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一章 洼地
沈笑想想也能理解,一个单身女人带两个孩子,又没有谋生手断,孙氏听到可以回原籍,当然要回的。
孙氏叹道:“我们原来的户帖,早就在送矿上时,就没有了。
还好,官府给开了路引和我们的出身文书。说是可以凭此回乡入籍。
而且还用一条船,一路顺路送大家回乡,我们到了天津才下的船。”
沈笑心道,运气还真好,“你们走路回来的?”
“搭了别人的船。”孙氏没有敢说,当被念哥儿留给潇氏的银子,在潇氏咽气时,都留给了兄长。
后来兄长生病去世,这些银子花的只剩二两多了。
她缝在衣内,一直没有舍得花。
“姑娘,我们原来是回了京城的,可是我家的房被齐王府管事卖了。
去投奔我嫂子娘家,他们将我们赶了出来。”孙氏摸摸大一些那个孩子的头。
“以前,我嫂子从家里拿了多少东西回娘家,如今我们家遭了难了,他们却一点旧情都不念。
撵我们母子也就撵,可大哥儿是他家亲外孙,连口水都不给就扔门外了。
我还没入藉,怕人把我们娘仨儿卖了,才来找找念哥儿爹的。”
对此,沈笑不予置评,前人的债,也不能说一笔勾销了。
当年潇氏将女儿送人,未必没有孙父的原因在内,毕竟他们攀上王府,是因为被送的孩子。
此时,程怀谦带了吃食过来,和他一起来的,还有苗阿婆。
待孙氏三人饱食一顿后,程怀谦已经听了沈笑的转述。
他直接和孙氏道:“我现在就送你们进京入籍,到时帮你们找到村舍住下,以后是好是坏,靠你自己了。”
孙氏是抱着试试的想法,一路从县城后庄村打听而来,她没有想到,会那么顺利。
“念哥儿,我们娘仨一辈子谢谢你。”她不敢提程大为。
三人突然而来,又短暂停留后,就被程怀谦和苗阿婆送到京城。
至于送到了哪里,第二天回来的程怀谦没有说,沈笑自然也不会问。
她忙的很,种完夏薯玉米小米,还要种高粱之类。
刚种完,林县尊就来称重小麦了。
所有人围着打谷场,看那一称称的过,一称称的记数,每个人脸上都笑开了花儿。
这批麦种每亩产量最高的,有三石六斗三合一勺一撮,最低的也有三石二斗三勺。
沈笑看着上等田的数据,心里清楚,经过空间改良的麦种,已经逐步激发了其优良性。
“不错,你们最高产量的一亩,和我那边的一户一样。”林修尧捧着一捧麦粒。
他道:“这袋种子,我要买走。”
沈大伯很舍不得,这是东洼卢大花家种出来的。
程怀谦问她:“种子够吗?”
“够用。”沈笑心里是有底的,就像她捉蚂蚱,几乎是一下一只。
没有多久,竹筒被装满了,几人返回泉边,沈曜也从水车上下来。
拾些干草麦杆儿,准备用池边的碎瓦片烤。
“糟了,没带火石。”程怀谦上下一摸,摊开双手道。
“我去鸡舍那边拿,这会儿应该是小拾哥替着宝哥儿在。”沈笑跑的很快,几乎眨眼间就没有影儿了。
留下四个大小男子汉,在一只只处理蚂蚱。
沈笑不仅借来了火儿,还多带了好几片薄瓦片和干柴。
秀永和昌林两小只,眼睛都不带眨的,看着叔叔姑姑们,将青色的蚂蚱烤成了焦黄色。
沈笑先给两个小的捡出两个,教着昌林怎么吃。
别看是什么调料没有放,小家伙儿们也吃的喷香。
程怀谦也帮沈笑剥开一个给她:“村西地小树林的马知鸟不少,晚上我去捉些来烤。”
“算了吧,这些天忙的很,晚上还得浇地呢。”沈曜不支持,他翻着蚂蚱道:
“而且,表姑的一百亩地,大哥还得去照看一下,你还想开小差儿?”
“那一百亩地,租给谁了?”沈笑原来没有注意过,她继续给两小只分捡剔壳尾。
程怀谦更不知道,沈曜倒是知道:“后庄村一个表舅,他家六个儿子三个女儿,一下租了五十亩。
剩下的五十亩,是程大叔一个本家租的。”
几个人正在闲话时,秀永突然道:“那边有人来了。”
他手指着,远处从官道上拐进赵家那处荒费了的房子。
当年村里沈卢陈赵四家买的地,现在都种着春红薯,统共不过五六十丈宽。
有时,附近路过的人,会进到地里,扯些嫩叶子当菜吃。
可那人却不是进地里扯红薯叶,而起一左一右牵着两个孩子,向沈笑他们这边走来。
百来丈的距离,沈笑也不愿浪费灵力看是谁,但是等那三人走近了,她有些后悔。
只见中间那个大人,看到沈笑几个在水边,急跑着扑过来跪下:“念哥儿,救救我们吧。”
程怀谦跳开的时候,沈笑反应极快,左右各夹一个,把秀永和昌林抱起。
“肉肉。”昌林伸手,瓦片上几个蚂蚱糊了。
沈笑对身边一脸疑惑的沈曜道:“那个潇氏继女孙氏。”
不怪沈曜没有认出来,实在是那年头回看到孙氏,她还是个胖胖的俏佳人,如今却是瘦的一把骨头,脸色发黄。
而且,衣衫也是粗布的,头上只有一块青花布头。
程怀谦垂着的双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在后面两个瘦巴巴的小男孩儿,追来时,不由闭上了眼。
那两个小男孩儿,伸头看向瓦片上糊掉的蚂蚱,努力吞咽自己的口水。
孙氏拽着他们跪下:“念哥儿,我爹和丈夫没了,兄长也在登州病死了。
实在没有人投奔了,才会来找你的。”
这可真是个大麻烦,沈笑看看程怀谦,轻喊一声:“念哥儿?”
程怀谦睁开眼,“我送你们回孙家老家。”
孙氏一怔:“可是,孙家祖上在广东。”
“你丈夫老家呢?”沈笑放下两小只。
孙氏咬唇,“他是个孤儿,没有家。”
就在这时,昌林和秀永手拉手,把另一个手里的烤蚂炸,上前递给跪着的两个孩子:“给你们吃。”
两个小孩子猛的抓过,连壳儿都不撕,直接囫囵填嘴里了。
第三六二章 问问
一道糖拌西红柿,迅速捕获了所有人的味蕾。
林修尧也是吃了一份,才带人离开的,至于他要的麦种,几十袋都标明了哪家多重,暂时放到了族学的倒座。
等大家再过一下筛,县里会派人来拉走,到时候当面结清。
沈笑家的麦子,还没有全部入仓,傍晚时,剩下的麦子才全部拉回家里。
现在,上等田的麦子都收到了归藏院的仓房,西院仓房堆放的是半坡地的麦子。
晚饭后,顾道长带着程怀谦回去归藏院住。
沈大伯将孩子们留下说:“西院仓房是半坡那八亩麦子,林县尊也都让称了重记走了,说平均一亩有个两石四斗四合多。
这在往年,可是最上等田的产量了。
你们说,再划黄册的时候,咱这几亩地会不会划成上田?我们要不要去问问?
上田和下田交的税它可是不一样的。”
所谓黄册,简单来说就相当于户籍调查,上面有人口,田产,房产等记录。
这么多年下来,沈笑也是知道的,官府收税他会将田地划分等级来收。
比方说上等水源肥田,就是村里西南水洼,还有河东沿的东洼地,通常一亩按一亩的收税。
而二号地北边的那些田地,属于贫瘠薄田是中等,收税时是一亩半按一亩来收的。
至于半坡荒地这边地势高又低产,以前常年浇不上水,属于下等田,收税时二亩地折算一亩来收的。
还是如往常一样,沈远第一个开口,“十年大造一次黄册,我记得上次是宣德七年才查补过。”
“今年是十五年,后年就要再查了。”沈志看向沈曜,“三郎,你可得努力,今年考中了,咱们家这二十亩地,以后就不用交税了。
而且,还能免去爹和大哥的徭役。”
其实,大多数秀才并不穷,从前中了秀才是免去二石粮税,前朝末期改为每年光免税就有八十亩。
可不仅仅是田赋,还包括了附在这些田地上人的各种杂役。
要知道,如今官田每亩正税不过五升三合五勺,民田减二升,重租田八升五合五勺,罚没官田一斗二升。
只所以上田每亩会收走一斗,是因为地方上加了其它摊派,比如北直隶一直都有养马的差役。
不养马,自然要折色成粮上交,另外还有运粮的力钱脚钱等等,都直接派入田税里了。
为何会有人投献中举中进士之人田地,就是为了免除各项杂役。
要知道一旦免除了田税,附庸其上的人身关系,各类杂役也就相应解除了。
如果沈曜中了秀才,不仅自己进了士的阶层,优免部分税赋,他们家另有两个成丁,也不用再缴。
沈曜不是很有把握,他不希望家里人有过分期望后,最后却大感失望。
他放在膝上的手微微一动,开口道:“我们现在的先生说,今年我取中的机率不十分大。”
沈大伯他们都是一愣,沈笑随即就道:“三哥,顺天府院试可是包括了北直隶八府十九州,一百多个县的新老童生,参考人数比会试都多。
咱们县是下县,统共不过取中十几个名额,那是千军万马挤独木桥。
三哥今年才多少岁,朱老板的孙子都开蒙了,朱童生不是还在考么?”
“对,三郎,我们就是去试试,看看那考场有多热闹。”管氏给儿子抓一把果干放手里。
她看了一眼丈夫,示意沈大伯说话。
沈大伯收到,看着小儿子道:“咱家现在不缺钱了,你要是想像你茂小叔一样,去京里的书院读书,咱们现在就去。”
是他见识不够,在开春后没有及时送三郎入京找个更好的老师教。
沈远也拍拍他,“三郎,大哥送你去。”
沈曜摇摇头,“六月就考试了,现在去不好进。”突然插到一个新地方,他和先生都要互相适应。
“不好进不等于不能进不是,多花点银子进,二哥给你对钱。”沈志情愿把自己银子贴给弟弟。
周氏和谭二娘对视一眼,她们两人没有插话,科举哪是那么容易过的。
特别是谭二娘,深有感触,她祖父也是夸了多少年,才中了的。
沈笑想的更多一些,她问道:“三哥,你们是不是换先生教了?”
“嗯,上个月武先生病了,主讲的先生换了一位。”沈曜沉吟片刻,又道:“先前先生说推荐我进皇家书院,可我没有答应。
我的弓马骑射都不入门,去了也是给先生丢脸。”
沈笑想了想,开口道:“我去找一找陆山长吧,茂小叔今年开春后,也是在他那里读书。”
“七两。”沈曜想阻止她,“我的文章是差一些火侯的。”
所以当初茂小叔找他商议去京城考书院时,他们都在武先生那里做了题,武先生说自己可以学的更扎实一些。
管氏摆摆手,“都忙了好些天,都先洗洗去睡吧。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也不晚。”
于是大家各回各屋,只有沈曜被留了下来。
“三郎,是爹娘近来忽略了你。”管氏每个孩子都心疼,小儿子从小主意正,有了为难事从来自己就化解了,最让他们省心。
沈大伯也是道:“三郎,要不然,爹去请你二嫂的祖父帮忙,你去他那里学上两个月。”
“爹,娘,我没事的,按武先生的说法,我下场去感受感受,为以后攒些经验。”沈曜笑着安慰他们。
三人在房里说了好大晌的话,沈曜才回书房看书。
书房里,沈笑早就备好了各式点心等着他。
一见他进来,就将灯芯拔了拔,笑道:“我不用猜就知道,三哥会来看书。”
沈曜捻起一块红薯干,坐下笑道:“辗完场以后,我每天都来读书,还用你猜?”
沈笑将沏好的茶倒一杯,推给他道:“三哥,你是怎么想的?”
嚼完口中的红薯干,又喝了一口茶,沈曜才道:“以前的时候,咱们家日子不好过,我就想着一定要考个秀才。
所以平时读书时,多是注重《四书集注》和时文的揣摩,基础打磨的不牢固。”
这一点,同学的茂小说曾经劝过他好些次。
连武先生都对此有微词,不过先生爱才,知道他本性并非投机取巧之辈,平日里更是多加指点。
第三六三章 好
零晨后刷新
“听以你去年才一定要和我们去仙游?”沈笑心疼三哥,在大伯生病那段时间,他悄悄的藏起了自己的茫然和害怕。
沈曜微微颌首,“后来咱们家缓过来了,我却一直沉迷在这种投机的学习方法中。
直到考完童生试,武先生找了我谈了许久,我才发现自己的基础已经打偏了。”
沈笑问道:“也是武先生建议你游学的吧?”
“嗯。”沈曜很感激先生,“不然我去年哪请的下假和你们走呢?
先生曾讲过,要想考取秀才,《四书集注》《孝经》《小学》《五经》《周礼》《仪礼》《春秋三传》《国语》《战国策》《性理》《文选》《八家文集》《文章正宗》这些都需熟读熟记。
不然只专《四书集注》和本经,既便中了秀才,也难再走远。
而且,和茂小叔一起读书,他很专注,我压力大。”
沈笑想到那么多书就头大,她心里清楚考试是有技巧的,科举千年,那些以文名世的家族,都是有自己的一套方法的。
当然,他们隔壁的茂小叔是个学霸,但是他从小被七太爷七太奶带大,近年来又有陶舅老爷指点,三哥那是拍马也追不上。
她先是说:“三哥,我们明天去找林县尊吧。
一个是问问半坡地的事,我看大伯是担心咱们地划成上等时,把其他人的也划上等。”
“再一个呢?”沈曜挑挑眉。
“他是科场前辈嘛。”沈笑直言不讳,实际上她更愿意带三哥去拜访陆山长,但三哥明显不愿。
沈曜又捏起一个大樱桃,他拿在手中,考虑良久才开囗道:“好。”
沈笑暗自给自己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然后回去准备些东西才睡,次日一大早,她和伯娘小声交代一番,带了好些今年新摘的果子,赶车和三哥去了县城。
一起进县城的,还有沈志夫妻,他们是来谭秀才家送果子和罐头的。
沈笑希望,借着谭秀才在士绅中的影响力,推推自己的罐头和西红柿。
程怀谦今天当车夫,陪着沈笑兄妹去了沈悦家里。
一进门,沈笑就抱起了小外甥:“泽哥儿,想姨了没有。”
“想了。”许泽的小奶音应的很快。
沈悦笑道:“想你给他带好吃的东西呢。”
这时,郭婶子端着豆腐脑过来,圆话道:“我们泽哥儿是想姨了,昨晚还说去找姨姨玩儿。
是不是呀泽哥儿?”
“是。”许泽点头:“还有表哥。”
沈曜一点他额头:“不想三舅舅吗?”
许泽歪着小脑袋,看他好一会儿才道:“不想。”
一句话,逗笑了所有人,沈笑发现姐夫和许大叔不在家,只有请来的小工在帮忙磨豆子。
她和沈悦道:“大姐,原来不是还有两个帮工吗?”
“来帮工的是佃户家的人,现在地里还正忙,就没有来。”沈悦招呼未来妹夫吃甜豆腐脑儿。
看到婆婆进了前头店面,她才道:“七两,我想在县城再买一房子,可你姐夫说这院子不小了,他想再买些田地。”
零晨后刷新
“听以你去年才一定要和我们去仙游?”沈笑心疼三哥,在大伯生病那段时间,他悄悄的藏起了自己的茫然和害怕。
沈曜微微颌首,“后来咱们家缓过来了,我却一直沉迷在这种投机的学习方法中。
直到考完童生试,武先生找了我谈了许久,我才发现自己的基础已经打偏了。”
沈笑问道:“也是武先生建议你游学的吧?”
“嗯。”沈曜很感激先生,“不然我去年哪请的下假和你们走呢?
先生曾讲过,要想考取秀才,《四书集注》《孝经》《小学》《五经》《周礼》《仪礼》《春秋三传》《国语》《战国策》《性理》《文选》《八家文集》《文章正宗》这些都需熟读熟记。
不然只专《四书集注》和本经,既便中了秀才,也难再走远。
而且,和茂小叔一起读书,他很专注,我压力大。”
沈笑想到那么多书就头大,她心里清楚考试是有技巧的,科举千年,那些以文名世的家族,都是有自己的一套方法的。
当然,他们隔壁的茂小叔是个学霸,但是他从小被七太爷七太奶带大,近年来又有陶舅老爷指点,三哥那是拍马也追不上。
她先是说:“三哥,我们明天去找林县尊吧。
一个是问问半坡地的事,我看大伯是担心咱们地划成上等时,把其他人的也划上等。”
“再一个呢?”沈曜挑挑眉。
“他是科场前辈嘛。”沈笑直言不讳,实际上她更愿意带三哥去拜访陆山长,但三哥明显不愿。
沈曜又捏起一个大樱桃,他拿在手中,考虑良久才开囗道:“好。”
沈笑暗自给自己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然后回去准备些东西才睡,次日一大早,她和伯娘小声交代一番,带了好些今年新摘的果子,赶车和三哥去了县城。
一起进县城的,还有沈志夫妻,他们是来谭秀才家送果子和罐头的。
沈笑希望,借着谭秀才在士绅中的影响力,推推自己的罐头和西红柿。
程怀谦今天当车夫,陪着沈笑兄妹去了沈悦家里。
一进门,沈笑就抱起了小外甥:“泽哥儿,想姨了没有。”
“想了。”许泽的小奶音应的很快。
沈悦笑道:“想你给他带好吃的东西呢。”
这时,郭婶子端着豆腐脑过来,圆话道:“我们泽哥儿是想姨了,昨晚还说去找姨姨玩儿。
是不是呀泽哥儿?”
“是。”许泽点头:“还有表哥。”
沈曜一点他额头:“不想三舅舅吗?”
许泽歪着小脑袋,看他好一会儿才道:“不想。”
一句话,逗笑了所有人,沈笑发现姐夫和许大叔不在家,只有请来的小工在帮忙磨豆子。
她和沈悦道:“大姐,原来不是还有两个帮工吗?”
“来帮工的是佃户家的人,现在地里还正忙,就没有来。”沈悦招呼未来妹夫吃甜豆腐脑儿。
看到婆婆进了前头店面,她才道:“七两,我想在县城再买一房子,可你姐夫说这院子不小了,他想再买些田地。”
第三六四章 请
沈曜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他说:“林县尊问我,将来是想专心治学,还是想入仕做些实事。”
“你怎么回答的?”沈笑和程怀谦同时问他。
沈曜淡淡一笑,道:“能不能入仕我不知道,但是专心治学我肯定静不下心来。
然后林县尊就给我讲了些事情和学习的技巧。
他说我前面虽然讨了巧,但是基础还是有的。”
从怀里拿出一份信,他道:“这是林县尊给我的,说是如果我想今年拼一把,可以将这封信拆开。
里面是一位先生的名讳,其人擅长以速成之法教导学生。
这位先生是钱师爷好友,本来县尊是通过别人找他做幕友的,但其人不喜约束,向县尊推荐了钱师爷。”
沈笑接过一看,信封是空白的,“三哥,你怎么想的?”
“七两,我想拼一把。”沈曜眼神坚定,“纵观史书,历来在王朝初定之时,寒门之子容易出头。
现今大周立国三十多年,而我恰逢其会,早些取中秀才,也好将精力集中再打基础。
哪怕再读十年考中举人,也不嫌晚,既便是不中,也能为下一代趟趟路。
不然再过五年十年,我不知道频频参加道试,自己会不会被一而再再而衰。”
顿了顿,他向程怀谦说道:“念哥儿,你一年孝期守够,最好先入军营,尔后再图武举。”
或者因为北疆战事,在战场上立了功,连武举都不用了。
程怀谦收了收缰绳,“我会考虑的。”
他瞄了一下沈笑,发现她神色未变,不禁暗暗松气,七两不太同意自己早早入营。
他却不知,沈笑这会儿没有想其它,而是在想三哥的事。
其实,沈笑私心里也是认为科举考试只是一种手段,科举千年来,很多的试题已经被考遍了,不然也不会出现截搭题这种奇葩题目。
皓首穷经考八股,太容易让人失了锐气。
“既然三哥决定了,那我们就去拜访这位先生。”沈笑猜测所谓速成,也就是集中加强训练,刷题猜题之类的。
既然能被林县尊推荐,其人应该是靠谱的。
他们归家,找到沈大伯和管氏商议后,次日就回复了林县尊。
沈大伯亲自登门,通过林县尊请钱师爷写了一封信。
收了沈家的厚礼,又有县尊牵线,钱师爷很是尽心,他交代沈曜道:“我这位好友,学问是极好的。
只是近几年来轻易不再教人。
他喜欢寄情山水,又好的一口好酒,曾因一坛陈年花雕与人打赌,考了个五经魁回来。
教学非是一板一眼的室内,往往随兴而至……”
沈曜一一聆听,并于两日之后,辞别家人,由顾道长带着他和程怀谦去访先生去了。
当然,沈笑还给他们带上了空间里的两坛好酒,说是她和念哥儿在通州找人买的。
自从她进阶后,地下室也对她开放了,不再限定每年只能取走一坛酒。
包括从前在竹楼书房见不到的一些五行法术,也出现了。
只是灵力有限,沈笑最多只能使出一个半吊子的净尘术,还不如自己动手洗衣服呢。
至于火球术,也就勉勉强强会有点小火苗,着的不容易灭的很快。
程怀谦看她使了两次之后,彻底的失去了期望,说:“还没有用火折子方便。”
……
沈笑倒是想跟着三哥寻访先生去,可是眼看着家里的西红柿要开始大收,她要帮着找好销路。
“州城的福建会馆,对这个西红柿挺稀罕了,可他家定了货,就不许我们再在通州卖其他人了。
七两,咱们要不要往京城试试看?
那个临仙楼,不是租着你的房子吗?送他们那里?”沈志还挺高兴的,这西红柿酸甜可口,他家是独一份儿的生意。
沈大伯看着成片的青蕃茄,有些小发愁:“二郎说的是个法子。
唐老板那边找的主家准备买糖了,你们大哥也带去些西红柿,现在还不知道卖完没有?
这东西熟了之后,它和杏儿一样,不经放。”
“大伯,那我和二哥带些去看看。”沈笑原来也打算去京城问问。“顺便再看看朱掌柜那里,从上回结过帐,还没再进过糖。”
管氏也同意,这柿子一茬儿熟一片,得快些卖了,“让你二嫂也跟着一起去,人多有个帮手。
这次,不能再紧着一家给了,要多看几家。”
“那我现在就去套车。”沈志当然是积极的响应。
很快,他们就装好了一车,管氏和沈笑道:“给陶舅老爷送些,另外,别忘了给陆山长送。”
“伯娘?”沈笑意外的很。
管氏顺了顺她的碎发,“你呀,当我不知道,年前来买玉米种子的那辆车,是他们家?
怕是你也没有注意到,你收的药材里,盒下还贴着人家的库鉴呢。”
沈笑还真不知道这个,她道:“我只悄悄去陆山长家里。”
“嗯,再带些罐头去,不是金贵东西。”管氏交代她:“万一,碰到了陆家三老爷,不认归不认,但不能失了礼数。”
沈笑疑惑:“伯娘,你怎么突然提到他?”
“昨天我和你大伯去县城给你二舅送糖时,遇到张太太到顺心斋买点心了。”管氏也没有想到,那位太太会到店里买东西。
沈笑呵了一声,道:“那我只送东西,就不去陆山长家了。”省的遇上。
她打定了主意,所以赶到京城以后,只将西红柿和水果罐头送到了陆山长所在的书院,没有去枣树胡同。
陆山长听说有个姓沈的小姑娘送的东西,连忙让长随拿过来。
只见里面红通通的一篮果子,另一篮子里放了好几的陶瓷罐。
每个都贴了字签,注明桃,杏,樱桃罐头。
打开一张夹在中间的纸,他拿出一个西红柿,只用帕子擦了擦就咬一口,“好吃。”
长随大惊,险些叫出声来。
陆山长又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吃法,交给长随道:“拿去几个给灶上做出来,我中午请夫子们吃饭。”
说完,他就挑了几个,去寻书院的几位先生了。
沈笑到了临仙楼时,还不知道已经有人在给她推销了。
那位掌柜一见她进来,放下帐本就迎上来:“沈小娘子,您请楼上雅间就坐。”
第三六五章 试试
沈笑没有上雅间,她就是来卖自家的东西,也不托大,直接了当道:“掌柜的,这里有我们种的一种菜,想请您试试。”
掌柜心想,不用试我也要给个面子买了的,“您带来了多少,我们全要了。”
“那可不行。”沈笑也不卖关子,她道:“这菜,连皇家书院的山长和夫子,都交口称赞。”
她和二哥去陶家时,正好遇到陶舅老爷请了田山长等人吃饭,得知沈笑送来了新鲜吃食,两位山长当场就尝了鲜。
加上马上要夏至,天一天比一天热,李太太按沈笑说的,凉拌白糖西红柿做甜点,又上了个西红柿烧茄子。
一桌子的菜,最后来道番茄蛋花汤,真是开胃又爽口,赢得一致好评。
当场就有夫子问还哪里还能买到这稀罕物。
沈笑看李太太给每位客人带走几个,又让二哥送了一篮。
陶舅老爷得知他们来京里推这个,还让自家的管家,带他们到一家大酒楼去。
所以沈笑不怕没人买,她和掌柜的继续道:“今天,醉仙楼还要了几十斤。
我们种的也不多,都是限量供应的。”
掌柜的一惊,醉仙楼他知道啊,是一等一的大酒楼,平时达官显贵最爱去的地方。
他请沈笑来到角落里的一处空桌坐下,“那沈小姑娘能给我们多少,每斤价格又是多少?”
沈笑都是按照山珍的价格卖的,比方说香蕈一斤四百文,她们家这回的西红柿种了大概两亩地。
受到各项现实影响,亩产也就一千到两千斤的样子。
其中还要只挑卖相好的卖,另外挑些顶好的留种,算下来一亩卖个一千斤就不错了。
“一斤四百文,入冬以后再出的,价格另定。
别的先不说,你先尝尝看看。”
沈笑把篮子打开,拿出西红柿道:“这叫番茄,也叫西红柿,洗过了,可以直接当果子吃。”
掌柜的拿过一个,“此物,似乎和一种花结的果很像。
只是,我见到的没有这果子大。”
他咬了一口,酸的,又带着沙沙甜甜的口感。
沈笑想,京中权贵多,不定谁家真养活了好些株。
她笑道:“不瞒您说,这也就是现在新鲜,再过一二年,说不定和其他菜一样价格。
你要是定了,我免费送几个菜式。”
掌柜的觉得口感不错,吃完擦擦嘴角,拱手笑道:“看您说的,我们做酒楼的,不就稀罕一个鲜字吗?
您能给我们多少斤,我们现在就要。”
沈笑只给他报了三十斤,她们给通州会馆,一次也不过送五十斤。
掌柜的没有说什么,请沈笑到后面和大师傅讲了做法。
当场试菜之后,就结了十二两的银子。
沈志收好赶车,和沈笑道:“还是京城的生意好做。七两,咱们怕是种的太少了。
家里还有些种子没有种完。这可比辣椒挣钱多了。”
“也就开始这一年,明年就卖不了这个价钱了。”沈笑也就沾了个先机。
沈志得意的道:“能挣一年是一年,明年再低,也得卖百文一斤吧。”
“这倒有可能。”沈笑颌首,就是别人想种,也不可能一开始就有改良过的种子。
“我们还去别家吗?”沈志跃跃欲试。
“再等等,如果他们生意好,我们每次供应不了那么多。”沈笑倒是想稳当一些。
可是她刚回到柿子胡同,陆山长就找来了。
“七两啊,你送的那个西红柿,能给家里的再送些吗?
今天几位夫子吃的都挺不错。”
沈笑把二嫂送来的茶倒上,“山长,您打算给他们都送一份?”
陆山长摆手笑道:“不是给他们,是给今上。”
他压低一些声音道:“中午今上正巧找来,每道菜式都试了三筷。”
沈笑明白,这是极其喜欢的意思了,“您把所有我写的菜式,都做了出来。”
“那是当然。”陆山长还道:“给家里送了一份,内子十分爱吃那个西红柿炒木耳。”
“这吃食,能送进宫去?”沈笑怕担责的。
“可以的,我找夏公公去你们家直接摘,到时候我来结帐。”陆山长主要不是说这个,他道:“我们也只送一次。
另外,内子有家酒楼,不与陆家相干,你看能供应一些吗?”
沈笑微顿,然后问:“不会让您为难吗?”
陆山长高兴都来不及,“哪有这一说。”
沈笑承情,起身一拱手道:“您费心了。”
“哈哈哈,你跟我还要客气吗?”陆山长大笑道:“听说你家麦子收成不错。
怎么样?把麦种也匀给我一些。
我想着,除了庄子里种点,再给登州那边送去些。”
沈笑算了一下,“我最多只能给您匀出一千斤的种子。”
“够用了。”陆山长不贪心,皇庄种出五十亩的高产种子,都被皇亲和勋贵们抢着要,每家也不过分到一两百斤。
他这个已经致仕的,还排不上号,能从七两这里得来千斤,那真是意外之喜了。
陆山长提醒道:“林知县的奏疏已经传开了,找你们买种子的会多起来的。”
沈笑谢过,然后道:“我们村种的也不多,有一半已经被林县尊买了。
剩下的也要自家留种或换给亲戚种。”
她人情做到底,“您让人带一千斤新麦子来,我下次给带到京里换了。”
x
沈笑没有上雅间,她就是来卖自家的东西,也不托大,直接了当道:“掌柜的,这里有我们种的一种菜,想请您试试。”
掌柜心想,不用试我也要给个面子买了的,“您带来了多少,我们全要了。”
“那可不行。”沈笑也不卖关子,她道:“这菜,连皇家书院的山长和夫子,都交口称赞。”
她和二哥去陶家时,正好遇到陶舅老爷请了田山长等人吃饭,得知沈笑送来了新鲜吃食,两位山长当场就尝了鲜。
加上马上要夏至,天一天比一天热,李太太按沈笑说的,凉拌白糖西红柿做甜点,又上了个西红柿烧茄子。
一桌子的菜,最后来道番茄蛋花汤,真是开胃又爽口,赢得一致好评。
当场就有夫子问还哪里还能买到这稀罕物。
沈笑看李太太给每位客人带走几个,又让二哥送了一篮。
第三六六章 火了
巧了,正被沈笑念叨的朱掌柜,在码头上遇到了同样来接货的沈远。
朱掌柜看到沈远在卸货,近前道:“沈东家,你们租的海船?”
“朱掌柜呀。”沈远大感意外,他回礼道:“还真是缘分。”
将卸货的事交给顾阿公,沈远和朱掌柜在车队队尾找了个空地走来。
自打十天前南北运输通行之后,这码头上就忙的不行。
水里船并着船,岸上车挤着车,不是来发货就是来接货的。
朱掌柜笑道:“我还说回程时,到你们家带走两斤呢。
这下巧了,不如我直接装船回京吧。”
沈远哪能答应,林家的船上,带过来的全是红糖。
原来他们定了一万斤,后来糖价降了,又请文大姑写信,加定了一万斤红糖。
他再度拱手道:“朱掌柜见谅,这都是有主儿的货,您要的货家里面有备下。”
朱掌柜看着十几辆大车,不由感叹:“你们家生意真的好。”
……
沈笑这边没有见到朱掌柜,得知他要去家里拉货,就不再等了。
而是和沈志道:“二哥,正好你回家一趟,等朱掌柜去家拿货后,再收一批西红柿来。”
“那你照顾着点儿你二嫂啊。”沈志只在柿子胡同住了一夜,就赶车返回了沈家村。
不提他回家的种种,单说沈笑这里,带着二嫂逛了小半个京城。
可把人两人累坏了,她们就在灯市的一处凉茶店停下。
谭二娘点了两份冰镇酸梅汤,“七两,就这一杯两文钱,里面也没放多少的糖。”
沈笑也举起小杯尝了一口,“卖的是这份凉爽。”
两人心里都觉得贵,只喝了一杯就打算离开。
这时,大街上有人大喊:“太子回京了,太子回京了。”
“在哪在啊?”就有好事者冲出去观望。
“德胜门,在德胜门进来了。”有人吆喝着往北城跑去。
“还有永靖侯世子,忠勇候世子呢。”
更多的人去看热闹,不一会儿,这店里的客人走了大半。
谭二娘看了看外面的太阳,感觉太热了,她问:“七两,我们去吗?”
“得绕半个城。”沈笑不想去挤。
她猛的想到,程大叔也该回来了吧?
程大为的确是回来了,他没有和太子他们一起进城,而是和易捕头两人,在城外扎营处,去找了若风。
包括竿子头儿,一行人直到下午,才去了武骧卫。
若风当天傍晚,就被带离了武骧卫,同时离开的还有竿子头儿。
程大为无奈,打算暂住京城看看妹妹将来的去处。
他想到外城小虎子家附近租房时,在小虎子家里,遇到了沈笑。
“七两,你怎么在这里?”
“程大叔,我专门在这等您。
家里饭菜和房间都准备好了。”沈笑亲自来请人。
程大为问了念哥儿的去处,得知京里现在就沈笑和她二嫂住着,他没有同意去住。
沈笑早就安排好了,她劝道:“程大为,您住我文大姑那宅院,她家里留了看门的老仆人。
再说,您住那儿也能给我们壮壮胆不是?”
“这…”程大为略一犹豫,就应了下来。
他们在京里住了几天,两家酒楼的掌柜,都上门催货来了。
别看他们进价贵,但是菜也卖的贵,卖的就是个鲜,一盘番茄炒蛋,在醉仙楼取名叫金玉芙蓉,卖到八百文一盘。
就这,好多人去点还没有。
主要是太子他们平乱归来,皇帝赐宴百官时,有这道金玉芙蓉。
另外还有一个冰船里点缀了西红柿,一下让这个名字火了。
现在好些权贵人家,都在打听这可以当菜,又可以当水果的来历。
这一打听,知道的人就更多了。
醉仙楼先是打出了金玉芙蓉的名头,临仙楼紧跟其上,把个糖拌西红柿画成一朵花,雅称落雪牡丹。
反倒是陆山长夫人的店,低调的很。
不过,三家有志一同的,封锁了西红柿的来源。
纷纷表示,不用沈家送货,他们去菜园直接取。
沈笑想起当初辣椒炒肉都卖到一两银子,也就不觉得新奇了。
有钱人的想法,她不懂,她只知道西红柿能给家里赚钱就行。
还好沈志送来的及时,没有让几家守着的人白等。
“七两,不用咱们送了?”沈志不可思议看着一桌银子,“我那天到家时,爹娘说上次到过咱们家的小公公,从菜地摘走了一大筐西红柿。
跟他一起的人,说是陆山长的长随,当时直接留下三个银元宝。”
“不用了,我们可以回家了。”沈笑也觉得赶巧儿,不,是陆山长帮了大忙。
什么东西被上层追求了,就很容易引领风尚。
“乖乖。”沈志摸着银子,过了好一会儿,直到谭二娘拍开他的手,他才道:
“对了,大哥也回来,和朱掌柜一起。”
“啊?”沈笑问道:“那谁在天津守着?”
沈志回道:“顾阿公和苗阿婆。那边留了一万斤,大哥带回家一万斤,说这几天就去熬出来。
银子也给林家的管事结清了。”
“那我们回家,顺便去趟霍老爷子那儿,告诉他西红柿的价格。”沈笑不准备呆在京城了。
沈志点头,然后问她:“你不问朱掌柜?”
沈笑斜他一眼,“和大哥一起回家,一定是去取糖了。”
谭二娘偷笑,看着沈志在那儿叹气。
他们要离开时,齐王的案子也已经尘埃落定。
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反而做为头头的齐王,保住了一命。
不过他被夺了王爵,直接贬为庶人终身圈禁。
原齐王侧妃孙氏,查其下毒谋害先齐王妃,罪证确凿,赐白绫。
齐王一干子女,悉数夺了封号贬为庶人,赐住别庄。
只有原来的乐安郡王,虽然没有了封号,却未曾被贬庶人。
还奉命移葬先王妃于皇陵附近的程氏墓园,并于墓园守墓。
看了告示,沈志唏嘘不已,悄声道:“还不如老实呆着。”
沈笑摇头,看来关于齐王勾结顾氏,以及边外走私的事,并没有示众。
“二哥,你赶慢点了,城外人也不少。”她提醒沈志。
“看着呢。”沈志到底是降下了速度。
这时,谭二娘指了指远处,“七两,你看那是舅公和念哥儿吗?”
第三六七章 与子同袍
显然,对面骑马而来的程怀谦,也看到了沈笑,只见他和身边人抱拳后,一打马屁股,风一般迎了上来。
“吁,吁…”沈志拽住骡子,没好气的道:“念哥儿慢点,这人来人往的多危险。”
程怀谦已经跳下马,给路上行人拱手赔礼。
还好大家都没有怪罪,毕竟城外不能和城内比,路上土多没有人洒水,随时都会有人加快车马的速度。
在外行走的人,就要有黄土荡到脸上的觉悟。
沈笑看顾道长还在慢慢悠悠的骑马而来,就问程怀谦道:“还顺利吧?”
程怀谦和他们一起,挪到了路边,牵着马道:“顺利。只是曜哥儿要吃苦了。
每天三更起五更睡的,一天光写字都写一屋子。”
“那他受的了吗?”沈志先是心疼弟弟,“吃的怎样?”
“咱们一个月可是交百两束脩的,每天三百文的伙食银,吃住都不用操心。
人家先生带了会做饭的厨子,比有些饭馆做的都好吃。”程怀谦心道,光伙食都不亏这一百两。
“那就行。就是太贵了。”沈志算了算,一天三百文,可以买近二十斤大肉,够他们家吃好些天了。
听说,这位先生不许学生的家人跟着,他想,这么贵的伙食,能跟着的人家也不多。
沈笑对三哥的学习状况早有预料,只要先生肯用心教,花些银子不算啥。
一二百两也买不来一个秀才不是?
她不解道:“你们怎么往京里来了?”
说到这个,程怀谦就笑了,他道:“那位曾先生的住处,离霍表叔他们看守的果园很近。
我和舅公就去拜访了霍老大爷,顺便告诉他,我们把西红柿卖到了四百文一斤。
让他也摘些送来京城卖。”
这时,顾道长也到了近前,几个小辈争先去接他的缰绳。
沈笑把他扶上骡车,笑道:“舅公,我们正要去霍家,您和霍大爷说了西红柿的价,我就不用再去了。”
顾道长接过谭二娘送上的竹筒,喝了一口果汁,“霍老爷子说了,他不费那个劲,留着自己吃。
不过,他也吃不成了,今早皇庄的管事找到他,说是要挑捡些,送进宫里。”
“他种的那些,有我后来给的种子结的大吗?”沈笑想知道这点。
“那肯定没有的。”程怀谦说:“舅公专门去看了看,他原来种的,结的明显小,有些还长的不圆。”
沈笑颌首,家里有一垄,就是专门用霍大爷送的第一批种子,长的参差不齐。
她道:“不圆很正常,只要好吃就行。”
“是这个理儿。”顾道长捻了捻胡须,“听说京里一道金玉芙蓉,卖到一两银子一盘?
我们打算进京尝尝,这菜有什么独到之处。”
沈志掉转车头,随即笑了:“舅公,咱家里经常吃。”
“噢?”顾道长很感兴趣。
沈笑凑近他耳边,小声道:“西红柿炒鸡蛋。”
……
中午,顾道长就在柿子胡同,吃到了传说中一两银子一盘的金玉芙蓉。
沈笑他们只所以没有立即回村,是程大为得了准信儿。
若风已经重新回到乐安夫妻身边服侍,并且,明天要随他们一家,去墓园守孝。
身为儿子和侄子的程怀谦,自然也要跟着送一送的。
这一送,就把人送到了目的地。
沈笑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还是不错的。
墓地都在山上,人是住在山下,这里还有河水,有庄稼。
又有专门的兵将看守巡防,很是安全。
“除了不能离开这里,和我们在乡下也差不多。”沈笑指了指远处,“离的不远就是市集,采买也方便的。”
程怀谦点头,看到爹还在和姑姑话别,就扯着沈笑往远处走。
“七两,我爹娘就埋在这山上。”
“我们去看看?”沈笑问他:“能进的去吗?”
“不能,我第一次来,就是离的远远的,在山下祭拜的。”程怀谦望着一个方向。
“后来,趁着夜色,我和爹一起上去看了看。”
“今天天色不早了,我们到镇上先住下,晚上我们一起上去。”沈笑当即就决定了。
“嗯。”程怀谦重重的点了点头。
他们离开这里,要转上大路时,和一辆马车正迎面。
那马车拐的有些急,大路拐下的地方,有一些坡度,车不稳,差点没撞上他们。
车夫一惊,更是没抓稳缰绳,眼看着车子要往田边河沟里撞,车窗边有一男子抓住窗楞。
程怀谦把车交给沈笑,他和程大为一起上前,左右两边抓住拢头,帮忙稳住了马车。
车夫吓着了,都忘了说话,只见车帘掀开,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从车上下来。
沈笑看到他车里还有一个女子,抱着一个小娃娃。
刚刚有些惊险之际,这女子和那个两三岁的小娃娃,居然一点也没发出惊呼声。
但是女子脸上的煞白,又说明她当时的害怕。
车帘很快落下,唯有那年青年站到了路边。
那人一身素色,没有任何佩饰,但是衣料却是极好。
暗纹嵌在其间,自然的仿佛是料子上本来就有的。
他一拱手,“谢二位壮士相助。”
“应当的。”程大为拱手回礼。
程怀谦注意到,爹的声音有些不自然,他回礼后抬眼望向那青年。
正好,那人也看向这个少年,他似要夸赞,“小哥儿也是好……”
话没说完,那人眼孔微张,不由自主的踏近程怀谦一步。
他张了张囗,没有发出声音,但是不论是程怀谦,还在站在骡车边的沈笑,都以极佳的耳力,听到三个字:念哥儿。
程怀谦定睛看向他,一旁的程大为身体绷紧。
沈笑一跃跑向程怀谦,“念哥儿,我们还要赶时间。”
说着就向那人点了点头,将人拽上了车。
程大为也反应过来,抱拳道:“公子无事就好,我们告辞了。”
他一坐上车,沈笑就挥空鞭赶骡子,还是骡兄给劲,猛一下就冲过去,错身过了马车。
程怀谦垂首之际,车已经上了大路,他抬眼望去,看到马车旁那个青年,正目送自己离开。
他发现,他的这位叔叔,手缩进袖口,正在给他摆手道别。
程怀谦说了一句慢点,在沈笑降下车速时,他缓缓站起,双臂伸开,大声吟畅: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第三六八章 令牌
沈笑扭身先看到车上的程大为垂首不语,继而又看到身后拐弯小路上,那个青年一直目视着他们。
一首秦风·无衣结束,那人还站在原地不动。
“唉……”程大为一声长叹,拍拍儿子道:“念哥儿,他就是你那位幸存的叔叔,湛公子。
上次我们来,只远远看到了他的身影。”
“我知道。”程怀谦挪动身体转身坐下,终是不再看那人。
第一次来祭拜父母时,他就跟着程大为摸近程湛住的院子,只来得及晃一眼人影,就被巡视的护卫赶走了。
沈笑轻拍了一下骡子,加快速度的同时道:“念哥儿,看一下左前方五丈,那有两个骑马的人。”
程怀谦父子同时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左前方两人已经在注意他们这架车了。
他瞬间决定:“我们不在这儿停了,走快些到永安城。”
接过沈笑手里的鞭,两人换了一下位置。
程怀谦心里有些乱,他为什么能确定那人是自己的叔叔,是因为他们的眼睛有些像。
……
转弯的小路上,程湛也望见了一直“护卫”他的两人打马来了。
他一转身就上了马车,和车夫道:“走吧。”
车夫一直提着的心放下,四爷没有怪罪,他这才想起跪下请罪。
程湛淡淡的说了一句:“走慢些就行。”
这车夫与其家人,是他身边仅剩的晋王府旧人,老实木讷,却也是真把他当成王府四公子的人。
马车徐徐走动,车后十几丈,是那两个“护卫”。
从妻子怀里抱过还在睡的儿子,程湛笑的很温柔,他一手揽过妻子,道:“没事的。”
妻子却是最了解他不过,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二次看他笑的如此放松,她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问:“四爷,你?”
“嘘…”程湛让她禁声,心里无比的开心,他们家的念哥儿还活着。
不是上次那个叫叶时的孩子,而是真正的念哥儿。
仔细想想,叶时最像自己的父王,可自己却难以对他有亲近之感。
但是念哥儿,从满月之后,自己就经常抱他,这孩子长的更像大嫂一些。
虽然和幼时不太一样,但是大概模样没变,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念哥儿的眼睛和大哥还有自己,随了父王一些。
想到大哥大嫂,程湛就想起了父王留下的那支人马。
本来应该是大哥继承的,爹却给了做世子的二哥,如今,这批人也不知道在谁手里。
以这么多年皇帝一直派人“护卫”自己,就知道这批人没有被皇帝找到。
他暗暗想着,当年自己不过十来岁,在府里除了大哥大嫂关心,还有谁会理自己?
王府出事时,他自己都是被大哥留给自己的暗卫救的,哪里会有可能得到二哥手里的令牌。
念哥儿一个失恃又失怙的孩子,就更不可能了,这孩子能自由平安的长大,真好。
不知道这次齐王事败,今上能从他那里找到人吗?
而念哥儿,有生之年又能否与自己相认。
……
紧赶慢赶,在城门关闭之前,沈笑他们还是没有进到城内。
无奈之下,三人在城外找了一处空地,和路上的商旅靠近些,烧起了火堆。
好在,沈笑每次出门之时,都会带着一个背篓,里面备的什么,谁也不知道。
也方便了她从空间里往外偷渡东西。
火烧夹肉,在火堆上烤一烤,配上竹筒里带的豆浆,还是不错吃的。
至于给程大为之母守孝之说,对于平常百姓来说,有肉吃就已经不错了,过百日后,也就和平常一样过日子了。
又不是文人要考科举,何况,太祖国丧之时,也不过百日禁宴乐。
像军民百姓一般十三天就除服了。
程怀谦和沈笑的食量都不小,抵的上成人的饭量了。
几个饼吃完,捡来的柴也快烧完了,程怀谦开口道:“爹,晚上露水重,我和七两再去捡些柴来。”
程大为左右看看,这附近都有人夜宿路边,有的商队还有人守夜。
他道:“天热,不用捡太多。”
“嗯,我们一会儿就回来。”程怀谦答应后,和沈笑一起往人少的地方走去。
再过去半里地,有一小片儿的小树林。
两人进去后,稍微捡了一些树枝之类堆到一起。
他们两个也不是为了捡柴,而是找个没有人的地方,进了空间里。
不过一小会儿,两人就来到了沈王夫妻的墓前。
他们在星夜下,跪到墓前磕头,沈笑还敬上了几色果子,和几杯酒。
“爹,娘,这是七两,你们未来的儿媳妇,今夜我带她来见见你们。”程怀谦将酒洒到地上,郑重介绍了沈笑。
他道:“我们不能经常来,还请爹娘见谅。”
沙沙的树声被风吹响,两个少年人就直直的跪在那里。
少顷,他们似乎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传来,两人迅速收起墓前的东西。
程怀谦仔细听了一下,小声道:“是巡夜的人,他们不会到这里来。”
沈笑松口气,巡山的人主要是防盗贼的。
她问道:“你要不要去看看你四叔?”
程怀谦摇头,他道:“他认出了我,却又不当面认为,一定是有原因的。
何况,知道大家都还活着,也过的不错就可以了。
至于那两个跟着他马车的人,你认为是侍卫吗?”
“离那么远,连马车遇险都没有上来,肯定不是侍卫的。
而且,那两人明显有些消极怠工。”沈笑回想一下当时的情形。
那两个骑马的人,悠闲的好似在郊游,拿在手里的水囊,可能装的也是酒。
当时错身而过,分明闻见两人身上的酒气了。
程怀谦示意进空间离开,他人在路上道:“我四叔再不济,也有个镇国将军的头衔,可你看,他只用一个车夫。
这是在防谁,已经很明显了。”
沈笑觉得不对,可那两人又分明是在监视,还是光明正大的监视,“他当时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皇帝至于吗?”
程怀谦笑道:“或许,晋王府有什么东西是今上想要,而又没有得到的。”
看了外面一眼,他们又回到了小树林,他又说了一句:“记得当年和我爹一起杀出府的人?”
第三六九章 有些多
沈笑微微颌首,她记得,“不是都安顿在外地吗?有些定居在长生观附近了。”
“不是全部人都离开了。”程怀谦想说的是,“还有一个是一员老兵,和奶娘留在了乡下。
那人在和我爹喝酒时,醉后透了一句说,晋王曾效法过齐朝太宗女帝。”
沈笑心下一凛,“组建了摸金校尉?”
“对。”程怀谦也算是猜到一些,他那位叔叔一直低调而又不太自由的原因了。
沈笑不由苦笑道,“这可真是既意外又不稀奇。”
先太祖皇帝虽然是公主之子,但公主可没有那么富有。
他能在齐末组建一支强大的军队,以当时齐廷的财政状况,不可能给他多少军饷。
估摸着时间不短了,两人很快抱着柴回去。
程大为心不在焉的,也没有问他们许多。
一夜无话,次日城门刚开,他们就过城回京了。
毕竟沈笑还要回家去熬糖,挣钱才是根本。
…
他们不知道的是,皇宫里的皇帝也提起了晋王的事。
宣德帝圈禁了齐王,又对建乐城的周王敲打一番,他算是了了一桩心事了。
听到乐安已经安顿好,住处离程湛不很远,宣德帝才又记起这个侄子。
他找来庞统领问道:“湛哥儿近来可好?”
“一如往常。”庞统领拱手回道。
宣德帝蹙眉,“齐王手下里没有找到那些人,他们会在哪?”
他倒不是要找这些人去摸金,他是怕这些人失了约束,将来盗墓盗到自己头上来。
自己爹发家的本钱,他太清楚了,这队人马短短几年,就给凑齐了庞大的开销,后来被晋王放在了何处,至今成迷。
庞统领立在一旁,没有出声,他知道陛下是在自言自语。
“陛下,六百里加急。”夏公公拿了包袱从殿外报来。
“呈上来。”宣德帝一惊,北疆那里有事?
结果打开一看,是南边异动,“速宣太子,两位大学士,六部尚书和五军都尉府的人觐见。”
“臣领旨。”夏公公要退下时,皇帝又叫停他,“莫要生张。”
夏公公再次躬身退下,出来派自己的徒弟去。
刚刚归来的京营将士,自然不可能派到南方去。
宣德帝深知,镇南关屯兵的重要性,他在考虑,如何的调兵遣将,不至于使北兵入丛林苦战。
看来,只能是动用南兵赴镇南关,北兵驻守南地。
……
沈笑他们在村里熬了几天糖,打算去天津帮二哥二嫂时,才发现,运河又被占道了。
“怎么京营的人又出京了?他们要去辽东吗?”
“是南下,不是北上。”顾道长也接到了长生观的密信。
他道:“这次是广南伯带兵。”
程怀谦第一反应就是:“安南有变?
那我们岂不是南北两线作战?”
“不会加税吧?”沈笑想的却是另一个方面。
“可能会加。六月开始征夏税,可能每亩会多上一倍的粮食。”顾道长道:“七两,你种的那些草,还是先收割了。
再种上一批玉米棒子吧。”
沈笑深深觉得,计划赶不上变化,“那留下二十亩种草,预防征收马料。
剩下的全都种上玉米吧。”
沈大伯一听她愿意把草除了种粮食,立刻就在村里招人帮忙。
今年这夏税还不知道是个怎么光景,但是多种粮食就对了。
一连忙了几天,赶在夏至这一天,又抢种了一百亩的玉米后,运河上早就运完兵了。
而沈笑他们也不用去帮二哥沈志了。
他们那边发来信儿,已经全部熬好了。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不论是南还是北,都没有兵将撤回的迹象。
到了交税粮时,果然加收一倍的税,还好,米价没有再怎么涨。
沈笑一天天泡在地里,不论提红薯藤,就是冲玉米芯,她家的西红柿已经卖完了。
最后一批卖相不太好的,也被几位掌柜的给分了。
至于下一批,昨天才刚刚种下种子不久,要到重阳节才会坐果,腊月时在暖棚里采收了。
“七两,快点来。”沈志急匆匆的找来。
沈笑从暖棚里出来,“怎么了二哥?”
“鸡舍的鸡,这次又死了好几只。”沈志扯住她就走,嘴里还说道:“咱们每次不是都烧掉了么?
这回,宝哥儿还没有拿去烧,就被人顺走了。”
“知道谁拿的吗?生病的鸡吃了是会出事的。”六月时,唐老板又帮着卖了一万斤的白糖。
沈笑他们通过文氏,在南边再次定了两万斤红糖,也在七月初到了,她就和兄嫂一起留在天津熬糖。
家里鸡舍今年养了上千只鸡鸭鹅,少了沈笑三天两头的用灵泉水喂,就有些鸡鸭病死了。
沈志也是才回来两三天,他哪里知道是哪个,“别管是谁,咱们得找八叔和村里说,吃出毛病了,可不赖我们。”
沈笑深以为然,她到鸡舍时,大伯和伯娘也都在。
管氏看着一大片的鸡鸭,念叨着:“贪心了,喂的有些多了。”
沈笑就和二哥他们住在天津,直接从
一连忙了几天,赶在夏至这一天,又抢种了一百亩的玉米后,运河上早就运完兵了。
而沈笑他们也不用去帮二哥沈志了。
他们那边发来信儿,已经全部熬好了。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不论是南还是北,都没有兵将撤回的迹象。
到了交税粮时,果然加收一倍的税,还好,米价没有再怎么涨。
沈笑一天天泡在地里,不论提红薯藤,就是冲玉米芯,她家的西红柿已经卖完了。
最后一批卖相不太好的,也被几位掌柜的给分了。
至于下一批,昨天才刚刚种下种子不久,要到重阳节才会坐果,腊月时在暖棚里采收了。
“七两,快点来。”沈志急匆匆的找来。
沈笑从暖棚里出来,“怎么了二哥?”
“鸡舍的鸡,这次又死了好几只。”沈志扯住她就走,嘴里还说道:“咱们每次不是都烧掉了么?
这回,宝哥儿还没有拿去烧,就被人顺走了。”
“知道谁拿的吗?生病的鸡吃了是会出事的。”六月时,唐老板又帮着卖了一万斤的白糖。
沈笑他们通过文氏,在南边再订的两万斤红糖也到了,她就和兄嫂何
沈笑就和二哥他们住在天津,直接从
第三七零章 二三尺
程怀谦和程大为父子延着沿着浅浅的痕迹,一路追到了延芳淀的最北端。
已经是农历七月了,上午的温度随着太阳的升高,又热了起来。
即便是身处河边,也让人觉得热辣难当。
“爹,看样子这些人顺着河道,从这里进了凉水河了。”程怀谦已经发现,附近烧尽就被熄灭的柴堆。
灰烬里,还有些许鸡鹅的骨头没有烧干净。
程大为也看到了河边有几条小破船,还在岸边看到凌乱的脚印,对比一下,和荒地鸡舍留下的一只大小与着力度,都一样。
而且,他们已经和人打听过了,有一群外地口音的人,早前买了几条船一直放着,今天到时,几个船家发现船已经走了。
“看来,不会是村里和附近的人。
一下摸走三只大鹅,几只鸭,还有八只病死的鸡鸭。还能不惊动宝哥儿父子,可见他们身手不错。”
程怀谦手遮在额上,远望河道中的船只,他冷笑道:“那八只鸡鸭都是得病没有的。
他们的肚子最好能扛的住,否则找大夫看病是一定的。”
“怎么,你还打算追到通州不成?”程大为挑眉看他。
“那哪能?现在罗二叔不在城里了,我们去找原来的人,没有他在的时候好使的。”程怀谦只要确定不是沈家村或者县城的游手们,就不打算再去追了。
这些人,初步判断进到荒地的有五个,但是坐上船离开的,怕有十来个。
“这两天,我们住在荒地吧。
顾道长和三郎去了天津,连顾阿公他们都留在那里了。”程大为决定下来。
程怀谦笑着看他,“爹,您是醉翁之意在酒吧?
姬表姑下午下了课,一定也会带着七两到鸡舍这边守两夜的。”
“臭小子,你又知道了?”程大为轻击他的肩窝。
程怀谦嘻嘻笑着:“我还知道,过两天就是乞巧女儿节了。”
程大为白他一眼,“你以为她是个飞针走线的主儿吗?”
父子两个说笑着离开,不太在意这些被摸走的鸡鸭。
但是他们不在意,有人在意,当天于通州八里桥附近,就有几个准备上船进京的人,上吐下泻起来。
不仅如此,还有两人身上起了片片红斑。
其中一个年龄大,首先就怀疑道:“我们着了谁的道了?”
“莫老大,别是从下面带的什么东西吧?”有个小个子看到破院里满地打滚的人问。
啪,小个子被打了头,莫老大狠狠一瞪他,“我送东西回京,你留下照顾他们。”
“我们身上已经没有什么银子了,不然昨晚也不会去偷几只死鸡。”小个子拽住人,伸手要钱。
莫老大心下一凛,打开他的手:“你们带回来的鸡鸭,不是自己弄死的?”
“安。”小个子点头,“除了三只鹅和两只鸭,剩下的都是那家杀过的。”
咕噜咕噜,莫老大肚子也开始疼了,他啪啪啪连打小个子四五下,抱着肚子跑茅厕去了。
小个子疼得嘟嘟囔囔,趁着满地打滚的人不注意,窜进屋里,从一个包袱里摸出一块玉藏了起来。
……
这边厢,沈笑从程怀谦囗中,知道了些细节,“看来是过路的毛贼了。
就看他们身体扛不扛的住了。”
“嗯,自作孳不可活,我们鸡舍前头还立了牌子警示。
可是七两,剩下的鸡咋办?分开往二号地放些?”程怀谦也觉得养的太多了。
“不行,那边养的百十只是去年的老母鸡,现在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混到一块儿去了,被染上病就不好了。”沈笑拌好水和药粉,拎起桶道:“这里有伯娘找七太奶磨的药粉,我们先给治着。”
“水?”
“对,水我专门打的。”
一看两人过来鸡舍,沈成和沈宝忙跑过来。
他们两人身上穿的是沈笑让做麻布大褂,脸上也用简易的口罩捂住。
“七两,我们把鸡舍,接你说的都打扫一遍,还薰了药草。
水给我们,你们两个就先别进来了。”
“那大成哥费心了。”沈笑谢过,和程怀谦把两担水递进去。
这时,有人喊道:“七两。”
沈笑转头一看,“常宁,你怎么有空过来?
今天你们书院不到休沐时间吧?”
一身红衣的程宁,手里拿着拿着马鞭道:“我请了假了。最近得了一件好东西,可是汤师姐回乡相亲,纯和留在了威海。
京里没有人陪我一起试用,我只好来找你了。”
“什么好东西?”沈笑纳闷。
旁边程怀谦和程宁相互拱手后,他道:“你们去玩儿吧,我去果园找大伯他们。”
说完他就先行离开了,程宁看着有意思,近前笑道:“跟我看看去?”
沈笑只能主随客意,一起跟她来到了地头。
只见方侍卫长从一个武婢手中,拿过一长木盒。
托到两人面前一打开,盒子里有一个长约二至三尺的鸟铳。
沈笑一惊,“这是火铳啊。”
“咦,好眼力。”程宁拿出枪杆给沈笑看,“我祖父送我的,怎么样?咱们找个地方去试试?”
沈笑看着这管火铳,其上没有打火石,依然是需要用浸泡了盐醋类溶液的火绳来点火的。
她略一沉吟,既道:“这要是在树林里打野鸡,视线容易被树木挡住吧?”
“我来的时候,在你们这边的一片水上,见到不少野鸭子,咱们试试去。”程宁已经瞄准了地方。
沈笑对这枪的准头,还有枪手都不太有信心:“你不会说的延芳淀吧?那里有人会去游玩,误伤了人就不好了吧?”
“快中午了,这么晒哪会有人去那儿玩?”程宁力劝她去。
沈笑眼睛直盯着程宁,心道你不就要去那边玩儿?
“好了好了,我们就去试两次。”程宁特别想显摆一番。
沈笑拗不过她,只好道:“我找个人和咱们一起去。”
“行。”程宁想都不想就答应了。
结果她看到一身利落劲装的姬婳时,惊喜的叫道:“姬百总。”
这位,可是到书院教过大家骑射的轻骑卫女将。
姬婳一拱手,不卑不亢的道:“郡主好雅性。”
“嘿嘿。”程宁稍微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在该上课时,出来玩儿了。
第三七一章 烟
一行人骑马,很快来到了河边,此时天时已经午时了,河上还真的是没有人。
但是相应的,鸭子也不好看到的呀。
沈笑对附近还算熟悉,很快找到了一片芦苇荡,指了指道:“看,那边水里有一队鸭子。”
程宁也看到了,目测一下距离,还是可以的。
她先用一块布清理一下火门,然后竖着铳管,从武婢手里拿过药筒打开填药,然后又从身上挂的弹袋里取了一颗铅弹,放进管中之后,
沈笑看到她不紧不慢的抽出管下的通条(也叫搠杆),用它将铅弹压实再收回。
这才端平火铳接过武婢递来的引药壶,一番开盖装填之后,关火门检查火绳。
沈笑在一旁等的心焦,时不时看看那群鸭子游走了没有。
她心里清楚,这是火器的一个程序操作,西方有人曾经将其分解为几十个步骤。
此时的瞄准不是命中率有多高,而是在于训练兵士的标准动作和发射的速度。
只见程宁这边白已经开始点燃火绳,并夹到蛇杆上后,打开火门就开始瞄准了几十步外的目标。
嘭,白烟火花闪过,枪托附近独留一片的白烟,远处那群鸭子受惊后也慌张逃走。
程宁扇扇白烟,取下蛇杆夹上的火绳,“没有打中啊?”
“等会儿再试吧。”沈笑心道,打中了才出鬼呢。
姬婳看看那把火铳,说了一句,“要不我试试?”
程宁眼前一亮,把火铳交给她道:“您请。”
姬婳不客气的接过,同时将铅弹,火药小筒以及引药壶,全部接照规定挂好。
沈笑始终注意着那根火绳,一直都没有灭掉的。
她想着,只所以射手身上的火药容易被引燃,跟这火绳的关系也很重大。
不过姬婳显然十分熟练,那根火绳始始终被她另一只手夹着,离火药引药远远的。
姬婳快速清理火门火皿,她是先向火皿里填粉末引药,然后才竖枪装填颗粒火药和铅弹。
通条压实之后,沈笑见她眨眼间装回通条,平举铳管时,她又吹了吹火门附近,才将火绳夹到蛇杆上。
准门照星三点一线,沈笑眼看着表姑站在程宁刚才的位置,目标明显是更远处已经上岸的鸭子。
嘭的一声,又是白烟中夹着火光,远处嘎嘎叫的鸭子再子奔逃。
沈笑眼睛一扫,有一只倒地了,她回首看看表姑,这距离有近百步吧?
“方师傅,快去看看。”程宁已经跳了起来。
她激动的看向姬婳:“姬百总教我。”
姬婳顿了顿,道:“打的多了就熟了。”
“不,一定还有技巧。”程宁哪会被她一句话挡走。
“咳咳,”姬婳不由咳了两声,见沈笑拿着火铳在研究,也不说帮自己一句,她无奈的道:“通条不能压太实,不然打不远。”
“还有呢?”程宁星星眼的追问。
“多练。”姬婳暗悔,不该手痒的。
她祸水东引,“七两,你要不要试试?”
“不用,后坐力大。”沈笑断然拒绝,她主要是担心火绳。
所以火绳已经被她拿到水边,头上泡了一下水。
然后才仔细看装火药粉的小筒,还有那个引药壶。
程宁正在追着姬婳请教时,沈笑突然道:“现在能不能将药粉和铅弹装在一起,好方便装填节省时间。
然后再想办法,把火绳换成火石直接安在击发的地方。”
这一点,她曾经听说过的,是将火药定量与铅弹装到同一卷纸内,大大方便了携带和装填。
而且火石击发,也是发展方向,燧发火枪是不是快问世了?
拿着猎物回来的方侍卫长,刚巧听到这一句。
他眼前一亮,和姬婳同时问:“怎么做?”
“这,我也就是想一想。”沈笑还真的不很清楚,很久以前她也没有机会接触这些。
“不不不,七两,你这个想法很好,你和我说说呗。”程宁也意识到沈笑说的应该效果很好。
沈笑脑中回忆着,把自己知道的那一点点东西,全都倒了出来。
哪成想,程宁对此事上报了皇帝,沈笑在七夕之后,被招进了京。
与程宁和秦世子等人,反复试验怎样将火药末,颗粒,铅弹同时装在一个纸袋内定量。
整整一个多月的时间,沈笑都住在京营一处特定的院落里。
好在有程怀谦一直在,“七两,我看今天这批做的就不错,没有再出现哑火和炸膛。”
“是匠工们打的铳管比校标准,不然型制有差别,火药就别想定量。
如果奖励丰厚,又有重赏和荣耀的话,相信匠工们会做的更好。”沈笑叹口气,希望这点常宁速速报上,好让她回家。
程怀谦安慰道:“放心吧,北边正在打仗,咱们极需对付北疆的骑兵。
火器和长矛,是最有效的取胜方法。朝中有识之士清楚着呢。”
沈笑猛的坐起,道:“念哥儿,定量还好说,可是火石击发,不是一时半刻可以做好的,他们不会不让我们离开吧?
这马上就快秋收了,家里几百亩的玉米还要收的。”
程怀谦摇头,“应该不会,你连图都不知道怎么画,又帮不上什么忙。
不过秦世子和我说了,已经派人到沿海打听了,而且出海的人有到海外去寻,看有没有这种样式。”
沈笑这边担忧着时,却不知道顾道长早就求见了皇帝。
也是所有人用心,以纸袋代替引药壶的方法,终究是被工匠们研究透彻。
皇帝是满意至极,别看只是小小的改进,却使前方火枪队能够在同样时间里,多射击一次,从而扰乱敌人的阵型,争取己方的战场利势。
眼看着北疆各部袭扰不断,大有抢了夏收再抢秋收的意思。
朝中竟然还有人提出了议和,宣德帝急的上火,差点把提出的人有斩了。
可惜当年河套养马地在大齐丢了后,
没有全部夺回来,以至大周战马不充足。
这一次,他派去那么多猛将,与北疆拉拒的目的,就是要牵制他们的兵力,好寻机夺回养马地。
没过几天,沈笑带着一堆赏赐,被顾道长接回了沈家村。
她一回家,就抱住管氏道:“伯娘,我想吃您做的包子。”
第三七二章 一成
管氏当然是要立即给她去做了,家里有现成的菜,素包子很快就拌好了馅。
肉馅的就从地窖拿腊肉来包就行。
包包子的时候,沈笑要进厨房一起帮忙,管氏没有让她进:“有你两个在嫂子在,用不着你。
你大哥他们在归藏院,春玉米和春红薯都已经收了,你看看去。”
“玉米亩产比去年高吗?”沈笑也挺关心的。
管氏脸上掩不住的笑容,“高了很多,你专门种在东洼的那两亩,每亩晒干后,打了二百八十二斤多。
水洼那边种的是广西种子,最多一亩有二百六十八斤,最少的有二百四十斤。”
“不少了。”沈笑分给上等田的种子,都是又经过空间改良的。
东洼那两亩是顾道长最早在广州买的那一批。
“那半坡地和新开的地呢?”沈笑手里拿着削好的新鲜红薯,咔嚓咬了一口,还挺甜。
管氏推她出去,“找你哥问去,我哪记得那么多。”
沈笑只好离开,要带昌林走时,小家伙儿不乐意,“我要烧火等吃包子。”
周氏刚怀孕不到三个月,现在也就是帮忙烧个火之类,她点点儿子鼻头,指着他手里的点心,“你是吃完还想奶奶再给你拿吧?”
昌林大方的道:“小姑姑拿的,好吃。”
这是皇帝赏的,御膳房做的金丝酥,用料十足肯定好吃。
沈笑扬了扬头,:“哼,我这还有更多好吃的,不和我走,你可吃不着了。”
“不信。”昌林记的最清楚,马车上抬下的东西,都在奶奶的房里。
谭二娘在旁边,稀罕的不行,笑道:“真的有,我看见了的。”
昌林眼睛一转,跑到沈笑跟前:“小姑姑,我跟你走。
不过好吃的你多分我点儿,我要分给表哥表弟,还有小栓子,旭哥哥,小叶子姐姐,狗蛋儿……”
沈笑差点抚额,这小子一溜儿报出半个村子小孩名。
她从荷包拿出一颗糖塞进昌林嘴里,“只有这一荷包,都给你吧。”
昌林一看,“唉,太少了,不够分。”
哈哈哈,管氏她们都被逗笑了。
沈笑拉着小尾巴施施然的离开,出门就见到沈松在他划的宅地上走动。
这片划好的宅地上,现在都种着萝卜松菜,还有一些秋黄瓜和豆角。
只是原来长的大树,各家都挖了做木什用。
今年,因为打仗的事,划好地的几家,没有人起房子。
包括她家买大成哥的院子,也没有动工。
虽然她家现在有钱盖房子,但是沈大伯也不愿意在村里人都多交一倍粮食时,出头盖新房。
沈松从地里出来,手上拿了一把儿豆角,招呼道:“七两回来了。”
“嗯。”沈笑问道:“大苗姐最近咋样了。”算日子已经怀孕五个月了。
沈松笑道:“肚子变大了,口味儿也变了,说是想吃蒸豆角。
这不,我就来寻些长老的给她蒸。”
沈笑给他举举大拇指,昌林也跟着举起,看的沈松乐不可支。
他和沈笑顺路一段,与她道:“七两,你那西红柿苗,能多卖给我一些么?”
沈笑家里种的西红柿,不像辣椒那样敞开了让人看。
本来一二号地的暖棚外,都有土墙和篱笆隔开。
后来西红柿卖的价高,几位掌柜来到沈家,也要求他们保密。
沈大伯就带着儿子们,又给围了一圈儿。
实际上,村里人大多只知道他们家种了一种新菜,却并不知道是一斤卖到四百文高价。
主要是今年一二号地不再种粮食,育苗移栽什么的,都是自家人在做。
这种苗,沈笑也没有像辣椒一样,在村里刻意的推广,知道的想种的,就自己上门来买了。
管氏和沈笑说了,东西和东西不一样,卖价高种子也不能低。
而且,今年辣椒卖的都不贵,她就听到有人背后说,明年要少种一点。
管氏当时就道:“七两,物以稀为贵,冬天青菜价格高,是谁都知道的事。
咱家西红柿苗便宜给人,他们不知道珍惜,又给自己的亲戚,到时候像辣椒一样便宜了,又要说种亏了。”
沈笑也知道,有时候好心不一定办成好事,“伯娘,那就苗价要高些。
让大家知道这东西现在值钱,就不会送人了。”
所以他们定价,一开始就高,真正懂得的人,是会抓住机会,在今冬多赚些的。
只是有的人一听苗价不便宜,差不多一斗小米的价了,就舍不得买,或者买几株试试。
反正他们冬天的暖棚都只有小半亩大小,种了辣椒青菜后,也没有什么地方了。
当然也有少数几家,本着跟七两种东西不会吃亏的想法,买了几百株的苗。
沈松几兄弟,在半坡盖了三个大暖棚,一心想做好。
他自己上次和人合伙卖糖,只是借了朋友的光,可一不可再,别人哪会总借给他钱。
而且他认识的人多,知道这个西红柿就是京里那有名的金玉芙蓉。
沈松和沈笑道:“我们今年冬天种的西红柿,到时候全交给你们卖,给你们抽一成,怎么样?”
沈笑停下脚步,“松大哥,你可真精明,一成的利就把收成甩给我卖了。”
沈松拱拱手道:“我听说,你以前在小舟家席上说,你帮着卖要抽两成。
可是,咱们是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自家兄妹,帮衬帮衬。”
“你和我大哥商量去吧,这事儿我大哥当家。”村里不止松大哥一家种,都找他们家怎么安排,还是得爹娘掌舵,大哥出头。
沈松也知道,现在他们家的很多事,都是沈远顶在前头,外头人都称一声沈掌柜。
“那我回头找远哥儿。”他也知道,沈笑兄妹妹有事都是商量着的。
两人在拐角分开,沈笑直接去了归藏院。
“大伯,这就是你挑出来的种子?”她一进院,就看到沈大伯在指挥二哥翻动墙上挂的玉米串儿。
沈大伯拉住冲上来的小孙子,点了点头,又问:“你怎么不在家歇会儿?”
“不累。我大哥呢?”沈笑没有看到沈远。
“在后院,整理挖好的地窖。”沈大伯笑呵呵的道:“咱们今年红薯种的不少,也不能都卖给作坊,留些自己吃。”
第三七三章 更好吃
沈笑一看院里还有好些没下窖的红薯,就知道大伯是担心粮价再涨,家里不够吃。
“大伯,地里还有三十亩的夏薯没挖呢。”
“春薯更好吃。”沈大伯都要留一些的。
沈志翻完玉米串儿,跳下板凳道:“爹是想自家做些粉条,存起来。
咱们这边有大磨盘,他不想去作坊和人挤。”
“自己做也不费多少事。”沈笑不准备说别的。
她问道:“二哥,荒地春红薯春玉米咋样?”
沈志心里都记得清楚,他道:“原先那八亩地,咱们家养的好,肥水都足,已经是中等田靠上了。
你让种的是岛上买的种子,一亩也就是个二百二十八斤左右,比去年的多了二十斤。
按你的说法,就是它们正在适应咱们村的土地。”
沈笑颌首,上等田的玉米产量,看来并不比这八亩地多太多。
她更关心荒地的,“新开的五十亩呢?”
沈志看看沈大伯,小心的说道:“那片儿的最高一亩是二百零三斤,满打满算只有两三亩到二百斤。
最低的是一百五十斤三两六钱。”
“平均呢?”沈笑一点都不觉得少,实际上新开的地,就是生地,产量已经不低了。
沈大伯不无失望的说:“一百五十三斤三两多。”
“比我预想的好多了。”沈笑立刻就道:“我原来估摸着能有个一百三十多斤就不错了。
加止夏天种的一百三十亩,咱能收两万斤粮食。
大伯,这可够家里吃好几年了。”
沈大伯精神一震,他道:“是这个理儿,那边头茬生地,要是种小米和豆子,收不了多少。
早年,我们那会儿第一开荒,高粱一亩还收不到百斤。”
沈笑又宽慰一番沈大伯,就和二哥一起到后院。
沈志回头望一眼,小声的讲:“夏玉米可能更低。
林县尊来称重以后,说咱们荒地这批,不能当种子。”
沈笑第一反应就是:“他想把洼地的都收走?”
“差不多。”沈志说:“其他家种在上田的,和水洼地差不多的产量。
县尊都已经和大家定好了,还和麦种一样,他要当种子收走一部分。
还有,他说他让人种的那批,只有一家种的最好,能和东洼地差不多。
其他的都是二百三四斤的样子。”
“看来,都是种的上田呀。”沈笑对于下田的产量,目前也无能为力。
沈志又神秘的道:“七两,荒地明年咱们可要好好养养。
我看种过一茬草的地方,地力确实比其他好。”
沈笑微微颌首,“后年,荒地就可始要交粮了。
玉米一收,再撒一批草籽儿吧。趁着还不用交税,多养养。”
沈志也是这个意思,其实他们家现在不缺钱,完全不用担心买不到粮食。
可是一打仗,爹就慌神儿了,总觉得地里种上粮食实在。
他们到了后院,顾道长和程怀谦父子都在。
地窖已经清理好了,沈远指着种着一亩多的豆子道:“七两,豆子收了后,这地歇一冬,我们明年春天种上西红柿,咋样?”
“当然可以,种房后还方便我们打理了。”沈笑没有意见。
就听程大为这边说:“近来,我给念哥寻摸了一块儿地,就在河西沿儿。
离咱们不太远,七两有空儿了去看看?”
那时在青州,程怀谦给了他三百两银子,他没用完,后来齐王降了,他进城问没有给过一回消息的古掌柜,要回了二百两银子。
不久前,他用这些银子,买了五十亩地。
沈笑看看程怀谦,只见他摸着后脑勺道:“我也没有去看过。”
程大为笑道:“地有人种,你们不用管,就只收租就行。”
沈远很为妹妹高兴,念哥儿置产对七两也是好事。
大家说笑着,就将前面院子里发过汗的红薯,都下进了地窖。
中午吃着热气腾腾的包子,配着大骨汤面,美的很。
接下来不久,中秋节到了,整个村子都忙起来,不是过节,而是收秋。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白糖价格没有再降,天津那边唐老板又出了一万千。
包括从海外回来的朱老板,从沈笑这里买了两千斤糖。
拿着帐单一看,沈笑和伯娘道:“伯娘,京城上回三千斤的帐结过后,又拉走三千斤。
家里还有四千斤,天津那边还有八千斤,有顾阿公他们看着。
这些足够我们今年到开春用了。”
管氏咬了一下线头,又让沈笑帮着认了一下针线,拿起另一只鞋底道:“你想去兴安府了?”
“嗯。”沈笑抿嘴笑。
管氏道:“去吧,这回你三哥不用操心考试的事情,还让他跟着你去。
你们现在走,路上也不冷。只是林县尊媳妇快生了,他家的船,你们趁不着了。”
“我们可以走运河。”海船也不是想搭就能找到的,沈笑和她道:“伯娘,我们春天后,就趁林家的船回来。”
“翅膀硬了,伯娘只希望你们身体好,平平安安的行。”管氏交代她道:
“这天下,挣不完的钱,咱们挣了也要量力而行。”
“伯娘,我们不会冒进的,上回三哥随同舅公,已经在天津那边打点好了。”沈笑暗自叹息。
他们家在那边卖糖,虽然量不大,但是还是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幸而先前与清军厅打的交道,三哥今年有了功名在身。
就这,他们前前后后都花费了不少。
只所以没有打着程宁这个郡主的名号,是舅公说,清军厅是皇帝的人,拿郡主压人不太好。
而且,他们在那边的生意,一开始并没有程宁的参与,此时再与人家分成,就有些不太适合。
沈笑经过慎重考虑,与三个哥哥商议后,认为他们以后办了糖场,要打交道的人多着呢。
总不能每一次,都把郡主给拉出来吧?
这一天风和日丽,沈大伯和管氏直把沈笑他们送出村口。
他们没有坐船走,而是租了马车,走陆路去天津。
这一次,程怀谦没有和沈笑一起去,“七两,你路上注意身体。”
沈笑昨天,已经将另一块空间里的护身符给他,“念哥儿,真的要上战场时,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
就在前几天,边关传来消息,北疆为了强夺粮食,已经发动了两次大规模的攻击。
第三七四章 乖乖的
程怀谦微微颌首,“我会的。
明天,我就进京了,秦世子让我先跟着他一起训练。
等过了孝期,再正式入名册。”
两人互相凝视片刻,互道珍重。
沈笑也十分清楚,一旦进了京营,念哥随时都可能开赴前线。
她突然有一种不去南方的冲动,“我……”
程怀谦轻轻摇头:“七两,你是知道的,进了京营训练我就不能随便出来。
哪怕你住在京城,我们也是见不到面的。
再说,我们比其他人更方便联系。”
“等那边一切安排好,我争取早些回来。”沈笑还是理智的点了头。
再迟两年去开糖场,说不定价格真的就到百文一斤了,那时候再开,就挣不到许多了。
赶车的沈志与父母说完话,喊沈笑道:“七两,不要过了宿头。”
马车一天是到不了地方的,他们晚上之前,要赶到中间的客栈。
“来了。”沈笑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以后,我会找时间看你。”
怀着丝丝不舍,她在远去的车上,在窗口向大家和追了很远的念哥儿挥手。
“小姑姑,带我一起。”被爹抱着的昌林扯着身来喊。
沈笑大声:“昌林,泽哥儿,我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
比昌林还小一岁的泽哥儿,说是三岁了,实际才两岁半。
他还不知道沈笑是出远门,只抱着沈悦道:“姨姨走了…”
管氏和沈大伯他们,直到看不见马车的影子,才要带着儿女回家。
“念哥儿,你先别走,来家里一趟,伯娘给做了几双鞋带走。”
“谢谢伯娘。”程怀谦乖乖的跟着他们。
后面的程大为默默跟在姬婳的身后。
正走着,前面姬婳突然收住了脚步,和他道:“你准备陪念哥儿一起吗?”
程大为顿了顿,道:“念哥儿不让。
他给了我两千两银子,说让我再买些地,在家安心当地主。
不然,这几天你跟我去看看地,是一个致仕小官的百亩大小庄子,在张家湾和县城之间。”
姬婳笑了笑,“等我休沐时。”
程大为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看到说话的人走出老远,他才傻呵呵的笑了。
……
沈笑他们一行,两天半以后来到了天津的一道街。
现在这边还有八千斤的糖,由顾阿公夫妻照看。
两夫妻早就给沈笑三人买好了船票,后天一早就开船。
这次沈志夫妻一起前来,是带了一些新磨好的玉米棒子面,打算卖一批再走。
在沈笑兄妹去兜售棒子面时,顾道长和老顾头商议:“顾旗,你们两人打算回京,还是留在这里。
或者先去沈家村住着,我明年不一定回来很早。
再一个,笔管胡同那里,已经没有乐安的封号了,他小舅子一家也离京了,现在不会再有人打主意。”
老顾头和苗氏对视一眼,然后回道:“三爷,京里的那小宅子,我回去典出去几年。
至于回村,暂时就不必了,我们就帮忙在这看着宅子。”
苗氏点头,“三爷,我们还都干的动,七两姑娘在家做的那个爆米花。
感觉还挺有意思的,这回玉米都下来了,我们在街上摆个小摊儿也不错。”
她这边说起了这个,却不知道沈笑早就动起了这个心思。
给好几个粮铺供了些玉米棒子面,他们兄妹就来找唐老板了。
“唐老板。”
“呀,快快快,进屋喝茶。”唐老板在杂货铺一看到他们几个,就忙招呼。
沈志拎着半袋玉米棒子面和一篮枣,沈曜则是搬了一筐红薯,谭二娘是拿着一篮花生。
只有沈笑是空着手,她上前拱手道:“唐老板,家里收完秋,我大伯让给您送些来。”
“沈老爷实在是太客气。”唐老板喊人:“孩儿他娘,快来帮忙。”
他这些年来,遇到不少的主顾,可像沈家这么大方又实在的,真不多。
进了屋后,唐老板的太太,热情的送上茶点,去前头和闺女看店。
沈志就直抒来意道:“唐老板,我们想找个能遮风的小门脸,卖些小吃食零嘴儿。”
“好事呀。”唐老板略问了卖什么,又尝了沈笑拿的爆米花,笑道:“这东西,还是茶楼里卖更好。
如果能搁他们那里现做出来,香脆甜口,就更加好了。”
沈笑也是这个意思,“但是咱们需要找个能带炉火的小门脸,不然没法现做。”
唐老板略一沉吟,即道:“我儿子的同窗家,在东大街有处茶楼,您几位看怎么样?”
东大街的茶楼,那可是个热闹地儿,沈笑兄妹当场就点了头。
唐老板很是上心,“那我现在就去问问,你们在这稍等片刻。”
“不用,我们赶车来的,陪您一起去。”沈曜希望尽快搞定。
东大街离得很近,出了一二道街拐弯就是了。
说话功夫,他们就到了和轩茶楼。
不过沈笑他们没有进去,在街上等着。
沈志从后一辆马车上下来,就要往路边小摊去,“我请你们吃糖炒栗子。”
“二哥,我要吃桂花莲藕。”沈笑从车辕上跳下,她可是早闻见香甜味儿了。
沈志转眼就跑向前面车上的沈曜:“三郎,再拿些钱来。”
沈曜斜他一眼:“二哥,不是你请客的么?”
沈志给他眨眨眼,“我这不是钱不太够。”
谭二娘真想捂脸,她人在跟前,还跑去找三郎要,下车扯下荷包给他,“拿着。”
“嘿嘿,还是娘子好。”沈志和谭二娘走去买东西前,还不忘扭头哼了弟弟一眼。
沈曜完全不在意,还和沈笑道:“二哥真可怜,零花钱都没多少。
还好我没有娶亲,赚的都是自己的。”
“等你娶亲了再说这话。”沈笑毫不留情的道:“别到时候你身上的零花钱,比二哥还少。”
沈曜一顿,他们家男人几乎都不管帐,自己和成亲前二哥的银子,还都是妹妹帮放着的。
他正想着,要不要现在开始保管自己的私房时,就听到有人打招呼:“沈相公,沈小姑娘。”
兄妹抬头一看,“朱老板,您也在天津?”他们二人下车拱手回礼。
只见,朱老板身边一起的,竟然是福建会馆的大厨陈师傅。
第三七五章 打算
“陈大叔,您也在?”沈笑兄妹又同时拱手。
陈师傅拱手道:“可不敢当沈相公礼。”
别看沈曜是县城最后一名秀才,那也是正儿八经的秀才公。
尽管他的排名无法成为廪生,但是他年纪小,未来有无数可能。
不都说五十少进士,三十老明经吗?
沈笑随即就道:“陈大叔,我们可是老熟人了,哪用那么客气。”
沈曜也在一边连连点头,这位陈师傅,从前他们兄妹去送菜时,总是很照顾他们。
朱老板也在一旁道:“大家都是自己人,自己人。”
正说着话呢,沈志夫妻买了栗子和桂花莲藕回来。
大家相互打了招呼,各自告辞离开。
沈远还奇怪道:“怎么陈师傅会和朱老板一起?”
这个疑问,沈笑也没有办法回答他。
他们在车厢里分享过美食不久,唐老板从茶楼出来。
带着兄妹几个,与茶楼的东家见了面,租下他家茶楼边,和轩斋点心铺的一处隔断门脸。
刚一回到家里,就听到顾阿公两人要做这个生意。
沈笑直接把门脸给他们,“阿公正好和二哥赶车回去,带些玉米粒过来。”
苗阿婆道:“这生意还算你们家的,我和老头子就是闲来无事找些伙计。”
“阿婆,挣的都是您的,家里玉米多的是,随便用。”沈笑不论那么真。
“我们的钱够花,三爷从没亏过我们。”苗阿婆道:“我们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
你要是过意不去,就给我们发工钱也行。”
“发什么工钱?阿公阿婆出人,我们家出料,对半分。”沈志折中一下。
“这?”老顾头还要再说,顾道长就拍板道:“按孩子们说的办。
房租由我来出,你们都不要争。”
说着,就将一百两银票放桌上。
沈笑乐道:“舅公,两丈见方的地方,一年也用不了二两银子。”
顾道长被她的话逗笑了,众人一番归整,又去买了炉子和锅,简简单单的就置办好了用的东西。
到了启程这一天,沈笑和沈志交代,“二哥,上次家里鸡鸭养太多,咱们也损失不少。
这回再开春,就不能养那么多了,你可别忘了提醒伯娘。”
“放心吧,娘心里有数的。”沈志一再嘱咐弟弟照顾好妹妹。
直到船走远了,他们都还在岸上看着。
……
一连在船上十来天,他们已经到了德州地界,船要在此停一停。
沈笑和沈曜就下船活动活动手脚。
“这里,人和船可真不少。”沈曜看着码头上人来车往的。
“神京门户,人多很正常。”沈笑瞅了瞅,道:“三哥,咱们去看看有门面上卖扒鸡的没?”
岸上挎篮子卖烧鸡的也不少,但是沈笑听说最出名的贾徐张几家,都有了自己的店面。
沈曜点点头,“走吧,再买些金丝枣带路上吃。”
他们从家里带的零食,也快吃完了,另外封好的那些,是要送长生观的,两人是不会打开的。
兄妹两个和人打听后,往徐烧鸡那店面寻去。
刚看到对面的幌子,就听到有人喊:“安南大捿,安南大捿。”
快马从路上跑过,这声大捿立刻引得许多路人欢呼。
众人不顾荡起的黄土,纷纷拍手称庆。
沈笑远望快马的余烟,问道:“三哥,这么快就赢了吗?”
沈曜仔细一想,就道:“应该是赢了,广南伯出身南地,擅长山林作战。
不过,怕一时半会儿的,还不会撤兵。”
……
这个消息,在几天以后,到了皇帝案头。
宣德帝看过后畅快大笑,夏公公一个劲儿的称颂。
只是夏公公正躬着身时,突然觉得不对,陛下怎么不笑了。
他一抬头,脸色煞白,只见虞统领抱住捂住心口的皇帝,小声道:“夏公公,快传太医。”
夏公公转身时,差点摔倒,临近门口,他直了直腰,貌似正常的,亲自去请太医。
并且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大殿。
“陛下。”虞统领揉着皇帝的合谷穴,轻轻唤人。
宣德帝良久才喘上气,抓紧他的手,“传太子和杨学士,永靖侯。”
虞统领不敢离开,他道:“夏公公去请太医了,臣认龙隐卫去传人?”
“快去。”宣德帝急道,开春以后,他就觉得自己大不如前,没有想到,这么快……
太子太医等,很快都到了,李院使给皇帝扎过针后,不敢和众人说病情。
直到皇帝让他开口,他才说陛下劳累太过,以致心疾。
Ⅹx
大家相互打了招呼,各自告辞离开。
带着兄妹几个,与茶楼的东家见了面,租下他家茶楼边,和轩斋点心铺的一处隔断门脸。
刚一回到家里,就听到顾阿公两人要做这个生意。
沈笑直接把门脸给他们,“阿公正好和二哥赶车回去,带些玉米粒过来。”
苗阿婆道:“这生意还算你们家的,我和老头子就是闲来无事找些伙计。”
“阿婆,挣的都是您的,家里玉米多的是,随便用。”沈笑不论那么真。
“我们的钱够花,三爷从没亏过我们。”苗阿婆道:“我们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
你要是过意不去,就给我们发工钱也行。”
“发什么工钱?阿公阿婆出人,我们家出料,对半分。”沈志折中一下。
“这?”老顾头还要再说,顾道长就拍板道:“按孩子们说的办。
房租由我来出,你们都不要争。”
说着,就将一百两银票放桌上。
沈笑乐道:“舅公,两丈见方的地方,一年也用不了二两银子。”
顾道长被她的话逗笑了,众人一番归整,又去买了炉子和锅,简简单单的就置办好了用的东西。
到了启程这一天,沈笑和沈志交代,“二哥,上次家里鸡鸭养太多,咱们也损失不少。
这回再开春,就不能养那么多了,你可别忘了提醒伯娘。”
“放心吧,娘心里有数的。”沈志一再嘱咐弟弟照顾好妹妹。
直到船走远了,他们都还在岸上看着。
……
一连在船上十来天,他们已经到了德州地界,船要在此停一停。
沈笑和沈曜就下船活动活动手脚。
“这里,人和船可真不少。”沈曜看着码头上人来车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