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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老汨     现代武侠任侠记txt下载     现代武侠任侠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艟夢(二十六)一人堡壘

    夜中一片紅,火星半空騰,血刀祭冤魂,國賊不超生。

    于瀚與程正崙兩人從已成火海的岷靳村走出,不向海蝕洞方向前進,反向東北而行。

    原來方運辰料想于程兩人這番斬下醫生人頭,所鬧風波並不算小,對方必有防備,又聽于瀚回傳消息,東和本國撤出岷靳村,回防海上。

    雖說他也不信東和本國會為了一個小小的岷靳村煞費苦心,用計埋伏,但要他相信一個死不認錯,死不服輸,不擇手段都要取勝的國家,所教育出來的將軍會夾著尾巴,落荒而逃,那可說比登天還難。

    最有可能的便是東和本國要他們三人與岷靳村兩邊互咬互鬥,藉機找出他們的藏身處。

    使以當下吩咐于瀚,用岷靳村的軍火炸村,用最快的速度結束戰事,搶來軍火和各種資源後,無論東和本國有沒有費心埋伏,都先別回海蝕洞據點。

    于瀚眼看即便村中每一戶都安放一個炸彈,軍火資源仍綽綽有餘,拿著大批軍火東奔西走,實屬不智,不如物盡其用。

    早先查明岷靳村東北方有幾個東和本國駐紮的軍營,既然不能回海蝕洞,不妨拿這幾個軍營開刀。於是火燒岷靳村後,便和程正崙一同前往,也好讓這衝動猴子洩洩精力,發發怒氣。

    此時已將近拂曉時分,天色還未全亮,于程兩人來到軍營外林中,于瀚暗打手勢,準備將手雷投入營中,忽覺情勢有異。

    但見黑夜壟罩,不見星月,風吹林葉,亦是杳然無聲,若是營中有埋伏,理應連夜聲蟲鳴都不會有。凝神細聽下,此時營中還能聽到一些夜間動物所發出的窸窣聲響。

    于瀚趕忙揮手阻止,這時突聽腰間對講機傳來急驟的手指敲打聲。

    兩人聽出那是與方運辰約定的通訊暗號,趕忙接通,便聽方運辰悄聲道:“鬼子好像發現這裡了……”

    兩人吃了一驚,程正崙道:“我們又沒回去,他們是怎麼發現的?”

    “我也不知道,我從瞭望台看出去,遠方一直有鬼子的船經過,巡邏的次數好像增加了……糟!有船靠近了……”隨即通訊斷去,無論再怎麼敲擊也不見回應。

    于瀚和程正崙心下叫糟,當下也不管是否有人埋伏跟蹤,趕緊趲程赴回海蝕洞……

    夜空高懸,波濤陣陣,一道光亮由海上直往海蝕洞行來……

    數名東和兵遠遠瞧見洞中粼粼波光照射,似有船形帆影,甚是可疑,便駛進一看。

    入洞時見洞中另有天地,心中一喜,待見多日搜尋的漁船赫然在望,更是驚喜莫名,趕緊指派一人留守船上,通知海外援軍,其餘人馬向石岸船上探索。

    這時忽見右方岸上石林處人影閃盡,全員皆是一驚,抄起武器,警戒前進。

    那人影正是方運辰,他見敵人走近,知道于程二人一時半刻回轉不來,只能見機行事,極盡拖延。當下稍露行跡,興起敵人的警戒心,拖慢其進攻的步伐,藉此機會從石林密道通往後方,鑽入水中,來到水路擺槍處,暗地裡向石林岸上狙擊。

    只聽一聲玻璃破碎聲,正拿起船上通訊器的東和兵應聲而倒。

    忽來異響,引來岸上東和兵回頭查看,眾人回頭走出石林道時,落在最後面的兩人猛覺一陣冰涼感從背後透至前胸,隨即眼前視線向上一飄,便即魂歸冥府。

    方運辰狙殺欲行通知的敵人,立馬回轉石林處,腕上漁矛一招即止,兩名巡邏兵透胸而死,悄悄將兩具屍體踢入洞內低窪處,而後鑽入中空巨石中,觀察敵情。

    眼見剩下東和兵尚存六人,知道現下理應快刀斬肅,當即覷準對面一顆中空巨石的落點,提氣縱身而出,臨空袖箭連發,兩個起落,嗖嗖嗖三聲,走在後方的三人後腦中箭,登時了帳。

    另三人尚未回神,便聽一聲輕喝,方運辰縱身而出,左拳指虎招出無情,直接將左首一人的槍口連同下巴一同砸爛,身軀迴轉,右腕漁矛索燦然生光,劃過右邊一人的咽喉。

    餘下那人見勢頭不妙,趕忙回身往船上跑,就聽刷的一下帶有鐵鍊橫飛的鏘叮聲,一物猛擊背部,一股冷風由背部灌入肚腹當中,當自己被拉得仰天癱倒時,他已感覺不到那份冷意及劇痛了。

    方運辰料理完九名敵人,方才鬆一口氣,洞口忽來一陣刺眼強光,但見一艘熟悉的巨型船影緩緩開近,不料東和巨鯨艦上清楚記錄了每艘巡邏艇的位置,立即發現其中一艘巡邏艇的動向甚是奇怪,當即前來探察。

    方運辰暗叫不妙,強自鎮定,將死在地上的三人拖至暗處,縱身回到水路上所築起的高處,凝神等待第二波攻勢……

艟夢(二十七)鯊顎屠鯨

    不一會兒,探照燈照入海蝕洞中,數十名武裝東和兵踏上石岸,但見石岸地板上血跡斑斑,警戒立起。

    方運辰見敵方人數是第一波的數倍有餘,單靠水路一方的槍枝,無法拖慢敵人陣腳,當機立斷,潛游上岸,來到石林道後方,從水中找出一條粗樹藤,用力向下一拉。

    但見各處中空巨石裡同時探出一道人影,眾東和兵身處敵境,精神繃緊,忽見人影閃現,群起開槍而攻。

    一陣咻鏘聲盡,但見那些探出的人形被打得千瘡百孔,仍屹立不動,走近一看,原來是一片片裁成人形的樹葉和樹皮。

    如此一驚,板機赫然扣得忘我,將近一半的東和兵直扣得彈盡援絕,不得不停下重新裝填。

    就此數秒的時間便成了生死的關鍵,方運辰待敵人彈援盡處,手提半自動機槍自密道中空巨石探出,一陣掃射,幾近半數敵人中槍倒地,其餘為閃子彈,皆避入掩體之後。

    方運辰深知情勢嚴峻,絲毫猶疑不得,掃射已畢,當即丟下機槍,縱身躍向對面中空巨石,左手袖箭不止,三名躲在石頭掩體後的東北兵立時中箭身亡。

    臨空眼角瞥處,看準另兩人的位置,身子甫落,壓低身子鑽過鑿通五個中空石的通道,再次縱身而出,袖箭再發,又是兩人身死。

    只是這次東和兵有了防備,一見高處黑影閃出,便即開槍以迎。流彈四射之中,方運辰的手臂一痛,一顆子彈擦過他的手臂,留下一道血痕。

    方運辰深知不能在同一地點久待,一邊撕下衣物裹住傷口;一邊悄悄探頭偷覷敵軍動向。

    幾名帶頭東和兵眼見敵方攻勢停滯,揮手通知隊友前進,一行人已然通過石林中段。

    方運辰見狀,趕緊趁敵不察,縱身潛至密道,直通前段。如此一來,便是方運辰攻其項背,東和一方從獵人變成了獵物。

    方運辰雖是孤身一人,單打獨鬥,但頭腦思路清楚,當地的一瓦一石皆是由他親手布置,對環境地利熟悉無比,哪裡能行暗殺,哪裡方便躲藏都了然於心。

    當即認清道路,利用轉角或掩體的死角進行暗殺,右腕的尖漁矛認準敵人心臟,倏出倏回,左掌摀嘴拖拽,便是一具屍體被丟至石道暗處,下手乾淨俐落,毫不遲疑,此時的他已不是那數天前在漁船上,為傷人命而涕淚縱橫的少年。因為他已切身體悟一個道理──在戰場上唯一的仁慈,就是殺!盡早結束戰爭,提早阻止戰爭的人,才是仁慈!

    數息之間,落在隊伍後方的數名士兵皆遭暗殺,敵軍人數驟減至個位數,仍渾然未覺,兀自向前,來到後段船泊處。

    方運辰見對方人數極少,自己已可輕鬆料理,當下不再潛行暗殺,直接從後攻出,就見一道灰影乍然閃出,漁矛晃晃,直接洞穿落在隊伍後頭一名東和兵的背部。

    走在前方的人還未回神,方運辰著地一滾,右手揮處,漁矛劃斷右邊一人的腳筋,左拳隨上,將那人的鼻子砸得稀爛。

    但見前方敵人已然回頭舉槍,連忙射出漁矛索,捆住左方一名士兵,將他拉了過來擋在身前。

    持槍者還未反應,板機一扣,受制那名士兵登時身中數彈而死,方運辰趁對方槍斃同袍,難壓驚駭之際,奮起力氣,將擋在身前的士兵屍體向前丟去。緊接著一招“直來直往”漁矛連同那具屍體一起貫穿了前兩人的胸膛。

    尖矛拔出,一股血腥撲鼻而至,如此一鼓作氣將一隊人馬殲滅,就算方運辰身負老鄭絕學也並非易事。

    深知東和援軍隨後就到,岸上的屍體是來不及處理了,可能還要挺過兩到三波攻勢,敵方才會注意到水路一方,到時又該如何應戰?也許石林道路窄狹長,要以寡敵眾較為容易,但若敵數再增,自己獨身一人,恐怕也是吃不消……

    正自藉機盤算歇憩,突聽一陣怪異的嗖鏘聲響,方運辰只覺那聲音像極了漁矛索飛出的聲音,心起不祥,趕忙起身一看。

    但見數條鉤索從洞外射入,鉤拉住漁船,正緩緩向外拉去。

    原來洞外巨鯨艦上的軍官見派出的士兵一去不返,心起懷疑,但卻不敢貿然開砲,所幸乾脆將敵船拉走,斷卻敵方雙腿,使其寸步難行。

    方運辰大吃一驚,本想漁船隨潮汐載浮擱淺,便沒放下船錨,沒想到這時成了奪命鎖鏈。

    眼看恩師的船被強行拖走,腦中縱有千百計策也不敢稍用,因為無論是哪一個方法都可能使漁船被毀。

    即使聰明如方運辰,在這情急危難之下也只想到一個最笨的方法。就見他縱身上船,抄起擱置在船邊的鐵鍊,將其兩頭綑在左右兩邊船沿,拉著鐵鍊來到船泊處後方,右手漁矛索再發,飛來鎖住船頭中央,當即沉腰坐馬施起定海樁,竟欲以一人之力將漁船拉回!

    腰間鐵鍊瞬間收緊,一股巨力將方運辰往前扯去,方運辰自小修練氣功,神定氣清,當即腰背一挺,全力施為,定要護漁船周全。

    方運辰當下也沒想到,也許能及時弄斷洞外投來的鎖鏈,也許任巨鯨艦拉他出去,憑他的功夫指不定能大殺四方,搶來一艘巨艦。那時他甚麼也沒想,只想著他們唯一能逃出此島的就只有這艘救命船,一艘擁有他兒時回憶,更是恩師老鄭唯一留下的船,自己說甚麼也不能任它被拖行強搶。

    只此一個堅定信念,使他忍著全身顫抖,忍著腰上沁出的鮮血,怒喝一聲,腳下岩地簌簌而動,兩道拖行足印變成兩塊向下塌陷的岩地,前拖之勢竟硬生停滯。

    方運辰趁此重提一口氣,上身拱背,重心後移,緩緩拉退一步,船頭主控室的行船紀錄器清清楚楚的錄下此間情況,後人有詩讚方運辰:

    金鎖長錨湛韶光,銃火槍鉤懸錦囊,一滴丹血志吞鯨,狂鯊過處盡海疆。

    值此一鼓作氣,難以稍動的危境,突聽左方石林道人聲大作,東和軍下一波攻勢已然攻到!

    方運辰心叫完蛋,氣隨念動,腳下差點一個踉蹌,隨即趕緊站穩,這時想提起左手再發袖箭禦敵,卻哪裡能夠?

    眼看左岸邊人影晃動,耳聽腳步聲越來越近,方運辰心想自己一條命便要交代在這裡了……

艟夢(二十八)戰伐無道

    正當方運辰千鈞一髮,突見兩道黑影由後衝出,隨即石林道槍聲四起,方運辰只覺手中鐵鍊略為一沉,其中一道黑影竄上船直奔船尾鎖鏈處。

    方運辰就見左方追兵被槍彈射住陣腳,不停後退,眼角瞥見一人,手槍板機不停,單手開槍卸匣,手法甚是熟稔,另一手握住腰間刀柄,待距離拉近,剎然出刀,展開近身攻擊,正是于瀚。

    方運辰見援軍來得及時,鬆了一口氣,隨即精神大振,再提真元,做逆天搏鬥,就聽洞外喊聲震天,腰間鐵鍊微微鬆脫,料想巨鯨艦前拖之勢已然止住,趕緊放脫鎖鏈,助陣石林道。

    這邊廂,于瀚藉地形躲過眾軍攻擊,神出鬼沒般殲敵,甫攻上岸的東和兵不知此地道路四通,處於地利劣勢的一方,霎時死傷泰半,這時又聽一聲槍響,一個躲在掩體後的人中槍倒地,抬頭一看,漁船上的瞭望台亮光閃處,久處戰場的人都看得出那是狙擊槍的瞄準鏡。

    此時眾東和兵耳聞洞外騷動,眼前險境難涉,前後失據,不知進退,遭于瀚、方運辰兩人攻個措手不及,多數身死,部分昏厥,潰不成軍。

    于瀚轉頭看扣在漁船上的鎖鏈依舊,大聲道:“方臉!把錨放下,我去幫程猴!”說著縱身上了鎖鍊,奔馳攻去。

    洞內鏖戰方歇,出得洞來方知東方既白,已是凌晨五點左右,但見洞外巨鯨艦上兀自鬥得熱鬧。

    于瀚沿著鐵索踏上甲板,卻見船上死傷一般慘重,槍聲不斷從船尾傳來,一道人影沖天上了甲板二樓,沿船廊飛奔,但見他身法快捷,子彈在他所經之處肆虐而過,卻始終沾不上他半片衣角,正是程正崙。

    于瀚見他所去方向,知道他想直衝主控室,當下一挺手中刀槍,由船頭向後掩殺。刀招如風馳電掣,槍法快捷精準,即使東和一方倚仗人數優勢,但先有方運辰一人擋關,後來程正崙怒棒闖船,船上狙擊砲手或死或傷,各崗位軍士陣腳大亂,又如何阻擋兩名武藝高超的少年好漢。

    程正崙掣棒在手,一路殺惡棒的“飛鷗鑽天勢”竄上二樓船廊鏖戰,忽覺後方槍彈斗減,偷眼一看,見是于瀚這支奧援,當下不做拼鬥,一路“鐵鼠穿山勢”勢如破竹,擋開槍林彈雨,直闖主控室。

    就聽框啷一聲驚天巨響,一人撞裂主控室的窗口,甲板眾人不由自主轉頭望去,但見那人是個東和軍士,一條繩索連著鉤爪貫穿他的胸口,撞上窗外旗桿,高高吊起,鉤爪鮮血涔涔直下,那名手持金棒的少年從破窗口漫步而出,一臉凶煞,環顧甲板。

    被他眼神掃中的人皆是一陣慄然,再見那軍士滿臉血肉模糊,爛得如同被剁碎的豬肉,死相慘厲,登時嚇得魂不附體,士氣大挫,本在圍攻于瀚的眾天刀衛亦驚愣當地,被于瀚一招“千葉斷”給斬去首級。

    其餘殘兵見訓練有素的天刀衛都不是對手,心膽俱寒,紛紛跳海逃生,半數投降成俘。此一戰役,竟是以僅僅三名少年擊退數以千百的東和軍,其因天時有之,地利有之,人和有之,但……天運命數亦有之,自古邪不壓正,即便持仗多數暴力,仍逃不過天道循環。

    降者槍砲落了一地,程正崙紛紛將其集中踢到角落,洗劫船上的軍火食物,于瀚則沉心凝氣,眼觀四路,耳聽八方,以防漏網之魚橫加偷襲。

    此時方運辰也從後方沿索趕來,眼看戰事已平,戰俘百數,便悄聲吩咐道:“把一部分人集中到一處,放個遙控炸彈;其他人叫他們沿著窗戶船沿站好,我們好看管!”

    “我們自己都快管不來了,還要分神管他們?”

    方運辰聞言一驚:“他……他們已經投降了……他們身上都有血,會引來鯊魚的!”

    于瀚不作應答,仰頭傳聲道:“程猴!把船開出去!”

    方運辰一把揪住阻之,咬牙道:“他們已經投降!我們不能殺投降的人!”

    于瀚知他性善仁慈,當下不以為忤,說道:“我知道……但這是戰場,是戰爭,不是他們就是我們……”

    “可是……”

    “我最多每人給一把手槍和三顆子彈,讓他們遇到危險的時候可以自保……這是我唯一能做到的!我們沒有時間了……”

    方運辰知道這樣丟人下海,比殺了他們還更加殘忍,但聽于瀚這麼做法,確實已是最大寬限,眼下情勢也無暇再多置一喙,自從進入戰場,道德的底線不停遭受挑戰,在原始生存的危機面前,自己只能後退,直到退無可退的時候,來臨的便是死亡。

    回想過去看到那些假借生存之名,實為謀奪利益的黑暗人性,只讓自己對其更為不齒,更加嫉惡如仇。事出無奈,腳下的底線只能再次往後挪。

    一份掙扎念想間,船已開至海上,清晨陽光似也害怕接下來要發生的可怕景象,不敢太快露臉的悄然探出。

    于瀚橫著海盜刀,抵著士兵的脖子,方運辰則負責將他們的保命武器塞到他們的身上,隨起一腳將其踹落海中。

    後方眾人見狀,起了一陣恐慌,一名受傷略重的東和兵急得滿口亂叫,似是在說:“我不下去,我不要下去!”飛身抓起放在一旁的槍械武器,打算反擊求生。

    說時遲,那時快,金光閃爍,槍響轟然,登時鮮血四濺……

艟夢(二十九)鬼有人心

    那東和兵一聲哀號,撲倒在地,一枝袖箭射中他的小腿,撲倒的瞬間躲過了打他臉面的金棒和一顆子彈。

    但見于瀚舉著海盜槍,凌厲眼神在眾人臉上掃過,眾人看出他那一槍是瞄準士兵的腦袋,明顯是要置他於死地,不敢再多做反抗。因為任誰都知道,被踢下海還有機會存活,彈穿大腦那是穩死的。

    于瀚深明眼下非常時期,必須採取極端手段,但也不願兄弟雙手沾染無辜鮮血,這冷血惡臉不如就由自己承擔。

    哪曉得方運辰一枝袖箭,既成全他當黑臉的用意,同時保住那人的性命,就不知是誰在幫誰承擔。

    正準備繼續“執刑”,就聽程正崙縱上高台,喊道:“東邊有鬼子來啦!”

    方運辰倏然一驚,暗叫不妙,順勢往西方望去,但見數艘巨艦從海平線那方駛來。

    回頭見于瀚閃過一道銳利眼神,隨即平復,舉頭向上喊道:“程猴,你下來一下!”

    程正崙微一錯愕,這時要不撤回洞中;要不衝出拼命,值此緊張時刻,怎麼還突然叫他離開崗位?

    趕忙縱身下來,便看于瀚望著前頭遠方的幾艘巨艦,好像看到甚麼東西,伸手道:“借我一下望遠鏡……”

    程正崙不疑有他,將手中狼牙望遠鏡交在他手上,但見于瀚接過向前探查,忽然一個閃身來到程正崙身後,棒柄敲在他的後腦上。

    程正崙但覺後腦一痛,眼前一陣模糊,昏倒在地。

    方運辰見狀一驚:“你幹甚麼啊!”

    卻見于瀚咬牙切齒,雙手捏得喀喀作響,難掩怒意,將望遠鏡交給他,下八向遠方群艦一點示意:“你自己看……”

    方運辰隨著鏡筒望去,見遠方八艘戰艦中央的一艘上,巨型船桅高高聳立,站在船桅旁的卻是本應燒死在陷阱裡的國賊謝常營!

    兀自奇怪于瀚為何生這麼大的氣,轉眼又見船桅上吊著一人,一身襤褸,下半身潰爛不堪……

    方運辰凝神一看,當即恍然,失聲叫道:“老鄭!!”

    原來那日三人葬下老鄭後,匆忙之間,只將自己行跡抹去,忽略了梅樹下翻土挖掘的痕跡。過不了數日,便有東和巡邏兵發現異狀,立即動土,挖出屍體。

    時過幾日,屍體已然蛀毀難辨,東和兵見老鄭不似島上其他人,墓上有碑,同葬一所,偏偏葬在這荒僻之地,心覺可疑,將其帶回上報,卻被老奸巨猾的謝常營給認了出來。

    于瀚早已遠遠見狀有異,拿起望遠鏡看見恩師死後還被這般糟踐,心中如何不怒,但眼下危機未除,不能衝動行事,深知程正崙性情火爆,見恩師受辱,必然拼命,是以出此下策,將其打昏。

    方運辰不料竟有這般毫無人性的作為,將已逝去之人拖出墓穴,使其死不得安寧,悲怒交併,難以自制。

    隨著巨鯨艦緩緩後移,踢人下船的暴行也隨之停止,因為不能再增強敵軍的人數,只能扣留他們作為人質。

    太陽終於露臉了……

    “船上的人聽著,這裡已經被包圍了!你們絕對沒有機會離開的!限你們一天之內,釋放全部人質,棄械投降出來!不然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謝常營賣國求榮的聲音透過擴聲器遠遠的送了過來,于瀚與方運辰將搶來的巨鯨艦停泊在海蝕洞外的沿海處,再把所有人質集中到甲板上,便於看管,兩人共同商議應對之策。

    于瀚說道:“如果現在衝出去,勝算不大,我們有的籌碼,就只剩這些人質了……”

    方運辰憂心道:“但我們只剩下一天時間,況且船要是被他們奪走,不出一個月我們也得餓死在這座島上……”

    “老鄭還在他們手上,要我逃走不可能!那個賣國賊肯定知道我們不會丟下老鄭不管,所以才敢這麼囂張……”

    “就算我們肯走,程猴也一定不肯!”

    “那只能再把他打昏啊……”

    這時轉角處傳來一句:“你以為再把我打昏有這麼簡單嗎……”但見程正崙神色慍怒的走了出來。

    “你都聽到了……”

    程正崙撫著頭說道:“是你說的,我們活著就是為了要把老鄭帶回去,現在老鄭在他們手上,我們不是應該要救他出來嗎?”

    這時就聽海外那骯髒沒品的聲音持續不斷:“老先生啊!你的孩子都不敢出來救你啊!為了你的孩子,可能就要委屈你了……”

    程正崙聞言一驚,搶過望遠鏡看去,就見國賊謝常營手持一根末梢燒紅的鐵圓餅,刺燙老鄭的屍體,甚至用皮鞭抽打,長刀揮砍,只將屍體砍得更加殘破不堪。

    程正崙狂怒而起,連聲咒罵,便欲提棒相救,但隨即一怔,回頭就見于方兩人已經準備動手“打昏”了,知道自己的火爆性子可能壞了大事,強忍怒意,盡量不注意傳來的酸言釁語,殘忍暴行。

    方運辰腦中計策連閃,當即附耳于瀚,悄悄如此這般一番。

    于瀚聽了皺眉道:“不行……這樣太明顯了,一定會被他們發現……”

    就聽甲板人群中忽然傳來道:“你們絕對沒有機會的,最好趕快投降,也許我們將軍還會看在你們年幼的份上,放你們一條生路。”三人循聲看去,但見說話者一身軍服,跟其他士兵不大一樣,肩膀上掛有軍階,想來官屬指揮級別。

    三人聞言一愕,沒想到一個鬼子居然聽得懂人話,程正崙怒火正熾,吼道:“你給我閉嘴!信不信老子現在就打死你這臭鬼子!!”怒棒上舉,作勢要打。

    那士兵昂然不懼,雙目有神,抬頭看著他道:“打啊!你打死我啊!看我死了對你們有甚麼好處!”

    噹聲巨響,金棒怒揮而下,狠狠砸在那軍官身旁船沿,火星迸現,但見他毫無懼色,雙眼連眨都沒眨一下。

    動作雖狠,但程正崙打從心裡敬佩這名敵手,死到臨頭,仍不改其色,比之旁邊東和鬼子的欺善怕惡或是賣國求利的岷靳村民都好得多。

    于瀚心知眼下情勢不利,外頭強敵環伺,想要活命,就必須付出代價。見此人頗具膽色,一副慷慨赴義的模樣,肅然起敬,伸手擋住狼牙望遠鏡。

    那人見所言似有其效,真切道:“你們都還年輕,不需要打這場根本不會贏的戰爭……我是政戰官,可以向將軍求情,我可以保護你們,請相信我是真的想幫你們……”

    于瀚盯著他的雙眼,在那雙眼中他看不到任何狡詐,只看到真切的關心以及情感,喃喃道:“鬼也有人性,人難無鬼心……”隨即問道:“先生,貴姓啊?”

    “我叫八田孝帶……”

    “八田先生,我欣賞你的骨氣,我也願意相信你……所以我現在放你出去,麻煩告訴你們將軍,如果他明天肯把岷靳村長謝常營的狗頭掛出來,我就舉白旗,把船開出去還你們,要不然……即便是死,我也要外面八艘船陪葬!”

    “我們東和本國不會幫你們殺人……”

    于瀚冷笑一聲,以刀面拍著自己的胸口,說道:“你看我們像甚麼?”

    但見于瀚手拿海盜刀,腰配海盜槍,藍袍背心,黑色長褲略帶襤褸,站在中央,氣度橫霸,宛若船長,只差一頂船長帽;程正崙肩扛金棒望遠鏡,一身灰白布衫,寬敞水手褲,站在左方,幹勁十足,似是領航水手;方運辰活動雙腕,身披破爛短披風,氣質沉穩,像是大副。三人站在一起,就像是橫行海域的海盜。

    八田孝帶將三人從頭看到尾,靈光一閃,恍然大悟。

    “你們可以把他的死推給海盜,因為我們三個海盜他才會死,這樣也不算說謊!”

    八田孝帶驚訝的望著這名年輕人,是什麼讓一名本有大好青春,大好前程的年輕人如此放棄所有的美好,從容赴死?他不明白,明知會輸的一場仗,為何還要去打?他看著三名因飢餓而瘦削的臉龐,身上衣物也因奔波而襤褸不堪,他想幫這三名年輕人,也對他們的遭遇深表同情,但畢竟各為其主,各有立場。但見于瀚面容堅定,毫無轉圜餘地,只能哀嘆一聲,點了點頭,坐上巨鯨艦上的救生艇,獨自來到外頭覆命。

    三人看著開向大海的小艇,臉上呈現整齊劃一的面無表情,也是不約而同的淡然平靜。

    于瀚淡然問了一句:“這樣他們就會降低一點戒心了……方臉!程猴!你們怕死嗎?”

    “不怕!”

    “怕!”

    于瀚和程正崙側頭看向只說出一個字的方運辰,方運辰卻雙眼直視,一點羞赧恐懼也無,于瀚霎時明白,微笑道:“是啊!我也怕……”口中言怕,但眼中也與方運辰一樣,沒有絲毫迷惘。

    程正崙看他倆的對話互動,彷彿知道其中之意,嗤笑道:“被你們一說,我也怕了……”

    “你也要去讀哲學了嘛?”

    在三名同生死共患難的兄弟之間,這應該是一個很簡單的問題,也應該有一個整齊劃一的答案,但誰說不同的答案就一定沒有相同的心境?

艟夢(三十)寧死不苟

    國賊謝常營本就是嘉元信太郎佔領魚龍台的一枚棋子而已,那日嘉元帶著人馬撤出岷靳村,目的就是希望藉這國賊釣出太子幫三人。結果不但沒把人釣出,還致使眾多天刀衛身陷火海,若不是他見島上莫名起火,趕緊派出侍衛並及時趕到,恐怕這些人早已葬身火海。

    失卻岷靳村,謝常營自知身價已然不高,非有所作為不可。這時東和兵送來一具屍體,他立時認出那是與三名少年關係匪淺的老者,便主動獻策,以這老朽屍體引蛇出洞,甚至達到離間敵方內部的效果。

    不料八田孝帶回到己方船艦上,見此人如此泯滅人性,毫不尊重死者,對其甚是鄙夷,便實話脫出對方的要求:以他之命,換敵投降。

    用一個人能救兩三百人的交易,自是再好不過,更何況死的又不是東和本國人。

    所以隔天清晨,謝常營那顆罪惡的頭顱便被血淋淋的掛在巨鯨艦船桅上,終其一生,找不到他存在過的證據,彷彿這個世界只是從此少了一隻細菌一般,沒有任何差別。

    海蝕洞外的巨鯨艦上,太子幫三人遠遠看見謝常營的頭顱隨海風吹擺,偶爾引來鷗鳥啄食,皆知關鍵時刻來了……

    于瀚眼神銳利,說道:“等一下不管發生甚麼事,都照著計劃走……”

    方程兩人見于瀚又散發出那股攝人殺氣,異口同聲道:“你小心點!”

    于瀚冷笑道:“這些鬼子不用些骯髒手段,根本贏不了我……況且現在用詭計的是我們……”

    方運辰聽了,對程正崙點頭示意,但見程正崙縱身上了船桅,單臂一抖,繫上一條白布。白布迎風招展,船艦緩緩航向海外。

    嘉元見對方言而有信,但又擔心此舉背後有鬼,不敢輕敵,便命兩艘巨鯨艦一同迎了上去。

    三艘巨鯨艦將高掛白布的船艦圍住,眾槍以對。但見一名少年坦然站在甲板上,舉著雙手,正是于瀚。

    眾東和兵確定沒有埋伏,便興起機械橋墩,霎時間站滿船沿,正準備往船艙搜去,突聽于瀚大喝一聲道:“老鄭呢!?”

    跟來的八田孝帶為嘉元翻譯一遍,知道他說的便是那具屍體,冷笑一聲說道:“他現在憑甚麼跟我們談條件?”

    八田聽了一驚,言下之意,嘉元是想要出爾反爾,心中掙扎,但到了這步田地,已無法再行信義,頹嘆一聲,翻譯道:“等人質安全之後,會把親人還給你們的!”

    于瀚冷哼一聲道:“八田先生!我知道你將軍根本不是說這個,不過沒關係……”說著揚了揚手,現出手中的遙控器。

    八田見狀,心中叫糟,還沒翻譯,便聽于瀚大喝道:“所有人質身上都綁有炸彈,只要我按下這個按鈕,你們就通通跟我一起死!”

    嘉元一見那遙控器,不用人翻譯也知道是怎麼回事,頓顯殺氣,抽刀在手,縱身而出,幾個起落來到敵艦甲板,舉刀怒吼道:“我平生最討厭沒有誠信的傢伙!你該知道你的結果是什麼……”

    八田翻譯道:“說好投降,你們為什麼不守承諾?”

    于瀚冷笑依舊,道:“我只說舉白旗和把船開出來而已,我什麼時候說過要投降的?況且……看你們將軍的態度,也根本沒有想要信守承諾的意思吧!”

    八田孝帶幾經回想,他說的皆屬實情,嘉元也並沒有要放過他們的意思,頓時啞口無言,難言隻字。

    “現在情況變了,條件當然也跟著變!把老鄭還來,並且叫外面那些人讓路,不然大家就一起死!”

    事已至此,再無轉圜,八田孝帶趕緊傳訊讓遠方艦隊讓出一條路,並將那具屍體妥善運來。

    誰也不敢懷疑一個能以寡敵眾的少年所設置的炸彈,連將軍都不敢稍動,因為兩三百條人命的責任,誰也擔負不起。當下一刻也不敢耽擱,趕忙將那具屍體送至。

    待于瀚看見老鄭那殘缺不全的屍身放在眼前,將其抱來的士兵又是一副只聽從上級指揮,毫無良知血性的機械人模樣,眼露不忍,神情悲怒,似是用盡全身力氣才按壓迸發的情緒,隨之眼神一沉,興起一種任何事都不再重要的黯淡。單手一揚,遙控器飛出落入海中,伸手便將屍身抱起。

    此時本默不作聲的嘉元信太郎,見他雙手無暇自保,破綻百出,陡然化作一道刀光直往手無寸鐵的于瀚撲去。

    八田一見他拔刀,驚叫道:“小心啊!!”

    危急剎那,天外突然飛來一道光芒,鏘的一聲巨響,阻卻嘉元進襲的腳步,一把海盜刀釘在甲板上。

    但見于瀚雙手一送,將老鄭屍身擲入海中的同時,一道人影伴隨著耀眼金光衝上右方船艦,手中不停拋出點燃火信的炸藥,正是程正崙。

    中央于瀚拔刀而立,右方艦上又現敵蹤,眾狙擊手一時慌了手腳,不知該把準心對著哪裡,頓失目標。

    嘉元信太郎驚怒回頭,果然又是另一場騙局,就聽轟隆聲響不絕,己方船艦火光大盛,被炸得幾乎沈船,船員們不是紛紛逃往鄰船,便是被迫跳海逃生。

    八田孝帶勉力站穩腳步,眼見無論自己再三努力,情勢還是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對著泰然立於場中的于瀚悲吼道:“難道你們真的都不想活了嗎!!”

    此時眼前人影閃現,隨即耳邊傳來一聲:“八田先生,謝謝你的關心!我們是求活,但不是……”語末為何,八田孝帶已經聽不到了,他只覺身體一輕,彷彿騰雲駕霧一般飛起,噗通一聲,落入海中……

艟夢(三十一)龍吟悲嘯

    “八田先生,謝謝你的關心!我們是求活,但不是苟活!”

    于瀚目送程正崙將八田孝帶送離險境,露出一抹心安理得的微笑,左手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型引爆器,拇指按下,所在船艦的艦身船沿頓時爆起驚天爆炸。

    這著連程正崙都訝然回頭,但隨即回神鎮定,繼續向左方船艦投擲炸彈──一切按照計畫走。

    餘波震盪,火勢蔓延,斷去敵軍上船之路,自也將退路封死,圍在四周的三艘巨鯨艦登時受到波及,亂成一團。

    過不多時,只存于瀚與嘉元被烈焰圍在中央。于瀚神情泰然,右手拔起釘在甲板上的海盜刀,遙指嘉元信太郎,怒道:“你侵占我的國土,殺害我的人民,姦辱我的百姓,更殘害我的至親,你認為我會讓你活著離開這裡!”

    嘉元信太郎雖聽不懂他說什麼,但就情況看來,意思已經表達得很明顯了,微微冷笑,神情鄙夷,抽出藏在腰後的手槍,隨手丟入海中,雙手握刀,呼出一口氣,氣脈頓時沉穩下來,化為無聲無息的濃烈殺意。

    光這一手,于瀚便不敢小覷這東和鬼子,此人刀法確實在自己之上,狠下決心,橫刀一擺,腳下猛踏,刀招直取中路,先發制人。

    須知東和本國自戰伐時期暗殺事件頻傳,相傳下來的刀招多半融入暗殺及防暗殺的偏鋒招式,以及講究一擊必殺的力量與速度。而天刀流意即天與人合、人與刀合,招式如天一般廣闊無邊,涵蓋所有,使人防不勝防。

    這時于瀚先行動手,看上去實屬不智,實則暗藏誘敵之計,誘使敵人露出破綻,一舉破敵。眼下那一招“九斬斜陽”一連九刀都招正式闊,但刀刀暗藏後著,若引出嘉元破綻,後著便如山洪暴發瞬間迎面直撲。

    嘉元看出其中厲害,暗讚這小鬼居然有這般刀招修為,每一刀都彷彿奕棋一般在引導敵手走到他預測中的位置出招。當即貫氣刀上,猛然出刀,雄渾刀勁,將于瀚的九刀給劈亂。

    于瀚見狀,刀招立刻化繁為簡,一招“四海生風”盪開瀰天刀勁,飛身右側,刀交左手,一刀“龍斷神川”斬他大腿。

    嘉元不閃不避,屹立不退,倒拿刀柄,以攻為守,長刀直刺于瀚。于瀚一刀依舊揮出,只上身前傾,避開要害,一派以傷換傷的打法。

    嘉元不料這小子這般胡攪蠻纏,心神略挫,刺下的一刀幅度偏得更大,僅僅只對換了一道血痕。

    雙方你來我往,人影倏忽來去,鮮血互換,刀光閃爍,兵刃交擊,一邊是年少懷仇承龍志,一邊是天刀用計拓疆土,少年身強力壯,天刀沉著老練,皆攻不破對方的刀網,只鬥得傷痕累累,鮮血長流,卻不致命。

    此時忽來一聲炮響,擊中左方船艦,相鬥兩人各吃一驚,嘉元還在船上,外頭軍艦怎麼敢開砲?

    兩人詫然回望,但見嘉元本船的主桅上一面國旗隨風飄揚,卻是凡爾莎國的“青天白星旗”。

    嘉元一看金陽降下,青天高掛,立時恍然,外頭友軍見船陣烈焰衝天,這時又見友軍船艦上敵軍國旗飄揚,定以為將軍身死,這才開砲攻擊。

    回頭見于瀚仍裝著一副愕然回神的模樣,殺意狂起,怒聲一喝,舞起長刀,激起重重刀浪,威逼而來。

    于瀚雖處驚怒,也知眼前此招並非易與,面對刀浪勁風,沉心靜氣,屏除雜念,雙眼直視狂刀衝來的嘉元信太郎,心中除了目標再無其他,彷彿靜到極處反為動;動至極處歸於靜,純淨無礙的心靈使他下意識劈出一刀,這質樸無華的一刀看似單一,卻又像是千刀萬刀的化身般迎向漫天刀浪,如龍入海,直劈嘉元面門要害。

    卻見嘉元信太郎臉泛獰笑,刀浪剎然褪去,長刀圈捲敵刃,鏘然聲響,海盜刀脫手飛出,緊接著噗的一聲,武士長刀刺入于瀚左肩窩,

    遭人戲耍的狂怒與力挫強敵的得意,使他力推刀柄,用東和語怒聲大罵道:“你們這些凡爾莎次等賤民,就該跪伏東和天皇腳下!!”

    但當于瀚徒手緊緊抓住刀刃時,他才感覺到不對勁,明明自己是刺向他的心臟,怎麼是肩頭中刀?

    “梅綻不畏霜……水流不畏長……水流滌萬物……梅綻傳芬芳……”但見于瀚緩緩挺起身子,舉起著地的單膝,喃喃說著他聽不懂的話……

    “……生死壓山岳……難憾真兒郎……為人當有守……畏苟不畏強!!!!”

    就聽于瀚怒喝一聲,挺身直進,一聲刀穿肉體的聲音格外響亮,整支長刀插入他的左肩,直末至柄。

    嘉元難以想像,一個他口中的賤民居然有這等不畏死的氣魄與膽識,驚怒之中,更興起一份膽怯,還來不及反應,便覺右手腕一緊,被于瀚緊緊抓個正著。

    于瀚失了兵刃,左手緊抓敵手,以右掌代刀,挺身推進,一陣怒劈狠斫、直刺橫斬,單手打得嘉元骨折筋斷,鮮血狂噴。

    砰的一聲巨響,嘉元被他推得直撞上船桅,就見于瀚突然一拉垂在一旁的鐵鍊,嘉元便覺胸腹一緊,整個人被扯上天,吊掛在船桅之上。

    原來這些都是于瀚早就設計好的局,炸斷退路,單挑天刀,故意讓他震脫兵刃,都只是為了將他推入陷阱,于瀚唯一沒想到的是,在臨危之境,居然能使出那質樸無華的一刀。

    于瀚抬頭望向被打得渾身是血的嘉元信太郎,老鄭會死,此人就算不是始作俑者,也是原因之一。此番談判言而無信,藐視他國子民生命,總總惡行劣跡,實是罄竹難書。此時岷靳村後無辜遭人姦殺的婦女臉面又浮現腦海。

    當下怒極,伸手拔出插在肩頭的長刀,狂喝縱起,揮刀便向嘉元信太郎的頭頸砍去。

    此時遠方船艦好似也因看到將軍並未身亡而停了砲火,每人遠見刀光一閃都是大聲驚呼,只是鞭長莫及,誰也救之不到。

    刀芒閃爍,一頂軍帽從空落下,整整齊齊的被切成兩段……

    于瀚縱身而落,鮮血淌流,但嘉元的頭還是好好的在他脖子上。因為一物乍然出現在于瀚眼角──青天白星旗。一面代表老鄭為了什麼而犧牲的國旗……

    于瀚渾身發抖的凝視著手中的刀,在他瞥見國旗的瞬間,他才忽然醒悟國旗為什麼會突然出現,也因此知道這一刀他絕對不能斬。

    因為這一刀下去,所有東和本國的人都會知道,嘉元信太郎的死是凡爾莎所為。死一個岷靳賣國賊,還可以將問題推給海盜,但若死的是他國將軍,那便不是三言兩語便可了結的。

    屆時東和本國大作文章,藉題興起兩國征戰,無數生靈塗炭,還有更多像自己一樣的男生必須被迫走上戰場,體驗這毫無人性道德的殺伐生活,如此對他們又何其公平?

    可是老鄭的命怎麼算?自己失去從小敬愛的恩師怎麼算?兄弟三人受傷的生命又怎麼算?

    于瀚心知該如何取捨,更知道如果是老鄭他會怎麼做,但就是放不下手中的刀,悔恨掙扎,無以為洩,只能訴諸於口,海上登時響起一聲怒然悲嘯。

    嘯聲遠揚,猶似龍吟,狀似虎吼,外頭五艘巨鯨艦上的人聞聲皆震,眼看船陣燒成一片赤紅,船上理應無一倖免,好在將軍還高掛在船桅上,還有時間趕往相救。

    長嘯有盡,于瀚舉目望向遠方船艦,照這個距離,他們應該救得到嘉元,而老鄭的屍體也該被方運辰事先藏在艦底的那艘漁船給打撈起來了,趁東和本國忙著解救將軍的同時,以方運辰的技術應該很容易就甩掉追兵……

    任肩頭鮮血泊泊而流,任身旁烈火劇烈延燒,于瀚頹然坐倒船桅邊,仰頭喟嘆,即使嚮往的大海自由無邊,但自己的生命仍無法任意而為,仍是有自己不可為之事,仍是有情義無法守護,既是如此,此生何用……

    正待閉目等死,突覺身體一緊,陡然騰空飛出巨艦,落入海中。一個不小心喝了一大口水,只覺一股拉力正拉著自己在海上拖行……

    模糊眼中看到拉著自己的是一艘漁船,船上兩人,其中一人押著身綁鐵索的嘉元信太郎,再將他吊至船桅之上。

    另一人拉著鉤爪槍嗆道:“你狗日的還給我學老鄭耍帥咧!你就給我多喝幾口海水!!”

    “不要讓他上來啦!還說照著計劃走,死騙子……要不是我看出來,我們還真的照他的計畫走咧!”

    “把老鄭的刀弄丟了,還需要我們幫你撿回來,你他媽就喝飽再上來……”

    不消說,說話的兩人正是程正崙和方運辰,方運辰早已料到于瀚萌生死意,更打算與嘉元信太郎同歸於盡,便稍稍改變了計畫,讓程正崙高掛那面凡爾莎的青天白星旗,來提醒于瀚事後的嚴重性。

    于瀚被拖行著,滿臉都是苦鹹的海水,肩頭傷口碰上海水,疼痛難當,海上又傳來響徹雲霄的一聲:“賀啦!怪拉偶喪氣啊!”(好啦!快拉我上去啊!)

艟夢(三十二)衣血還鄉

    有了嘉元信太郎這個人質,任再多巨鯨艦也只能分路讓道,漁船順利脫離險境。

    太子幫三人將老鄭的屍身火化,裝起骨灰,準備帶回故鄉安葬。

    但行出不到半個小時,便見前頭遠方艦影幢幢,全然沒有要讓路的意思。太子幫三人戒心又起,趕緊停船,紛紛埋伏船上,徒留嘉元信太郎吊在船桅上作為誘餌。

    外頭傳來幾句聽不懂的東和語,便派出小艇靠近,一名大漢輕輕縱上漁船……

    躲在主控室上層的方運辰見那大漢身高膀擴,龍行虎步,舉步落足卻輕盈無聲,若不是親眼所見,根本感覺不到此人氣息,知道來人是個勁手,正打算用計偷襲。

    突聽呼的一聲,一人從桅上跳下,手裡一招“蟠龍徹地勢”,金棒無聲無息的直搗而去,正是程正崙。

    那名大漢似是尚不知覺,在金棒離他後腦只存三個指節時,乍然回頭,右手抓向棒柄,左手拳掌倏出,正打他臉面。

    程正崙不料自己輕身提蹤還會被他發現,立即變勢,圈棒成花,棒柄躲過他那一拿,棒花金芒高漲,裹住那大漢。

    那大漢見他勢猛招活,變招奇快,忍不住喝采一聲“喔──”腳下輕點向後,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根伸縮鐵棍,棍花一抖,疾點而出,正好迎向程正崙必救之處。

    程正崙吃了一驚,此人似已看穿他招中虛實,無奈之下只能翻身落地,勢頭再變,著地一滾,“蜃蛟翻江勢”專攻下盤。

    那大漢棍如奔雷,數棍連環虛點而出,看似輕描淡寫的數棍過處,便將此攻勢後著給截斷了,程正崙興起此招再使不下去的感覺,剎那間進入進退不得的窘境,登時手忙腳亂。

    但見大漢身形虛晃,單棍圈轉,猛然倏出一棍打向他的項頸,程正崙霎時被眼前棍花攪得眼花撩亂,任憑他多高輕功皆無用武之地。

    這時一根連著鎖鏈的漁矛射來,噹的一聲恰好射中打出的鐵棍,漁矛準頭打偏的同時鐵鍊圈甩,正好纏住棍頭。棍棒去勢,鐵鍊纏處,皆計算得恰到好處。

    那大漢首次露出驚訝神色,隨即單棍一抖,從船艦上層拉出一人,但見那人借他一拉,飛縱而來,颼颼兩聲,兩枝袖箭當先射到,接著猛拳隨後。

    原來是方運辰見程正崙有性命之危,顧不得謀定後動,趕緊出手相救。

    那大漢揮棍擋下袖箭,猛然退了一步,單棍由下而上,橫掃狂鯊上顎,勁力蓋有倒山拔樹之威。

    方運辰只覺左手震麻,右手機關調整鎖鏈,一收一放,登時放脫棍頭,漁矛收回腕上,重振旗鼓,狂鯊顎左上右下,狠嚙大漢。程正崙倏然回神,立時揮棒加入戰團。

    那大漢以一敵二,似還留有餘裕,反觀方程二人鬥得汗流浹背,氣喘如牛,不禁心中納罕,東和鬼子怎有這麼厲害的高手?

    恰逢方運辰一拳虛貫胸腹,實射魚矛之際,那大漢一棍點來,棍頭圈轉纏住鎖鏈,同時抵住他掌中機關,使他收放不得,隨即雄勁一提,方運辰整個人臨空飛起,直往由後攻來的程正崙身上甩去。

    程正崙反應奇速,仰頭躲過,左手在方運辰腿腳處一拂,改變勁力方向,順勢向那大漢下盤揮出一棒。

    方運辰得兄弟一拂之助,臨空一扭,安然落下,就聽程正崙啊的一聲,昏倒在地,

    瞬間不明就裡,方運辰只覺眼前人影連閃,如影如魅,不料那大漢體魄雄壯,身法竟也能如此快捷。這時便聽右方傳來一聲:“方臉!快閃……”但已經來不及了,方運辰項頸一痛,便即人事不知。

    原來那大漢眼看當下情勢不明,不宜久戰,當即用上殺手鐧,力甩方運辰,分散程正崙的注意,跑圓成陣,趁他一瞬失察,單棍倏出,先行制伏。

    只是他沒想到船上居然還有第三個敵人,于瀚因左肩受傷,遠火難救,只能拿槍待命,這時見那名大漢閃身敲昏方運辰,顧不得兇險,板機連扣以對。

    那大漢不慌不忙,手中鐵棍輪轉成盾護在身前,擋住子彈,腳下貼身欺近。

    于瀚見現代武器宛若廢鐵,又見他欺身攻近,把槍一丟,抽出腰間海盜刀,力拚反撲。

    刀浪泛起,霎時化作一道長虹,豁盡全力的刀路,那大漢也不敢小覷,猛然一喝,凝氣棍上,一口氣打出精妙絕倫的十八棍。

    于瀚耳聽叮叮噹噹響成一片,直覺攻勢堵絕,心叫完蛋,心神氣餒之際,背後穴位遭點,氣脈一滯,當即昏厥。

    意識模糊之間,隱約聽到數人上了漁船,口裡叫著:“常大哥……”

    那大漢不消說,正是任俠協會創始俠員,代號“鐵棍”的常郁沖。

    凡爾莎的海軍在事件發生後當天凌晨便開往魚龍台,在外圍與東和軍對峙了將近一個星期,每日都向前推進一段距離,勢要逼迫東和本國撤出領土。但他們不曉得當時嘉元信太郎正忙著對付魚龍台內部的太子幫。

    長時間的對峙,雖無零星戰火,但也使得情勢越趨僵化,這時又見一艘意圖不明的漁船靠近,凡爾莎海軍不敢貿然行事,常郁沖便自告奮勇,單人乘艇前往探查。不料,卻找到戰爭結束的契機……

    這時凡爾莎海軍上了漁船,看見地上倒著三人,問道:“常大哥,這三個是……?

    “聽他們說的話,應該是我們的漁民,但這種時候出現在這裡也太奇怪了吧……?”

    就聽一名士兵突然指著船桅問道:“那……那個是誰啊?”

    所有人就見一人懸吊船桅,幾乎奄奄一息,怒氣頓起,指著地上三人罵道:“我說這還是人嗎!”

    “小小年紀就這麼殘忍!”

    只有常郁沖心起懷疑,忙幫忙將人救下,但見那人一身東和軍服,比對資料之下,竟是東和本國的指揮將領。

    眾軍只驚得瞠目結舌,面面相覷,看著昏倒在地的三名青年人:“我說他們還是人嗎?”

    “小小年紀可以做到這種事啊?”

    三個十八歲的年輕人能在百萬軍中,生擒敵軍上將,並且全身而退,這種近乎傳說的消息,如果沒有實質證據,有誰會信?

艟夢(三十三)戰後情怯

    東和本國將軍嘉元信太郎不慎被擒,消息傳回,東和本國當即命令全軍撤退,一併發了道歉聲明,希望凡爾莎國能將上將放回,使兩國維持友好云云。

    凡爾莎政府內有近民黨散播謠言,帶起風向,說是應國黨海軍先行和談卻又臨時變卦,引誘東和將領上當,東和本國之所以出兵魚龍台是為了保護其不被鄰近的萬朝天國侵擾,是為守護我國疆土,岷靳村是如何毀在萬朝天國的手裡,手段如何兇殘無道等加油添醋的延燒話題。但對國內漁民利益受損,遭到攻擊,險些喪命等事,隻字不提。

    國外有各大國施壓,紛紛以和平為由,要求凡爾莎執政當局應國黨放人,重修舊好。總統馬雄文雖有心進一步談判,迫使東和本國做出承諾,但實在敵不過被操弄的民意,只能尊重民主,交辦遣返事宜。

    至此,時過近一個禮拜,但話題延燒將近兩三個月的“魚龍台事件”總算告一段落……

    清晨

    碧瑩西城警察總部拘留室

    于瀚從迷濛中醒轉,記憶停留在船上的日子,使他豁然驚起,雙手在身上摸索找他的防身武器,但甚麼也沒找到,卻碰醒了躺在旁邊的程方二人。

    三人雖遭打昏,但警覺性仍在,歷經生死存亡的戰事將近十天,任何人都不敢睡得多沉。

    三人見自己身在一個小房間裡,以為被抓到東和本國囚禁,神經頓時繃緊。

    這時聽得門外傳來開門聲,三人各個拱起背脊,準備攻擊。

    但見門扉開處,三人也不管身上有傷,分站三角,掄拳便打,就見白影一閃,鐵棍平舉,棍身抵著喉嚨,將三人壓得雙腳離地,貼身牆上。

    “好啦!你們回來了!夠啦!!已經沒事了……”

    聽了眼前那白衣大漢語末的溫言安慰,三人兀自掙扎揮舞的雙拳這才緩緩垂下,從沒想過人世可以這般溫暖,這般充滿人情,這樣富有血性及同理心。

    不知是高興還是感動,還是害怕這失而復得的生命機會又在下一秒消失,三人也不知為何,四肢無力,頹然坐倒,眼淚不停從眼眶流出,哭得像是午睡起床卻發現雙親不在身邊的嬰孩一般慘烈。

    常郁沖眼見三名青少年淚如雨下,暗嘆戰爭禍人,溫言道:“沒事了,這裡有些剛買回來的麵包,你們先吃一點吧……”說著放下手中的袋子。

    三人早感飢腸轆轆,狼吞虎嚥的把麵包和著眼淚一起吞下肚去,只覺得一個從前再尋常不過的麵包居然可以如此美味。

    麵包果腹,淚水宣溢,三人心情平復不少,方運辰開口問道:“這位大哥……我們的東西還有我們的船……”

    常郁沖安撫道:“我叫常郁沖,是任俠協會的俠員,你們的東西和船都在港口,放心,一樣都沒少,包括……那個罐子。”他所言自然是裝著老鄭骨灰的罐子,昨日他看到三名少年身上又是槍又是刀,加上罐子裡的骨頭粉末,微一聯想便可猜到十之八九,三人身上的武器也屬違禁品,便自作主張,將東西留在船上,沒有上報。

    三人舒出一口氣,壓在心裡的巨石總算放下了。

    但聽常郁沖說道:“現在可以說一下你們家的聯絡方式嗎?警察好通知你們的家長來接你們……”

    三人一聽,想來過了像一輩子這麼長的七天,近鄉情怯,見到父母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登時面顯難色。

    常郁沖見狀微笑道:“你們都可以在那種險境下生存,還會怕見家長?”站起身來,隨即又道:“不過……相信我,現在還有更大的問題呢……”

    趴擦趴擦的快門聲不絕於耳

    “請問你們三個人為什麼會到那裡去啊?家人知道嗎?”

    “這一個星期你們是怎麼過的?”

    “事情發生,三位有什麼感覺嗎?”

    碧瑩西城警察總部外頭擠滿了採訪記者,眼看三名從魚龍台歸來的青少年從大門走出,立即蜂擁而上,錄音器近遞遠舉,東問西問。

    太子幫三人在常郁沖的護持之下,穿過人群,走向等在外頭的雙親。

    于瀚父母一見兒子沒事,立即快步走來,于媽媽緊緊抱住兒子,眼淚從明顯憔悴的臉龐流下。

    看著兒子瘦削的臉龐,遍布傷痕的身驅,于爸爸也不忍再作苛責,輕輕拍著兒子的背,一家人相對無言,唯有淚千行。

    于瀚始終不敢正眼看向父親,只默默低著頭,回想以前自己是多麼不重視眼前這般得來不易的親情,一句話脫口而出:“爸……媽……對不起……”

    聽聞此言,連情感內斂的父親都忍不住流下眼淚,手抱愛兒,好不容易才擠出一句:“人沒事就好了……”

    這時就聽旁邊傳來“嗚啊”的一聲哭號:“你他媽的,你這死孩子是死哪裡去了!”程正崙的父親程四海臉上流著豆大的眼淚,緊緊抱著兒子哭道:“你想氣死我啊……沒氣死我你也嚇死我啊……嗚啊!!!”

    程正崙差點沒被父親“抱”死:“老爸……對不起啦……你你你輕點啊…”

    旁邊方運辰的父母眼看程四海身邊的記者都跑來自己身邊“躲雨”了,心想兒子平安回來,理應開心才是,揩了揩臉上淚水,微笑對著兒子道:“我們回家吧……”

    方運辰點了點頭,轉頭向于程二人揮手道別,亦向常郁沖拱手致謝,邁步欲行,卻被身旁記者給叫住。

    “欸欸欸……方小弟說句話吧,發生這樣的事情,你有什麼感想嗎?”

    方運辰看了他一眼,眼簾低垂,淡淡的說了一句:“這就是戰爭……”

    簡簡單單一句話,道出的也是簡單的道理,但這是新聞媒體會報的嗎?這是安逸的現代人喜歡看的嗎?

    那記者看著他邁步離去,只嘟囔一聲:“就一句廢話,這怎麼寫啊……”

艟夢(三十四)龍王有子

    戰禍平定,人心難癒,即使回到過去的生活,生命的傷口一時也難以撫平。

    時過七日,新聞仍不時播報有關魚龍台的一切,位於港邊的水手酒吧街,晚夜依舊熱鬧,程正崙從門外臨海桌位收拾了杯盤,回到店內,百無聊賴的做著吧檯工作。

    突然砰的一聲,各船廠水手的醉酒鬧事仍是一如往常……

    “就是有你們這些只會栽贓造謠的東和餘孽,國家才會這麼亂!”

    “總好過你們這些萬朝舔狗!”

    “你們上舔東和,右舔聖國怎麼不說!”

    這時程正崙身旁的服務生都已經備好短棒,就等程正崙一聲令下,便即發難。

    但見程正崙撕下收銀機所印出的收據,手拿兩杯酒,逕自漫步走到兩幫人馬之間。

    酒瘋眾人不由自主的向他看去,紛紛讓路,因為誰也無法忽視他身上散發出的怒殺之氣,這才想起這家店是誰的,自己踩在誰的地盤上……

    程正崙走到中間,左右各看一眼,將手中兩杯調酒放下,一邊冷然道:“這是兩位的帳單,你三千五,你兩千六,歡迎下次光臨……”

    兩方人馬愕然相對,雖只短短七天,但太子幫三人勇闖魚龍台並生擒敵將的消息不脛而走,青達漁港沿岸地帶誰不知道太子幫的名號,當下只默默的把錢如數放在桌上,卻不想比對方早離開,失了面子,待在當地,作聲不得。

    程正崙見兩方不動,便道:“兩位還想喝?那就請坐吧!”

    凌厲眼神掃過,兩人喉頭同時咕嘟一聲,依言閉嘴坐下,程正崙揮手做了個“繼續”的手勢,酒吧中再次響起和諧的音樂。

    程正崙一臉無聊的走回吧檯,繼續工作,此時一名服務生走來在他耳邊說道:“正崙哥……有客人抱怨小姐沒回去,好像在運辰哥那間……”

    一個十八歲的人被尊稱為“哥”那也算新奇了,程正崙帶著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說道:“我知道了,我等一下去找他……”

    戰爭中的死亡,有時不單單只是生命的死亡,也包括心靈上的死亡,過去的自己已然消逝,從此不再單純,發覺了肩上的責任,從此不再自由。

    在這將近一個星期的戰伐生活,程正崙學會了冷靜,而方運辰則學會了放鬆。

    當程正崙敲門走入包廂門口時,便見方運辰懷中窩著兩名艷麗的女人,正如視英雄般的仰望著他。

    方運辰一見他走入,立即在左邊女人的額頭上親了一下,只看得程正崙白眼翻到後腦勺,冷道:“小枚,你這台也轉太久了吧……”

    程正崙懷中的女人立即嘟起小嘴,大表不依,身子縮得更緊,絲毫不留縫隙的黏在方運辰的胸懷裡。

    “你辰哥跟我還有約,要玩明天再說……”說著死盯方臉不放,方運辰此時竟顯出一絲羞赧。

    懷中女人正待撒嬌,方運辰冷然站起,一語不發的走了出去,在那一刻,照在他身上的光彷彿比剛才更亮了一點……

    也許經過再多的紙醉金迷,仍舊騙不了對自己誠實的心,但世上有多少人連對自己誠實都做不到,仍在為自己錯誤的選擇開脫,沉浸在自己永遠是對的幻想裡。

    誠實面對錯誤往往痛苦……程正崙也並非不了解,也是因為太過了解兄弟的個性,所以這幾天才把自己當成瞎子,任他放鬆。

    “我還在想你到底要裝睡到什麼時候……”

    方運辰淡淡一笑:“也許我真當不了那種人……換一種活法,也能看清楚自己……”

    兩人一邊說一邊向港邊走去,煙雲從停泊在港邊的漁船飄上天空,一人手拿海盜刀,獨倚憑欄。

    “瀚子!”

    語末,于瀚擲了兩瓶啤酒過去,三人走入主控室,圍坐在一張擺在香案前的桌子旁,相對默然,各顯憔悴。

    “看你們這幾天應該都沒睡好吧。”

    “最好是睡得著啦……”

    “方臉最誇張好不好!”

    “我到哪裡都聽得到那些聲音……不如找個比較吵的地方,讓自己有點事做,是也該醒了……”

    于瀚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紙,平放桌上,移向程正崙,程正崙一看,紙上寫的是學校志願填寫表,最上頭寫著“海洋學系”

    “我爸就是這樣把它拿給我的,從頭到尾一句話也不說,都不知道該高興還是難過了,父母不給念,就拚死拚活的要念,現在父母都不說話了,反而有點失落,是我們這些小孩犯賤嗎……你爸呢?”

    “我爸的店還是要顧啊!往好的方面想,餐飲也蠻好玩的,出社會就不怕沒工作了,起碼是在大海旁邊……”

    方運辰舉杯道:“我就照舊了。”

    “等一下……你說的『照舊』是在我們店裡的『舊』嗎?不好吧……”

    這話連于瀚聽了都忍不住白他一眼,仰頭杯乾,重添新酒,暢談至天明……

    東方霞光透過窗戶照射進來,撒在香案上的骨灰罈和靈位木牌上,三人面光凝視,回歸正題,方運辰問道:“老鄭……你打算怎麼辦?”

    于瀚思量一陣,站起身來,雙手捧刀,恭恭敬敬的放到香案之上,說道:“海龍王是應該回歸大海,但……老鄭他一輩子都沒有家,我不希望他死後還是一個人在外流浪……這裡是他的家,我們是他的家人……”

    “所以……你想買一塊墓地嗎?景山那裡不便宜耶……”

    于瀚笑道:“那不正好給我們一個目標嗎……”

    突然外頭傳來一聲:“你們的目標只有這個嗎?”但見一名白衣大漢和一個紅帽梯小孩走了進來……

    “欸!你們紅咧!”帽梯小孩在桌上丟了一份報紙,雙手合十恭敬的對靈位行三鞠躬禮。來者正是任俠協會的鐵棍常郁沖及血紅帽小寶。

    “常大哥,感謝你幫我們繼承了這艘船。”于瀚伸手與常郁沖相握。

    “別客氣,比起我們,你們的貢獻更大!”

    “靈目蒼猿?”程正崙看著手中報紙,喃喃驚疑:“東和本國聲稱凡爾莎海上治安不穩,疑有海盜肆虐,需加強警備,一同守護海上居民安寧……老狗日的,又找理由來侵略……屠鯨少年?這是在說你吧,方臉!”

    但見報紙上刊登著三人的畫像,左方是程正崙手拉鉤爪槍飛越半空,右邊是方運辰緊拉鐵鍊,中間是于瀚仰天長嘯。

    于瀚聽了似有所悟,問道:“剛剛常大哥說的是……?”

    常郁沖微笑道:“這是我們任俠共同商議的結果……”轉頭望向老鄭靈位,續道:“有鑑於這次魚龍台事件,讓我們察覺到面對未知的大自然,我們只能被動的防護,無法採取主動,協會需要再進一步,才能夠對社會乃至於國家都有所貢獻……”

    小寶聽他文謅謅的說了半天,沒說到半句重點,不耐煩的搶著道:“唉呦!意思就是希望你們能夠加入我們任俠,在西城這裡也開任俠分會,可以方便服務西城居民,又可以藉你們海盜的身分保護海域!打打東和鬼子,查查沿海走私消息,維護西城秩序之類的!”

    程正崙聽了,指著小寶道:“他說得比較容易懂……”

    于瀚轉頭看著老鄭,眼前乍然現出老鄭的背影,那身影彷彿不再像以前那般遙不可及,好像只要再踏出一步,便能與他並肩迎向前方的風景……

    這時只覺肩頭一沉,一隻粗厚的手掌搭上他的肩,于瀚一個回頭赫然看見老鄭拍著他的肩膀,送給他一個充滿信心的微笑,隨即如煙雲般消逝幻化成常郁沖的臉龐。

    此時常郁沖正帶著溫和豪爽的微笑,說道:“雖然我知道這樣的任務會有一定的危險,但……我想這應該是鄭前輩生前想完成的目標……”說著在桌上放下三個雙魚形的通訊器,續道:“決定權在你們。”

    三人沉思一陣,程正崙當先拿起一個通訊器,說道:“既然沒辦法當真的海盜,偶爾在自己家門口當假的也不差,也給我們一個出海的好理由……”

    接著方運辰也拿起一個道:“才經過一個禮拜的戰爭,又要回歸這種生活嗎……”說著淡笑一聲:“算我一份吧!”

    “欸!船長的意思咧?”

    眾人轉頭看向于瀚,但見他回望方程二人,三人心領神會,異口同聲道:“不航海,毋寧死!”語畢,于瀚笑著嘆了一口氣,問道:“那我們應該做甚麼?”

    “首先,我們不是要去興起戰爭,所以不能傷害到兩國的人民,包括軍隊也一樣,當然,你們出海的時候,身分也必須保密,所以為了方便起見我們都會有一個代號,這個代號在通訊及接洽任務的時候會用得到。”說著常郁沖揚了揚他手中的報紙。

    方運辰看著程正崙說道:“靈目蒼猿……你本身就叫程猴,還算符合!至於我的就……”

    話沒說完,程正崙已經笑倒在地了:“屠鯨少年!那你以後怎麼辦?屠鯨老年嗎?”

    “屠鯨少年……屠鯨少……狂鯊顎……狂鯊屠鯨……屠鯨鯊?!”

    常郁沖點頭道:“靈目猿、屠鯨鯊,可以啊!有你的特色……只是這上面好像沒稱瀚子叫甚麼……”

    只見于瀚一直看著香案上的靈位,說道:“老鄭叫海龍王,我們是太子幫,不如就叫龍王太子!”

    眾人聞言一震,程正崙當先叫屈:“我怎麼沒早想到呢!”

    不同於常郁沖、方運辰等心思靈敏,其餘人心頭震盪,也許只因為這名號響亮,而于瀚心中了解這四個字不單單只是代號,那是代表一輩子的責任──龍王有子,子襲王志。

    後人有詩稱于瀚:

    年少乘波鬥鯨浪,義聚勇結太子幫,刀槍盡訴平生志,衛國蕩寇祭龍王。

艟夢(完)重返海洋

    從那天起,凡爾莎四周海域不但沒有變得安寧,反而開始不平靜,多數漁民確實遇上海盜,但過程可說非常驚險,也可說非常奇怪……

    一艘來魚龍台附近捕魚的漁船,正準備收網返航時,正逢一艘東和軍艦衝撞驅趕,船上皆是些手無寸鐵的漁民,趕緊一邊向後逃去,一邊以無線通訊器呼救……

    這時就聽悠揚的水手歌傳來:

    “藍天的海洋,兇猛的大浪,它正是我的故鄉,只是沒有養育我的爹娘,沒有盼著我的姑娘。

    藍天的海洋,兇猛的大浪,它了解我的痴狂,無須穿戴虛偽的皮囊,盡情展現真心的嚮往!

    海洋啊──我的夢想,沒有人生的迷惘

    海洋啊──我的自由,沒有流浪的悲傷

    只有一顆雄心,天邊海角到處闖……”

    歌聲熱血雄壯,卻略帶滄桑。餘音末處,一艘漁船突然由右方撞出,迎頭直擊東和軍艦,一道人影勢如飛龍沖天,縱身上艦,口中大喊:“海裡的魚蝦!你們有口福啦!!”手中海盜刀招無虛發,只斬得艦上東和兵人仰馬翻,卻只傷皮不傷筋。

    連珠袖箭射住東和陣腳,一名白衣面罩的水手射出手中的鉤爪槍,飛盪上艦,一根金棒直搗東和軍。

    眾東和軍紛紛驚聲大叫,狂呼後撤,霎時間撤得乾乾淨淨。

    多數的漁民自然都聽不出來他們喊的正是:“靈目猿!是靈目猿!!”

    “龍王太子!龍王太子來啦!!”

    只知道東和鬼子終於走了,卻來了三個海上強盜,不知道是福還是禍……

    但聽那拿著金棒的海盜脫口道:“陳叔!今天的漁獲不錯……”話沒說完,立即被戴著黑面罩的強盜一推打斷。

    這口音,這稱呼,在陳叔所認識的人當中只有一個人符合,本蹲在一旁的陳叔忍不住指著他,喔的一聲站起身來,為首那人立刻將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道:“怎麼了這位先生!你認識我們這些海盜嗎?”

    這動作又讓陳叔不大確定了,搖著雙手道:“不認識……不認識!”

    “那就對了嘛!我們是海盜,來打劫的!錢拿出來!”說著伸手就討。

    陳叔心不甘情不願的拿出皮包放在地上,卻不料那人僅從錢包中抽出一張面額只有一百的紙鈔,又把錢包還給他,說道:“打劫啦!知道回去怎麼說吧?”

    世上有只搶一百幣的海盜?陳叔討海討了那麼多年還真沒見過,愣了一會兒,才點頭如搗蒜的道:“知道知道,這裡有海盜,我被搶了!”

    那人點頭嗯了一聲,用刀指著其餘的人又問了一次:“你們都知道怎麼說了吧!”餘下眾人怕他反悔,趕忙又說了一次。

    那人這才揮手喊撤,陳叔喜出望外,站起脫口道:“謝啦!瀚子……!!”

    那三人聞言一驚,赫然回頭瞪視,陳叔話一出口便覺不對,趕緊抱拳,改口道:“好漢……謝啦!好漢子!”趕緊收拾東西,目送那艘漁船遠遠離去。

    海上多了海盜,陸上卻多了三俠,碧瑩西城的任俠協會在沿海酒吧街正式開張,白天負責任俠業務,晚上便成了水手酒吧。

    目前負責業務的三個俠員正是勇闖魚龍台的三名年輕人,眾鄉民及道上兄弟紛紛慕名而來,只不過這三名年輕人正是前身作為海盜的海龍王傳人,這其中的關聯,因為沒有直接證據,有心之人很難置喙,善心之人當然也就心照不宣了。

    只是世事皆如此,在媒體的汙衊掩蓋下,曾經的事實最終也變成了傳說,淹沒在眾多謊言及假新聞裡頭。

    多年以後,海上傳說中“海龍王”的故事已然鮮為人知,但“龍王太子”、“靈目蒼猿”和“屠鯨狂鯊”的盜海事跡仍盛傳不斷,據說他們的足跡踏遍全球,成為各國政府的頭痛人物。

    而東和本國更時不時傳出“幽靈漁船”的消息,東和漁民來到魚龍台附近捕魚時,總能似有若無的聽見那首<海上水手>,晨霧瀰漫間,彷彿有船影在後尾隨,但停下觀看時卻甚麼都沒有,就不知是確有其船,還是因為人包藏鬼心了。

    (完)

龍槍(一)白龍現世

    銀袍繡甲擎白龍,萬里征戎入槍鋒,亂世浮雲蔽朝野,蒼龍恆飛怒騰空

    “漢道之難,難於上九天,三朝與聖賢,如今義茫然

    古來五萬三千載,不見西塞有人還,西有七山祁平嶺,縱觀雲野於山巔

    鬼斧削壁靈漢駝,而後山棧天闕相通連

    上有神鑾回天之逆繞,下有怒濤折波之激湍

    仙鶴之飛尚不得過,蒼猿幾度無可攀,泥濘何盤桓,百回千折視無岸

    青苔銀石佈崎嶇,捫心枕肢喟長嘆,問天何以漢道難,志友遠隔總無歡

    但見孤雁鳴幽壑,豺虎成雙逗林間,時聞傲者嘯日月,空月觀。

    漢道之難,難於上九天,使人聽此消朱顏

    巒峰連綿勢比天,松枯柏凋附崖壁,飛瀑白練亂鏡湖,白龍橫越葬於淵

    其險亦如此,喟吾行道之人何為苦來哉?

    冬冰封山而巍峨,一日之寒,三尺之冰

    所居非近鄰,擬為鬼神怪,朝避猛獸,夕避毒物,利牙吸血,過往不來

    長仙雖不老,不如落凡胎

    漢道之難,難於上九天,獨身仰天長喃嗟。”

    古詩所著,不只是古人對於山川萬物的崇敬敬畏,也是對自己所處世界的反應,如這首<漢道難>,所描述的是萬朝天國西陲川都一帶的白霧谷道如何崎嶇難行,連三朝戰將也望而生畏。

    雖吟漢道難,但同時也在說行這世道有多難。

    只是時至今日,古詩在現代人的耳裡往往都是傷春悲秋,長吁短嘆,之乎者也,文謅難懂,其中深意,自然“如今義茫然”。

    詩中“白龍橫越葬於淵”所言,當然是此道深淵的誇張形容,但多數人不知道曾經真有一條白龍,落入淵中,從此不為人所獲。

    正常人都知道,所謂的“白龍”當然不是指真正的龍,而是一柄槍。

    古時候無論多難行的道路,到了現代都會變得簡單許多,此時機械的嘎拉聲就在白霧谷道上響起……

    一個固定在道中央的升降梯緩緩從深淵白霧中升起,兩名工人搬著一個長形箱子,其中一名工人說道:“小心一點!古文物碰壞了誰也賠不起!”

    另一名工人起疑道:“這柄槍不是三朝時期趙昇龍將軍的槍嗎?怎麼看起來還頗新啊?”

    “傳說這是天外殞鐵打造而成的,鋼鐵不傷,塵蚊不染,當然啦!傳說而已……我們還是要防範這是贗品的可能性。”

    “不會吧……那我們不是又白忙了嗎……”

    正說間,兩人已搭升降梯回到谷道之上,所有人停了動作,靜靜的看著運上來的長箱子,彷彿一切努力的成果都在此箱當中。

    箱盒開處,突見一道白光沖天而起,宛若白龍回天一般在靜謐星空中泛起一度光彩,亮得眾人睜不開眼。

    待光芒稍褪,但見銀白槍芒如夜中明珠般璀璨生光,槍紋獨特,連槍纓都像是新的一般赤紅如血。

    團隊為首一名帶著眼鏡的教授翻起資料,幾經比對,歡聲道:“對……對!就是它!槍頭龍紋,龍筋紅纓,赤膽白龍槍!”

    眾人一聲歡呼,趕緊妥善裝箱,向南方運去,準備搭上等在那裡的直升機。

    正逢眾人收拾裝備,準備撤離,人群中忽然閃出一道人影,就聽兩聲痛嚎,守護古文物的兩人被踢倒在地。

    那人影跳上車後,一把掀開箱口,手中長兜一抖,將眾人辛苦尋獲的白龍槍揣在兜裡。在場眾人大驚失色,以為這偷寶賊要逃,趕緊圍攏上來。

    孰料那人手持長兜,一個縱身直接跳入白霧谷底,那名眼鏡教授氣得跳腳,忙派人作大片地毯式搜查,但卻遍尋無果,彷彿冥冥中真逃不出那句“白龍橫越葬於淵”的箴言……

    只是傳說中的龍都不見得會死,更何況是一柄握在人手裡的槍。

    眾人急於搜索,自然誰也沒注意到,谷底白霧瀰漫間隱約有一道白光直往東部竄去,像極了一條飛向大海的白龍……

龍槍(二)港灣任務

    轟聲雷鳴,一道閃電劃過漆黑雨幕,獨領肅殺……

    照理說,這種惡劣的天氣下,不會有人敢張帆行船,但這時卻見一艘漁船逐漸航向凡爾莎北部碧瑩西城的青達港。

    成倒凹字型的青達港灣,分為通往北邊山脈的北岸、包含港灣市場和通往碧瑩西城的中部和酒吧街及各海運工廠的南岸。

    港灣北岸靜謐無聲,連浪潮衝上消波塊的聲音都比平時來得小,一人身著白衣,獨立房頂,以一支長滿倒刺的金色望遠鏡遠眺那艘漁船,左手按著耳邊對講機說道:“欸!狂鯊,好像來了!太子準備好了沒啊?”

    內耳式耳機傳來“狂鯊”的聲音,道:“你站在制高點,麻煩看清楚動向再行動。”

    那名“太子”想來是首腦,此時也傳訊說道:“蒼猿!記住我們的任務,盡量不要跟條子起衝突!”

    “這就有點難了……”

    “好了!別廢話!有動靜了……”

    就見那艘漁船停入青達港之後,過沒多久,一群人從海中探出,從港灣北岸荒僻之處攀上消波塊,踏石而來。

    突然四周一陣大亮,數座探照燈照下,將消波塊處照得亮如白晝,遠方警察透過擴音器大聲道:“所有偷渡者原地趴下!”

    石上眾人赫然一驚,頓成鳥獸散,四下奔逃,警方亦派出人馬緝拿,場面登時大亂。

    須知鳳鳴洋以南的國家,常有偷渡來凡爾莎謀求生路的“鳳南僑民”,其中也會混有亡命之徒的可能性。凡爾莎政府從不鬆懈,緝拿偷渡要犯,只不過難免連累了眾多為求活路的僑民。

    那名“蒼猿”此時臥居高處,綜觀全場,立時發現幾名偷渡客下手凶狠,毫不留情,便知目標在哪兒,趕緊傳訊。

    “太子”登時下令道:“動手!”當先衝出,就見一人臉掛面罩,身穿藍衣背心,左挺手槍,右持寶刀,從港邊的船樓上縱身而來,藉著光源的死角,刀柄槍托連環撞出,但被撞昏的卻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偷渡客。

    但見他手法熟稔,刀槍撞出後,隨即拖拽,把人安放在各船密艙暗處,不一會兒的功夫,眾偷渡僑民盡皆敲昏藏起,耳裡通訊器“狂鯊”也傳訊過來:“北邊幾批搞定!”。

    “太子”答道:“好!現在幫條子對付凶的!蒼猿,你去找狂鯊!”

    這時卻聽“蒼猿”說道:“欸欸欸!有幾個凶的跑了,不過……這情況有點怪!”

    “怪甚麼?”

    “好像是五個凶的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打起來了,其中一個跑了!另外四個在追他,一路往景山去了……”

    “太子”心起疑竇,有聽過偷渡客襲警,還沒看過偷渡客在警察抓人的時候自己起內鬨的。

    便聽“狂鯊”當機立斷道:“蒼猿,你去看看!我跟『太子』解決中央這些凶的!”語音自信,指令斷然,料想是三人中較屬智謀型的武者。

    “蒼猿”甫一得令,應了一聲,收起金棒望遠鏡,腳施輕功,手中一把鉤爪手槍射出,爪住鄰樓牆沿,盪躍北行。

    雨,更大了……

龍槍(三)槍芒初綻

    卻說“蒼猿”一路往景山方向齧尾追蹤,偷眼望去,但見前方那偷渡客背著一長條布兜,神色冷煞,疾步而行,身上色調簡單的緊身白衣都因傾盆大雨而顯得暗沉。

    後方四人身形不一,但看得出都是江湖老手。

    山道泥濘,崎嶇狹窄,道旁墳墓高築,過不多時,便進入景山入山口的一處亂葬崗,夜雨傾盆,葉林密布,加上緊促追趕的腳步聲,氣氛之緊張詭譎連“蒼猿”都不禁為之慄然。

    此時警兆斗起,男子神經緊繃,只覺危機逼近,下意識俯身前撲,就聽兩聲槍響,兩顆子彈從他頭頂射過。

    就此身形微滯,三道人影立時縱身落到前頭,擺開陣仗,嚴守入山口。

    男子見現身的只有三人,料想還有一人躲在暗處,頓時戒上心頭。

    就聽擋在入山口的那人冷然說道:“識相就把東西交出來,也許我還能留你一條命……”

    男子心想眼前情勢難以善罷,把背上長兜一抖,一把銀白長槍釘在地上,冷道:“朋友,有多少本事就做多少事,勸你還是別逼我的好!”

    眾人眼神各自一亮,怒而不語,紛紛掣出兵刃,左邊一人掣出鋼爪,右首一人拿出雙枴刃,擋住山道那人拔出一把東和刀,凝聚精神,斷去退路。

    那男子見對手有所準備,不敢大意,舞起長槍,緊守面門,疾步向手持東和刀那人攻去。

    但見夜雨之間銀光閃爍,宛若一條白龍飛舞而撲,熠熠槍芒壟罩東和刀各處要害。

    所謂一寸長一寸強,眼前斗大槍花不僅斷去退避之路,且槍身碩長,遠距而攻,東和刀只能飛退一步,縱身而起,由上亂刀劈下。

    槍花勢衰,招式用老,刀鋒已然臨身,但見那男子靈槍上挑,勢如白龍沖天,挑向如雨狂刀,東和刀未料他變招之速,趕緊撤回刀招,翻身落地。就見槍頭順勢在空中劃過半圓,指向身後圍攻上來的鋼爪雙枴。

    爪拐兩人見他槍到,立即分向左右,一攻上路,一攻下盤,配合無間。

    男子見狀,不閃不避,銀槍一掃,槍勁雄渾,蓋有橫掃千軍之勢,圍攻三人兵刃護面,亦被掃退數步。

    兵招互換,對敵方技藝皆有了底,三人似是忌憚對手兵刃,手上兵器始終不與銀槍相交,那男子槍藝高超,變化多端,如騰龍迴旋,銀芒揮灑,佔盡上風。場中鏖戰,卻是悄然無聲,只存淅瀝大雨與槍刃破風之聲呼嘯不斷。

    三人倚多為勝,卻難迎槍鋒,鋼爪心中漸起焦躁,手下強硬出招,一個疏忽被刺中小腿,踉蹌跪地。

    雙枴趕緊出招相護,東和刀一陣搶攻,獨挑大樑,卻哪裡是對手!

    鏖戰數合,東和刀奮起雄力,刀刃橫斬,那男子正舉槍格擋,卻見東和刀縱身後退,頓時詫然不解。

    念頭電閃,猛然叫糟,就聽一聲槍響,一顆子彈穿過那男子的左腰,那男子啊的一聲慘呼,鮮血長流,暗嘆失算。

    就見東和刀一聲獰笑,趁他失察瞬間,一刀砍在他的大腿上,回身飛起一腿將他踢倒在地,勝負登時逆轉。

    “他媽的!害我們追這麼遠,再跑啊!老子剁了你這雙腿,看你有甚麼本事!”說著東和刀高舉欲斬。突然又聞槍響,東和刀吃了一驚,趕忙向旁跳開,咻鏘兩聲,原本所站之地擦出兩點火光,東和刀轉頭對著遠方一棵大樹大聲道:“你搞甚麼……”

    話沒說完,便見一人從那樹上落下,確切來說,他是“掉”下來的,因為當那人身體接觸到地面時,他已沒有了生命跡象。

    場中三人各自一驚,就聽一人洪音嘹亮:“仗著人多欺負人少,還埋伏狙擊手偷襲,我說你們要不要臉啊!”

    那東和刀為人粗曠,但耳聰目明,立時聽出聲音怪異,大聲道:“是哪個不要命的搞鬼啊!!”

    那聲音笑道:“我們不搞鬼的,我們只殺鬼!尤其最愛殺鬼子!”語音末處,一道人影由後方飛縱而來,手裡金棒直往鋼爪與雙枴猛打。

    雙枴立時發覺,伸出右柺格擋,噹的一聲,火星四濺,但見來者一身短褐白衣,身法快捷,一棒打下,隨即落地,單腳倏出,踹上雙枴的腹部,直踹得他倒摔出去,落在東和刀腳邊,那人面罩蔽臉,難辨神貌,正是“蒼猿”。

    鋼爪腿腳受傷,趕緊著地一滾來到同伴身邊,又見兩道人影閃出,一名腕挺魚矛索的披風蒙面客護在那名倒地男子身前。

    原來早在場中鏖戰時,“太子”和“狂鯊”便已趕到,即使兩人身法不如“蒼猿”,但場中正專心應敵,自是誰也沒察覺到。

    右持寶刀,左持手槍的“太子”從樹上跳下,閒散漫步而來,說道:“我倒還沒想到偷渡客的功夫可以這麼好……看來可以換個好價錢!”

    三人一聽此話,駭然驚覺:“是條子的走狗!”此念方過,便聽得警笛聲大響,怒然瞪了持槍男子一眼,不說二話,雙枴左手拉起鋼爪,東和刀從懷中丟出一顆煙霧彈。

    “太子”見他單手探懷便已察覺,奈何變在頃刻,阻之不及,槍口以對之時,白煙已然散出。

    “蒼猿”凝神提氣,提升五官感應,只覺白濛一片當中,兩道疾風向景山入口竄去,當下大喊道:“山道口!!”卻沒聽到任何追擊跟蹤的聲音。待拍散煙霧,早已不見對手人影。

    “你沒聽到我說他們往山道口去啊?你就瞄準前面一點就好了嘛。”

    “大哥!剛才一片白,你的聲音就從山道口傳來,我哪敢開槍啊!”

    “你們兩個別抬槓了!這裡問題大條了……”就見那披風蒙面客“狂鯊”蹲下探視那倒在地上的男人。

    那男子腰間中槍,單憑一股求生意志死撐,這時見陌生三道身影靠近,緊緊握住手中長槍,仍想頑強抵抗,但敵不過風霜傷痕,痛得昏了過去。

    三人見他臉部瘦削,風塵滿面,想來偷渡過程中必然歷經苦處,這時腰部鮮血直流,恐有性命之虞,“蒼猿”道:“我們總不能送他去醫院吧!他是偷渡客欸……”

    “先帶回協會,幫他止血,通知東城總部……”

    “呵!聽你這樣講還真不習慣。”

    “鐵棍不是要我們小心隔牆賊耳嗎?”

    好在有這句:“隔牆賊耳”,要不然他們三人的真實身份便要曝光。

    因為當“蒼猿”負上傷者,縱身疾馳;另兩人亦提氣跟上,護航左右的時候,一雙冷煞的眼睛從墓穴旁的暗處,直瞪著遠去的三人,悄悄邁步跟上……

龍槍(四)任俠酒吧

    時值神州曆215年二月十四,剛過了初春節氣,凡爾莎北部碧瑩西城港邊的水手酒吧街,剛剛結束了晚間營業,興起清晨的安靜,回歸平淡。

    卻只有一家酒店沒有關燈歇息,反而掛出另一面招牌,繼續營業,但見招牌上寫著:“碧瑩西城任俠分會”,正是不受任何營利組織和政府單位管轄,以公平道德為原則,以人民為主的“任俠協會”。

    誰也沒想到昨晚在三名偷渡兇徒手中把人救下的,居然是三名年僅十八歲的少年,而且還是兼任任俠協會俠員,名震西城港灣的太子幫三人。

    此時三人正坐在酒吧裡向一名白衣大漢說明昨晚的情況,那白衣大漢正是任俠協會的創始俠員,代號“鐵棍”的常郁沖。

    “就你們所說,昨天那三個人應該是黑市裡的殺手,拿刀的號稱『風刀皇』,雙枴的叫『鬼火輪』,戴爪的叫『藏虎手』,你們用警笛嚇跑他們還算聰明,不然你們在他們手下也討不到便宜。”

    “靈目蒼猿”程正崙聽了略感不服:“有老鄭教我們的功夫,正面單挑誰會贏還不知道咧!”

    “屠鯨狂鯊”方運辰解釋道:“常大哥的意思就是這些黑市殺手肯定會用小人手段,裡面那個人就是最好的例子。”

    “龍王太子”于瀚看了包廂門口一眼,說道:“他還可以一打三,看來功夫也不簡單,他用的那柄槍也一樣,感覺蠻特別的……”

    “廢話!現在有誰會帶著那種長柄槍在街上到處跑啊?”

    “我怎麼覺得那柄槍有點眼熟……”

    “你又是在哪本書上看到的嗎?你不應該叫『狂鯊』,應該叫書蟲吧!”

    “方臉說的應該不是圖片,是描述……”

    此時包廂門口喀拉一聲,一名身穿樸素馬褂,手拿長煙斗的青年人走了出來。

    常郁沖上前問道:“謝兄弟,他情況怎麼樣?”

    那青年人正是詺哥雜貨店的老闆,也是百毒門的後裔,人稱“白霧探花”的謝詺。

    “是沒什麼大礙,子彈直接穿過腰部,沒有留在身體裡,只是臟腑稍微受了震盪,我幫他止了血,建議還是送醫院比較好啦!”說著吐出一口菸,笑道:“你們居然半夜找一個用毒的來救人,你們可真會找!”

    “唉呦!藥毒一家親嘛!謝老闆!”

    “可是他沒有國民證件,我們就這麼送醫院,有人叫條子來怎麼辦?”

    “這倒好辦,我回去叫小寶幫他弄一張。”

    “那小鬼狗日的那麼厲害?!”

    “你不要小看人家,人家可是貧民區出來的,這樣想一想,我們三個出身小康的,好像沒什麼資格自稱太子幫……”

    方運辰忽問道:“對了,常大哥,昨晚那些被我們打昏的偷渡客怎麼樣了?”

    “沒事,我把他們交給神夜會的弟兄,由他們來安排,東南銅鐵礦山稍微缺人,雖然日子過得是苦了點,但總好過被人利用去做壞事。”

    “那裡面躺著的那個你打算怎麼處理?”

    “呵……我總得先知道他的名字吧。”

    言至此處,包廂內傳來驚呼呢喃聲:“我的槍……我的槍!”

    眾人步入一看,但見那名男子眼睛定在置放牆角的銀白長槍,瞬間鬆了一口氣,倒回座椅上,這時又見數名陌生人入內,眼顯警戒。

    常郁沖見角落那柄槍紋路獨特,槍頭亮利無比,隱隱靈氣四溢,看上去絕非凡品,立時留上了心,說道:“這位朋友請放心,我們是本地的民營組織任俠協會,在外頭發現你受了傷,知道你的身分不便,才帶你回來治療,現在方便說明一下……你是誰?你來這裡做什麼?為什麼會被追殺?”

    那男子雙眼一掃,警戒難消,但見眾人坦率正派,轉念一想,若這些人有意加害,自己又哪裡會有命在,槍又怎麼還安然放在牆角,便說道:“我……我叫趙飛恆,來自萬朝天國西陲白霧谷下的趙家鎮……”

龍槍(五)盜寶集團

    “趙家鎮?槍?”

    趙飛恆大概猜到他想到什麼,便說道:“你猜得沒錯,我們趙家鎮自稱是三朝戰將趙湧將軍的後代,世代守護祖先留下的兵器……就是那柄赤膽白龍槍。”

    “長久以來都有人覬覦神器的威力,想來硬搶,都被先祖給打退,但隨著時代改變,族人大多出外謀生,祖上傳下的傳統,已沒有多少人記得了……”

    “所以就有人來搶了?”

    趙飛恆點頭道:“嗯……那天我從外地回到川都,聽說一支考古部隊來到家園附近,如果只是學者來囉嗦,要我們把祖上的神槍賣給國家博物館,那倒還好辦,就怕他們軟的不行,就要來硬的,所以我依循線索找到那支部隊,偷偷跟在後面。”

    “當他們來到白霧谷道的時候,我就知道他們的目標確實是白龍槍,但麻煩的不只是這個……”

    程正崙忽然問道:“為什麼?”

    方運辰簡潔解釋道:“因為據說趙昇龍將軍在晚年的一場戰役中丟失了那柄神槍,而那場戰役剛好發生在白霧谷道上,不好意思,請繼續。”

    “經過幾天的調查,我發現那根本不是什麼考古部隊,而是一個國際間的盜寶集團。呵……也怪我自己膽小,從小功夫又不好好練,他們在谷底屠殺我的族人,我卻什麼也做不了……”

    眾人聽了此言都知道他是過於謙虛了,對方人多勢眾,他自己孤身一人把槍偷出,還能逃往海外,更獨對三名黑市殺手,功夫可說不容小覷了。

    “我看兩個人把祖槍放在長箱子裡,搭上升降梯回谷道上覆命,其餘的人都散開搜尋活口,我想這是個機會,就偷偷摸上升降梯的底部,準備趁機把槍奪回來……”

    “我見他們即將得手,胸口一熱,腦子就昏了,直接跳出來搶回祖槍,但對方人實在太多,根本脫不了身,還好家鄉沒有太大的變化,我認清方位,知道崖下有一個比較高的崖邊平台,平台上的長草蓬鬆,掉下去不會有事,我落到平台上再順著崖壁上的怪樹枝幹和藤條爬到谷底,才勉強保住了一條命。”

    眾人看他滿臉風霜,強抑悲怒,知他所歷苦難不可謂輕,見他三十歲不到的年紀,竟有為祖上奮戰至此的毅力與勇氣,盡皆讚服。

    常郁沖這時問道:“所以昨晚那四個黑市殺手就是盜寶集團派來的囉?”

    “這個我也不清楚,那四個人是我在船上認識的,在船上的時候他們就是大家的領導人,還幫大家擬定遇上警察的逃跑計劃,可能是後來看上我身上的祖槍,才臨時起意攻擊我的吧……”

    于瀚聽了說道:“常大哥,這樣我們還是不能排除盜寶集團已經潛入國內的可能性耶!”

    “所以這幾天你們可能要辛苦一點了,不但要輪流保護趙兄弟的安全,還要留意海外是不是有可疑的人入境,也要注意在西城的歷史博物館,裡面的文物遭竊,那可是國家的損失……”

    “哇靠!就算我們都已經有學校讀了,也不能這樣玩我們啊!”

    “你少說兩句吧!三朝演義你都沒看過,都不知道你書讀去哪裡了!”

    “我是餐飲的,又不像你是讀語文的!三朝演義關我屁事啊!”

    “那是基本好不好!”

    “好了啦!這裡有病人,你們幹嘛在這裡上演猴子跟鯊魚吵架啊!走走走,我們出去……”正逢謝詺舉手送客之時,就聽常郁沖咦的一聲,眼露警戒,回頭便往門外縱去。

    鐵棍衝出分會大門,但見門前冷清,長長的酒吧街一個人影都沒有。

    這時于瀚也追了出來,問道:“怎麼回事?”

    “剛剛門外有人……”常郁沖戒心不去。

    “不可能啊!剛剛我們在裡面應該聽得到啊!”

    他當然感覺不到,因為連內外兼修的鐵棍常郁沖都沒及時察覺此人進門,直到撇眼看見門外稍閃即逝的人影時這才驚覺。

    “我盡快把證件弄到手,讓趙兄弟恢復,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

    “你相信一個偷渡客說的?”

    “……現在我們知道的事太少,還不能斷言,我會再多打探消息,最近你們要小心一點,剛剛那個人的目標可能就是那柄槍……”

    “你打算怎麼查?我們有的線索好像只有裡面那個人耶!”

    常郁沖笑道:“江湖有江湖的查法,學術也有學術的查法,我們是任俠,最適合多法齊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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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武侠任侠记介绍:
神州曆214年,新興組織--任俠協會,
在凡爾莎國的碧瑩市成立,招募身處現代社會的俠義人士加入,共同為道德正義付出心力。
現代武俠於此開啟序幕现代武侠任侠记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现代武侠任侠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现代武侠任侠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