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六章 成功了
沈笑趁着程怀谦去隔壁取黄泥的功夫,将红沙糖取了两斤在锅里慢慢溶化。
程怀谦则用引火的茅草,将漏斗的底部漏孔塞好,刚好可以放到一个陶罐里。
当然这个陶罐是沈笑买的,也就和一个小一号的桶那么大。
沈笑不停的拿木铲木勺搅着锅里熔化的糖膏,唯恐锅底糊了。
那样别说制取上等糖霜了,整锅糖都变成有害物质了。
程怀谦小心的控制着火,“七两,这法子制出来的糖霜,不晓得有咱们买的白糖白吗?”
“家里买的所谓白糖,都是最次等的,里面还都挂着很重的黄色,都是咱们县城的铺子白叫的,实际应该叫黄糖才贴切。
它们应该可能是甜菜制出来的吧。”沈笑专注的搅拌着锅里的糖。
“你看那些店里卖的真正的糖霜,白的跟雪一样,都贵的很呢。”
说着,沈笑就道:“停火。”
过了一会儿,她把糖膏盛到一个陶盆之中冷却凝固。
程怀谦这边也速度很快的去了隔壁,他端来一盆黄泥。
林妈妈怕不够用,还说让儿子再送来一盆。
程怀谦然说够用的,毕竟这些是秘方对吧。
两个人一起用水将黄泥溶解,静置在一旁。
程怀谦看着糖膏不再冒热气,也凝固的差不多了,“七两,可以倒了。”
沈笑点头,她扶住漏斗,看着程怀谦将其倒入漏斗之中。
她还拿铲子把陶盆里的糖膏给刮干净。
开玩笑,不刮干净怎么能行,一斤红沙糖要三四十文钱的。
两个人静静的等待着,也不嫌厨房热慌。
不知过了多久,漏斗里的沙糖结定。
沈笑怕吓着它一般,轻声道:“把草拿下来吧。”
程怀谦轻轻的捧起漏斗,沈笑弯下腰,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的把茅草从漏孔处拔出。
看着一点没有漏下糖来,她笑道:“可以了。”
“你往里淋泥水。”程怀谦依然捧着漏斗,“我们看看效果。”
沈笑拿了水瓢,将黄泥水淋到漏斗里,一瓢又一瓢,“念哥儿,放下吧,短时间里也渗不完。”
“不要紧,我们只看开头。”程怀谦让她继续舀黄泥水。
时间悄悄的溜走,沈笑也停止了淋泥水,和程怀谦一起抬着漏斗。
滴答,滴答,不停的有水落入陶罐的声音。
沈笑一激动,差点让漏斗斜到一边去。
她深吸后,“念哥儿,我可松手了,你捧稳了。”
程怀谦郑重点头,要不是漏斗挺重的,他都想先看看。
沈笑松开手,弯腰垂首就见漏斗不停的渗下黑色的水滴。
看了一会儿,她又用手接了一下,手也沾上了颜色。
起身,笑道:“我捧着,你来看看。”
程怀谦想了想,到底压制不住好奇心,把漏斗移交给了沈笑。
他弯腰一看,确实是暗色的水,不过,他就看一下,立刻起身,和沈笑一起把漏斗放到陶罐上。
两人就那么看着黄泥水不断下沉,直到最上面显出一层白华华的糖霜。
两人双手同时击向对方,成功了。
围着看了好大一会儿,沈笑才道:“搬到正房吧。”
程怀谦完全同意,他拿了锅排盖住漏斗,两人一起,他抱着陶罐,沈笑扶着漏斗。
缓步轻移,从东跨院这边出来。
刚出了月洞门,就听到了外面的推门声。
“是舅公。”两人都没有听到脚步声,却能感觉是顾道长回来了。
果然,下一瞬,顾道长就已经进了垂花门,和他一起的,当然是闲云子。
顾道长看他们两个小心的迈着步,扶着抱着东西,不由笑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保秘。”沈笑打了个埋伏,随着程怀谦小心的放下手里扶的。
顾道长就介绍道:“闲云,我家两个后辈,你叫他们七两和念哥儿就好。”
他转向沈笑两人,招手道:“你们两个,快来见过西山清月观的闲云子道长。
改天去他观里,可以讨些酱菜,还有观里有名的茯苓饼。”
闲云子简直不想理这个吃货,就知道惦记他们观里的吃食。
沈笑和程怀谦,一起给闲云子行礼,被他手一拂,两人就直起了身。
闲云子一人给了他们一道符,“平安符。”
两人接过,又谢了他,沈笑才道:“舅公,您先请道长屋里坐,我去煮茶。”
闲云子却道:“你们先忙你们的,茶不急着喝。”
“哈哈,对,他喜欢喝不加茶叶的水。”顾道长让沈笑他们继续忙自己的。
他请了闲云子,一起到他房间去坐。
看两人离开,沈笑和程怀谦同时摊开手里的平安符。
头一回,收这样式的礼物,程怀谦递给沈笑,“一会儿我们装荷包里。”
沈笑点头收起,再次和他抬起宝贝往正房里去。
东间的窗前,闲云子道:“早日把事情解决,就没有人来看着他们了。”
顾道长倒了凉开水给他,道:“只怕一把剑,也解决不了问题。”
闲云子沉吟片刻,从袖袋里拿出一纸,展开道:“看看吧,还需要这个。”
“这是什么?”顾道长看着很眼熟的感觉。
闲子云坐下,道:“不知道是什么。总之希望尽快找到,不然,你外孙女家的书房,一定会被翻个底掉。”
顾道长食指敲着炕桌,片刻之后,他道:“我先去拿剑,小丫头这两天正想学,还在她房里。”
闲云子顿后,闭目盘座,也不催促,反正,陛下早朝之后还要到文华殿廷议,时间来的及。
……
今天,早朝之后,廷议也十分的短暂,交一部分事物交给太子处理后,宣德帝起架回到了东暖阁。
稍微用了点点心,他就拿着陶然拓印的纸。
仔细研究一番后,还是没有任何头绪,正闭目思索间,听到果悟来拜见。
“宣他进来吧。”皇帝点了头。
外面,果悟随着夏公公进来,行礼后道:“爹,我认不出来他,不确定他就是怀宁。”
“你齐王叔怎么说?”宣德帝看着穿着僧袍,光头的二儿子,心里一阵阵心酸。
老二小时多调皮呀,却在先帝皇后的宫中,被人伤到后,一只耳朵失聪了。
第二二七章 合作呀
果悟撇撇嘴,“还能怎么说,请您找人查看,不能让皇室血脉流落在外呗。”
宣德帝示意夏公公出去,夏公公出门后,将所有人都赶远,自己也离门远远的。
“老二,你老实和我说,当初为什么派人进晋王府。
你大哥说你派人去救人的,可我知道,救,你也会第一时间从十王府跑来宫里,而不是从棋盘街跑去晋王府。”宣德帝盯着儿子的眼睛。
果悟一僵,片刻后道:“教训晋王世子,当年,就是他推了我一把,让我一耳失聪的。
不是润堂兄身手好救的快,我会受伤更重。”
他坦然的回视皇帝,“爹,我没有杀他,只是亲手揍了他一顿,一耳换一耳。
谁知道,那晚竟然起乱,有人夜袭晋王府。
我把他弄醒后,还和他一起杀了夜袭的人。
是他不听话,非得往王妃那里去救人,我追都追不上。”
谁也没有想到,里面还有北疆人,果悟当时杀出重围,赶到念哥儿院里时,那里已经烧的进不去人了。
他往火里冲时,侍卫打昏了他,等他醒来,才听侍卫说只救出了晋王幼子。
宣德帝叹道:“他不是故意的,你二伯审问过他。
他说,当时大家都在玩,不知道是谁推了他一把。”
果悟垂眸,有时他想,如果他没有打伤堂弟,或许堂弟去救人时,就不会死。
“爹,这孩子可能是堂弟的,不是润堂兄的。”
宣德帝惊讶,“私生子?”
“嗯。”果悟沉吟片刻,道:“他婚期定下不久,身边侍女有孕了。
晋王妃要落了这一胎,他悄悄把人放良,安排到了良乡。
还是求的润堂兄帮忙,后来,我派人去找,那里已经没人住了。”
“此事,交给你去查如何?”宣德帝来到他身边,扶着他肩膀道,这个孩子,最是让他心疼不过。
“嗯。”就算爹不说,果悟自己也会去查。
“来,帮我看看这个。”宣德帝拉他到桌案前。
指着拓纸,道:“你觉得这上面画的是什么?会是一样什么东西。”
果悟视线一触及图形,就快速拿起看,“爹,这是怀宁戴的玉牌。
润堂兄说是曾祖母送他的,他给怀宁了。”
宣德帝接过,仔细看过,“来人。”
夏公公快不迭小步进来,“陛下。”
“去查一下朕祖母宫里的赏赐记录。”宣德帝刚一说完,又道:“你和虞统领去。”
“是,臣领命。”夏公公行礼时,虞统领也出现行礼了。
果悟暗叹,虞统领每次都神出鬼没的。
……
“七两,你们可真了不得,我就离开两天,你们就折腾出了糖霜。”顾道长忍不住看了又看,漏斗里已经有一层白白的白糖了。
他笑道:“兴化府不少地方种甘蔗,长生观里也种了一些,每年熬些红糖卖。”
沈笑和程怀谦对视一眼,她道:“舅公,咱们合作呀。”
顾道长一顿,道:“我给师兄送封信问问。
具体还得他来操作,我是不管事的。”
沈笑明白,接着她又听顾道长说:“七两,舅公要食言了,那把送你的软剑,皇家人要收回去。”
程怀谦再次看向沈笑,两人还没有想好怎么编故事,舅公就替他们解决了。
沈笑赶紧的把腰上的剑,解下来给顾道长,“舅公,给他们。”
顾道长接过,道:“舅公给你换一把来。”
“别。”沈笑拒绝道:“舅公,咱们犯不着。”
顾道长拍拍她的头,道:“换了,才更安全。”
沈笑想了想,便同意了。
“念哥儿,恐怕还有你送七两的东西。”顾道长看向程怀谦,他已经想起,老友给自己看的图,就是念哥儿送七两的玉牌。
程怀谦再次与沈笑对视,然后他道:“舅公,七两做主。”
沈笑早在昨天,就把玉牌戴到了颈上,她取下来,运转灵力,小心倾听,确实没有人在附近,她小声道:“舅公,这个是不是在都有记录?”
顾道长看了看,因为冰鉴而被封严实的房间,感知一下周围,没有人,然后才道:“都有。不过,念哥儿,你确定不用这个认亲?”
程怀谦狠狠的点头,自家事自家知道,很难有人证明他的身份,滴血验亲是验不出来的。
认了不一定被承认,可能还会失去自由,他受不了约束。
从和七两定亲起,他就准备做个普通人。
“舅公,七两在哪儿,我在哪儿。
我就想过安稳的日子,不认什么亲。”
沈笑把玉牌交给顾道长,“舅公,你费心了。”
“好吧。”顾道长想想不对,又看向两人,“你们,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沈笑和程怀谦同时快速的摇头,然后又立刻止住。
顾道长意味深长的看着两人,“以后,能不去书楼就不去吧。”
“是。”沈笑和程怀谦立即应下,目送顾道长离开。
关好房门后,沈笑带着程怀谦进空间里,“念哥儿,跟我把地里浇浇水。”
程怀谦连忙去取来铁锨,挖开河沟,让泉水流进那两亩田地。
“七两,这晚稻,真的能打千斤?”
“能。”沈笑摘了些个荔枝,洗洗分给他,一边剥开一边道:“我都种了好几年了。”
“真神奇。”程怀谦也坐到地上,道:“咱们要不要把这稻子种到沈家村的田里?”
沈笑摇头,“大伯不会同意的。
以前,村里有人种过,管理的不好,产量不高。”
程怀谦道:“种旱稻也种不好吗?”
“有种的好的人家,就是没有麦子省力。
大家觉得,有那功夫,到外面做个短工更挣钱。”沈笑道:“南方双季稻,咱们这里只能种一季,气侯大不相同。”
“广西那边,有人种三季。”程怀谦是去过那里的。
“各地有各地的好处。”沈笑没有去过,只在很久很久以前听说过。
她笑了笑,道:“等你那边荒地开好,养个几年,我们可以试试种一些。”
程怀谦赞成,“你决定。”顿了顿,他又道:“不知道这秋收前,能开多少?”
沈笑想了想,上回,族田三十亩荒地开了半数,“应该会有几十亩吧?村里的牛骡,大伯借来好几头。
大舅二舅他们家的,也送来了。”
第二二八章 土法罐头
两亩地,也不是一下子的能浇完的。
吃完了荔枝的两人,直接出了空间,他们不能一天到晚关在房子里不是。
沈笑不知道闲云子中午留不留饭,打算找顾道长问问时,就见两人出了东间。
“我与闲云道长要去一趟灵济宫,今天中午不回来吃饭,你们好生呆在家里,等我回来。”顾道长张口就交待道。
沈笑和程怀谦只有乖乖点头的份。
在送走顾道长和闲云子离开时,程怀谦不知为什么,心里有些说不清楚的感觉。
他想,可能心底还是在意,那块唯一能证明自己身世的玉牌,从此再也回不来了。
沈笑似乎察觉到了,“念哥儿,现在追上舅公还来的及。”
程怀谦一怔,良久才道:“七两,我有些矛盾了。”
沈笑理解,面对可能的泼天富贵,谁能真正的坦然放弃。
但是,这种事情,她不能替他做决定。
程怀谦转身回到了院中,道:“七两,你给我做糖渍的罐头果子吧,吃点甜的,我就不心疼了。”
沈笑点头,道:“那我们去买些冰糖。”
虽然现在的冰糖挂着很重的黄色,也很贵,一两多银子一斤,但是,她不用买的。
空间里就有蜂蜜,还有从前娘放在地下室的一罐更白一些的冰糖,她从来没有动用过。
沈笑回房间,取了些桃子和樱桃冰糖,和程怀谦一个个削皮去核。
这次来京城,他们带来些桃子,除却送给陶然家里一些,家里还有好些个。
“念哥儿,你把水烧开。”沈笑将切成小块的桃子,放到厨房的几只小碗之内,樱桃只放了其中两碗。
她这是做的土法罐头,大概可以保存四个月左右。
有回她在空间里做好之后,用布捆口盖盖后再用泥封上,放在书房里半年后都还没有坏。
程怀谦很积极的配合,大火烧水时,把蒸笼放上。
沈笑这边分装好了之后,每碗之中又了冰糖,还用凉白开倒入碗中,然后又裁开一些油纸。
把它们盖在了几个小碗之上,待程怀谦煮开了水,沈笑把几个碗摆上蒸笼封好蒸。
“七两,糖渍是在锅里煮,你这是直接上笼蒸了。”程怀谦道:“好像更省事了。”
“也差不多吧。”沈笑吃着空间里的樱桃,道:“其实,其小陶罐蒸也可以的。
如果是用透明的琉璃瓶来蒸,封好口之后,可以一年不块。”
程怀谦大惊,道:“那也太抛费了,琉璃贵的很的。”
“没有便宜些的吗?”沈笑不知道玻璃的配方,但是她知道古人研究过这些,也因为炼丹炼出了玻璃,而称其药玉。
程怀谦仔细回想了一下,道:“好像,在山东的一个叫颜神镇的地方,有匠人专门做单色琉璃,还有透明的。”
沈笑一脸控诉的看着他,“太远了,京城没有吗?”
“有,但是我不知道在哪儿?”程怀谦无辜的两手一摊,成功的被沈笑弹了个樱桃核。
两人打打闹闹间,时间溜走了,程怀谦也不再想他的玉牌了。
而蒸了差不多两刻钟的水果罐头,被沈笑取出,凉了一会儿之后,直接用冰盆冻了一会儿。
“尝尝。”沈笑拿起一碗,给程怀谦道。
程怀谦接过,用勺子挖一块一尝,果然美味。
他接连吃了三块,道:“樱桃这个,咱们两个吃了,桃子的要给舅公他们吃。”
沈笑点头,这会儿,基本上已经没有樱桃卖了。
也多亏了监视他们的人,在远处。
她却是不知道,监视他们的龙隐卫很无聊的,这两个小家伙儿,不是躲在房间看书,就是进厨房里忙活。
好在统领只让他看着人,没有要他监听。
……
手持一把崭新长剑的顾道长,又看了看剑身。
这把并非软剑,但却也是前朝铸剑大师打制的绝世好剑。
从前收在皇宫之中时,他有幸一睹。
想到放在怀里的玉牌,他原本打算,出城易个容,把玉牌当给武骧卫掌控的当铺去,那样更合适。
却不想,自己刚出了内城不久,就被皇帝的护卫追了回来。
此时,他正在阅书楼中,当然,这楼几天前是以修葺的名义,暂时关闭着的。
看了看还未醒来的闲云子,顾道长不明白,他的那把软剑,竟然会在闲云子施用之时,伤了闲云子。
正沉思间,闲云子睁开了双眼,“你怎的在此?”
顾道长失笑:“你被那把软剑震伤,我就被找来了。”
闲云子闭目回想,然后又睁眼道:“从前我也用过你的软剑,什么事都没有。”
顾道长两手一摊,他也不晓得,当初在观里时,那剑被固在殿里,谁也取不下来。
直到他去了,听到剑鸣之音后,不由走近,那剑自己掉到他怀里的。
后来,师父师兄他们,人人都可以拿着试练一把,从没有人伤到自己。
闲云子道:“老友,恐怕再解阵之时,需要你来执剑。”
“可我不会阵法。”顾道长是不想掺和这些事。
昨晚闲云子告诉他说,他们是在修复阅书楼的防御阵。
两人都知道这是瞎话,只不过是各自心中有数罢了。
“我会就行了。”闲云子坐起,打坐运转内力,发现已经无障之后,又道:“所有的东西都聚齐了,不能因为使用不好,而半途放弃了,对吧?”
顾道长沉吟片刻,心道:难道那张纸上的图形,不是念哥儿的玉牌吗?
他没有问,只得答应了闲云子。
稍倾,所有人聚在书楼前的大石边。
宣德帝被侍卫们护在远远的一处看着。
他着实没有想到,让人去找祖母宁平太后的赏赐单子,发现有两块一样刻有念字的玉,不过一个是黑玉牌,一个是玉色玉牌。
而那块黑色的玉牌,根本就没有赏赐出去,还在自己的内库里放着。
虞统领受命,拿到这里一比,黑玉牌直接嵌到了大石之上,取不下来了。
宣德帝只好带着闲云子一起来,却不料,那把剑刚一触及大石中的玉,就震翻了闲云子。
如今,看着顾道长飞身一跃,将剑顺利的插进黑色玉牌之中,简直是顺利的不可思议。
第二二九章 千百斤
顾道长情知闲云子受伤的经过,不会让自己犯了同样的错误。
剑入玉中,他就迅速移开,刚一站稳,就觉得地下有震动,他飞身躲过老远。
再回头看时,大石头上的剑和玉正在被熔化。
同时,两棵火红的石榴树,也瞬间枯萎,下一瞬间,居然直接化为灰烬。
这还不算,剑和玉熔完之后,大石头自己移动了位置。
然而都并未出现什么洞口,却是闲云子点着一株树飞起,拿着手里的八卦盘,不停的飞跃。
顾道长很是灵醒,就站在自己的位置不动,也不朝别处望去,只专心的将背后的剑又系紧一些。
所以他自然没有看到,在皇帝身后的陶然,隐讳的看了他一眼。
片刻之后,地下的轻颤停止,而闲云子也喜道:“找到了。”
这一声一落,侍卫们就追向他,朝着不远处的一个水井而去。
那口井,并非普通大小的水井,而开口足有一丈,水深一丈有余的井。
说是最早先在这里找到了水脉,挖出了这口井,女帝才将阅书楼建在这里。
顾道长向皇帝走去,施礼道:“陛下,贫道已经完成所托。”
宣德帝笑道:“三表哥,有劳你了。”
顾道长囗称不敢,就跟着侍卫,一起离开了这个院子。
出了门,他连回头看一眼都没有,就迅速的离开。
所以,他自然不知道,宣德帝不顾有人在下面受伤,非要自己下到井口。
皇帝跟着闲云子避开机关后,看到一室的黄金时,震惊的无以复加。
然而,更震惊的还是看到陶然展开的羊皮图纸,那上面,绘制出了好些个海外小岛的航线。
且有注明,哪处是何矿藏,图下有女帝的留言,全国各处的矿藏,留待子孙后代自己去发现吧,又道是要给子孙后代留念想。
……
程怀谦没有想到,玉牌还能回来。
他再一次给沈笑戴上,笑道:“真好看。”
顾道长吃着冰爽的罐头,看他一脸的傻笑。
沈笑把玉牌收进衣襟内,问道:“舅公,又不用了?”
顾道长喝完甜甜的汁水,惬意的道:“是压根就没有用上,居然有一模一样的。”
程怀谦不解,“舅公,你看到了?”
“看到了,黑色的,和那把剑一起化了。”顾道长略有些遗憾,一把好剑却消失无影了。
他把带来的宝剑给沈笑,“给你换来的。软剑,将来有机会再给你打一把吧。”
沈笑接过,拔剑后挽了个剑花,笑道:“舅公,这个就蛮好的,软剑我也练的不精深。”
在家时,除了每天挥剑外,她使用软剑练习招式,还没有跟着念哥儿练习棍法进步快。
她觉得,那把剑最大的用处,就是帮念哥儿得了一个纳物的黑玉戒。
顾道长想了一下,凡软兵器大都比硬兵器难练一些,他道,“回家后,剑法不可落下,这套剑法,软硬都适用。”
递给旁边的程怀谦试试剑,沈笑答应,然后道:“舅公,我们明天能回家吗?”
顾道长点头,道:“差不多。要等外面的人撤走,我们再回家。”
沈笑颌首,“舅公,一斤糖霜可不便宜,我们想找东宫郡主,做这个生意。”
程怀谦也看着顾道长,等着他的意见。
顾道长却是道:“南安就有糖霜的制法,每年通过泉州的港口运往海外,算是一个十分紧俏的生意。
古语道,一两糖霜一两金,可见其难得。”
沈笑当然知道,现在的白糖是暴利,“舅公,南安用的方法,和我们的一样吗?”
顾道长笑言:“我要是知道,岂非早挣了钱了。
不过,那里从七八百年前,就开始制糖了。
且,他们糖霜每年制取的不少,或许和你们用的方法一样。”
“应该也不差什么。”沈笑想了想道,“不过也不影响我们。
现在,我们自己学会了,那定然要用它来赚钱的。
哪怕买来红沙糖做,也能赚取许多。”
“那就去找郡主吧,她能帮你们护住这挣钱的生意。”顾道长细细一琢磨,笑道:“你们制取的多了,就卖不上高价了。
如今粮食贵,但京里的富贵人多,在京城卖吧。”
“嗯,舅公,我们晓得的。”沈笑也知道,前期他们挣的是权贵们的钱。
所以,也要找个权贵来做靠山才行。
此时,漏斗里的糖霜越来越多,顾道长忍不住挖出一点,“甜。”
沈笑和程怀谦大乐,他们也都尝了一点,确实很甜。
但是,两人没有直接去找程宁,而是找到陶舅老爷的太太,请她帮忙递个话,说明天放学,在临仙楼请她。
无他,顾道长说阅书楼还在修,皇家书院没有学号牌,他们也进不去。
何况,顾道长不想让他们两个接近那里。
李舅奶奶传话很容易,让家仆去学里门房处,说找小孙女陶佑,就能把话传到。
没有想到,一收到消息的程宁,今天放学就来找沈笑了。
她一进门,就道:“七两,我哥说你来了京城,却没有问你们的住址。
我等了几天,也没有见着你来书院。”
沈笑连连拱手,道:“我去了阅书楼,本来要去找你的。
没有想到却是中暑了。”
程宁食指伸出,“呀,原来学里说,前几天有个来借书的人中暑,说的就是你。”
沈笑点头,看来,古往今来,学院里都是消息传的最快的一波。
程宁一阵唏嘘,还说要帮沈笑找大夫看。
沈笑已经好了,但还是很感谢她。
“常宁,给你看一样东西。”
沈笑掀开一个扣着的陶碗,如雪一样白的糖霜,让程宁疑惑不解,“七两,这不就是糖霜吗?”
她家里不缺这个,就是糖霜饼,也常常做为点心来用。
沈笑笑道:“我是找你做生意,挣银子来的。”
一说这个,程宁就来了精神,“你们买到便宜的糖霜?”
“我能制出很便宜的糖霜。”沈笑直接告诉她道,“几天就能制出千百斤来。”
“这么厉害!”程宁对市面上的一些东西,还是了解的。
比如这糖霜,在外面都卖好几两一斤的。
等闲人家,都是吃不起这的。
要不然,为什么一包茯苓饼会贵的吓人,皆因它要用糖霜才能做出最白腻可口的口味。
第二三零章 自在
沈笑含笑颌首,道:“你看,我们制出来以后,你能帮着卖吗?
原料人工我们出,你占五成,怎么样?”
程宁没有回答,她仔细看了又看这碗糖霜,倒了一些在手里,细碎如沙,绵白若云,这白沙糖的外观确实很漂亮。
细尝之后,她才道:“你们家附近,不种甜菜吧?”
制糖需要甘蔗或是甜菜,这两样,京城附近有吗?
我记得,最近的地方在宣府一带,运过来划算吗?”
沈笑沉吟片刻,“我不是用甜菜熬制的。
原料很便宜,一斤糖的成本,绝对不会超过二三钱。”
程宁眼冒星光,立刻就道:“可真是挣钱,我看店里一斤糖进价都二两了。”
沈笑颌首,“我们这个卖多少?”她知道,现今是制取白糖的技术没有普及,等到将来更多的人钻研出来,那么白糖也会百十文一斤。
市面上有两种糖霜:
其中最早的一种,如同细粉一样的糖霜,乃是由红糖熬制冷却后,表层析出的一层白霜刮下来的,据说千斤红糖一两霜,那真的是一两糖霜一两金。
后来,在南方有大量的白沙糖霜上市,通过商贾运输各地,致使最早的糖霜应声跌价,十两银子一斤,到现在已经降到五两了。
而今白沙糖霜,一斤上等的在店铺里卖到三四两银子。
沈笑买的是低档红沙糖,所以她没有打算卖太高价。
“京城有几家卖白沙糖的铺子,后头都是勋贵。
卖二两一斤的话,我怕我也顶不住。
这碗糖,不比他们三四两一斤的上等糖差。”程宁很认真的道,“不如,就定价三两吧。
你把糖给我,我放到二舅舅的铺子里卖。”
沈笑一顿,道:“宋太太管着的吗?”
程宁挑眉,然后斜她一眼道:“那是我和二舅舅合开的糖果铺子,掌柜的是我爹给我的。”
沈笑这就放心了,她笑道:“我每个月提供几千斤白沙糖,你能卖完吗?”
程宁想了想,“好像没有什么优势啊。”
“既然你不想二两一斤,我们就三两一斤,买两斤送一斤。
买一斤送八两,就说天热不好存,让利酬宾了,让买家自备油纸或陶罐来买,你看可以吗?”沈笑又出个主意。
程宁都快被她气笑了,她道:“你这实际上还是二两一斤。”
沈笑也笑道:“签合同?”
“签。”程宁拍板,“你六我四。”
“五五吧,我们只送到大通桥码头。”沈笑十分清楚,运进城时,崇文门还得收税呢。
程宁又捏一撮糖吃了,才道:“行吧,回头我派人到你家取来。”这样,把脚钱也给七两省下。
两人当场写就合同,程怀谦执笔。
程宁拉着沈笑到一边道:“不是我派人送信找你,商讨用其他油制辣料,都不知道你订亲了。”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订亲不是很正常的吗?”沈笑说的理所当然。
程宁用食指点一下自己的脸,“你羞也不羞?”
“不羞。”本来就不羞,可被程宁一脸揶揄的看着,沈笑还是有点小羞色的。
等到收好一式两份的合同,沈笑给程宁分罐头时,就给了她最少的那一碗。
惹得程宁老大不愿意了,非要她再拿一碗不可。
此时,她的侍卫长,在廊下也得了程怀谦送来的一碗。
可是,侍卫长的注意力却在对面不远的小楼里。
那里,龙隐卫的值守人员,退回到墙后,正在想,不愧是他的前辈,精准的发现了自己的位置。
门从外面推开,又一个龙隐卫进来,道:“虞统领让我们撤回。”
值守员大松一口气,终于不用盯着两个小屁孩儿了。
他们两人撤走时,侍卫长也松了口气,看来,对方盯这宅子的任务结束了。
不过,这事他还是在回宫以后,告诉了程宁。
“既然撤走了,就说明没有什么事了。”有些事,程宁知道也要装不知道。
别看她爹是太子,很多事情却是不能越界的。
……
几乎是监视的人一离开,顾道长就察觉到了。
他悠闲的出了大门,看着枝叶繁盛的柿子树,无声的笑了。
而送走了程宁的沈笑,发现顾道长没有在家,以为他去了隔壁。
“七两,我们还是在通州去来红沙糖更合适。”程怀谦提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就算是红沙糖便宜,他们在县城一次买几十斤不算什么,可若是经常买,就会落入别人眼中了。
沈笑盘坐炕上,思索着,然后道:“找小蝉他们借船,我们买好后,自己运回来。”
“嗯,小江兄弟船都撑的好。”程怀谦没有提村里赵家的船。
“走,我们再去买几百斤回来。”沈笑很快就做了决定。
两人也是雷厉风行了,但是顾道长比他们更快一步,已经雇了两辆骡车来。
他让车夫明天再来取车,然后带着沈笑两人进院里,自己打扮成了个不起眼的小老头,又给程怀谦和沈笑变了一容颜。
“走吧,我们分几个地方买,宵禁之前买齐。”
沈笑和程怀谦齐齐点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此话一点不假。
每到一家店铺,都只去一辆车,待到装满后,沈笑和程怀谦就先运回家。
前前后后跑了三四趟,一千斤五百斤的红沙糖,堆到了地窖里。
林妈妈母子不知道为什么要存这么糖,但是他们只管帮忙卸,一句多余的都不问。
沈笑悄悄与程怀谦道:“林妈妈真真是个妙儿人。”
程怀谦笑道:“他们应该是林九爷家的世仆。”
然后,程怀谦本来还想再制出来一批,沈笑却是道:“黄土还需要到城外去找。
而且,我们还需要再买两个罐。”
顾道长看着两人笑道:“那都可以让别人送来,但是漏斗需要一个很大的,还是我们自己来制吧。”
“那我们就暂时先不管地窖里的糖,明天先回家吧。
常宁说明天不用到临仙楼请她,最近她课业比较多。”已经入夜了,沈笑很确定监视的人走了。
“好,明天我们回家。”顾道长很是赞同的道,他觉得还是在沈家村过的自在。
第二三一章 其乐融融
再是归家心切,沈笑他们也在租了条船之后,分头在通州买下了红沙糖。
当载着两千斤糖的船停靠在县城东南的北运河码头时,沈笑迫不急待的跳下船,“舅公,我回家找大哥他们来接船。”
程怀谦也紧跟着下来,“我们一起去。”
顾道长无奈的道:“我们直接租两辆车拉回家去。”
沈笑一想也对,赶紧在码头上找车。
实际上,码头上等活儿的人很多,不用她找,就有一群人拥来。
沈笑发现,袋子从船上搬下来时,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有些是只是看了一眼,就做事去了。
而有些就带了恶意的注视,这些人都是如同裘赖子之流的赖子。
沈笑略一想就明白了,然后和程怀谦一起抬了一袋,不小心袋子落地,再抬起时,就有个划破的口子,撒了一小片的红糖。
顾道长刚还在想,怎么打开袋子,让这码头上的人看到不是粮食,两个孩子就已经做好了。
他浅笑着走近他们,一人拍一下额头,正色道:“这可是贵人订好的糖,后天就来取走的,少这一半斤,你们两个得补上。”
沈笑诚恳认错,程怀谦更是保证,马上买个袋子换了。
他们买个袋子一倒腾,很多视线都收回了。
恰好,码头巡检带人巡视经过,最后那个巡检差役和巡检低语几句,跑来打招呼道:“念哥儿,咋回事儿?”
“升子哥。”程怀谦看到翟升一身新衣,拳头轻击他左肩膀,“不愧是升子哥,升的够快。”
“哈哈,托福托福。”翟升是真的托程怀谦的福,兄弟们能进衙门当差,是念哥儿带的。
这回巡检要人,是管大舅把翟升推荐上的。
让他从壮班的白役,一跃成为了巡检手下的正经差役。
本来就有人认出了沈笑,加上看到地上撒的糖,大家都准备退边了,又看到他们和巡检队也熟,什么心思都歇了。
一袋袋搬上骡车,两百袋装了四辆骡车。
程怀谦临走,塞给翟升二两银子,“升子哥,改天闲了,再叫上兄弟们再聚上一回。
这个,请巡检和其他人,喝杯冰饮。
咱们家接了常宁郡主的活计,以后总要跑几趟码头。”
翟升收下,道:“有事儿你就到码头巡检司找我。”
……
骡车刚一进村,就吸引了好多人的目光,这会儿,村里有好些人正在田里拔草。
“七两,七两你可回来了,快点家去吧,你伯娘想你想的都快病了。”到地头扔草堆儿的陈二奶奶和沈笑道。
“谢谢陈奶奶。”沈笑跳下车,飞一般的往家里头跑。
她是打沈四爷家这条路跑的,拐弯一路从村中大路回家,一点都没有听到,在一地上砌墙的沈远喊她。
沈笑一冲进家门,就听到管氏的话,“昌林,给奶奶把条帚拿来。”
“伯娘,我回来了。”她踏进厨房,就见管氏把菜根扫进长把簸箕。
“小姑姑。”昌林扑上来就抱住她的腿。
管氏这边已经倒了一碗水,“赶那么久的路,快喝些水,都是在井里吊过的绿豆水。”
沈笑抚了抚昌林的小脑袋,又接过碗,咕咚咕咚的饮尽。
“伯娘,真好喝,再来一碗。”
管氏再倒半碗,就笑骂道:“小作精,又没有豆又没有糖,能有多好喝。”
“伯娘给的都好喝。”沈笑接过又准备一饮而尽。
昌林摇摇她,“姑姑,好喝不?”
“哈哈。”沈笑蹲下,“你尝尝,好喝不?”
昌林喝一口,叭叭小嘴儿,“奶奶给的都好喝。”
管氏看的,简直是哭笑不得,“去去去,你俩一边儿呆着去,别捣乱。”
…
她们那边其乐融融,程怀谦这边一下村东小路,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反倒沈大伯父子被挤到了最外围。
每个人都在说话,程怀谦只能让车夫稳住骡车。
顾道长早前就在后庄村那里,下车回了程怀谦家里。
“这四车都是粮食吗?”有人摸着袋子,一脸的祈盼。
又有人问:“念哥儿,外面粮价降了没有?”
还有人问沈大伯:“文大哥,还能再预支粮食不?”
这七嘴八舌一通问,程怀谦耳朵都快麻了,他站到车辕上气运丹田:“车上是红糖。”
这一声,立刻镇住了所有人的话头。
沈远终于挤了进来,听到此话暗惊,这得几千斤吧?“念哥儿,你们买的?”
“是郡主的,先放咱们家,两三天她就拉走了。”程怀谦趁机解释道。
沈远放心,人群外面的沈大伯也松了口气。
这两天,他家可热闹了,自从预支出二百石粮食后,村里不停有人到家。
想多支走一个人的,可是,他哪敢一下子答应,活儿才干了不到十天,就支走两人的工食,那怎么行。
他连忙道:“那快送家放好,弄坏了可赔不起。”
众人也连忙让路,大家都已经知道,帮着四丫二花进皇家书院的,就是郡主。
她常来沈笑家里,还给送礼物。
车子顺利的进到沈笑家,一袋袋糖被卸到了西院。
顾道长刚还在想,怎么打开袋子,让这码头上的人看到不是粮食,两个孩子就已经做好了。
他浅笑着走近他们,一人拍一下额头,正色道:“这可是贵人订好的糖,后天就来取走的,少这一半斤,你们两个得补上。”
沈笑诚恳认错,程怀谦更是保证,马上买个袋子换了。
他们买个袋子一倒腾,很多视线都收回了。
恰好,码头巡检带人巡视经过,最后那个巡检差役和巡检低语几句,跑来打招呼道:“念哥儿,咋回事儿?”
“升子哥。”程怀谦看到翟升一身新衣,拳头轻击他左肩膀,“不愧是升子哥,升的够快。”
“哈哈,托福托福。”翟升是真的托程怀谦的福,兄弟们能进衙门当差,是念哥儿带的。
这回巡检要人,是管大舅把翟升推荐上的。
让他从壮班的白役,一跃成为了巡检手下的正经差役。
本来就有人认出了沈笑,加上看到地上撒的糖,大家都准备退边了,又看到他们和巡检队也熟,什么心思都歇了。
一袋袋搬上骡车,两百袋装了四辆骡车。
第二三二章 福禄寿禧
管氏实际上看见了,不过她只当不知而已。
在程怀谦也喝完水离开后,管氏看沈笑拿出好几包点心,她道:“净浪费钱。”
一直没做声的沈大伯,接过沈笑给的福字糕,“孩子的心意就收着,福禄寿禧,多好的喻意。”
他让昌林先吃,昌林摇头,“爷爷先吃。”
沈大伯就咬了一口,昌林才接过,看奶奶也吃了一口姑姑送嘴边的,他才举起来吃。
沈笑也拿起一块,道:“大伯,荒地那边开的怎么了样了?”
沈大伯接过管氏递来的温水,喝了两口道:“挺好的,就是来开荒的人太多了。”
沈笑一怔,放下手里的小青菜,“咱们已经找了百十个人了,怎么还找?”
“不是家里要找的,是村里人非得来。
女人和半大孩子,情愿一天十文也要来。”管氏叹气道:“如今,除了老弱小或忙自己家里活计的之外,村里人都在咱们家地里。”
“为什么呀。”沈笑懵了,“咱们家可不会真的只给他们十文,也请不起那么多的人。”
“为了一口粮食。”沈大伯用双手接住孙子咬掉的点心屑,无奈的道:“夏收夏种那会找不到人上工,外面码头扛包的工钱涨到五十文还要高。
这些天,粮食一直涨,你在京里不知道,扛包的工钱,昨天开始一下降又降回到了三十五文了。”
“通州城的?”沈笑他们买糖装船时,就她和程怀谦,加上舅公船主,没雇人搬货。
在县城码头上,两个车夫抢到运糖后,也是他们帮忙抬的。
“大伯,这短工一天三十五文,是三年前的价,这几年不是一直四十文吗?”
沈大伯道:“傻丫头,那回只是北榆河决提,外省的漕粮可不短缺。
这回,大家都知道南方糟了灾了。
越是粮价高,工钱越往下压。”短工的活儿钱少你不干,有人干。
沈笑觉得不应该,可是仔细一品,确实如此,现今,湖广熟天下足还没有形成规模。
依赖苏常熟的模式,也因为苏浙手工业发达,种桑比种田更挣钱,而松弛。
怪不得她家小麦多打丁一石,皇帝就赏赐。
沈大伯接着道:“咱们家昨天不知道工钱一下降了,按着原来订的工钱,给大伙儿预支了一个月的粮食。”
“大伯,粮食支完了?”沈笑心惊。
“没有,只一家支一个人的,加上几个泥瓦师傅结清了这几天的,统共支出了一百八十多担粮食。”沈大伯道:
“今天非得来上工的人,被你八叔他们分开带着开荒,不掺合到一块儿去。
七两,咱们当初说的是,只雇大家一个月吧?”
沈笑点头,她道:“怕后面天太热干不了活儿,说的就是先干一个月看看。”
“那还好。”沈大伯宽心了,大郎已经说过,但他需要确认一遍再。
全村有一多半人在自家地里,他真心出不起工钱。
管氏却是道:“如果工钱低,一个月后,可以再找人,不过工钱一天结。”
“伯娘说的对。”沈笑这回觉得自己失策了,粮价的波动,她原来没有考虑进去。“以后再请人,都按天算,一天一结帐。”
“伯娘,村长叔那里,把片都分好了吧?”
“分好了。”管氏择着菜道:“领人干活儿,你八叔是老把式。
不划分片分工,有人干活就要打马虎眼儿了。”
沈大伯这边,想了想还是道:“七两,你看后来这些人,咱们怎么给工钱?”
“州城和县里多少,我们就多少。”沈笑又不是大富人,不可能开四十文一天,原来雇的一百人,那是有约定。
沈大伯和管氏对视一眼,想到老妻说的,七两果然不会同样对待。
沈笑明白大伯的为难,她起身道:“大伯,不是我请他们来的。
我们也确实不敢用这么多人。
我现在就去荒地看看,等晚上,拿着名单,挨家挨户去结算。”
管氏笑道:“他爹,我说的咋样?
咱们七两有主意着呢。晚上,我们娘三个去送钱,明天,他们就别再来了。”
沈笑颌首,她就是这个意思,不然两拨人两个工价,太得罪人了。
她凑近沈大伯身边,蹲下道:“大伯,念哥儿从一本古书里,找到了挣钱的法子。
而且,我们已经和郡主订了契书,过两天她就来给钱。”
那本书,是一篇游记,本来在空间书房里,程怀谦找出这法子,书是不能放回去了。
他们就和顾道长说,是在书店翻到,买的。
而程宁是个心思很剔透的人,她订下合同时就说,头批的一千斤的分成,先按二两一斤五五分成支给沈笑,以后的再月结。
其实是怕沈笑手里银钱不足,变相给沈笑本钱。
沈大伯一听,果然转移了注意力,“什么法子?你们试过没有?”
沈笑抱过昌林:“你瞌睡不?”
昌林摇摇头,可是姑姑揉着后颈,感觉很舒服,不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管氏自己就被沈笑按睡过,她笑道:“还是天大秘密不成?”
沈笑点头,悄声道:“制白沙糖霜。”
沈大伯愣住了,管氏更是惊到的手里菜,她立刻出厨房向院里张望,然去拴上了大门。
“七两,白沙糖霜一斤要好几两的,本钱太贵了。”管氏回来道。
“不贵,一斤红沙糖便宜的三十文,中档的四十文,上等的六十文,加上柴合和家里人的工时,连两百文的本钱都没有。”这一回,沈笑买的都是上等的。
她道:“一斤出一斤,我们分一两,很赚的。”
沈大伯是相信沈笑的,她很快就道:“你车上带来的都是红糖?”
“是。”
管氏很快想到什么,道:“七两,这不是家里的生意,是你和念哥儿的。”
沈大伯也连连点头,“对对,你们两个的。”
沈笑不赞成,“大伯,伯娘,难道你们和大哥他们不出力。”
“他们帮妹妹干点活儿,还要分走妹妹的立身本事?
没有这样的道理。”管氏首先就不同意。
“七两,这里头,还有一个念哥呢。”
沈笑点头,“所以我们可以分工分股呀。
这是个长久生意,要是买的人多了,还是要大家忙里忙外的。”
第二三三章 汗滴禾下土
管氏截住话头,道:“七两,这个回头再说,先把糖制出来要紧。”
家里没有投本钱,给孩子们分股,对七两和念哥儿不公平。
“对,那得两千多斤吧,不能耽误了别人的卖买。”沈大伯同意道。
沈笑只好不再说,她把昌林放回屋后,就去了荒地。
三百亩荒地,真把人撒进去,不显影。
现在正是草木旺盛之时,荒地被沈村长和沈志,划分区域,组成好几个队开荒。
有前面割草的,后面运草出去的,壮劳力拿钎镐挖树根刨碎石。
每平好一片地,就有人在后头赶牛深犁翻地。
两个管表哥,就被派了这个活儿,他们在远处和沈笑互相挥手。
当然,这回没有请大姑娘小小子,中青妇女倒不少,都被村长媳妇苗氏,和沈笑大嫂周氏带着将草,树根和碎石运出去。
沈笑觉得,村长叔还是很有一套的,她上前帮忙推车。
周氏不让她搭手,“一会儿就该回家做午食了,别沾手了。”她自己倒是和大力媳妇组队满大劲儿干。
“七两,看到没,这才十来天,就收拾出好些地了。”沈村长看到她来,不禁笑道。“七两呀,这块地只开头难开,越往中间,反而越平坦。”
半坡地为什么落下此名,实在是因为它高低不平,整地太不容易,碎石树根也不少。
且过了这片荒地再往北走,也是忽高忽低坑坑洼洼,平均地势又比东洼高,还离水源远。
前前朝时,有权贵圈下这一大片地,又在这里搞什么开荒填土植树,树没长好,倒是落下不少树根。
前朝移居此处的乡民们,刀耕火种百来年,总算是让这片地只剩下几百亩的荒地了,正巧都属他们村。
这最后一片儿的最中间,倒是平整些。
沈笑拱手:“还是村长叔领导有方。”
“你呀。”沈村长指了指往中间的一部分,道:
“七两,念哥儿的舅公说,你要在那里挖个大池蓄水,还说明天紧着那边开。
他们现在就在那里转悠,还把你二哥也叫去了。”
他脱下草帽扇风,然后道:“可是,这荒地顺一边开最合适。
要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棰的,将来种东西不好管。”
沈笑也认同,她道:“那我去找找舅公,和他说一下。”
“找谁送你进去,有的地方草深的看不见人。
还有长虫野兔之类的出现。”沈村长不放心她一个去。
沈笑摆手道:“村长叔,我也进来这里打过猪草的。
您忘了,我还和二哥,在这里逮过野兔的。”
沈村长一顿,是有这么个事,前年冬天,几个孩子在这里,可是端了几个野兔窝。
真是说什么有什么,刚提到野兔,就见沈志和程怀两个从草丛里出来,一人拎了两只大肥兔出来。
“八叔,快看,我们抓到野兔了。”
“七两,舅公还拎着一只呢。”程怀谦很快迎上沈笑。
然后就见顾道长悠闲的拎个大野兔出来了。
那边,一群小年轻早就围上了沈志,稀罕他手里的灰兔。
年长的也都远远看来,真是,文大叔家又可以加个肉菜了。
沈志高声道:“老少爷儿们,中午都派弟弟侄子们来家带碗荤菜回去啊。”
顾道长笑道:“你二哥,有前途。”
沈笑也笑道:“二哥仗义。”全村不过五十多家,一家碗里分两块肉,还是能办到的。
厨房里还有半架羊骨和两只开剥好的鸭子,说不定是伯娘吩咐二哥这么做的。
话锋一转,“舅公,您怎么选那儿开水池?”
顾道长低声道:“那有水脉。”
“真的?”沈笑先是高兴,然后又发愁,“舅公,这万一开出了活水,会不会有人来抢我家的荒地?”
她只顾愁了,没有看到旁边程怀谦给她打眼色。
顾道长斜睨她一眼,“自种出三石二斗麦子,你家就在陛下面前露了脸了。
又有林知县在县衙,谁能抢走。”
说完,他就迈开大步,走了。
沈笑不解,问程怀谦:“念哥儿,我怎么觉得舅公生我气了。”
程怀谦轻声道:“自信点,舅公确实生你气了。”
“我说错什么了吗?”沈笑仔细回想,好像没有。
这时,沈志冲过来道:“七两,咱们家今天中午过大年。”
啪,沈笑两手合击,她知道了,她刚家说的我家,没有把舅公包括进去。
老头儿使小性儿了,“二哥,你在这忙着,我和念哥儿把它们送家去。”
沈笑抓过两只大灰兔就走,沈志看着两人并肩远去的背影,酸死了快。
哼,他得赶紧把二娘娶回来。
……
沈笑一下午时间,总算把顾道长给哄好了,许诺了好多吃食给他。
包括现在正在做的水果罐头。
管氏看她冰糖一块块放进碗里,心疼,干脆眼不见心不烦,让她自己折腾。
到了晚间收工,又是一顿好饭招待盖房的人时,管氏领着儿媳侄女,一起往每家送粮食。
程怀谦和沈志推着新小麦,和她们挨家挨户进。
当然,有几家没有来的,是不需要去。
没有错,经过中午的家庭会议,全家一致认同了大哥沈远的方案。
今天新来开荒的,大人一斗小麦,妇人们减半。
一斗麦子县尊收三十八文,比打短工都高。
收到麦子的人家,中午吃了人家一碗份量足的肉菜,晚上得了粮食。
在管氏说实在开不起那么多人工钱时,也不好意思在第二天再来。
本来就是他们不请自到,自己跑到荒地去干活的。
看着少了许多人的荒地,沈笑心里一阵放松。
可是,沈远却放松不来,指挥大家开出一丈多宽的路,准备到顾道长指的地方,先开出半亩地来。
指挥带领的活儿,还就得老大沈远来做,他是长子。
沈笑上前,给沈远送了碗水,她道:“大哥,你歇会儿,有我们呢。”她夺过大哥手里的工具。
昨晚上,送完麦子吃完饭,全家忙到半夜,四个大灶熬制了几百斤白糖。
沈远咕咚咕咚喝完,又拎起镐,他道:“七两,你拾草就行,这活儿,哪是小姑娘可以做的。”
看着大哥满身汗的挥镐除树根,沈笑吸吸鼻子,不远处,她二哥也在一锨一锨的挖土。
他们的汗水,一滴滴流入土中……
第二三四章 间苗
沈笑的感叹并没有持续多久,二丫就来喊人了:“七两姑姑,人都到齐了,已经在族田等着了。”
“走。”沈笑今天要开始给玉米地间苗。
近四十亩的玉米苗,他们家干不完。
玉米种植之后浇一遍透水,能够保证出苗率,沈笑租了这五十亩族田,种了三十二亩玉米,余下的都种成红薯。
在玉米出苗后,长个十几天,就需要将弱苗剔除。
玉米地里,是沈笑昨晚在各家请的八岁以上的姑娘们。
说好了,干一天给半斗高粱,别看只有半斗,各家各户也高兴。
因为玉米地间苗,它比拔草省劲的多。
沈笑示范一遍后,就自己开始间一垄的苗。
“七两,这一壮一弱两个,选一个弱的拔了我知道。
可是,这只出了一棵苗长的弱的也拔了。”陈大苗已经不小了,可她家和继兄分家后,只得了三亩半坡地,房子都是租借的。
她上有体弱老母,下有三个弟妹要养,所以大丫都快成亲了,却没有给她说媒的人。
有,那也是往偏远的地方说,陈大苗都推了。
沈笑家在二号地养鸡鸭,请了她和大丫看顾,她做的很尽心。
今天喂好鸡,就来帮着间苗了。
“拔了。”沈笑拿小铲子挖掉,在不远处找了一穴两株都壮的,移过来了一株种下。
“二丫。”她喊远处给别人移栽浇水的二丫,来这浇水。
“来了。”二丫十分利索,水桶拎着就来,给新移的苗浇上水。
然后拾起刚挖出的弱苗道:“七两姑姑,好几个姐姐问,这些弱苗,能移到自家种几株吗?”
陈大苗间苗的动作一滞,抬头道:“七两,能吗?”
“能。”沈笑重重的点头,她家里已经没有地方种了,弱苗也能结个穗,“但是可能结的穗不大。”
“有棒子粒磨面吃就行。”陈大苗激动的把弱苗拢到一起,小心的用湿泥土压住根。
“那我和大伙儿说去。”二丫也很开心。
沈笑嘱咐道:“不能每穴植株都剔了,每隔一株或两株,还让它们长着。”
“放心吧七两姑,保证给你全部做好。”
沈笑拍拍她的肩,“去吧。”
待到二丫喊另边浇水的大花,快乐的挨个通知,几十个半大姑娘们都高兴的欢呼。
陈大苗看了看两边,大家离她和沈笑比较远,她小声道:“七两,我决定要成亲了。”
沈笑替她高兴,“好事呀大苗姐。
哪个村的,到时我给你添妆。”
虽然说着小话,但是两人间苗的动作不慢。
陈大苗微顿,然后停下手中的活儿,“七两,是你们沈家的松大哥。”
沈笑脸上的笑容慢慢落下,村里虽然都有联姻,但是,凡长嫡不娶本村姑娘,这条是死规矩。
而且,松大哥怎么会突然要成亲了?
她忽然想到,大苗姐原来不姓陈,“大苗姐,是谁给你做的媒?”
“赵族长家的大儿媳妇。”陈大苗道:“她说,是松大哥的娘找她说的媒。”
沈笑觉得不对,她道:“换贴了吗?”
“明天上午。”陈大苗脸微红,虽然沈松比她七八岁,但是一个村里的,她可以嫁人后,离娘近一些。
“大苗姐,你知道沈氏嫡长,不能娶本村的姑娘吗?”沈笑想了想,还是问了。
陈大苗全身一僵,脸一下子就白了,“七两,我不知道啊,赵大婶子没有说。”
她不是个笨人,仔细一想,就明白,赵家媳妇给她扎了个圈儿。
“我找她去。”陈大苗猛的起身。
“别冲动。大苗姐,明天不换贴就行了吧。”沈笑劝道。
陈大苗咬牙道,“怪不得让我去她家拿鞋样子,我前几天去时,他家院子里有个男的在树下。
她和我娘先是说了松大哥在学堂教书,然后一口一个松哥儿相中了我能干。”
她抓住沈笑的手,“七两,她这不是欺负人吗?我不是爹的亲闺女,陈家没人给我们出头。
等到明天那家人来提亲换贴,我娘就算知道不对,也不能大声说什么。”
一嚷出来,说她朝三暮四,她这辈子都洗不清。
沈笑拍拍她的手,道:“别急别急,一会儿,你回家假装晕倒,找七太奶来看。
就说你……”她想不起要安个什么病症了。
“就说我命不久了。”陈大苗很干脆的道。
“不至于不至于。”沈笑安抚她道:“走,先上我们家坐会儿。”
沈笑把她劝到自己家里,让伯娘看好人,可别气狠了去找赵婶子干架。
她自己跑去族学找七太奶拿主意,“七太奶,你说我的方法行吗?”
七太奶蹙眉道:“赵家,这都吹的什么妖风。”
她正沉思间,沈松敲门进来了,看到沈笑,他道:“七两,你打算什么时间来上课?
我都代你上了十多天的课了。”
沈笑双手合十,给他作揖道:“松大哥,我最近都很忙。”
沈松无奈,然后和七太奶道:“太奶,六月改成只上午来上课吧。”
七太奶点头,今年天太热了,孩子们聚在屋里,也受罪,“那你正好帮七两代课到月底,让她专心整她那玉米棒子地。”
沈松轻拍自己额头,“得,我这算是一代到底了。”
“哈哈哈,松大哥,嫩玉米下来,给你多分几根。”沈笑对七太奶的安排,感激不尽。
沈松也笑着立刻拒绝:“可别,你不知道,族田那边,福太爷和我爹,每天起来都要溜达到那看看。
两人拿着树枝赶麻雀,就怕少棵苗。
才见到你们在间苗,心疼的多喝两碗水。
他们指望着,玉米棒子也能打几石粮食。”
看着他开郎的笑容,沈笑突然道:“松大哥,你娶个嫂子回来呗。”
沈松一顿,两手一摊,“没有人给我说媒呀。”
七太奶眼睛一亮,和沈笑对视一眼,“松哥儿,你愿意娶亲了?”
沈松干脆拉个凳子坐下,“七太奶,从我想通之后,就没有说过不成家。
可回来,家里都当我是琉璃似的,我就不愿意呆着。”
沈笑明白了,“所以松大哥才会跟着寺里大师傅,到外面去游历?”
沈松颌首,“在外面走走真好,让人心胸开阔。”
第二三五章 然也
七太奶满心的欢喜,“好,好,松哥儿好样的。”
接着她又道:“那七太奶给你说个媒咋样?”
“好啊。”沈松正经危坐,答应的很自然。
“你看借住在你二姑家的大苗咋样?”七太奶单刀直入。
沈笑猛的看向她,然后忍住好奇,又转头看向沈松这边。
沈松细细回想,“就是帮七两喂养鸡鸭的那姑娘?”
“嗯。”
沈松点头,“不错,勤快,踏实。”他起身向七太奶长揖一礼,“七太奶,你老费心跑一趟吧。”
七太奶扶起他,“去告诉你爷爷说这个好事儿。
我这就去给你说和去。”说完,她快步离开房间。
沈笑眼睁睁看着七太奶出了族学大门,十分不解的看旁边的沈松,“松大哥,你这也太果断了。”
“呵,好姑娘就要果断娶回家。”沈松笑的志得意满。
“你不会是早就看上大苗姐了吧?”沈笑严重怀疑有内情。
“然也。”沈松大方承认,“族里开荒时,我家和她家开的那片挨着,每天她天不亮就下地,也总是最后一个离开。
带着弟弟妹妹劳作,既心疼却又不娇惯他们,反而教他们与周围人怎么相处。”
顿了顿,沈松又道:“我的妻子,将来不仅要持家,等再过几年,八叔年龄到了,我接任族长,她就需要和睦友爱族人。
七两,你应该明白,我爹娘做不好这个角色。”
沈笑自然明白,村长之所以接任族长,除了他是自家曾伯祖的长房孙,还是因为他和八婶都是有责任心的人。
沈松又道:“其实,七太奶不提,我今天也要找她帮我提亲去的。”
沈笑忽然有些明白了,松大哥分明是知道了赵家人的小动作了。
“就是你想的那样。”沈松看向沈笑。
沈笑微讶,“松大哥,你还会读心术呀?”
“是你的表情太明显了。”沈松笑着示意她道,“有人来找你来了。”
“松大哥。”程怀谦一拱手。
沈松回礼一拱,“我先上课去了。”
他一离开,程怀谦就道:“我和顾阿公已经把缸和桶都买回来了。
刚刚去老木匠那儿,舅公的漏斗也快做好。”
“太好了,今天再忙一夜,就可以休息好些天了。”沈笑关上公房的门,和程怀谦一起离开族学。
他们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到了二号地,看大伯和姐夫跟打井师傅们忙活。
两人拿了铁锨,跳进边上的水渠进,准备清理一下水渠。
这条水渠是干的,只有灌概时才使用,是从村西的分支河流里,引水通过沈笑家门前,沈氏一族的菜地中间。
然后在官道边向北折向二号地,和族田这一溜儿的田地。
全长好几里,全是沈家先祖出钱出力修的,其他几姓,都是借了光浇村东这片地。
因为水源远,这片地充其量也就算个中等田地。
也是因着这条宽水渠在,沈笑家那条路,才没有打通到官道。
沈笑平了水渠里的杂草,回望一下荒地,道:“要是那边的蓄水池挖出来水,架了水车后,就可以从半坡地往这也引水,那样距离近了许多。”
程怀谦却是道,“村口往北没有修水渠,你要想引水,难不成在出村路口再架座桥吗?
还不如请舅公看看,二号地的水脉。
说不定能挖出一个浅水井来。”
他话音才落,就听到姐夫许祥高喊,“出水了出水。”
沈笑就和程怀谦跳出半丈高的水渠,跑向二号地的打井处。
沈大伯满腿满手的泥,一脸笑意看着师傅们忙活。
沈笑近前,“大伯,你衣服都湿了,咱们回去换换。”
“不碍事。”沈伯指着井口道:“七两,你舅公说这口井适合开大方口,你瞧,开应了。
回头,按上了辘轳,再请老木斤做个小些的脚踏汲水车,就能浇地了。”
沈笑就看见几个师傅边下井桡,边继续用蝴蝶锥钻井取泥。
她知道大伯很高兴,但她怕他受凉,地下的水很凉的。
“大伯,舅公这会应该做好东西回家了。”程怀谦扶住他道,“咱们回家看看去。”
“对,咱爷俩回家看看去。”沈大伯立刻同意了。
一脸泥的许祥笑道:“现在念哥儿才是爹的头号宝贝。”
沈笑不得不承认,大伯很重视念哥儿的话。
……
沈家,换好衣裳的沈大伯,把顾道长和老木匠做的几个大漏斗,放到新买的缸上,正正好。
他又看了看堂屋还在渗黄泥水的白糖。
漏斗和桶是昨天老顾头送来的,不够用又腾了一个缸。
“念哥儿,这些桶不便宜吧?”沈大伯算了算,全部加起来几两银子。
“我们买的多,二百多文一个。”程怀谦拍拍桶道:“都是上等好料。”当然好材料,他们买的都是可以当酒桶用的。
顾道长看了一圈,用木铲扒开一个漏斗,白糖已经析出不少了。
他道:“这个很快都能挣回来的。”
……
这边沈笑回来,和管氏道:“伯娘,大苗姐呢?”
“你高婶子把人叫走了。”管氏一直忙着厨房里的活儿,这会在揉三合面。
沈笑上前帮忙,“伯娘,松大哥可以娶大苗姐吗?”
“咋不能?她不算是沈家村人。”管氏揉着面道:“分家时,陈家小子非得让大苗几个搬走,除了他亲弟,大苗三个不能姓陈。
要不是老小长的和你陈大叔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还想让他亲弟也不姓陈。”
“其实也怨不得你陈爷爷不给他们掌事儿,实在是你陈大叔当年娶亲时办的户帖,大苗他们的姓就没有改成陈姓。
如今,还是挂在他们自己村子里。
大苗他弟,将来还是要回他们自己村里承嗣的。”
这个,沈笑还是头回听说,“那怎么都说大苗姐他们改姓了。”
“你高婶子让这么叫的,她想几个孩子融入陈家。”管氏叹道:“她二嫁带几个孩子,不容易。”
沈笑素来知道,不要小瞧任何一个村里的人,高婶子陈大叔半路夫妻,都有自己的盘算。
到了中午下晌时,全村都知道,沈松和大苗定亲了。
第二三六章 糖啊糖
更稀罕的是,赵家大儿媳妇儿下午回娘家一趟,傍黑儿回村时,脸上脖子上好几道血印子。
分明,是和人抓挠上手了这是。
沈笑暗乐,这是那位赵家儿媳心思不正的后果。
说媒你就好好说,玩那么多花花哨子,没问题别人也当有问题了。
更何况,这里头确实是有问题。
不过这事随着沈松和大苗定亲,算是翻篇了。
一连好些天过去了,玉米已经间好苗,二号地的水井已经打好修好井沿儿。
井口七八尺宽,水的深度只有不足两丈,可惜这水脉的走向是西北到东南。
一号地新盖的宅地那儿,不与它相同,只能再测水脉。
幸运的是,最后在新宅地找到了三处可以打井的水脉。
程怀谦跑来问道:“大伯,打哪一口井,您来看看不?”
而正在给二号地大水井搭草顶子的沈大伯,大手一挥,“说好的三口井全部都打出来。”
管氏一算,这就四口井下来就快三十两银子了,“他爹,新宅那边儿,几个院子又不隔开。
你还真打算全部打出来井呀?”
沈大伯却道:“以后我们不在了,孩子们分家,各用各的好。”
管氏一想也对,便不再过问此事了,反正房子都盖了,不差打一口井。
程怀谦扶着梯子就道:“大伯,这草亭子回头我和大哥他们一块儿搭,这边师傅等您来呢。”
沈大伯从梯子上下来,“那行吧,人家是让咱们主家在跟前看着点。”
他们离开不久,沈笑这边请了老木匠来二号地的井沿量尺寸,“您老看,制个龙骨翻水车,能行不?”
老木匠测了测,道:“七两啊,能做是能做,但这是井,不是河,要是架个汲水车的话,井沿这里就得打个斜坡。
而且,龙骨下面这一段,最好垫上皮子,这才能用的时间久。”
沈笑想到常将军送的那些皮子,和收拾茅草的管氏道:“伯娘,家里不是还有牛皮吗?”
管氏想着,往后这片儿浇地不用再争水渠了,十分干脆的道:“有,用吧。”
她原先打算给七两做双小牛皮靴的,冬天护脚。
老木匠呵呵一笑,“我一定给你们做个最好用。”他今年接了伯文的活计,几个月都不用带着儿子四处寻活儿了,做的可尽心了。
大事议定,沈笑还用木板盖住井口,陪着管氏回家。
管氏问道:“七两,这糖都制出来了,怎么还不见郡主来收取。”
两千斤红糖,也不是全部都能变成白糖的。
制取过程中,漏斗底部这里会剩余一点没有完全脱色的,但是它已经不是原来的红糖而是赤砂糖了。
这一部分,沈笑专门装放在一边,打算便宜些卖给点心铺用。
沈笑安抚她道:“伯娘,可能她想趁着休沐,出来跑一趟也不一定。
再说了,这些糖又放不坏的。”
“我是怕天翻潮。”管氏尽管知道,西院的糖,都放到了防潮的大缸里了,但是太多放家里,她闹心。
沈笑想了想,道:“伯娘,不然我们送京城去?”
管氏不同意,“既然说了他们来取,我们就再等一等。”
她话音才落,就听见沈大伯的喊声:“他娘,有客人来了。”
随着他一起进来的,是程宁的侍卫长和一个中年人。
沈笑和管氏迎了出来,侍卫长拱手道:“管太太,沈姑娘,郡主今天有事无法亲至。
这是店里的朱掌柜,他来取货。”
朱掌柜拱手之际,沈笑随着管氏回礼。
管氏道:“请两位进来喝杯茶。”
那朱掌柜脸带笑容,道:“不用麻烦,我们还是先看看货。”
于是沈笑领着他们进到西院堂屋。
她直接搬下一袋白糖打开,“朱掌柜,您看怎么样?”
朱掌柜捏了一摄,细看之后道:“比那天郡主拿回去的还好。
沈姑娘,不知这些都是如此品质吗?”
他指了指几个缸上的袋子问道。
“全部都是。”沈笑颌首,“所有的你都可以检查。”
朱掌柜点头,在商言商,他是要抽验的。
他指了两袋,沈大伯和沈笑抽出搬下,逐一打开给他看。
朱掌柜看完,道:“沈姑娘,全部称重后,都装车送到码头吧。”
沈大伯笑道:“七两,你去找你大哥他们回来。”
“唉。”沈笑准备去喊人。
朱掌柜却道:“先等一下。
沈姑娘,郡主说三两一斤,送半斤,某以为不妥。
京里各家卖糖的店铺不少,一下送这么多,相当于二两一斤糖了。”
沈笑想了想,道:“若是按照三两六钱八钱一斤来卖,这近两千斤的糖,得卖到什么时候?”
朱掌柜笑道:“零卖才能卖多少呀?
富贵人家不再乎这送的半斤,平民之价买一斤说不定吃一年。
我们可以给各点心铺,还有酒楼低价供应。
京里有几家我们常年供货的铺子和酒楼。
正巧,某本家侄子,在你们县城也开有一家点心铺子。”
“永福斋?”沈笑没有想到,朱掌柜和朱老板是一家。
朱掌柜一顿,“对,你们认识?”
沈笑点头,“冬天常给朱老板的酒楼供菜。”
朱掌柜立即拱手,“原来永福楼是你们供的青菜。
前两年冬天,我可没少从他那里调运。
今冬,郡主的碳锅店再用青菜,就麻烦沈姑娘给我们留一些了。”
“好说好说。”沈笑更加关心的是,白糖要怎么卖,“那朱掌柜,不知道这糖如何卖价?”
朱掌柜道:“零卖,还按市价,三两六钱一斤,买两斤可送半斤,买一斤可送四两。
送别的店铺时,二两五钱一斤。”
“零卖,差不多算是一斤价格二两八钱八分。”沈笑很快得出数据。
朱掌柜颌首:“合同上写的五五分成,次月月初结算。
不过,郡主说头一千斤,先给您这边支取一千两的银子。”
其实,朱掌柜劝过程宁,这样分成不大合适。
他们这边出力比较大,卖给别家时,用的是自己铺子的关系,五五分成太吃亏。
他想以每斤一两银子的价格,从沈笑这里进货。
可是程宁当时就给否了,说既已订契,不可轻易毁诺。
第二三七章 胖乎乎
暂时别订,还需要修改一下。
朱掌柜是担心程宁受骗,以往一斤白砂糖霜进价一两九钱,现在却说要卖二两银子一斤,听着有些不太靠谱。
尽管,南方一些地方便宜,但是运来京里,它肯定会加价的。
就好比米价,正常年景,它就比北方低一钱。
所以,朱掌柜的自请今天和郡主一起来取货验看。
哪承想,他们都出了朝阳门了,宫里派人追上,说陛下召见郡主。
听说沈笑他们就是冬天给侄子店里供青菜的人家,朱掌柜才卸下心防。
因为他听侄子说过,这家人是受过朝庭嘉奖的忠义人家。
但是开始时他带的防备心态,还是被沈笑察觉,为了不必要的误会,称重时,每袋白糖都请了朱掌柜验看。
一千两银子有多少个,这不好界定,看每个银锭的重量。
当沈远带着沈志与程怀谦,把一千九百斤白糖送上船回来,就见管氏在桌上摆了几排的金锭。
没有错,人家朱掌柜直接带了金元宝来。
一个十两,总共十个金灿灿又胖乎乎的金元宝。
这会儿,全家都在,小昌林不认识金元宝,但他觉得好看,沈笑就给他抱着一个玩儿。
周氏在一旁,怎么也哄不出来。
沈笑看大家聚齐了,就道:“伯娘,咱们来说说分成的事吧。
刚刚,你也听到朱掌柜说的了,以后还会再要货。
我和念哥儿两个,可做不出来几千斤的糖。
而且,京里我们也买了一千五百斤糖,还得二哥和我们一起去熬出来。”
程怀谦也道:“是啊伯娘,再说,那书其实是七两买的。
正好那天我翻到了那一页而已。”这书是岳母传给七两,他只是看了一下。
他顿了顿又道:“舅公的师门有甘蔗田,如果那边同意合作的话,大哥或者是二哥,就要有一人负责这块的转运。”
沈志手里也拿着一个元宝把现,他道:“七两,那本书你别再放到书房里了。
三郎和茂小叔的同窗,自从看到咱们家的书房,总有人来借书。”
“放心好了二哥,那游记我早就收好了。”沈笑给顾道长看过后,又放进空间里了,只有她和念哥儿能看到。
管氏和沈大伯在一旁商量好之后,道:“七两,你打算怎么分股。”
沈笑道:“好分,家里五成,念哥儿五成。”
她之所以这么分,就是因为知道,念哥儿不要的话,大伯和伯娘是不会同意的。
“不行。”管氏和沈大伯都觉得不妥当。
沈大伯更是道:“七两,你买糖的本钱,从哪里来的?”
“舅公出的。”沈笑当时进京,只带了管氏给的一百两银子,说好是买粮用的。
后来买粮,她又把自己的银子拿出来五十两。
但是到了买红糖的时候,明面上她带的钱只余几两了。
所以,顾道长出了这两百多两的买糖钱。
“那你怎的不给舅老爷分一份?”管氏看着她道:“七两,舅老爷年岁大了,他有个进项,自在。
且他帮着与师门联系,这些都不花钱吗?”
沈笑想了想,也对,“那怎么分?”
“简单,投钱呀。”沈志恋恋不舍的放下手里的元宝。
沈远也道:“二郎说的对,这回的本钱一共是多少,家里摊出来。
念哥儿,是找到方法的人,少出一份。”
沈大伯点头,“大郎这法子好。”
管氏也同意,她道:“这样,你们兄妹都出一份钱。
这生意,算是每人都有一份。
三郎回来,让他把他那一份也出了。”
沈笑待要开口,管氏截下道:“就这么分,七两,你们的分成,还要交公一半。”
“那我也是家里的一份子,也交一半吧。”程怀谦接口道。
沈志拍上他肩膀,“念哥儿,你现在还没成亲。
最多算是半个的半个。”
“又混说。”沈大伯笑骂道,然后对程怀谦道:“念哥儿,你就是家里的孩子。
不过,交公五成这个事,你就不用了。
不然,你们大姐夫知道了,该不乐意了。”
程怀谦叹息,“好吧。”
这边,管氏让沈笑把买糖和工具,运费的钱全部算出来。
买糖花买工具运费,一共花了二百肆拾两银子。
总共把股份分成了几份,沈远三兄弟各一股,沈笑一股,程怀谦一股,顾道长一股。
每股出资四十两银子,但是沈笑和程怀谦属于技术性入股,不用出这个钱。
然后把该出的本钱拿出来,道:“”
就好比米价,正常年景,它就比北方低一钱。
所以,朱掌柜的自请今天和郡主一起来取货验看。
哪承想,他们都出了朝阳门了,宫里派人追上,说陛下召见郡主。
听说沈笑他们就是冬天给侄子店里供青菜的人家,朱掌柜才卸下心防。
因为他听侄子说过,这家人是受过朝庭嘉奖的忠义人家。
但是开始时他带的防备心态,还是被沈笑察觉,为了不必要的误会,称重时,每袋白糖都请了朱掌柜验看。
一千两银子有多少个,这不好界定,看每个银锭的重量。
当沈远带着沈志与程怀谦,把一千九百斤白糖送上船回来,就见管氏在桌上摆了几排的金锭。
没有错,人家朱掌柜直接带了金元宝来。
一个十两,总共十个金灿灿又胖乎乎的金元宝。
这会儿,全家都在,小昌林不认识金元宝,但他觉得好看,沈笑就给他抱着一个玩儿。
周氏在一旁,怎么也哄不出来。
沈笑看大家聚齐了,就道:“伯娘,咱们来说说分成的事吧。
刚刚,你也听到朱掌柜说的了,以后还会再要货。
我和念哥儿两个,可做不出来几千斤的糖。
而且,京里我们也买了一千五百斤糖,还得二哥和我们一起去熬出来。”
程怀谦也道:“是啊伯娘,再说,那书其实是七两买的。
正好那天我翻到了那一页而已。”这书是岳母传给七两,他只是看了一下。
他顿了顿又道:“舅公的师门有甘蔗田,如果那边同意合作的话,大哥或者是二哥,就要有一人负责这块的转运。”
沈志手里也拿着一个元宝把现,他道:“七两,那本书你别再放到书房里了。
三郎和茂小叔的同窗,自从看到咱们家的书房,总有人来借书。”
第二三八章 挖
“怎么给我这么多银子?”顾道长饭后午休时,看到沈笑抱来的银钱道。
沈笑把家里熬糖分成的事说了一遍,“舅公,这是除了本钱,专门给的分成。”
顾道长看着三个金元宝和几个银饼道:“我一般不带这些,你拿去花吧。”
“那我帮您打成金叶子?或者换成庄票?”沈笑不要。
顾道长拿走了三十多两银子,“这三个,你帮我放起来。”
他又对程怀谦道:“你手里的银子,自己留着吧。
打听你爹的消息,没有花费几个。
你们两个,别跟我见外。”
沈笑和程怀谦互视无奈的眼神,只好照办了。
忙碌之中,荒地里的那处蓄水池,已经挖到了三丈多深。
这天吃过了早饭,拿着铁钎的沈笑,跳进这个半亩大小的坑里。
寻迹一圈后,一点也没有看到挖出水的迹像。
程怀谦拿着钎四处捣捣,“舅公,不是说挖个三五丈就可以了吗?
现在已经有三丈深了。”
沈笑也好也奇道:“舅公,您找何人给看的?”按后世的算法,这深度已经快有九米了。
而且,并非是挖个坑就了事了,坑沿都是整好夯实的,挖出来的土,围了坑沿一圈儿。
沈笑打算存了水之后,再在池子周围种上桑枣之类的。
昨天收工之后,村长叔找到家里,说是这一个月过去,后头一半人都来这头挖坑,有些影响开荒的进度。
他说,百十多号人,明明开以开五十亩地,现在硬生生只开了四十亩地,太不划算了。
沈笑算了一下,这三四十亩地,人工加上买地钱,每亩高达三两八钱四分。
顾道长转悠几圈,指着一处道:“一位高人看的。
前次,来给家里打井的老师傅,也看过了,也说是这附近可能有水脉。”他有心再找闲云子,可惜那家伙闭关了。
一般的蓄水池,挖个一亩大小,一丈多深也就差不多了,这个,确实挖的太深了,这都赶上打井了快。
附近河流多,一般打口井的话,三丈左右也该冒出些水了。
“那就继续挖,再不济,等下雨了这里还能多存些水。”沈笑用手里拿的铁钎,直接开挖。
程怀谦跟着她一起挖,他道:“今天大家都来结算工钱了,大伯他们一会也会来挖。”
沈笑道,“大哥二哥吃完饭去旭哥儿家结算工钱了。
上回领走了一百八七石,余下这几十人,死活不要铜钱和银子,全部都要粮食。”
“粮食够用吗?”顾道长说:“那几位盖房的师傅,没有说再用粮支工钱吧?”
沈笑摇摇头,道:“没有,大伯说他们结银两,不过是到房子全盖好之后。
至于粮食,够用的,这次会支出近一百七二石粮。
再减去盖房吃掉的粮食,我们还有一百一十六石。”
“要是继续开荒,咱们就得再买些粮食了,可三百文的粮食,怕是不能够了。”顾道长和沈笑道,“你顾阿公在通州打听到,湖广那边大雨,稻米减产了。”
沈笑当即立断,“那就停止开荒,把这四十亩地好好收拾出来。”像上次能买到便宜粮食的事儿,这回估计是不可能。
她指向已经撒了紫云英草籽的地,然后道:“明年开春一翻青,就全部种上红薯。
等到种完麦子以后,荒地的草都枯了,可以考虑再请人来开荒。”
顾道长颌首,大周幅员辽阔,却也不是那么好治理的。
但是,多种粮食,目前来说是最主要的,“你心里有成算就好。
贪多嚼不烂,开一批养一批。”
沈笑点头,一边使劲挖出,然后放进筐里道:“舅公,顾阿公这几天,总共买回来了一千斤红糖,暂时别再买了吧。
现在天太热了,等冬天,几个宅院都盖好了,我们可以多存一些。”
京里才拉走了七八天的白糖,也不能一下卖完。
顾道长颌首,笑道:“嗯,一会儿顾旗他们来,就不让他们去买了。
这一千斤熬出来,等那边的信儿。
对了,他找到一家铺子,把上回剩下的赤砂糖都要了。”
“多少钱一斤?”沈笑没有卖到县城永福斋,红糖直接熬白糖的方法,还是捂着点好。
“三十文。”顾道长摇头道:“明明是上等红糖,偏偏卖了个下等的价格。”
“反正我们挣的是别的钱。”沈笑不再意的道。
程怀谦听着他们闲话,满大劲儿的挖着土,不一会儿,他就挖了三尺见方的地方。
沈笑扭头一看,“念哥儿,你别不惜力,咱们不着急的。”
程怀谦又一钎下去,抬头道:“我是想看看,这地方究竟有没有水。”
他看到顾道长背着手,已传逛到了另一头,他小声的和沈笑道:“总觉得,这一大片圈起来找水脉,有点儿不靠谱。”
沈笑连连点头,“我也觉得不太靠谱。
只当哄舅公高兴了吧,这么大的蓄水池,冬天下冬后,也能存不少雪水。”
“这水真存下来以后,要是不能连上西边的河,就需要尽快抽出来。
否则成了臭水坑,滋生蚊虫对人不好。”程怀谦又一钎下去,狠狠的挖出了一铲泥。
“噫!七两快来看,这是泥,不对,好像泥浆。”
沈笑跳过来一看,果然底下在渗水。
“快挖。”两个人异口同声的道。
连着几铲下去,突的一下,一股水注冲了上来,躲的再快,沈笑和程怀谦也澎了满脸泥点。
两人呵呵傻笑着,顾道长飞身而来,道:“别愣着了,赶紧去把打井的师傅找来。”
“我马上去。”程怀谦丢下铁钎,飞奔上了坑沿去找人。
沈笑借着喷出来的水注,洗了一把脸。
此时,那股水注慢慢变小又降低,“舅公,这不会是泉眼吧?”
她把手放上去,感觉这水似乎还在往上使劲儿。
顾道长颌首,“真被你给说中了,应该是活水。”
他看向港沟河方向,又道:“七两,以后,这片荒地,可能因为这活水,慢慢改变。”
打井的老师傅,被程怀谦背了过来,围着这水注转一圈,道:“真的有水呀!”
顾道长一顿,合着前几天说可能有水脉,是糊弄自己?
沈笑暗乐,悄悄的拽拽他的袖口,提醒他别气。
第二三九章 水
打井的师傅很确定的说了,这是一处罕见的泉眼。
不过,他们必须把这泉眼附近垒池护起来才好。
既然出了泉眼,那当然要护了起来。
于是,暂停挖泉水,盖房子那边调派人手过来,又请了村里人往这坑里运砖石。
沈四爷爷是个慬慎的人,他和沈大伯道:“伯文,你看是不是县尊请过来。
我们不太清楚这泉会冒出多少水。
万一水比较多,这半亩的地方可存不下。”
沈大伯一听就明白了,若是小活水,向外也冒不出太多,只要稍微整条引水河沟,将自家荒地圈起来就行。
若是水量大,就需要建条宽阔的水渠与村西的那条小河流沟连。
由县尊出面来看,真需要沟连河流,自家也不用做难。
他找上顾道长问,用不用请林县尊前来。
顾道长沉吟片刻,道:“看一下也好。”
旁边的沈笑对此不太了解,不过村里好些人都来看热闹。
大家都一脸喜气,“呀,这水一直往外冒呢。”
“可不是,荒地也有水了。”
“那我们以后可以借文大叔这水浇地了。”
“正是,找文大叔去,看看怎么往咱们地头引水。”
……
林修尧来的很快,他还把崔主薄和两位师爷一起带来了。
此时,那处泉水注早已落下,只从底下往上不停的冒水,这一圈已经被打井的师傅,指挥大家用土围出一个“泉池”。
看着汩汩的小水注,林修尧很高兴,他面带喜色,然后道:“你们修泉水池的想法是对的。
不过不能修的太小了。高先生,你看这泉眼,修的多大合适。”
高师爷找到打井的老师傅,问清所有之后,观察泉水的流速后,计算出了怎么修建。
且最终计算推导出,等这波旱情缓过来后,水量会增加,需要建一条丈许宽的小水渠,和村西边的河流沟连相通。
林修尧看着这片好几百亩的半坡地,心里有了一些想法。
与两位师爷商议之后,钱师爷不同意他发役令,“县尊,这会儿你发了役令,别的村肯定是不服气的呀。
这条小水渠只有丈许,长度以直线来算,不过几里而已。
还是沈家村自己来修更加合适。”
林修尧道:“我何尝不知,可是万一夏汛突至,泉水若是突然变大呢?”
高师爷沉吟片刻,道:“县尊,还是找来里长和沈家村的人,再议一议,这水,毕竟对他们是好事。”
钱师爷低声劝道:“县尊,我看沈家找您来,是压压阵角,既便您不来。
他们也会自己修条水渠,村南边那条沟渠,不就是沈家修的吗?”
林修尧深呼吸,然后道:“是我太急切了,多谢两位先生。”
他一揖,两位师爷连忙还礼。
好在,沈大伯也就是请他来压阵角的。
很快,双方达成协议,高师爷会指导从哪里来修。
至于其他,就属于村里人自己的事情了。
在半坡有地的人家,都希望能引水进到自己家地里的。
可是半坡这边地势比东洼高,西边的河水,很不容易上到这面。
很早以前,有人提议修河沟再架个大水车,水就能上来。
方法很好,不好的是,大家都没有什银钱,做为村里大姓的沈家,当时只有几户这半坡地开荒。
他们也没有能力架大水车,此事最终只能不了了之。
以前,他们自己没有能力做,现在全村挖条渠,都不算什么大事。
尽管会占去七八尺宽的地方,大家多数人也是愿意的。
只是有人不乐意了,赵族长道:“我们自己家地头修去条沟渠浇地,那是应当应分的。
但是伯文啊,你家荒地那一片,还没有开出来的地方,也打算让大家给你白干吗?”
沈大伯笑道:“我啥时候也没有让人都我家白干过活儿。”
陪着他一起来的沈远兄妹,同时看向了赵族长。
沈远刚要张口,沈笑拍拍他,站起来道:“赵族长,我记的,你们家在半坡只有邻着官道的一亩地。
现在,我们说的是向西修水渠,往东那一面,暂时还没有时间开荒出来。
等到开好之后,水渠也自然会挖向那边。”
赵族长看向众人,“呵,那边可不止我家,村里家家都在今年开了荒。
帮你们家挖了半天水渠,还不能将水全引到自家地里。”
福老太爷喝道:“老赵头,什么叫帮我们家挖水渠?
村西河水和这边泉水沟通好,只我们一家浇地吗?
难道这许多年来,村里人浇村东的地,用的不是我沈家先祖开的渠水沟?
怎么,光兴我沈家出钱又出力,你就等着捡现成的。”
“福太爷,您老别急。”沈松给他顺顺气,扶他坐下后道:“村里几十户都在,我们可以再商量。”
马上有人提出疑问,“可是,那水离我家不近,我们也要去挖吗?”
立刻就有人七嘴八舌的反驳。
“你们将来不用那沟渠里的水,不挖就不挖呗。”
“就是啊。将来可别用那水啊。”
“哼,开沟渠过我家地头,占去了我家一分多地,我都没说什么,你们倒是说的欢。”
“要我说,伯文家不挖出泉水,啥事儿都没有。
这么热的天,挖沟渠啥也落,也有些不对吧?”
听着这议论纷纷的话,沈笑深吸一口气,然后大声道:“谁家不乐家在地头占地,我可以出钱买下你们的一分地。”
场面顿时一静,大家都看向沈大伯爷三个。
沈笑看到大哥鼓励的眼神,又道:“也不用你们挖渠。
但是,我丑话说在前头,我买下的地,我家修的沟渠,将来谁要用水浇地。
那就得真金白银的拿钱。”
三人爬出了大坑,离开了荒地。
待走到二号地时,就见大嫂和大苗大丫在给一群的鸡鸭喂食。
沈笑和程怀谦赶紧去帮忙,开春选了许多种蛋,孵化出鸡鸭苗之后,村里人来家买。
你家两只他家三只的,最后沈笑自家余下了两百多只鸭子,四百多少只鸡。
沈志又去买回来十几只小鹅。
加上去年养大的十几只母鸡,和两三只羊,这圈起来的一亩地,专供小动物们吃食。
待红薯一收,果树下也是这帮鸡鸭鹅的乐园。
第二四三章 回家
沈小舟小声道:“有好多的官兵进皇庄里,姑太太担心的不行。”
沈笑和程怀谦对视一眼,道:“小舟哥,应该是没有事,听说是庄头贪了粮食,里头在查办。”
“那我们不等了,回去告诉岳母和姑太太。”沈小舟当即立断,掉转车头就走。
却不料,他们刚进家不久,霍家父子就一脸喜气的回来了。
随他们一起来的,还有看打谷场的老头儿。
一番介绍之后,大家分宾主就坐。
“原来,都是自家人。”老头儿拿出那二两银子,道:“几粒种子而已,哪里值这么多银钱。”
他塞给程怀谦又道:“今儿个,你还帮了我家大郎呢。”
程怀谦无奈收回,“那就多谢您老人家了,实际是霍表叔在帮我们。”
“都是亲戚,谢我,下回来家就多给我带些果干。”老头亳不客气的道。
霍大郎笑道:“叔爷,咱家有果干儿。”
霍老头摆摆手,道:“别人家的更好吃。”
沈笑在一旁闷笑,这是典型的隔锅香。
霍老头则是心思一动,道:“小姑娘,今日多谢你的提醒。
回头,你种好了,我们可以相互借鉴。
听大郎说,你家也种了玉麦?”
沈笑哪有不答应的道理,“等明年夏天,就可以和您种的做比较。
至于玉麦,家里从南方买了些种子,今年种了许多。”
“能估计出收多少吗?”霍老头道:“不瞒你们说,当年老庄头带着我们几个试种玉麦,是真的想种出点名堂。
我幼时,隐约记得一亩玉麦还是可以种出一百多斤的,可后头越种越差。”
沈笑想了一下,道:“等收仓称重以后,我请小舟哥给您送个信儿。
老爷子,你们其实可以考虑换一换种子的。”
霍老头也知道,可他哪里能找来种子哟,“回头,你家种子卖我点。”
“自家种子,回头让我小舟哥,给您送来一亩种子。”沈笑当即答应。
一老一少,就玉米的种植方法,交流了各自的经验。
最后,知道霍家父子升了职,调去附近的果园做管事,大家也都放心了,沈笑提出告辞离开。
焦婶子也道:“趁天色不晚,我们好赶路。”
霍家要留饭,他们哪能真的留下吃饭,一吃就耽误回家了,这院里的房子,也住不下许多人。
他们就趁着不暗的天色离开了。
焦婶子家,离此处皇庄并不十分的远。
他们到达时,顾道长在门口一直等着,看到孩子们平安归来,他终于是安心了。
次日一早,他就催着回家去,生怕这两孩子再跑出去一天不见人。
路上,见有官兵押送一批衣衫褴褛的老少,沈笑不由蹙眉:“舅公,这些人不像是罪犯。”因为没有枷锁。
顾道长低声道:“你们以为,我为何急着让你们回家?
今年,不仅南方受灾,山东一带,也受了灾,有人趁机用极低的口粮,换走农户手中的田地。
甚至,直接强占民田。
这会儿,有些失地的流民,已经进入京畿附近,咱们得回家,照看好家里。”
程怀谦大概数了一下,有五六百号人被押送,“舅公,昨天我们怎的没有见到?”
“他们白天,都躲着呢,有人没有路引,进不去城,只好晚上出没在乡间。”顾道长解释道。“这些,应该是被抓到一起的。”
沈笑心道,周朝才三十多年,农民才刚安生没多少年,她道:“舅公,他们会被送还回乡吗?”
顾道长也不知道。
待到他们回到沈家村,一切都和平时一样,家里的新房子正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而地里,不仅几亩春玉米全部收完晒到了打谷场,连春红薯都收完晾在家里了。
沈笑给大伯和伯娘报了平安后,别的也没有管,先跑到打谷场看玉米棒子。
周氏正在打谷场领着昌林赶鸟雀,看到沈笑回来,就道:“你看,不同的种子,都是分开晒的。”
沈笑有注意到的,每一摊都有一块木板,写着种子的来源。
一看就是大哥大嫂写的,“大嫂,辛苦你们了。”
昌林拽住她道:“姑姑,还有我。”
沈笑抱起他,道:“那就谢谢昌林了。”
昌林收下感谢,道:“嗯,我想吃爆米花。”
周氏点他额头一下,“就知道吃。
七两,看到族田附近的差役了吗?”
沈笑颌首,“是县尊派来的。”
周氏悄声道:“昨天晚上,抓住了偷玉米棒子的人。”
沈笑一凛,“是什么人?”
周氏拉着她到一边,让昌林到旁边追着鸟雀去赶。
看左右晒豆子的人都离的远,她低语道:“几个流民,你大哥说,一问他们是从青州来的,说是被王府强占了田地,启航立刻堵住他们的嘴,带回县衙去了。”
“大嫂,这事儿,可不敢让别人知道。”沈笑瞅瞅左右正色道,六月时,齐王刚回了封地青州。
周氏道:“我肯定不会让别人知道。
你大哥说,好在昨天晚上,只有他们兄弟和启航在,没有别人。”
姑嫂两个立刻终止这个话头,追着昌林玩儿。
……
县衙,林修尧捏着眉心,努力压下自己的怒火。
堂堂亲王,带头侵占多处民田,搞的封地百姓变流民。
“县尊,新任礼部于尚书,先前任山东臬台时,就多次弹劾齐王侵占民田。
年前,陛下召齐王府全员进京。
可齐王六月时,还不是安安稳稳回了封地?
此事,我们不宜追究。”高师爷不得不劝道。
他没有说的是,当今只让齐王和王妃回去了,他们的所有子女被留京读书。
皇帝,明显是不想一下激起齐王的反弹。
钱师爷也道:“县尊,您只是顺天府下的知县,与山东那也不相干的。
这几个流民,还是交由州府一并处置吧。”
林修尧叹息,“前次,州府那边城外的流民,被遣乡安置了。
可你们看这几个,老弱病残,怕是没有等回乡,就死在途中了。”
“县尊打算就地安置吗?”钱师爷提醒道:“此事,需由州府决定。”
林修尧考虑良久,道:“就地安置。
我与知州那边沟通一下,劳先生跑一趟。”
钱师爷领命,抬头见高师爷还想再劝,摇头示意他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