也不會感到害怕。

    此時岷靳村內那唯一的醫生,梳洗已畢,正準備上床休息。在這偏遠落後的地方,高知識族群通常倍受禮遇,要說物以稀為貴也好,要說人才難求也罷。總之每逢非常時刻,帶頭向前去死的都是些學歷比較低的人。

    但誰說學歷低就比較能夠犧牲,學歷高的就沒有畜生?

    眼前這個學歷高的,就是一個用自己的專業害死一條命,還沾沾自喜、洋洋得意的畜生。這種禍國殃民的人在這世道,不知繁幾……

    照理說這樣的人理當食不知味,睡不安寢,但他不到兩秒鐘就睡著了。

    睡至夜半,突然被一陣奇怪的聲音吵醒,山間偏遠的村落,房內有老鼠動物那是習以為常之事。醫生雖被吵醒,但卻不以為意,翻過身去,準備再夢周公。

    忽來一物摀住他的口鼻,嚇得他瞬間清醒,若是老鼠爬上床榻,那也夠恐怖的了。但當他睜眼看去時才了解,老鼠是多麼可愛的動物。

    只見一雙眼睛在黑暗中閃爍著怒氣,抵在喉嚨的刀比屋外的寒風更加冷冽。

    “害人償命,欠債還錢,你死得不冤,讓你記清楚我的臉,下輩子別再被我遇見,不然……我不會讓你再死得這麼便宜!!”

    暗中那人向前一步,窗外燈光照上他剛毅冷峻的臉龐,醫生認得這個年輕人,因為自己的麻粟花液就是在他面前打入那名受傷老者的身體裡。

    醫生本能性的掙扎求饒,口中嗚嗚亂叫,但口鼻遭堵,即使夜晚靜謐,也不會有人聽到。

    隨即便覺項頸一涼,一股溫熱還沒漫到咽喉便逐漸變冷,變得跟屋外的夜一樣冷……

    隔天,一聲尖叫驚醒全村,但見木屋外的樹上掛著一顆血淋淋的人頭,用醫師服所撕成的白布垂在兩旁,血書殷然:“辱國當誅,喪權當戮,岷靳鬼奴,罪無可恕!”

    在講究人文精神的現代社會,怎會有這種高掛人頭,跡近原始的野蠻行為?

    岷靳村民沒有想到甚麼人文不人文的問題,此時心中只有害怕二字,害怕失去生命,害怕面臨死亡的痛苦。敵人如此神出鬼沒,使得村中瀰漫一股未知的恐懼。

    嘉元信太郎見狀,明白岷靳村已成敵人首要目標,當即命令進駐軍隊退出岷靳村,名義聲稱凡爾莎外援已至,海上需要增援,但實際上的意思不言可喻。

    國賊謝常營見醫生死得如此悽慘,這時又見東和軍撤出,大為著急,拉住嘉元將軍的手,以東和語道:“將軍,這些人殺人不眨眼,連陳里長都死在他們手上,小村現在都是老弱殘兵,不足以與他們抗衡啊!”

    嘉元冷哼道:“我東和男兒都是智勇兼備的英雄,你們想入籍我國,就看這次結果如何了……對方人數不到五人,就算你們岷靳村成為目標,也不足為懼吧!”

    “可是……”

    “我會派天刀衛來保護你,任你差遣……”語畢,邁步便行。

    謝常營聽了,雙眼露出狡詐的自信,不再多言,前往幫忙安撫村民,吩咐無論在村中村外,都要配戴火力武器裝備,暗中安排一半天刀流侍衛加強巡邏。

    另一方面,村中正屬非常時期,身為村長也必然多有動作,關心村民,撫卹傷者,只是這幾日的動作比之以往都要大上許多,甚至刻意選擇安靜無人的地方獨處。

    連過數日,都不見對頭尋來,也並無大事發生,對頭彷彿從未出現一般,村中又逐漸恢復平靜,只是這等平靜,更加深謝常營的警戒,終日價提心吊膽,總以為埋伏就在身邊,因為他曉得那老者的死可說是他一手造成的,對方想殺他,勝過想要毀掉岷靳村。

    這種日子當真度日如年,又過幾日,出外巡查的天刀衛回報,村外五千米步的疏林中有人類紮營的痕跡。謝常營如聞喜訊,當即連同所有天刀衛前往查探,發現當地極為隱密,是個人跡罕至之處,幾乎可以確定這是敵人用以監視自己的秘密基地,便派天刀衛埋伏各處,自己則躲在基地入口處,等待獵物上門。

    陣仗之大,很難相信這是為了要抓三名年輕人。

    時至晚夜,三人皆未出現,天刀衛早已埋伏到開始懷疑人生,謝常營額上眉頭皺得像橘子皮,思緒亂得如海上波浪,難道這三個小鬼已經猜到他的計策嗎?

    念頭到此,突感一陣不祥,忽聽一名天刀衛驚聲道:“那是甚麼?”眾人舉頭回望,卻見岷靳村上空煙雲密佈,火光沖天。

    “是村子!村子起火了!他們發動攻擊了!咦……?”眾人吃驚同時,便聽周遭傳來嗤嗤聲響,一道火光如煙火竄起般,沿著四周樹幹盤旋燒上,原來周遭樹幹上早就綁滿了引線,只是周遭林蔭如蓋,夜晚天色昏暗,根本看不出來。

    數聲砰然,粗如圓柱的樹幹應聲炸斷,火焰竄燒,遇木即燃,轉瞬火勢綿延化成一片火海,高頭樹木倒塌,掩蓋通向外頭唯一的通路……

    就在謝常營和眾天刀衛亂成一團,慌忙找尋出路時,自然不會注意紮營地點的落葉掩蓋下,一個通訊竊聽器安安穩穩的擺在當地,通訊器那頭傳來兩名青少年的對話。

    “我還以為他們從頭到尾不會發現呢!”

    “我越來越佩服方臉了,還真被他料中,這隻謝青蛙真的用自己當餌,想引我們出來,不過……方臉怎麼知道謝青蛙會跟著一起去踩陷阱啊?”

    “他不去踩更好!我們就在這裡把他連同整個岷靳村一起做掉!忙了好幾天做的陷阱就是要把他身邊的鬼子都除掉,東西都拿了吧?”

    “有!這裡的軍火老狗日的可真不少!”

    “能拿多少就拿多少,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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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武侠任侠记介绍:
神州曆214年,新興組織--任俠協會,
在凡爾莎國的碧瑩市成立,招募身處現代社會的俠義人士加入,共同為道德正義付出心力。
現代武俠於此開啟序幕现代武侠任侠记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现代武侠任侠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现代武侠任侠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