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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后我凭种田脱单全文阅读

作者:修仙呢没空     穿越后我凭种田脱单txt下载     穿越后我凭种田脱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九章 黄花梨木妆奁盒

    “沈笑!”管氏看她一脸恼怒在屋内打了个转,忙喝住她:“我是这么教你的吗?还不知前因后果,仅凭一时之怒揣测,让自己气自己。”

    “伯娘!上回她娘家人还欺负我们。”沈笑不知为何,被伯娘喝斥后十分委屈,坐到炕沿小泪珠啪啪直掉。

    沈大伯既不能怪妻子教孩子,又不会安慰侄女,只好又抽出空烟袋,一口一口的抽着。

    屋外听到娘高一声低一声的三兄弟,拍拍门却被管氏撵走。

    她回到屋内,抱住沈笑的头掉泪,这孩子还是被昨天的事惊着气伤了。

    “乖,七两,不哭不哭了啊!”管氏轻抚沈笑后背,抚着抚着觉得不对,再低头一看,孩子在她怀里睡着了。

    她和沈大伯面面相觑后,将沈笑轻轻移上炕,两人出了三郎的房间。

    对着三个儿子轻声道:“睡着了,别吵她。”

    周氏松了口气:“娘,要不找七太奶开副安神汤吧?

    我看七两这是没安好神。”

    “行,你去开吧,我找你吴伯娘商量一下,傍黑再给她叫叫魂。”管氏心疼死了,心里把阮氏骂了一万遍不解恨。

    沈笑迷迷糊糊的,总看见一个小女孩全身出痘,凄凉凉的躺在床上挣扎,身边一个人也无。

    她想走近帮她,却总也走不近。

    一忽尔,又看到梳着双丫髻的陆氏,被驴车带着在山路上一直跑啊跑。

    她在后头喊:“娘,娘,停下。”

    可那车就是一个劲的跑,她追不上……

    追着追着,竟然看到了妈妈在客厅,被舅舅和他新娶的那个后舅妈逼着要爸爸的抚恤金,美其名曰:借。

    年少的她气的把那俩推出了家门。

    猛的又看到买完菜的妈妈,面色苍白捂着心口,低头走路时有一辆车从她对面疾驰而来……

    “不不不,妈妈,娘。”她想找人帮忙:“伯娘,伯娘,伯娘救命!”

    正在给她灌药的管氏,听到沈笑又是娘又是伯娘的喊,再也忍不住哭出了声。

    她伸手拍着沈笑,碗给了儿媳。

    周氏接过快洒的药碗,用力灌下去。

    过了一会儿,发现小姑子脸色开始发红,一摸,竟然滚烫。

    “娘,七两发热了。”

    管氏立刻摸她的头,“快,请大夫。

    大郎,二郎,快去请胡大夫。

    七两啊!伯娘以后再不喊你大名了,咱就叫七两,沈七两。

    呜呜……”边哭边给她的七两用湿布巾敷头。

    大郎二郎两个刚套好车,还没出大门,就见胡大夫胸前捆个包袱,一个人骑着他的小毛驴来了……

    ……

    县衙二堂,林县令命人将邢婆子带了下去,严加看管。

    “二位先生怎么看?”

    高师爷牙疼:“民不举官不究,事涉后宅,又不在本县,咱们不好办呀!

    查,过去多年无人首告,证据怕也早已不存;不查,又确有人作恶。

    那邢婆子固然可恶,倒麻油险些害主母流产,又害人家女儿九死一生。

    虽然都未得逞,可背后指使之人用心险恶,才是最该受罚的。”

    钱先生沉吟片刻,颌首道:“高兄所言甚是,这涉案诸人,怕也不好找。

    邢婆子卖身为仆时,却屡次被人收买谋害主家,若查证属实应绞。

    她应该不想自己如此凄惨,所以她所言是可信的。”

    林县令和高师爷都支持他的看法,邢婆子如今押在县衙,倒有些棘手了。

    钱师爷踱步仔细回想后,又道:“县尊,她说的这些事涉朝中三品大员的后宅,据我所知,陆侍郎的原配就是在元圣四年病逝的。

    如今这位张太太,是他在元圣九年调回京后续娶的。

    逼妾入庵堂的,应该是这位张太太。

    至于陆侍郎的母亲则是在元圣十四年亡故。

    听闻他的长女元圣十七年就过世了。

    且,他的原配身份也有些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林县令和高师爷十分信服钱师爷,京中好多事,有他在真省心。

    钱师爷仔细斟酌一番,食拇指指向屋顶,眼神看向屋外。

    林县令笑道,“不若午食移步花厅?”

    钱师爷高师爷同时抚掌:“大善!”

    ……

    沈笑一直不想醒来,她想一直看着妈妈,看她给自己梳头,给自己做饭……

    “笑笑,爸爸妈妈希望你快快乐乐笑口常开,以后能勇敢的面对一切。

    好了,妈妈要去探望爸爸了,你在老家要好好的呀!”

    妈妈的吻似乎还在额间,可人已经走远,还回头和自己再见。

    远处似乎有一道伟岸的身影接住了她。

    沈笑的泪水从眼角滑下,再见了,爸爸妈妈,我会一直一直好好的,做一个勇敢快乐的七两。

    她终于选择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伯娘欢喜又担忧的眼神。

    “七两,你总算醒来了。”管氏忙喂她水喝,这孩子从上午到现在迷糊了好几个时辰。

    或许梦中喊的太久,沈笑渴的喝了半盏,“伯娘,还想喝。”

    “唉唉,伯娘给你倒。”

    沈笑看到伯娘把冰糖给她放水中,用勺子不停的搅。

    不一刻,胡大夫就进来了,替她把脉后道:“无事了,烧一烧倒是把邪秽烧走了,再吃两付药就可以了。

    只是,你年纪还小,不亦劳动太过。”

    胡大夫刷刷写下一个方子,交给周氏。

    “怪我们,最近赶着抢收没注意,你这孩子干活都不惜力。

    七两,饿不饿,伯娘给你下碗面条吧,纯白面的。”管氏扶她倚在炕头。

    “伯娘,我想喝煮的黏黏糊糊的小米红枣粥。”

    “行,伯娘马上去做,你累就再睡会儿。”

    沈笑轻晃脑门,“不累了,就是昨晚没睡好。”

    “何止没睡好,你还急火攻心后又气又怒。

    小七两呀,少年人有锐气是好事,但你也太入心了,日后见到比沈旭还惨的,你当如何?

    听你大伯说,他只说了你外祖和他继妻的身份,你就急上火了。

    你也不想想,你娘能在那府里安然长大,定是个有本事护住自己的主。

    老夫这回算是来对喽,那,这是你的良药。”胡大夫将桌上的包袱打开。

    赫然是一个描金的黄花梨木的妆奁盒。

    他递给沈笑:“那次你大伯在城墙重伤之后被抬到医馆,你娘将你们全家托我照看。

    并把这个托我保管,她说若城破,我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第四十章 石榴花

    胡大夫长长的叹了口气,又道:“没想到,半夜她就和你爹他们冒险出城。

    当时说好,若她能和你爹平安归来,就取回。

    若不然,就找个合适的时机交给长大的你。

    你娘说这是她的手记,从你外祖母开始到生下你都记着。

    她想让你以后替她给你外祖母上上坟。”

    见小丫头迫不急待的接过,胡大夫捻须笑道:“哈哈,你娘还说了一句,有怨有仇她都报过了,你只要快活过活就行了。”

    沈笑抚摸着妆盒,笑了,心想,这个亲娘恐怕真不是个吃亏的主。

    管氏掩面长叹一声:“当初,我们就该想到,弟妹说幼时请您看诊过,定不是一般来历。”

    胡大夫但笑不语,沈氏夫妻都是心里有数的人。

    知世情有情义,踏踏实实过日子。

    见七两迫不急待的拿钥匙开盒,胡大夫笑道:“小七两的烧已经退了,老夫也要告辞了。

    记得回头桃子下来,给老夫捎点。”

    “那是一定的,一定的,现在就有些个熟的。”管氏感激不尽,“我找大郎送您回去。”

    沈笑放下盒子也要下床送,被胡大夫拦下了,“老夫要先去摘你几个桃子,可别心疼。”

    “随便摘,熟的加一起不晓得有十个没。”沈笑哈哈一乐,看他和伯娘管氏一起出了房间。

    从前,沈笑也好奇过娘的来历,但是没人提起她就慢慢淡化了想法。

    拿起旁边的钥匙继续打开铜锁,咔咔声下,是娘一生的经历。

    盒里只有两本薄册子和一张手绘的画布。

    她仔细一看,画布上竟是画的西院石榴树,花开后被风吹散的画面。

    这是一张工笔画,配色十分得当,就连西厢的屋角都用心着色。

    然而,那飘落的火红色石榴花,有一簇出现了些微杂色。

    按下心中疑惑,她打开最上面那本泛黄的册子。

    第一张居然是活页,字迹刚劲有力,应该是爹写的,抬头写着大哥大嫂。

    “伯娘!”沈笑赶紧喊人。

    管氏刚把胡大夫送到后院,听她这一嗓子慌忙冲进屋:“咋了七两?”

    沈笑举着手里的信纸,“我爹写给您和大伯的。”

    管氏一把接过,可她只认的几个字,又递给七两:“给伯娘念念。”然后又喊道:“老大家的。”

    “唉,娘,啥事?”周氏围着水裙,放下正在淘的小米进来。

    “快去把你爹和大郎他们全都叫回来。”管氏站门口压压心绪,“麦子一会儿再装,还得抓药送胡大夫。”

    周氏满心疑惑的去打谷场喊人。

    待沈大伯他们都回来,胡大夫已经摘好了桃子,管氏果断派大郎去送,留下周氏一起读信。

    沈善信中写道:大哥大嫂见谅,我一直没和你们说清陆氏的来历。

    几次话到嘴边,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你们说。

    后来,陆氏怀孕时,就整理出了一份手记。

    我想着,到孩子们都大了,我们老了,就坐在石榴树下,请大嫂和陆氏整几个小菜。

    再将树下埋的酒开封,就着小酒,把孩儿她娘的来历给你们唠一唠。

    “没了?”沈大伯满脸希冀。

    沈曜将纸递给他爹:“没了。”

    沈大伯接过,放在膝上抚平:“这个臭小子。”

    管氏等他抚了几遍抽走,放到桌上:“别摸破了,到时候你该心疼了。”

    沈笑趁机道:“大伯,伯娘,让三哥把手记也念一念吧,就当我爹给你们汇报了。”

    “调皮。”管氏轻刮她的鼻尖,沈笑呵呵一乐,笑着催三哥。

    所有人都认真听着,包括刚从蒋氏那里抱来的小昌林,也挥动着小拳头,找声音的来源。

    册子上记着:七两的外祖母姓顾,出身大齐宗室,五岁时和几个宗室子弟被选入书斋,从此成为皇家书院阅书楼的守斋人。

    前朝末帝时,北疆诸部来犯,外祖母顾氏父兄守御西北边疆,尽皆战死,母亲闻听噩耗心神失守,不久亡故。

    年仅八岁的外祖母成了孤儿,未及两年,末帝大肆敛财炼丹。

    由于内库入不敷出,下令封了书院中的女学,各地女学逐渐停办,斋长与几位宗室及公主据理力争,却被末帝一一问罪贬斥。

    斋长亦是宗室出身,此后散尽家财带领守斋弟子,一直坚守书院,去世前选了外祖母任斋长。

    依大齐太宗女帝令,守斋弟子可以是皇子公主,但不能接任斋长,亦不能承继朝纲。

    凡接任斋长之宗室子女,封郡王郡主。

    彼时,大齐已是风雨飘摇,外祖母这个斋长眼见弟子们日渐年长,书院山长又几次恳谈,学生常来借书,守斋弟子中的女弟子不若归家。

    彼时书院女学亦无法重启,外祖母便令弟子们各还本家谋生。

    大齐京城被破,外祖母带领阅书楼守卫,凭借皇家书院的防御救下不少百姓。

    万幸,太祖不久就入京平定了乱军,后又杀退了趁火打劫的北疆诸部。

    女帝曾留下遗训,阅书楼是天下人的阅书楼,后世不论何人为帝,只要维护书楼供天下人取阅,皆可承继。

    定鼎天下后,太祖之母宁平公主亲到书院,接收了外祖母献予大周的斋长玉令和阅书楼守卫。

    后来,太祖优抚齐朝皇室,宁平太后为外祖母及数位顾氏宗亲定下亲事,一时成为美谈。

    外祖父陆承训年少有才,比外祖母小两岁,其父是太祖帐下谋臣,战场重创不良于行,封爵后亦无法上朝,且爵位一代而终。

    陆家的伯夫人为小儿子陆承训,主动向太后求娶了外祖母。

    太后做媒,又陪嫁诸多,两人元圣元年正月成亲,外祖父当年中了殿试第四,选入庶吉士。

    同年十月初外祖母生下了沈笑娘,十月底陆老伯爷离世。

    及至元圣四年,外祖母再次有孕,发现丈夫的表妹妾室使人滴麻油险些害她流产,发作妾室时被婆婆阻拦,相关之人被打发到庄子上。

    不久外祖父谋到官位,带着他的那位表妹妾室外放县令。

    这一年秋,太后崩,外祖母在陆府日益艰难,几次险些流产,后来到底是没有保住孩子,自己也久病不愈。

    听到这里,沈笑不由问道:“三哥,我娘有写外祖母为什么久病不愈吗?”

第四十一章 高兴

    沈曜迅速翻看:“有,你外祖母曾受过很重的箭伤,伤了肺脉,怀孕后时有不适,流产后旧疾加重。”

    沈笑终于松口气,一句日益艰难,她真担心外祖母是被谋害的,那位伯夫人支持儿子纳表妹为良妾,就很能说明问题。

    多年的媳妇熬成婆,那是血掺着泪的一句话。

    管氏拍拍她的手,高门大户,真不若平常人家和乐,这一听就知道,七两的外祖父母夫妻情谊一般。

    “伯娘。”沈笑倚到管氏肩上,外祖母她们嫁人,就是宁平太后她们做给天下人看的。

    ……

    于此同时,县衙后宅的花厅内,用过午食的林县令几人,也正唏嘘不已。

    “原来陆侍郎原配竟然是位郡主,且还是皇家书院的前任斋长。”林县令是去过书院阅书楼的,他在那书山中流连好些时日。

    那阅书楼位于皇家书院西南角,不论达官显贵或是贩夫走卒,只要衣冠整洁皆可进入阅书。

    借阅书籍着凭户帖交押金,一次可借读七日。

    高师爷拔了拔茶盖,“可惜是前朝的。”

    这就尴尬了。

    林县令轻咳一声,转向钱师爷:“先生,她?”

    “应该是正常病亡,听闻这位病重时,太祖派了太医院院使院判亲自看诊。”钱师爷倒是专门了解过。

    “这么礼遇。”林县令和高师爷同时惊讶。

    钱师爷失笑,道:“我也是偶然听闻,太祖进京勤王后,击退北疆诸部入侵之敌时,这一位绘制了边界舆图献上。

    明嘉公主和永靖侯就是凭这份图直插北疆要害,使我军大获全胜。”

    “实乃英才!”高师爷不禁脱囗而赞。

    “太祖封赏时,她用此功换了大周重开女学的恩旨。”钱师爷也很佩服,换了自己怕是不会拒了封赏。

    “巾帼不让须眉。”林县令叹服,转而沉思片刻:“她女儿是正常亡故吗?邢婆子会不会知道点什么?”

    “这就不得而知了。”钱师爷想了一下道:“不过邢婆子是元圣十年被陆府杖责后发卖的,怕是不会知道太多。

    不若今晚找人诈她一诈?”

    “可,但那邢婆子日后不能留押本县了,明日复审邢阮二人定案后,劳钱先生亲自解审,将申详案卷送到州府。

    邢婆子所供列于申详另册,先生费心了。”

    钱师爷拱手道:“在下定当皆尽全力。”

    高师爷也大为赞成此举。

    ……

    沈家西院西厢,沈笑听完三哥的讲述,接过册子重新装好,在众人关切的眼神中道:“即然我娘自己都报过仇了,我就不会再挂心。”

    沈大伯犹豫几次,终是开口:“那你会去寻亲吗?”

    管氏狠瞪他一眼,转而对沈笑温柔一笑:“七两,不论你怎么决定,伯娘都支持你。”

    “你们才是我的亲人,我是沈家人。

    陆家我只认我娘,待我长大后,再去祭拜外祖母,想来陆家不敢薄待她的灵墓。”沈笑又不傻,那什么外祖父连对娘都不上心,更何况她这个外八路的外孙女。

    “那张家呢?”沈曜对他家没好感。

    沈志拍了拍他肩膀:“三郎啊,张家人聪明的话,就不该再来找我们麻烦,他家贪了姐夫原配的嫁妆,却被四婶暗里入官捐了,传出去丢脸的是他们。

    以后谁家还敢跟他们结亲?

    恐怕那张家三老爷多年来只敢告诉儿子,咱们四叔四婶阴了他家一把,害他们损失钱财,却不会说四婶是他家姐夫的女儿。

    不然住的这么近,从前怎么不见他家寻事。”

    周氏拍着儿子道:“二郎说的很是,他家从前在县城见到还活着四婶后,却没人来找,就是不想外人知道。

    怕是几年前失了田庄店铺,日日抓心挠肺更不敢生张。”

    “该,霸占别人的东西还想着害人,哼,不是说那张氏至今没被请封诰命吗?

    这就是不安好心的报应,撞破婆婆转移原配的嫁妆,不说避嫌,竟然也要分一份。”管氏十分解气,自家弟妹杀人用的是软刀子,年年月月让仇人煎熬。

    沈笑最高兴的就是这点,有什么能比得到了又失去更让仇人心痛的。

    但是她心里还是很心疼娘陆氏。

    ……

    他们不知道的是,张家的三老爷今日也被唤到京中。

    陆府的花厅中,一位梳着鬏髻着半旧雨过天青褙子,桃红色马面裙打底的妇人,正在训着张三老爷:“早就跟你说过了,就当没有那个人,你还提。

    上回昱儿被那张麻子撺掇,吃的教训还不够?”

    “五姐,那婆子在公堂说的分明就是姐夫的……”张三老爷急切非常。

    张太太杏眼微缩,瞪他道:“姐夫的什么?”

    “没…没什么。”张三老爷徐徐坐回椅子。

    “哼!她又不知道那件事,你心虚个什么劲儿。”张太太收回目光,端起茶杯刮着浮沫道:“回去就把张麻子一家送到我庄子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只是让他爹赶个驴车,好成就别人一番英雄救美的姻缘,他倒好,把车赶沟里了不说,自己弄瘸了自己,还把人给丢了。”

    见张三老爷点头,她又道:“回去好好教昱儿,指望大哥的儿子带挈,你一辈子也别想自在。

    这些年好处都让他落了,坏人都让你当了,可长点儿心吧!

    那家人,没事别去招惹,别再给我招回来个祖宗。”

    张三老爷抬眼望望她,这头到底点了下去离开。

    他一走,张太太就塌了架,手里的帕子扭了又扭,都快扭成一根麻花儿了。

    因为那些嫁妆,老爷至今没给自己请封,明明她该是三品淑人,出门却总被人喊张太太,当年她好不容易替下堂姐相亲,如今却被她嘲笑……

    ……

    沈笑若知道她的饮恨,定会大笑三声不止。

    给回到家的大哥看过册子,一家人该干嘛干嘛去,仓房的扎好的粮囤子还等着麦子进仓呢。

    管氏这回看死了沈笑,坚决不让她出门。

    回到自己房间休息的她,把妆盒放到了空间的书房。

    坐在空间里种着两棵辣椒的地方,沈笑再度翻看着手记,看着娘和外祖母短暂而又艰难的一生。

    再次有孕的外祖母,经常半夜闷醒,加上箭伤折磨,她怕自己生产一关难过,于是将嫁妆一分为几。

第四十二章 画布

    当初外祖母曾亲率阅书楼守卫,与大周明嘉公主她们杀进北疆。

    那时只想着孤身一人,上战场也好为父兄报仇,没有想到能活下来,且太后会找她,劝她嫁人做个表率。

    外祖母身边的老人,早就在她交出玉令时就全部遣散。

    太后派的人势必将随着自己离世而返回宫中。

    如今女儿尚小,身边几乎没有自己的心腹,也不能有心腹。

    为了以防万一,她请来两位嫂嫂商谈。

    以三人的名义,先用自己的部分嫁奁和现银,为陆氏买下一直想买却因财力不够未全部买下的坟山,翻修陆氏祠堂和族学。

    此举在陆氏族中赢得很高声誉,同时她将自己的部分陪嫁书籍,亲自赠予了文昌书院。

    更借机半路给女儿寄存在钱庄一份。

    本是后手,没想到流产后沉疴不起。

    临终前,她将嫁妆中不带标记的手饰器物,大部分赠给了陆氏的堂兄妹们。

    剩余所有嫁妆和帐目全部交由婆母保管。

    但是,重要的印信契书和她那份嫁妆单子却没有交出,并告知婆母那些早在太后病重招见她时,就托给了宗人令保管。

    只待女儿年满十八且已成亲之后,方可亲自取走,到时若无人去取,剩余这部份嫁妆会全部入官。

    陆家的伯夫人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在她去世后尽力照看陆氏。

    陆氏写道,那小妾回来守丧未久,自己就染了天花。

    幸好两岁起就被亲娘打熬筋骨,才让她熬过此劫。

    陆氏病愈,谨记亡母叮嘱,百日时当着族老们的面跪求,要求大伯母护送,扶灵回保定老宅守丧三年。

    这是孝道,族老们都是人精,全都赞成此举,祖母只能放行。

    大伯母怜她幼小,离开祖宅时,把自己的得力嬷嬷丫头留给她,倒把祖母派的人都带走了。

    凭着亲娘留下的声望和缝在布偶中的金银豆子,她在老宅也算是过的如鱼得水。

    族长太太曾上过女学,也会腾出时间,亲自教导她功课。

    还因为胡大夫的介绍,她能经常上保定益善堂求教药理。

    陆氏除服之后,祖母竟没派人接回她。

    收到大伯母的信后才知,父亲几次议亲不成,祖母听信别人说她八字太重,不好教她回来冲撞了喜事。

    为此事,大伯陆承庭还与祖母大吵一架。

    她印象里父亲并不亲近,还没大伯二伯对她亲切,所以继续留在老宅上山采药,下河捞鱼。

    有次不小心磕破眉心,血流到太后送她的沉香木镯上,就此习得藏在里面的功法。(实际是打开了空间,这句只有沈笑明白。)

    元圣九年,祖母派人暗示她在老家多养养身体。

    原来是父亲调回京中,要娶新妇了。

    元圣十年,大伯母来信,说调回京城才一年的父亲又外放了,这次,他妻妾都没带,原因是她们都怀孕了。

    她信中再次询问陆氏要不要回家,说她大了该在京中露露面了,比如去拜访一下宗人令,说可以让堂兄来接。

    已经十岁的陆氏,早就明白自己天花得的古怪,也明白大伯母的深意,这回她同意回家了。

    她祖母倒是聪明,亲娘的院子为自己保留着,可却是个空院。

    陆氏本就聪慧记性佳,又修习心法,很快她就发现,亲娘的一些东西都跑到继母和小妾屋里了。

    就连继母张氏的娘家弟妹,戴的都是亲娘的玉镯。

    一些田产店铺居然在张氏手中。

    怪道两位伯母平日里不搭理张氏。

    五年的相伴,那嬷嬷和丫环早就与陆氏有了情谊,她不避二人,在书房的门槛下,挖出了一盒金页子。

    沈笑看到此处,突然间大叫一声:“我知道了。”

    跳起来跑回到书房,她再度从妆盒里取出画布。

    拿到院外对比了几次,惹得周氏问她怎么了。

    “大嫂,你看,”沈笑指着画布上有些杂色的几片石榴花,“这几片落的位置。”

    周氏凑近看了又看,然后不确定的道:“落在了堂屋的门槛里了?”

    “对。”沈笑又蹲到门槛前,这里会不会也埋了金页子。

    压住兴奋,她对和她一起蹲下的大嫂道:“也许,我娘在这里埋了金页子。”

    周氏迅速摸摸她的头,“退烧了呀,七两,你怎么说起了胡话。

    这院子是四叔成亲之前就盖好了。”

    见小姑子用特别认真的神情盯着自己看,周氏也不淡定了。

    沈笑是心动不如行动,立即找来工具撬地。

    结果,从打谷场拉了一车麦子回家的哥仨,卸完麦子来西院喝水时,就发现姑嫂两个在撬地。

    门槛里就那几块青砖,也被无情的扔在了门外墙根处。

    “我的小祖宗,你这是作啥精呢?”沈志第一个跳进来。

    正把大嫂用锄头挖出的土扒开的沈笑,用手背蹭蹭汗,“二哥来的正好,快帮忙。”

    沈志头摇的波浪鼓一样,他怕挨揍,爹和娘的鞋底子一齐打身上的滋味不好受。

    沈远跟进来,伸手摸摸媳妇的额头,“你没发烧呀!”

    成功送给丈夫一个白眼后,周氏把锄头给他:“七两说有金页子。”

    “啥!”沈志的高呼被沈笑捂下,“呸呸,七两,捂我满嘴泥。”

    “谁让你大呼小叫的。”沈笑横了他一眼,催大哥赶快撬。

    沈远攥着锄头,真心累,七两可是退烧了,咋还犯糊涂呢?关键自己媳妇也跟着一起闹。

    倒是沈曜看到了椅子上的画布,他蹲下打开道:“大哥二哥,七两说的很有可能。”

    四个人八只眼同时看向他,沈笑是欣慰,还是三哥聪明。

    周氏是激动,家里两个最聪明的都说有,那肯定有。

    虽然有金页子也是七两的,但自己能挖到,还是很激动。

    沈远沈志则是一脸震惊:“真的?”

    “挖开看看不就知道了。”沈笑扬头掐腰,一脸得意。

    沈志伸手压下她的头,“那还等什么?”

    ……

    沈大伯老两口在打谷场左等右盼就是不见孩子们回来。

    急的管氏直接回家来寻人,东院除了骡车,也没动静。

    吴嫂子娘俩定是在小舟家的睡下后下地去了,蒋氏这两天都带着秀永去和旭哥儿做伴。

    西院也不见动静,自家一群崽子都干啥去了?管氏一脸疑惑来到西院。

    她首先看到的就是几个孩子傻愣愣的围在堂屋当门。

第四十三章 宝贝

    管氏急步走近,当她见到那个被油布包着的黑色木箱已经打开,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沈笑心思完全沉浸在箱子里用土护着的陶瓷上,这种青花缠枝花卉锦地山水纹锭形单层瓷盒,她曾在那个时空中博物馆见过三层的,文物呀!

    幸亏听了大哥的话,后来又用小铁锨慢慢挖到门后,没有伤到箱子和里面的瓷器。

    她是看了又看,摸了又摸,都没注意旁边的动静。

    已经站起来的几个人,在管氏无声的瞪视中,都不敢开口,沈志侧身拽拽妹妹的衣领。

    心想:早知道娘会回来,他就应该第一时间掀开瓷盒盖,瞅瞅传说中的金页子(金叶子)究竟长什么样。

    后知后觉的沈笑抬头看到管氏,捧出瓷盒起身,“伯娘,你看我们挖到宝贝了。

    里面说不定是我娘藏的金银。”

    管氏看着递到面前的瓷盒和门口以及西半边门后的大坑,深吸一口气,小心接到手里,“你们怎么发现的。”还知道在西边门后埋着。

    沈笑突然意识到,伯娘晓得这里装了什么,糟了,她该不会是判断错了吧?

    “娘,是我挖的。”沈远第一个出声。

    “娘!”

    “伯娘!”

    管氏止住一个个急于认错的他们,在周氏的搀扶下进到屋内坐下道:“把坑填好吧,东西不能再放进去了。”

    “唉!”沈远哥仨儿利落的填坑。

    沈笑揪了一下衣角,笑道:“伯娘,我看我娘写的在门槛下挖出了金页子,就……”

    “七两,你过来。”管氏让周氏端水拿来一块布巾,十分认真的,轻轻擦拭着一尺见方的瓷盒。

    沈笑扭头看看三个假装干劲十足埋坑的哥哥,一步分作两步挪到管氏身侧。

    “伯娘,”她喊的声音很轻很软。

    管氏侧头一笑,“来打开。”

    沈笑咬咬唇,在伯娘的注视下开了瓷盒盖子。

    没有想像中的金光灿灿,只有几颗小巧的金瓜子躺在红色的硬壳本本上,旁边放着一枚红色狮纽印章。

    立在一旁的周氏自然也看到了,她跟父兄给大户人家送活羊时,是见过金瓜子的,她爹还收到过一颗,一直藏着。

    一个大概有一两,这几个就是八两。

    沈远三人也停下动作,悄悄勾头看了一眼。

    管氏无奈,让沈笑和她一起净了手,然后道:“都过来吧,这里确实是宝贝。”她拿出红本本给沈笑:“打开看看。”

    沈笑接到手里打开,移步和兄嫂们一起看,竟然是爹娘的婚书。

    上面有爹娘及他们父祖三代的名字,外祖父母的名字下竟还有私印。

    后面一溜儿的证婚人、媒人、主婚人签字盖章。

    最后面还有他们这边县衙的大印。

    管氏看着沈笑,正色道:“这份婚书,你娘说是她娘早就给她备好的,除了媒人和主婚人,其他都是早前填好的。

    有了这份婚书,再加上成亲时请的官媒和官府的盖章,你娘和你爹就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

    你说,是不是宝贝?”

    沈笑连连点头,外祖母威武。

    然后管氏又拿出最下面的一张房契,道:“这是你曾外祖母的一处私产,在贡院附近。

    你娘说这院子是个一进小院,有一对夫妻守着。

    春闱时租出去落下的钱财,就给他们守房子修房子用。”

    沈笑接过一看,是红契,她对沈曜扬了扬,“三哥,会试殿试时,你就住这了。”

    她也是在京城有房的人了,太不可思议了。

    沈曜摸摸鼻子,觉得七两说的就像他马上就能会试一样。

    “那我们什么时间去看看?”沈志的眼睛贼亮。

    “等你们谁中了秀才再说。”管氏斜了他一眼。

    沈志立刻缩到大哥身后,重任还是交给三郎吧。

    管氏环视一圈儿孩子们,“好了,你们也都看到了,印章是七两外祖母的,金瓜子本来有十几颗,你娘买田,置办物什,又和你爹去了趟保定老家祭拜,花用了一些。

    七两,这些今天伯娘就交给你保管,金瓜子就是你娘留给你的陪嫁,不准动,知道吗?”

    本来还想拿金瓜子买地的沈笑,瞬间歇火儿了,伯娘说了不准动,那是一定不能动的。

    “还有你们,七两是妹妹,她小孩儿心性就算了,你们居然跟着一起起哄。

    大郎和你媳妇把地给我做回原样,二郎三郎继续去装麦入仓。”管氏扫视他们,垂眸后又掀了掀眼皮道:“除了七两和老大家的,晚上你们都到书房跪半个时辰。”

    沈笑想求情,没张口就被管氏抢白:“不许求情,你给我回屋好好歇着去。”

    说完,她就带着垂头不语的两个儿子走了。

    走到大门处,沈曜顿了顿,终于张口道:“娘,我看那证婚人的名字,像是文昌书院已故山长的名字。”

    管氏停下,叹道:“你四婶的娘,真是用心良苦,吃亏在没娘家依靠。

    你们兄弟要争气,两个姐妹将来也好身后有倚仗。”

    “放心吧娘!”两兄弟立即表态,有他们在,谁敢欺负大姐和妹妹。

    西院

    “大哥,大嫂,对不起!”沈笑十分不好意思。

    沈远笑道:“净说傻话。”

    周氏帮她整整衣衫,也笑道:“我们还不是想看看,传说中的金叶子到底是书页样,还是树上的叶子样。”

    “大嫂,将来我一定会让你看到的,咱们让金铺做成各种样子,随便你挑。

    放一起给昌林娶媳妇儿。”沈笑黑眸闪亮,若宣誓般道。

    “好,我先谢谢七两了。”周氏十分捧场。

    大哥大嫂都不让她动手帮忙,沈笑只好抱着瓷盒回屋,又宝贝似的放进了空间的书房。

    百无聊赖的她,躺在床上翘起二郎腿,继续翻看她娘陆氏的手记。

    钱能通神。

    出手大方的陆氏,很快查到,当初那小妾随父亲赴任途中流产了,说是不容易再孕,她把这怪罪到亲娘身上。

    所以回来守丧后,小妾身边出过天花的妈妈,从庄子上拿了染过天花的衣物,趁自己哭晕在灵堂时,裹在了自己身上。

    知道祖母疼她这表甥女,怜她在继母手下讨生活,是从小带在身边养大的,比孙女都亲。

    陆氏就准备另辟蹊跷。

第四十四章 云酥片皮鸭

    若是告诉祖母的话,主持中馈的她也仅会处罚下人。

    于是,陆氏就将那小妾私吞财物,转到娘家名下之事传到了祖母耳中。

    这下惹了祖母,查证后,小妾被禁足数日,不再用她帮忙核对产业。

    陆氏又探知,张氏抓住了祖母私吞嫁妆的把柄,从中分了一笔。

    知张氏对小妾忌恨,陆氏在府中传出她得天花的真相。

    不久,重阳家宴,张氏满脸泪痕的出现。

    当众摆出证据,说自己被小妾谋害,差点滑胎,若是不给她个说法,她就敲登闻鼓去。

    陆氏出面劝她忍忍,说姨娘害自己亲娘那会都只是被禁了足,上回姨娘害自己得天花,更是一点都没受罚。

    陆氏的大伯当时就怒了,要彻查侄女染病之事。

    小妾当然要争辩,一时场面乱糟糟,小妾被张氏的人撞倒,真流产了。

    大伯父连夜审问陆氏给的证人后,要求祖母出具放妾书,赶人离府。

    最后,祖母以孝压人,强硬将小妾留下,只杖责发卖了相关的家仆。

    又因为张氏日日拿肚子里的孩子相胁,祖母将家中小庵堂一番收拾,送小妾住进去。

    那小妾还想着表哥回来,自己能被放出,却不想她养病期间犯了一种奇怪的病症,每到月初就会头疼难忍,恨不得以头怆地,以致越来越憔悴,脸上出了斑,恍若老了七八岁。

    那是陆氏从空间的毒经中摸索出来的毒药,小妾有幸成为第一个试验者,此后她再也没出过庵堂。

    年底,张氏诞下一子,小孩子爱哭,她就散播陆氏八字太重的说法,想让陆氏离家。

    偏偏陆氏的祖母最信这个,要送陆氏回保定老家。

    陆家大伯大伯母坚决反对,把陆氏接到大伯母娘家和女儿一起寄学外家女学堂。

    没过几年,陆氏的祖母病重,人也变得疑神疑鬼,坚决不让陆氏见她的面,死前还留下遗命,顾氏的嫁妆暂交张氏打理。

    而且命陆氏必须到谭拓寺给她抄跪经文守孝三年。

    还是选在皇后派人探望时说的,若是不去就是大不孝,一顶帽子压下来,陆氏收拾行装,租住在谭拓寺附近。

    她的堂兄妹们,会轮换着来陪她。

    可她却一直没见到父亲出现过,倒是听说他回来时带了一妾一子回家。

    陆氏终不再对父亲有丁点期望。

    元圣十七年,除服之日她最后一次去寺里跪经,那一天堂兄他们是不能陪她的。

    雇了驴车上山的陆氏,半路发现车夫行路有异,总试图故意撞前面的驴车。

    她就和丫环跳车,同时弹进驴身上一根针。

    没有想到丫环竟要杀她,被她反杀。

    原来丫环之父在战乱时,是被顾氏射杀的叛将,顾氏已亡,她要找陆氏报仇。

    陆氏受伤被下山找修缮材料的沈善所救,她怕受伤时回去被人所制,就请沈善帮忙找地方养伤,并给大伯母传信。

    谁料到太祖驾崩,全京城戒严,任何人不得妄动。

    等到尘埃落定,新帝即位后登基,已经是半个多月以后了。

    沈善后来打听到陆父起复外任,陆大伯奉旨出京时带了陆二伯随行。

    而陆家主持中馈的陆大伯母正派人悄悄寻找陆氏。

    那天车夫被人救起,但是一直没找到陆氏,他们就离开了。

    几天前有人找到山下一具残骸,传说是陆氏。

    陆氏养好伤悄然回京,听说继母给她设的灵堂被两位伯母砸了。

    可正如张氏所言,失踪多日的女儿找回,不仅她自己难嫁,家中姐妹们都不好议亲。

    她思前想后,觉得自己回去真的会连累堂姐妹,且还要一直和张氏斗法,一个“孝”字压下来,亲娘的嫁妆也不可能全要回来。

    于是决定暂时住在外面,找机会见大伯母。

    或许上天注定她和陆府无缘,大伯父这次出任左都御史查案被刺,身受重伤失踪,陆府上下顿时顾不上她了。

    她的“病故”被张氏做成既定事实。

    好在她遇到了沈善,两人在宣德元年听闻陆大伯伤愈归京后决定成亲。

    并去京城一处院落取出亲娘藏起的嫁妆单子,契书印信等。

    这些肯定没有托给宗人令呀,他们又不熟。

    陆氏因脸上有些许麻点,出门时会做遮掩,在通州城有名的焖炉烤鸭店云酥片皮鸭排队时,人人都说漷县张家买下这家店赚透了。

    这店分明是亲娘陪嫁。

    细究之下,才晓得此张家就是继母张氏娘家,他家好几处产业都是亲娘的嫁妆。

    她与沈善商议后,决定听从亲娘顾氏的教导,若嫁妆拿不回来,就拿契书全部入官。

    为此她拿信物找上了本朝首位女侯爷永靖侯。

    看完所有,沈笑真服气外祖母,趁着太后招见,把剩下的所有契书都求太后盖了私印。

    别人就是说契书丢失补办,拿出太后盖印的原契书,谁都晓得哪一份才作数。

    最解气的是,娘请永靖侯在外祖父将来调入京中,升官时,再将所有产业收回,至于几年的出息,官府自然会主动追讨。

    永靖侯既同情陆氏有家归不得,又服气她散尽家财的魄力,答应一定帮娘办到。

    娘没有看到张氏气的跳脚,可张氏永远不能得封诰命了,不是与更三年丧不去,她都能被休。

    沈笑忽然想到,外祖母的嫁妆单子,怕是还在永靖侯手中。

    不过算了,永靖侯已经仙逝,那嫁妆单对自己也没什么用。

    想要富,走自己的路。

    沈笑想到那云酥片皮鸭,突然有些馋了,非遗美食呀!

    可惜,她不会做,家里的条件也起不了专门的焖炉。

    她决定,今晚吃炖鸭子,无比怀念老鸭粉丝汤,就是粉丝不好买到。

    噫!沈笑一拍脑门,想起了书房里有一本宋代陈叟达写的《本心斋疏食谱》,里面的碾绽绿珠就是绿豆粉丝的制作方法。

    出了房间,她在沈远夫妻的目瞪口呆中,蹿进了书房。

    周氏一边递砖,一边道:“七两是怎么了?”

    “八成是又想起什么想吃的,去书房查了?”沈远从小就知道,妹妹遇到想吃的东西,就会去书里找做的法子。

    “知我者,大哥也!”沈笑抱着书出来,“大嫂,你会做粉丝不?”

第四十六章 咸豆腐脑儿

    至于其他人,直到程怀谦站到长齿耙上学会耙地时,大家还没讨论出个所以然。

    一上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沈远和沈小舟他们这些应役的,也要提前一天到县衙报道。

    下午,望着大郎背包袱远去的背影,管氏没时间伤感。

    田地里的活儿都在后面追着呢,补种缺苗的花生,拔草沤肥,种大豆。

    得趁着三郎在家,清理好几个牲口圈,把铡碎的干草,碎麦秸等,一起拉地头堆到大窖里发酵。

    沈大伯决定:“半坡那边地赖,没功夫精细耕作。

    今年的肥,都紧着东洼和水洼两块地。”

    他一拍板,沈笑兄妹就行动起来。

    沈志在后院套好一架破旧装肥的板车,牵骡子出大门时,见沈笑也一起跟了出来:“你跟来作什么?这埋汰的活儿你受得了吗?家去吧!”

    沈笑会听他的吗?当然不会了。“二哥别小瞧人,我能干着呢。”

    当年,跟着老乡长力主引进大棚生态种植时,为了请来那位农科院老教授来乡里,她跟前跟后学习,什么苦脏累的农活没做过。

    “是是,你能干,可你才好没两天,不能下地。”沈志放慢了骡子的速度。

    沈曜这边见小丫头走的比自己都快,对程怀谦使了个眼色,程怀谦转身跑回大门。

    然后就见管氏从家出来喊道:“七两,你上哪去,今天要筛豆种了。”

    扛着铁锹的沈笑骤然转身,一个眼刀甩向三哥和程怀谦。

    “来了伯娘。”她的紧箍咒儿,怎能不听话?

    沈笑跟着管氏一起到家,放下铁锨问:“现在就去地窖里搬豆子出来吗?”

    “你大哥昨晚上就搬到仓房子,你去柴房拿大簸箕,咱们上屋里捡去。”管氏拍拍她的肩,“快去吧!”

    沈笑朝着大伯噘了一下嘴,沈大伯乐呵呵的笑了,不停的用弹舌音逗小孙子。

    捡豆种这活儿,不累,就是费眼力,管氏用大簸箕颠出里面的杂质,沈笑就跟着大嫂在大簸篓里挑拣。

    大豆绿豆红豆,各种豆捡好种子,,沈志他们的活计也忙完了,只等着种豆子了。

    ……

    这早清晨,起来,沈笑又看到大伯站在影壁前看石榴树,她想上前,却被管氏拦住:“又快五月了,让你大伯自己呆会吧。”

    接过洗脸水的沈笑只好听话的不去看大伯。

    大伯兄弟姊妹五个,二伯在前朝末年战乱中没了,五月初四出生,和三伯是双生子的大姑沈英丢了。

    当时大家被冲散了,奶奶拉着大姑逆人流找三伯,为了救出被人群扑倒的儿子,奶奶松开了大姑的手,救起了儿子丢了闺女。

    为这,奶奶落下了心病,大伯更是,他喜欢种石榴,只因为大姑说石榴好吃,石榴花好看,每年开花都编起来戴头上。

    战乱结束了,三伯病故,爷奶也相继离世。

    那年大姐五月十六出生,大伯高兴坏了,给她取名沈悦,有空了就抱着逗着大姐。

    可后来,和大伯相依为命的她爹,却是死在了十年前的五月初四。

    沈笑拿湿毛巾狠狠的擦了一把脸。

    接过伯娘装好吃食的包斜挎身上。

    沈志套好车,喊了装好吃食的沈笑,载着一车人和物,往县城而来。

    先是把茂小叔和三郎,念哥儿送去了书院,又把几个南瓜和菜送至永福楼。

    沈笑去结帐时,大花的哥卢大树见到还有一筐在车上,他大声道:“车上还有一筐呢!”

    调转车头的沈志道:“这是送通州城的。”

    此时,拿着荷包的沈笑,高兴的从永福楼走出,“二哥,咱们拐一趟大姐家。”

    “想吃豆腐脑儿了?咱通州城买去。”沈志其实也想吃,不过他喜欢咸的,但大姐家总做甜的。

    沈笑跳上车辕:“不是,刚刚永福楼掌柜说,通州城有两家大酒楼向他打听许记豆腐干了。

    我想着咱们带些去,或许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七两这主意好,去年我和七两上船上卖果子,就见有人点岸上的酸萝卜条。”大花觉得豆腐干可比酸萝卜条好吃多了。

    沈志赶车转向大姐家,“那行吧,但先说好,我不吃大姐家的甜豆腐脑儿。”

    “晓得你喜欢吃码头上的咸豆花。”沈笑还能不知道二哥的弯弯道道。

    “嘿嘿!”沈志给她得意的挑眉。

    同在车上坐着的四丫,听到叔叔姑姑们说吃的,悄悄咽了一下口水。

    看看自家的一筐杏儿,她充满了斗志,全家数她算术好,才派最小的她出门,她哥都没去过通州城呢。

    她们姐妹四个见天盯着,不敢让娘和哥哥摘完吃了。

    下大暴雨那天还顶着麻袋给杏树遮雨,惹的娘连骂了她们三天。

    摸摸丱发上用破皮条缝的粗布发带,想到二花的鹅黄发带,她想跟着七两姑姑一定能挣到钱,能有根鹅黄色发带,粉色也行。

    在许记取过二十多斤五香豆干,他们一行往通州城赶,路上车马少,沈笑坚持自己驾车。

    这条官道是去年才又修的,路面平稳,所以半个多时辰,他们就来到了通州城。

    此时,赶车的早已换成沈志,从十几里外的张家湾开始,人车马就多了起来,沈志可不敢让妹妹再赶车。

    此刻江南漕粮运输已经接近尾声,前次温榆河决口,幸亏抢救及时,否则一年几百万石的粮食就全泡汤了。

    城内来往的车辆人马,极其繁多,遇到转运漕粮进城的车马,都需得小心避让。

    沈志极其难艰的移动到了东城门。

    “穷南关,富北关,吃吃喝喝是东关”的东关即是土坝码头所在地。

    尽管不止见过一次,沈笑依然被远处土坝街的繁华所折服。

    以木排桩挡土夯筑而成的码头,岸边处处栉次鳞比的漕船,几千漕运工人在“把头”的安排下听差搬运。

    极目远眺,沿岸几里皆有茶肆,酒馆,各色小吃。

    沈笑他们的目的地,就是漕运码头向南百米,一处写有:凡民船者止步的,黄亭子以南的民用客货船码头。

    灰头土脸的赶到到客船码头不远,一家挑着常记胡辣汤幌子的小吃摊近在眼前。

    “常大叔,来五碗咸豆腐脑儿,一大份油饼。”沈志大声喊道。

第五十三章 小羊羔

    县衙·后宅

    文九太太刚在县衙后的官署安置好,就见她家九爷追着只猫越过花厅跑走了。

    跟来京里的林妈妈,有些担心的想着花厅外,通往前衙粮厅和二堂的月洞门,“太太,咱们不用跟过去吗?”

    “不用,小海和小山跟着呢,出不了大门。”九太太晓得她担心小九跑去二堂,扰了阿尧公务,但小九其实心里有数着呢。

    而且在那门外看守的正是泉州带来的老家人。

    林九爷一路追着花猫进了假山又钻出。

    小花猫从他怀中跳出,一路冲出月洞门就不见了踪影。

    林九爷看看月洞门,又向花厅方向看看,然后蹑手蹑脚的跟着走出月洞门。

    守门的老家人是个练家子,只装做没见到他出门,半垂的眼却一直关注着这位九爷。

    小海小山习以为常的跟上,他们没有找到小花猫,却在二堂廊下看到林修尧正送一人出门口。

    而钱师爷一路笑语将人送出了宅门。

    林修尧向林九爷走来,一把抱住他笑道:“九叔,你真是我的福星。”

    “有什么好事吗?”林九爷也笑了。

    林修尧在他耳边耳语一番,他立刻跳起,转身就往花厅跑:“我要告诉娘子去。”

    “哈哈哈!”林修尧开心至极。

    刚送客回来的钱师爷上前拱手:“恭喜县尊,咱们和高兄议议?”

    “议议。”林修尧抓住钱师爷,穿过二堂去了西华厅堂。

    后宅跨院,文九太太也是高兴不已:“林妈妈,一定挑最好的几把秧苗。

    那红薯也要挑最大最好的,这可是给皇爷过目,甚至品尝的。

    还有那红心的,必须挑几个细的,烤出来也好吃的。”

    “老奴这就去。”林妈妈也是一脸喜气,五少爷面圣,天大的好事!

    片刻,已经平复心情的文九太太喝了口茶,“不行,我得亲自盯着去。

    阿尧今天下午就得先进京候宣,不能马虎。”

    “娘子,你把我忘了。”林九爷委屈的喊住走到门口又停下的文九太太。

    “忘不了你。”九太太回身拉住他的手,“咱俩一起去。”

    林九爷立刻笑了,“一起。”

    ……

    沈笑跪的腿有些麻,她来回动动,刚想敲敲腿,就听到了伯娘的脚步声,她赶紧跪直了。

    快步进屋的管氏摇摇头,坐到了圈椅上问她:“知错了吗?”

    沈笑猛点头,“知错了。”

    “起来吧!”

    沈笑手按着地起来,一不小心脚抽筋了,想摔倒似的。

    吓的管氏赶紧抱住人放圈椅上,她自己拉了一张小凳子,坐下给沈笑揉膝盖。

    “七两,你最近是不是老半夜腿抽筋?”

    沈笑也弯身揉另一个膝盖,很高兴的道:“有时候会,伯娘,我又要长个了。”

    “明个开始,每天喝碗羊奶补补。”管氏抬头笑道,“你大嫂的爹娘上午来接秀永娘俩时,送来一只母羊和一只小羊羔。”

    “我说怎么半天不见秀永,原来回家了。”

    “胡大夫上回说再扎三次就好,亲家他们就来接了。

    孩子总算是好了,一家子都揪着心。”

    “伯娘,这一定是我嫂子找人捎的话,羊呢?给钱了吗?有小鸭娃儿吗?”沈笑伸伸双腿,“好了。”

    管氏又把她按下,“别动,再坐会儿。

    农忙,最近没有小鸭娃儿。我给钱你周大伯不要,正巧旭哥儿看到小羊羔,一直摸,七奶奶也说要买下羊羔。

    你周大伯也听说了旭哥儿的事,坚决不要钱,还说这只送旭哥儿了,下回再给咱送只羊羔来。

    我这心里老不得劲了,就把咱石榴树下的藏酒给他挖出两坛。

    那秋露白都是你爹娘专门买来埋下的,准备着你大姐和你成亲时用,如今开一坛少一坛。”

    沈笑点头,“应该给的伯娘,咱一坛酒才多少钱?一只羊好几两呢!”尽管她知道陈酿更贵,她伯娘也知道。

    “羊在七太奶家?旭哥儿咋说呢?”

    “嗯,小羊羔离不开娘,就先养她家。

    旭哥儿爹被文昌书院退学了,如今在家养着伤。”管氏恼他的厉害,“旭哥儿如今都不敢回他家院子,族里征得你四爷爷同意,把旭哥儿先寄养在七奶奶家。

    口粮衣裳都从他爹的田产出息里扣。”

    “伯娘。”沈笑突然蹲下抱住管氏,她多幸运,有个好大伯好伯娘。

    “起开起开,不着调。”管氏嘴里嫌弃,手上动作却轻,拨开沈笑的手道:“别以为撒娇就过关了。

    回头给你崔婶子端杯茶,不是亲娘都亲,也不是后娘都后。”

    “伯娘话里有话呀!”沈笑也拉个小凳子坐下。

    “娘,刚我爹回来说耧车到后天才轮到咱们家。”周氏抱着儿子走的很快进来,“而且,有几家已经决定种紫云英了,他们正在来的路上。”

    “几家?”管氏赶紧起来,“七两,称你收哪儿了?”

    “就原来说的那几家。”周氏道:“二郎已经把种子搬出来了,秤也拿出来了。”

    “老大家的在这屋带好昌林就好。”管氏只带着沈笑来到东院,对正在往另一个袋子匀种子的沈志道:

    “先别分,紧着大家伙儿先称。

    你爹呢?”

    沈志停下道:“大门口等着呢。”

    “伯娘,他们称好也不能马上种的,这种子得处理一下。”沈笑没想到大家说种就种。

    “泡草木灰水吗?”管氏几个同时问道。

    “不是。”

    这时,沈大伯陪着一群人进来:“孩儿他娘,搬些凳子来。”

    沈笑和二哥就分头搬凳子去了,大家都坐到房荫地。

    吴氏和大花也帮忙一起搬凳子。

    “哟,都等着呢,看来快成生意了。”姚氏第一个说话。

    见没人接话,沈老三又拽她一下,很没意思的住嘴了。

    还是辈分最大的福爷爷道:“啥生意不生意的,上县城打听打听,药铺都是论钱卖的。

    一斤十六两,一两十钱,算算。

    伯文啊,给我先称五斤吧,先试试。”

    老陈头是带着陈二婶子的孙子来的,“我们两家也各要五斤。”

    “我家也是。”老赵慢悠悠的道。

    “伯文哥,咱也要五斤。”沈十七随大流。

第五十四章 一捆菜

    沈村长抓一把种子,给大家都看看,“个顶个的浑实,都是好种子。

    我们家要三亩地的吧,家里有牲口,还能当草料用。”

    沈村长心里有数,七两虽然是个孩子,但她这几年折腾出来的东西,真是见钱了。

    不说果子和小黄瓜,光这一段每天都往县城送菜,就把伯文哥的药钱支起来了不少。

    这孩子,随她爹,是个能人。

    “我家种一亩吧。”沈老三听舅兄提起永福斋的各式南瓜点,他晓得那都是沈笑兄妹种出来的。

    沈笑一算,四十五斤,加上小舟哥家十斤,大花家十五斤,自家只种五亩,还有的剩呢。

    她原来还想着,多买的种子大家真不种,她就找七太奶炮制一下卖药铺,再给空间里种点儿留种。

    她道:“就像福太爷说的,种子的价格可以去通州打听。

    不过,种之前种子都晒两个时辰,然后用细砂擦掉上面的一层蜡膜。

    再用盐水浸泡筛出秕种病粒。”

    福老太爷捻了捻沈村长手里的种子,“七两,你咋说咱咋办。”

    “我们祖祖辈辈都种地,还得个小娃娃教。

    合着花二十文买来的种子,还得再筛筛,秕种多咋办。”姚氏斜来一眼。

    福老太奶奶瞪过去道:“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谁家种子不过手挑挑就直接下地种的。”

    “既然买的,为啥不能是筛好的。

    县里的麦种都是捡好的卖的。”姚氏小声道,她哥说她好几回了,咋本家的好东西不能往迎客来送点。

    七两也不知咋想的,回回隔过去只送永福楼。

    “你回家吧,不让你来非得跟着。”沈老三黑脸,姚氏抿着嘴,没再开口。

    沈大伯和管氏略一对视,都不开口,也阻止沈志说话。

    吴氏几个,是不愿意接姚氏的话茬。

    沈笑冲姚氏一笑,觉得她今天阴阳怪气的,“三伯娘觉得亏,可以自己去县城或是州城买,让人家货行给你筛好就行。

    只要您钱出的到位,一粒粒挑好估摸着也是可以的。”

    “咋,又不想卖给我家了?”姚氏抻直腰,沈老三一黑脸,她就软下来,“我又没说不买。”

    “那你就别老打叉,你以前买麦种不也拿簸箕簸了。”管氏终于忍不住了,“一会儿,分完种子我们还得去给花生冲麦茬。”

    福老太爷放下抽着的烟袋锅敲敲,“七两继续说,谁都别插嘴。”

    院里瞬间安静了,正房西间里,焦氏在窗口瞅着正乐,“就是这婆娘说小栓子不会哭还是活的吗?”

    “娘,你可别出头啊,那不是话赶话说的吗?”小舟家的朱氏给儿子换了一条新尿片。

    焦氏转头斜了她一眼,“没出息。

    还不如七两这个小丫头。”

    朱氏逗着儿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小舟没亲叔伯兄弟,平常又只顾闷头干活儿,咱们不与她来往就妥了。”

    “赶明儿搬家不请她啊,个臭嘴婆娘。

    一会儿亲家来了,我得给她说说,满月百日也不许请那人。”焦氏坐回炕上,手摸一下小栓子的嫩脸笑:“我外孙子胖嘟嘟的多壮实。”

    院子里,已经分好种子,沈笑也从热水泡发讲到用稀释的人尿或草木灰水浸种四个时辰了。

    沈村长和福太爷低语几句,对沈笑道:“七两,还是用草木灰水浸种吧,毕竟那啥还得沤肥不是。

    头回种它,不如每家出个人跟你学,你一块帮着把种子弄好。”

    “这样好。”

    “我肯定得跟着学才会。”

    其他人也同意,七两说的太细,他们怕摆置不好。

    沈笑收好每家的钱,想了一下道:“那也行。村长叔,那您派人和我二哥运五十斤细沙到打谷场。

    得找几个厚点的破麻袋,一斤沙两斤种子,拌匀后来回揉搓。

    晚上浸种时,还得请你们各家备好草木灰和破桶浸几个时辰。”

    “啥请不请的,一会儿大家就把草木灰送来。

    你们没问题吧?”沈村长哈哈一笑。

    “没问题!”几家人都道。

    大家就和沈志把种子运到了打谷场去晒。

    人都走了,回到西院西厢的沈大伯不解的问道,“七两,就算你陈爷爷和大花家都少要了五斤,咱家也不够。”

    “大伯,咱家水洼种四亩,东洼种一亩,还余剩五斤种子。”

    “咋,半坡的地你给忘了。”沈大伯接过管氏递来的一碗水,笑着喝半碗。

    “大伯,刚到家那会儿,我还没来的及和你们说,……”沈笑小声把沉船和粮价短期内不会降的事说了。

    沈大伯和管氏愁丝满肚,虽然一亩地只交一斗粮,可他们没种桑麻棉。

    绢麻丝绵加一起一两多的税,还有人丁税大人一百三十文,一岁到十四岁减半。

    这些加一起,就得二两银钱并两石麦子。

    可麦子卖出去便宜,再买米它就贵了。

    实际上,要不是几个孩子的私房钱和管舅舅的十两银子顶着,他们家这会儿一个铜板都不会有。

    那十几两,管氏攥紧了不敢动,他爹每天七百文呢,还得再吃上一段时间的药。

    沈笑接着道:“夏税秋税一收,还有人丁税,绢麻草料折算成银子起码三两。

    大伯,咱想撑到明年春小麦下来,就不能卖粮食。

    可明年种麦,咱家的种子一定是要买新的才行,二十亩地也得五百斤种子。”

    “所以你想在半坡种红薯。”沈大伯猜到了。

    “对,大伯,咱去找县令吧。”

    沈大伯还是下不了决心:“你让我再想想。”

    沈笑看看大伯,又看看伯娘,到底没说麦种又涨价了,十两银子都打不住她家的地。

    古代靠天吃饭的农民,难啊!

    “管伯娘在家不?”

    听到东院一声喊,管氏下炕出门,“在家。”

    沈笑跟出来一看,原来是四丫和拾嫂。

    “七两也在呀。”拾嫂手里拎了一捆菜,用另一只手把低着头的四丫拽前面,笑道:“伯娘,七两,今天四丫缠着我说种紫云英好,我们也种点试试。”

    管氏看她拽孩子的样子,就上前把四丫拉跟前,“小拾家的,你打算种几亩。”

    “伯娘,还几亩呢,种四分就行。”

    拾嫂递上那捆小芹菜,道:“您瞧您侄子拉扯几个娃怪不容易的,咱用菜顶利息,先借两斤种子行不?”

第五十五章 四个丫

    沈笑迅速看了一眼四丫,眼见她涨红了脸,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赶忙在伯娘之前接话:“行啊拾嫂,就是你得把你家宝哥儿派来跟我干活。

    时间也不长,就两三天就行。”

    拾嫂的表情从惊喜到横眉,又快速耷拉下眼皮,“抵债呀?让四丫跟着你吧。”

    “小拾家的,你家宝哥儿可都十二岁了,搁有的家,都能顶门立户了。

    让他给家里干点活咋就不行了?”管氏那个气哟,她怎么啥活都让闺女做。

    “女娃娃不也一样能干活。”小拾家的抖抖手里的菜:“七两也能拿着菜去换钱不是。”

    “娘!”四丫一把夺过菜,“不种了。”然后转身给管氏和七两鞠个躬跑了。

    “这死丫头。”小拾家见管氏瞪过来,忙把伸出食指的手臂收回,“伯娘,那你看,宝哥儿不是得上学堂吗?”

    管氏长出一口气,宝哥上了五年学,只学会了三字经,都这么大了,不该学个手艺或者学学种地?

    正好昌林在哭了,她转身去正屋:“七两当家。”

    沈笑对着冲她笑的拾嫂实在是服气:“那我就相中宝哥儿来干活儿了,拾嫂你同意我就借你两斤,不同意你就出钱。”

    拾嫂立刻收了笑脸:“那我还是出钱吧。”反正今天的杏卖了二百多文钱。

    “一会儿我让四丫把钱送来,刚我听老十七说一家出个人跟你学,我们家就出四丫了。”

    说完,不等沈笑出声,她就噔噔噔的走了。

    周氏从堂屋出来,笑道:“走了。”

    沈笑无奈的点头,“嫂子,昌林怎么哭了?”

    “被蚊子咬了一下,我去东院掐几片旱不死给他抹抹就好。”周氏想到儿子手臂上的红疱,走的很快。

    沈笑瞅着大嫂急慌慌的样子,摸摸鼻子回屋,其实旱不死有个可好听的学名,叫八宝景天。

    ……

    小拾家的一进门,就见闺女们在凉荫地捡豆种。

    她急步走近伸手拧住四丫的耳朵把人提溜起,“出去一趟长本事了你。”

    大丫二丫丢下豆子拉开她们娘,“娘,娘,会扯坏的。”

    本来只是撒个气的拾嫂,这会儿被阻止,有点小急,“你俩松开。”俩丫头什么时候手劲这么大了?

    三丫还愣愣的说一句:“娘,你不会是我们后娘吧?”

    捂着耳朵揉的四丫,和姐姐们同时怀疑的看向她娘。

    小拾家的:“我…”她用力推开大丫二丫,左右瞅瞅找到一把条帚,冲过去就要揍三丫。

    正巧被睡醒站屋门口的宝哥儿瞧见,“娘,你不会真的和旭小叔后娘一样是后娘吧?”

    “我后你奶奶个腿儿。”小拾家的这回真气着了,这几个倒霉孩子,她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打两下就成后的了。

    手里的小条帚顺手朝宝贝儿子扔去,见宝哥儿跳开躲过,她又抽出衣架上一根竹杆,追打过去。

    “娘,你真打呀!”宝哥儿就和她在院子里躲来躲去。

    这下可看呆了四个丫,娘最舍不得打弟弟(大哥)。

    “大姐,咱娘肯定是亲的。”二丫单手撑着下巴。

    大丫苦笑道:“娘生你们几个时,都是我烧的水。”

    到底是宝哥儿年岁小又灵活,躲着跳着就跑出了大门。

    小拾家的在大门口叫道:“小兔崽子,有本事今天别回来。”

    然后她弯腰猛喘气,大丫觉得不对,赶快来扶她。

    “不是觉得我是后娘吗?”

    小拾家的坐到院子里,突然从凳子滑坐到地上,大哭起来,“哎呦我的天爷呦,我十月怀胎辛辛苦生下的孩儿,竟成了后娘。”

    “天爷呀,还让不让人活了?……”

    “我一天天一年年苦心巴力的为谁?到头来买个种子都不趋手。天爷呀……”

    她每嚎一声,都一句天爷呀,也不晓得换个词儿。

    邻居们都习惯了,除开她嚎第一句听一下,后头都该忙啥忙啥。

    大丫陪了一会儿,去厨房给娘倒了碗水,二丫挠挠头蹲地上了。

    三丫后知后觉道:“娘是怎么了,一惊一炸的。”

    四丫算是明白了,她娘满大劲儿的干嚎,不就是觉得花四十文钱买种子心疼了。

    这是要从她们四个手里,抠出今天分的十文发带钱。

    “二姐,娘肯定一会儿要钱,先说好,你们给她了,以后可就一文辛苦费都分不到了。”

    二丫一听,那还了得,上前把大姐拉来,姐妹四个抵头一嘀咕,抬着簸篓走了……

    小拾家的嚎完一抬头,人没影儿了都,那她还嚎什么嚎?

    端起才大丫头给放地上的水,咕咚咕咚喝完后,起身拍拍身上的土进屋去了。

    大门外门梆沿,从下到上伸出四个脑袋。

    “娘去拿钱了吗?”三丫问。

    大丫紧紧盯着堂屋门,她都快及笄了,还没个像样的发带,她不愿交出那钱。

    二丫道:“肯定的,今天卖杏二百多文,明天把剩下的都卖了,又是四百多文,娘信七两姑的法子能挣钱。”

    “出来了。”四丫眼利的看到娘的衣裳角。

    刷刷的,四颗脑袋缩了回去,就听她娘吆喝:“四丫,四丫……”

    直到七八声后,四丫才假装刚听见:“来了来了。”

    ……

    四丫家的热闹沈笑离的远不知道,她这会正忙着和大嫂把犁抬到骡车上。

    管氏抓好僵绳对周氏道:“一会儿二郎回来,让他到水洼找我们。”

    “唉。”

    沈大伯和沈笑坐在车上,想去赶车,孩儿他娘却不让。

    路上,沈大伯道:“七两,等忙完地里活儿,咱找你大舅去拜访拜访县令。”

    “大伯,你同意种了。”沈笑惊喜。

    沈大伯点头,赶车的管氏笑道:“半坡地赖,种啥都那样,我和你大伯商量着,一半点豆,一半给冲冲麦茬,让你试种那什么红薯。”

    “谢谢伯娘大伯。”沈笑猛点头。

    “这孩子。”沈大伯也笑,“要是林县令那没有种苗,就从商行买,你说两文钱三斤,一千斤才七钱不到,咱买来也能吃好久。”

    “大伯,一斤红薯出十棵苗,能出三茬,一亩地种三千苗就行,四百斤就够四亩地用了。

    剩下的六百斤咱们还能当口粮吃两月。”沈笑忙给出数据。

    “哈哈哈,你就哄着你大伯吧。”管氏听的直乐。

第五十六章 扶犁

    “怎么是哄呢,我说的真真的。”沈笑也跟着笑,只要大伯同意了,一两银子的运费,她自己想想办法,嗯,可以找念哥儿借一下。

    很快,他们就到了东洼地头,这会儿,有牲口的用牲口拉犁,没有的就用锄头把麦茬锄了。

    沈大伯套好犁具,就问抓着缰绳的沈笑,“七两,你牵的好骡子吗?”

    “牵的好,顺花生垄走直线对吧?”沈笑一手摸着骡子的头,一手抓着它的缰绳,来之前,她喂骡兄不少空间里的苜蓿草。

    沈大伯一扬下巴,笑着:“那走吧!”

    沈笑只笑不动,就看着她伯娘把草垫子和水在地头放好。

    “走啥走?”管氏扶住犁,“你帮我们指挥就行。”

    沈大伯在侄女的窃笑中坐回了地头,他举了举左臂,确实有点酸。

    眼看着沈笑娘俩顺着垄往前去了。

    沈笑只要牵好绳,让骡子一真顺茬走直线就行。

    而管氏就费劲了,她身体略微前倾,扶稳犁柄不能歪,一歪就会将花生苗给犁了。

    如果田里没有种花生,也就白地犁田的话,只要牛,骡驯的好,一个人拿鞭扶犁都能犁好。

    实际上,沈笑现在牵缰绳,主要就是让骡子走慢一些,这样,后面的犁才能把麦茬根犁出来掀翻肥地。

    “七两,慢点。”管氏都快按不住犁柄了,骡子走的太快。

    “吁,骡兄你走太快了,慢点。”沈笑扭头,就发现这骡子走的快,伯娘扶不稳犁,几次差点犁到两旁的花生垄里。

    眼看这一垄就到头了,沈笑用力拉住骡子,后面管氏才算轻松一点。

    到头后,沈笑牵着骡子拐弯后停下,“伯娘,我来扶犁吧。”

    管氏喘着气笑道:“你扶不好,没事儿,走。”

    可能骡子适应了接下来的速度,后面就走的比较稳当。

    但是一直扶犁的管氏,腰有点受不住了,又到了地头后,一下坐地上了。

    沈大伯又是递布巾给她,又给倒水的。

    “伯娘,我试试吧,我能扶好的。”沈笑蹲下继续说服管氏,她握紧拳头举手道:“二哥都没我劲大。

    在榆树林练武时,我摔翻他好几回。”

    “这不是白地,随便犁,边上有田种。”管氏擦着汗道。

    “大伯。”沈笑转而看向拿蒲扇给伯娘扇风的大伯。

    沈大伯扇扇的手顿了一下,道:“要不就让七两试试,你歇会儿,我来牵骡子。”

    管氏来回看看这爷俩,相似的眼眸盯着她,她不由道:“试吧!”

    沈笑和沈大伯很高兴的起来,但是吧,管氏哪那么容易同意,她又把沈大伯撵一边了。

    见大伯一脸的失落,沈笑扶着犁柄道:“大伯,你跟我旁边教我呗。”

    “唉唉。”沈大伯立刻就眉开眼笑,他教着沈笑怎么正确扶犁,跟着她们一起走。

    “七两,干的不错,是咱老沈家的孩子。

    你腰别太弓,稍直直,不然回头累。”

    沈笑本来用劲按着犁柄往前冲,听了大伯的话稍一直腰,一棵花生苗犁掉半截,她赶紧又弯弯腰。

    在她又一次腰背用力,脚故意不踩花生苗时,沈大伯皱起了眉:“七两,那花生最不怕踩了,装一车麦子压过去都没事。

    你回回收脚进到犁过的麦茬,腿用不上力,腰就直不起来。”

    沈笑听到,将双脚跨在两旁花生苗上,弓腰继续走。

    “吁,吁,停下。”沈大伯一声喊,骡子很听话的不走了。

    他扶了扶沈笑的肩,“就这样,不能再弯了啊。”

    沈笑耸耸双肩,有些不适的道:“大伯,这样我有点儿使不上劲儿。”

    管氏不住瞥后头两人,道:“她就试着玩玩,你还非得教出个老把式来不成?”

    “啧,”沈大伯不同意了,“做啥事都得有个讲究,特别是农活,怎么做更快更省力,那都是祖辈们手把手教的。”

    “可她只比犁把高一点儿,又不是个男娃。”

    沈大伯不乐意了:“不是男娃咋了,我老沈家的闺女,比别家男娃顶他八九个。

    男娃会的我家闺女都会,男娃不会的,我们也会。”

    “你提那么大劲干啥,我是说女娃你不能当男娃使唤。”管氏的嗓门也提高了。

    沈大伯哼了一声,道:“在我看来都一样。

    七两,你要是不行,就别干,干了就干好。”

    “嗯。”沈笑扶着犁重重的点头,她知道大伯和伯娘都是为她好,所以她没有去看伯娘无奈的表情。

    骡子开始走起,沈笑坚持不让自己腰弓的太狠,脚跨开,她一遍遍找准着力点,两三个来回就体会到大伯说的省力的感觉。

    后面她越扶越稳当,沈大伯都不跟了,蹲在地中间一脸欣慰看着。

    惹来管氏好几个横眉斜瞥。

    大老远的,有村里人看到是沈笑在扶犁,都说沈笑能干,还有人悄悄说小话。

    一个人叹道:“这么小就让七两扶犁,文大伯到底疼还是不疼侄女?”

    “八成是七两想学。”另一人斜了弟弟一眼,“说话归说话,锄头别停下。”

    弟弟……

    想偷个懒被发现了。

    另一块地,一个牵牛的婶子道:“文兄弟咋还专门教七两扶犁?”

    她后面扶着犁的那口子扭头看了一眼,道:“扶就扶呗,啥大事。”

    那婶子却道:“不是,文兄弟不会想着将来让七两顶门立市,招个上门女婿吧?”

    “你管那么多干啥?咋,你还有啥想法?”她那口子立刻反应过来。

    “我娘家几个兄弟都好几个儿子……”

    “打住打住,你娘家侄子,别说伯文,就是我这关也过不了。”

    “你怎么还埋汰上了……”

    村民们的各种议论,沈笑听不到,她正扶的起劲,沈志来了。

    于是她只好退位让贤,可惜沈二郎干活,一如继往的能被他爹挑出毛病。

    这两亩地,就在沈志时不时挨训,沈笑欢快大笑中犁完了。

    他们收工回到家已是傍晚,四丫拿着半串铜板等着沈笑。

    沈笑洗好手接过,笑着揉揉四丫的头,“晚上把杏摘了,明天一早咱就出来。”

    四丫笑着狠狠的点头,那颗刚掉的牙也露了出来。

    当然,沈笑自家摘杏时,她免不了要将空间里的偷渡点放筐中,多少能增加点收入不是。

第五十七章 枕头

    次日清晨,交待大嫂找那几家人来,把浸好的种子再晾晾后,沈笑他们就进县城送菜了。

    到大姐家时,沈悦把弟弟好一顿叨叨时,她婆婆又非得给几个人装上甜豆腐脑带走。

    许姐夫和他爹一起去,跟着沈笑兄妹去通州认认门,以后,他们可以根据各会馆需求送货。

    结果是出乎意料的顺利,淮南会馆园子里办堂会,还把他们的杏买了一半。

    或许是早上太顺了,剩下的在码头,直到下午未初时刻才卖完。

    大姐夫许详爷俩,早在送完豆干之后,就先回去了。

    沈笑他们在码头边叫卖到这会儿,已经很乏了,坐在车上东倒西歪的。

    赶车的沈志都没劲了,只是由着骡子慢慢走。

    快到县城时,一辆马车从他们旁边疾驰而过,片刻又站在路边,沈笑似乎看有人从车厢下来。

    感觉很眼熟,且那些护卫……

    距离慢慢的拉近,沈笑立刻精神了,拍着二哥肩膀让他打起精神,“是林县令,都醒醒。”

    她这一叫,车上都惊醒了,迷茫中看到沈笑跳下车辕,与一身穿官服的人一揖。

    官服!还有一队带刀骑马的护卫随从。

    大花几个猛的一惊,跟着沈志一起下车,都紧张的上前给林县令行礼。

    “免礼免礼。”林县令很是亲切,他已经看到车点的篮子和筐。

    他转向沈笑道:“你们这是上通州城卖东西去了?”

    沈笑一拱手,道:“禀县尊,就是一些自家种的果子,果树每年都已经交过税了。

    今年一多半果子被雨打落,不晓得能不能凑够税钱。”

    钱师爷和高师爷不由对沈笑侧目,心思好敏锐。

    “嗯,”林县令抿嘴一乐,“那本县就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

    皇爷仁厚,今年受灾的几个县,夏税免了。”

    “真的?桑麻也免?”沈笑喜上眉稍,大花几个已经顾不得紧张了,每个脸上都是惊喜。

    这么说八月只需要交一份人丁税和十月再交一次秋粮钱和县衙派的力役银就行,少了一半的负担。

    见林县令颌首,沈笑转身,朝着京城方向深揖一礼,沈志紧随其后。

    大花他们三个不知何意,只听到沈笑一句:“皇爷英明。”

    然后笨拙的跟着一揖。

    钱师爷抽抽嘴角,这女娃娃真会来事儿,他们也跟着一揖。

    起身后,林县令看向沈笑道:“上回说的红薯,不知道你大伯有没有什么想法。”

    “我大伯当然想种,我们村的人都想种。”沈笑更喜,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她转头问大花他们:“是不是?”

    几人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必须是,“是的县令,我们想种。”

    四丫更是道:“想吃饱。”

    林县令郑重不少,道:“会的,会让你们吃饱的。

    沈小姑娘,明日一早,我会到你们村去,看看哪里合适种。”

    “随时欢迎县尊来。”沈笑激动了。

    林县令笑笑离开,钱师爷留在后面,道:“此事限你们几个知道,不可外传,明日不必支会里长。”

    沈笑和沈志对视一眼,同时拱手道:“是。”

    钱师爷想到县尊去沈家村的用意,又补充道:“阮氏和邢婆子的案子,刑部已批复,且加了一条,

    酷毒如此,甚伤恩义。合准顺天府所拟,断罪离异,追回元聘财钱,以为后来之戒。

    你们可以通知沈村长,三日内带事主家来县衙取判书和切结书。”

    “多谢先生。”沈笑和沈志拱手行礼。

    望着前面离去的马车及随从,沈志说:“通知八叔时,不告诉他县令要来吗?”

    “嗯,明早起来再告诉,县令肯定和上次一样微服。”沈笑颌首。

    重新坐上车,大家都兴奋的不得了,今年麦子少收一半,收完麦之后,每天都只能半饱的恐慌,终于散去了。

    大花想问红薯是什么,但见到沈笑兄妹在车辕商量着,就只和有些懂又有些不懂的四丫说话。

    稍微拉拉缰绳,加快速度的沈志低声问道:“地方官都有守土之则,无大事,州府轻易不会招见,看来是有大事发生了。

    而且他身边那一队护卫,一点也不像衙役。”

    沈笑给二哥伸出大拇指,轻声道:“那些护卫穿的官靴,腰上挂的是书上画的雁翅刀。”

    沈志一紧张,狠拽了一下缰绳,车陡然间停下,无声问了回:“御林军。”

    “二哥,淡定。”沈笑松松他手里的绳,拿过鞭子扬鞭喊了一声“驾”,骡车又启动了。

    “七两,没事吧?”大树几个刚刀颠的不轻。

    沈笑十分平静的道:“没事,刚才辗到什么东西。”

    “七两,我们回家什么也不说。”大花先表个态。

    四丫紧接着道:“我也不说。”

    “免夏税的事,最好等里长通知大伙儿,咱们自己晓得就行。”沈笑交待大家时,沈志默默的翻上车,把车辕让给妹妹。

    大花他们答应沈笑时,都觉得沈志是累了,毕竟只有沈二哥一直守着摊子,他们几个还能轮换着歇会儿。

    一直到车回了家,沈志才慢慢平复。

    回了家,什么也没说,吃点东西后,倒头就睡。

    管氏看他们过了未正才到家,就晓得东西卖的慢,去福爷爷他们几家说下午晚些时候开沟。

    当然,四丫没这待遇,到家后还被她娘盘问了许久。

    在姐姐们眼巴巴的张望中,到底又让娘分给她们二十文钱。

    姐妹四个回房如何藏钱暂且不提,就说沈笑回房后,用空间的泉水泡个澡,立马精神了。

    只睡了两刻钟,就到收割了稻麦的两亩地里。

    前两天,她的麦子已经晒好入仓,稻子没脱粒,但带壳的更容易保存。

    这些,她预备和来年买的麦种调换一下,在东洼两亩地再试种一次。

    去年换进去的麦种,因为水灾,已经看不出什么效果了。

    看着一地的麦茬稻茬,沈笑挠挠头,去年傻乎乎用犁锄的。

    今年还是偷偷把骡子带进来犁一犁的好。

    拿好手里的锄头,她又去竹屋另一面的草场,开沟撒播了半亩地。

    然后就听到拍门声,“七两,大家都来了,等着你去田里教开沟。”周氏在门外喊道。

第五十八章 貌美娘子与书生

    “大嫂,我马上起来。”沈笑从空间出来,迅速穿衣后,跑到东院。

    大家已经各自带着工具等着她了。

    到了地里,沈笑和沈志一起,在自家地里作示范。

    每一畦地都开出一尺见方的厢沟,腰沟和排水沟。

    这都是很好学的,大家一看就明白了,种紫云英的那一垄打高点,两侧留沟利于排水。

    沿田埂这一溜,也用犁开出一条厢沟,至于腰沟,用铁锨挖地行了,一畦地也就不到一丈宽。

    好在几家的地也近,拉着带着工具很快就回自家地里忙活儿了。

    四丫和大花家没牛也没骡子,说好了借用沈笑家骡子的,两家人都帮着挖腰沟。

    自然宝哥儿和她娘是不会来的,但是沈笑家地里人也不少。

    就连沈小舟岳母焦氏,都一块来田里看。

    好多人同她打招呼,挖沟的沈笑特别稀奇,这焦婶挺受待见。

    “大嫂,焦婶人缘比吴伯娘都好。”沈笑和一起挖腰沟的大嫂说私话。

    周氏停下望了地那头一眼,点头道:“焦婶子一来,就给那天帮接生的几家送了点心和腊肉。

    还给咱家多送了一份细棉布。

    又带来许多鸡蛋请成嫂子她们帮忙煮,染红后,沈家每家送八个,陈,卢,赵三姓都是六个。

    对了,她是坐骡车来的,给她赶车的是小舟的小舅子,这两天都住在小舟家的厢房。

    明天吴伯娘她们就搬回新房子里住了。”

    “出手这么大方啊?”沈笑意外,一个鸡蛋一文钱,全村送下来四百多个。

    “那可不。”周氏看这头挖沟的就她们两人,就低声道:“焦婶子娘家是大兴那边的花农,听说好多文人喜欢买她娘的菊花,她成亲时陪嫁不少。

    就是年少时结亲,没遇对人。”

    沈笑停下动作,“大嫂,讲讲呗。”

    周氏也停下轻点沈笑鼻尖,“就知道你好奇。”

    两人把铁锨横放,坐到木把上喝了些水,周氏道:“焦婶子娘家富裕,五个哥哥,就她一个闺女。

    从小见多了读书人到摊位上买花,

    自己又生的貌美,也就想嫁个斯文有才的读书人。

    后来认识一个买花的书生,两人情意合很快成了亲。”

    “那书生家穷吧?”沈笑一副了然与胸的感觉。

    周氏斜她一眼,道:“恰恰相反,书生家上百良田,是他们那边有名的富户。”

    “噫,书生家同意?”沈笑以为古代都要门当户对。

    周氏笑道:“为何不同意?书生家里实际是布商出身,也就他自己读书,父兄都经营着商铺。”

    “士农工商,听上去还是农在前头。”沈笑哧笑一声,这就是一个说头,实际上不论是大齐,还是现在的大周,都没有商籍一说,商户有了钱可以买地,对外说自家靠吃地租过活,孩子参加科举,谁也不会去追究。

    “据说两人婚后两三年挺恩爱的,可就是没有孩子,焦婶子婆婆,哦不对,是前婆婆。”周氏自己说着都笑了,“就是各种看焦婶子不顺眼,然后想法把儿子送到江南去求学。

    不到三个月,那书生从江南带回来一怀孕的女子,说是要给她一个名份,平妻。”

    “呵,真有脸。”沈笑道:“他是和他爹学的吧?不知道平妻也是妾吗?焦婶子肯定不同意吧?”

    周氏挑眉,道:“当然不能同意了,他们才成亲两年又不是二十年无子。”然后她又苦笑,“生孩子是一个人的事吗?可是一旦女人婚后无子,首先就说是女人的错。”

    “大嫂,你说的对,生孩子是夫妻两人的事。”沈笑无比赞同,“那后来呢?”

    “后来焦婶子不同意那女人进门,说她实在想进门,就写下卖身契。

    那女人自然不会答应,书生娘也不同意,就说焦婶子无子要儿子休妻。”周氏拿起铁锨,准备边挖沟边说。

    沈笑也一起起来挖,“书生爹就同意?这老太太傻吧?无子休妻那也是四十以后的事了。

    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比正儿八经娶来的儿媳妇都重要?”

    “他爹一直在江南那头住。”周氏哼道:“上梁不正下梁歪。

    “唉!听说当时焦婶子问了一句凭什么,那书生娘就一巴掌甩向她,说凭她是焦婶子的婆婆。

    再敢多说一句,就到衙门去告她不孝。”

    沈笑踩锨的动作一顿,“这也太欺负人了。”

    “那有什么办法,焦婶子要是敢还还嘴,轻则挨板子,重则死罪都有可能。”周氏继续挖着沟。

    沈笑干脆把铁锨拔出又狠狠的插进土里,万恶的封建社会,律法上就是这么规定的。

    只听周氏继续道:“那书生见焦婶子被打,连忙求情,他越求,她娘越气。

    到最后不仅数落焦婶子惑媚夫君,还说她平日里花销无度,净捡好料子裁衣穿,引得周围狂蜂浪蝶,不晓得是要勾引外面哪个野郎君。”

    沈笑目瞪口呆,这是上赶着给儿子头顶染点颜色呀。

    “偏那书生因焦婶子貌美,听信他娘的胡言乱语,逼问之下,竟是与焦婶子动了手。

    焦婶子娘家倒是给她陪嫁了一个小丫头,可才十来岁的丫头能顶什么用,拉架也拉不开的。

    凭白被书生家的仆妇打的一身伤。

    到了晚上,焦婶子觉得身体不适要请大夫,书生娘不许人去请,把小丫头关起来,说焦婶子是装的。

    结果天亮后,才发现焦婶子小产了。”周氏用力挖了一锨土,道:“她怕焦婶子娘家来闹,就借机软禁了焦婶子。

    还是邻居家小孩儿常常受焦婶子的糖果点心,在她偷偷爬上夹墙,苦求之下,上花市把消息传回了焦家。”

    “她兄弟打上门了没?”沈笑急问道。

    周氏颌首,“不仅打上了门,还要把焦婶子接回娘家,两家义绝。”

    “就该如此。”沈笑觉得憋屈,这要是个没兄弟的,不就生生被婆婆折磨死了。

    周氏失笑道:“你再也想不到,焦婶子不同意不说,还主动与父母说要把那女子纳作贵妾。”

    “难道焦婶子发现了什么不对?”沈笑略一想,也觉得不对。

第五十九章 拿回

    “嗯,焦婶子发现她的嫁妆少了许多。

    她被关起来时,嫁妆里的手饰田契竟然都不见了。

    且她的情况到不了义绝,若上告官府和离,说婆母非理虐待儿媳,丈夫殴打致她流产,她没有证人证据。

    两人成亲不足三年,就算判离,那些婚后她为书生搜罗的孤本,两人放在一起的家私,一分也别想拿回不说,她的田契也追不回来。”

    周氏重重的叹了口声,又道:“总不能失了丈夫孩子,又失了傍身的嫁妆,必须先查清找回嫁妆再说和离的事。

    “焦婶子能嫁给那书生,可不止相貌好,她自幼跟着进学堂的一个哥哥习字,也读了些书。

    她从自己小产,联想到那女子既然怀孕了,又怎么敢在头三个月没坐稳胎,就舟车劳顿来京城。

    且她在被书生打翻在地之时,无意中看到了书生娘给那女子使眼色。

    那女子上前拉书生,嘴里却说着拱火的话。”

    周氏最后一锨挖出,将土拍到沟沿,和沈笑走向下一畦要在腰沟的地方。

    她向打滑的双手呸了点唾沫,重新握紧铁锨挖了几铲后,“七两,你来就着这点挖,省劲。”

    沈笑看看自己才挖了一铲的地方,果断听从大嫂的话,就着她挖好的地方铲。

    “大嫂,继续讲呗。”

    周氏连挖几铲,接着道:“焦婶子和父母兄长们讲了这些情势,征得父兄同意后,把小丫头送回娘家,又买了两个力气大的仆妇随侍。

    再买来一个健仆在外给她跑腿。

    还有就是她小产还没一个月,回娘家到底不妥,她说凭什么小产了不让夫家养反而让娘家养,必须让夫家给养好了。”

    “嫁人了,娘家只能是娘家?大嫂,我不嫁人,你和大哥要养我。”沈笑上前抓住周氏的手。

    “可别,到了年龄你该恨嫁了。

    再说超龄不嫁者,多交五倍的人丁税,你心疼不。”周氏可不吃她的撒娇耍赖。

    沈笑捂住心口:“心疼。”

    “你还听不听了?”周氏笑着轻点了她额头一下。

    “听。”

    “那书生被舅兄们连着捶了几顿,本来非常气愤,见焦婶子竟是把那怀孕女子抬作贵妾进门,便也欣喜不已。”

    沈笑听的认真,周氏讲的越发投入,“焦婶子在书生家里每日里汤药吃着,却私下雇人查那小妾的来历。

    几番周折,查到书生根本就没离开过顺天府,他娘送他坐船走,他在咱们通州搭船时,把人撞到了河里,人救起了,却是个落水的秀才之女。

    说是来京投亲不遇,父亲病重不治,她来找船回乡。

    书生留下帮她请医看病,她爹还是没了,两人一来二去的有了首尾。

    焦婶子还查到了,这女子是书生娘故意安排的。”

    “稀奇!为什么?”沈笑就着八卦,挖土挖的可起劲了,速度快赶上大嫂了。

    “因为书生压根不是她娘亲生的呗。”周氏乐道:“原来这书生的兄长是庶子,就是因为她娘一直没生孩子。

    焦婶子也不知找的何方神圣,竟然查到了书生家里的陈年旧事。

    那年书生娘好不容怀孕了,他爹又带了个大肚子的妾回来,两人一前一后生下孩子。

    可不久,小妾的儿子夭折了。

    书生娘正暗自得意之时,书生爹却要带小妾去江南布庄,且一去两三年才回来。

    然后书生娘发现刚回来的小妾,总是亲近自家儿子,她当然不许。

    后来儿子大了,竟然听到仆妇说少爷长的像姨娘。

    大怒之后疑心,悄悄观察,儿子就是有点像小妾。

    一查,她快气死了,自己儿子没了,养大了仇人的儿子。”

    沈笑奇道:“谁换的孩子?”

    “说是孩子出生就夭折,书生爹就给换了。”

    “这都什么神操作,他们家还在乎嫡庶。”沈笑纳罕,又不是有皇位要继承。

    周氏拍到沟沿一铲土,将周边也拍瓷实后道:“他们家是太祖时从江南迁来的,据说本族家业是祖上一位宗妇挣得的,她立下一条规矩,江南布坊的祖业,只有嫡子才能从族产中分红。

    若无嫡子之人,百年后庶子不能分红。

    他们家可能养不住孩子,自书生后,他爹再没其他孩子出生,他娘一直闹,书生爹干脆将小妾送去江南,一递一年的住。

    焦婶子遇到书生时,他才从江南本族省亲回京不久。”

    “难道真应了那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沈笑不由感叹。

    “可不是。”周氏也叹息,“那书生还特别听他娘说的话,防着妻子,把所有家私都转到他娘名下,包括焦婶子给他买到的名画孤本。

    焦婶子在被打,又被关起来他不闻不问时,就伤透了心。

    这下对书生更是失望至极,所以她直接找书生娘摊牌。

    以那女子的身份为据,拿回了自己的田产饰物。

    并主动放弃了中分婚后除田房铺外的家私,坚决与书生和离了。”

    “就这么和离了?”沈笑失望不已。

    周氏笑道:“当然不会这么简单。”

    沈笑眼睛一亮,听大嫂继续道:“和离后,她让人把书生是寄名嫡母名下之事,传给了江南那边的主枝。

    又给书生留书一封,告诉了他的身世。

    劝戒他,请他孩子出生后,好好看看长相随了谁,别学他娘替别人养孩子。”

    “真的假的?那孩子?”沈笑不可思议极了,沟都不挖了,“若是亲的,那书生岂不是一根刺扎在心中。

    不对,这应该是那书生的娘做的出来的事。

    那个小妾,不会是从南边买来的瘦马吧?”

    周氏立刻问:“谁给你讲的什么什么?你才多大?”

    “书里都有写,不信你回头问大哥,书房有不少的游记。”沈笑真看到过有人写下这个。

    周氏也就不再追问,她道:“不是,听说那什么贵着呢,书生娘找的是个一贯做局仙人跳的一伙儿人。”

    “后来呢?”

    “书生爹带着妾从江南回京后,再也没去过江南。

    倒是揭穿了书生的妾,呵呵,根本就没怀孕。

    说是要发卖那小妾,却被人半夜跑了不说,家里的现银也不见了。”

    “那书生转过头来,又来找焦婶子,百般可怜认错。”周氏冷笑道。

第六十章 猜测

    “他脸可真大。”沈笑不由讽道,抬头望去,就见到焦婶子居然在小舟哥的田里牵着骡车,后面是一个和二哥差不多大的少年郎,在扶着犁开厢沟。

    周氏也看到了,“那个就是小舟的小舅子。

    当初他才生下,亲娘就过世了,焦婶子在他不满月就嫁进他们家,亲手教养大的他。”

    “听说小舟嫂子还有一个姐姐一个妹妹,焦婶子怎么会嫁过去的,好像还挺急。”沈笑不解。

    然后又看向周氏,“大嫂,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不仅我知道,很多人都知道的。

    你不晓得那个书生的娘有多可恨。”说起这个,周氏一铁锨用力的插进土里。

    “那个书生见天去焦婶子娘家门口,他们家里的人赶了几次,后来都不让他进村了,他还一直去。

    他爹娘也拉不走他,都快成他们村口的一景儿了,很多人听说了还劝焦婶子尽释前嫌,破镜重圆。”

    沈笑听的翻了个白眼,这会装什么深情。

    周氏可能把地里的土当成人了,使劲的挖呀,使劲的拍,“他那个娘,也不知怎么想的,拉不回儿子,就四处散风。

    说焦婶子看她家布店生意落败,非要和离求去不可。

    以前就爱俏,引的闲汉们围着他家打探,如今听说要攀上高枝儿了。

    惹得她儿子心伤不已,见天吃不进饭。

    还把焦婶子和他儿子闺房里写的诗文四处散播。”

    “这是想逼死焦婶子呀!”沈笑听的气着了,这种捕风捉影的事儿,在后世时空的女性都会深受影响,更何况古代。

    “那死婆子造谣一张嘴,焦婶子娘家就是跑断腿也说不清。

    还真的就引的闲汉无赖去她娘家周围打听了。

    外面不知真相的,劝她赶紧和书生家去吧。

    他们村的长辈们,多是劝她尽快再嫁。

    家里的生意也受到了影响,嫂子们嘴上不说,但都没有好脸色。”周氏又一铁锨下去,仿佛那就是书生的娘。

    “焦婶子就这么嫁了?”沈笑急的追问。

    “不嫁怎么办?她家里还有侄女,族里还有很多女孩呢。”周氏有些累了,直起腰捶了捶道:

    “不过,焦婶子家请了媒人之后,在一天大早上,她背着包袱,带着她那两个仆妇一起去了大兴县的县衙。”

    “告状去了?”沈笑把竹筒拔开盖子递给大嫂。

    周氏喝过水后又讲:“告什状?女子非犯奸凶恶之罪,不上公堂。”

    “太祖不是下令恢复前朝女帝诏令,女子若有冤屈,可以击鼓上告的。”

    周氏瞥了小姑子一眼,道:“你听说过咱们附近有女子去告状的吗?”

    沈笑仔细一想,还真没听说过,但这不一定没有的。

    见小姑子怀疑的眼神,周氏道:“以前听我们村里的老秀才讲古。

    说是前朝自女帝废除女子不准上公堂这条后,她那朝告状的太多。

    后来她传位给她兄长的女儿,那位仁宗只在位一年,儿子继位后,有个地方官员说女子应慬守女德,贴出榜文说,非寡妇、非无子孙的妇女告状不受理。

    慢慢的,这条就被传开,很多地方张榜后,女子就逐浙不再上堂。”

    沈笑扑腾坐下,到底还是古代,大齐仁宗若身体好,能多当几年女帝就好了。

    “焦婶子去做什么了?”

    “她不是有个男仆吗?前一天她就吩咐人去县城准备好她要的东西。

    等她到了县衙大街,那仆人已经等着了。

    从车上抬下一副棺材放到十字路口,焦婶子就直接坐到了棺材上。”

    沈笑一下呆住了,周氏笑道:“焦婶子一手拿刀,一手拿茶壶坐那儿,瞬间就有许多人围观。

    等到人聚了许多之后,她就自陈姓名,讲了她与书生家的事。

    她家人也闻讯前来,她道:族老们不是说她污了家族名声,焦家女难嫁吗?她这是在洗清污名,她没有犯任何过错,她不担也担不起这泼天的污水。

    后来县衙巡检来赶人,焦婶子就把刀架脖子上,说若不让她诉这委屈,这棺材正好装她的尸体。

    这可是人命关天,巡检上报县令,也不知道那县令怎么想的,总之只派人维护好秩序,莫影响了通行,其他一概不管。

    到了天黑,焦婶子在棺材上跪下道:她这份委屈,说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所以她会一直呆在这里,晚上睡在棺材上。

    犯夜禁该当的笞刑,还请县尊容后一齐责罚。”

    沈笑服了,“当时县令准了?”

    “反正没人赶,但是后来不知哪来了一队人,把焦婶子连人带棺材抬走了。”

    周氏收起了竹筒,继续道:“正当大家都以为此事就算是结束时,第二天一大早,焦婶子他们又被送了回来。

    且每天晚上抬去县衙附近的一处宅院就消失,第二天一早又将人送到大街上。

    许多人猜测是不是县令派的人,但是县衙的巡检,捕头,差役大家都认识,这队人却没人认识。

    也有人说是焦氏娘家人给她雇的镖行。

    焦婶子在那棺材上讲了好几天,桩桩件件私亳不拉的都说了出来。

    听到消息的都大老远去看。

    据说,当时焦婶子每说一句话,都有人往外传给离的远听不到人听。

    有许多人听到她说被前夫打到小产,又被前婆家软禁靠每天一碗凉水一个硬馒头熬过来时,都忍不住泪流满面。

    知道焦婶子白天为了不上官房,不仅不吃饭,只每次吃几个山楂丸,用茶壶嘴润润嘴。

    有人帮她在棺材边搭起了凉棚,还给她专门围了个官房。

    后头不仅有人送吃的给她,还有人到书生家门口去泼了墨。”

    又重新挖沟的周氏不禁叹道:“也就焦婶子豁出去了,换个人,说不定真就给逼死了。

    焦婶子在那棺材上讲了五天后,被仆妇背去了衙门口领刑。

    县令传出话来,焦氏在一更天时因疾被抬走,不算犯夜。”

    沈笑再次抬头远望,此时焦氏正在和吴伯娘在地头说话,隐约能够听到她们的笑声。

    “大嫂,那队把焦婶子抬走又抬回去的人,究竟是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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