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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非10     悍女茶娘txt下载     悍女茶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88:三十年,我也等得

    落银听罢觉得脑海中一阵恍惚。

    这是什么意思……

    荣寅领命伐青,同白瑾瑜被选为太子妃一事,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吗……

    欧阳芊见她神色,觉察到了不对之处。

    却见落银神色怔怔,忽然转头朝肖肖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啊?”肖肖愣了愣,而后忙道:“大概刚过了辰时。”

    辰时!

    荣寅出城的时辰该是巳时末……

    也就是说,只有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了!

    落银倏然站起了身,对欧阳芊道:“茶理来日再论,现有急事不便相陪,见谅!”

    说罢,便提裙朝着厅外奔走而去。

    “诶!小姐!您去哪儿!忘记拿伞了!”肖肖抓起门后的伞,连忙追了出去。

    饶是欧阳芊,一时间也没能从这变故中反应过来,怔了许久,才明白何以落银在听到她那句话之后,竟有如此反应。

    原来,睿郡王荣寅不光有一腔为意中人投身沙场的魄力,还有一番如此绵长良苦的用心……

    欧阳芊说不好涌上心头的是怎样一番滋味。

    ……

    “还有多久能赶到城门?”落银焦急的掀开帘子,朝车夫询问道。

    “起码还要大半个时辰呢——”车夫答道。

    雪越下越大,马儿跑的也越来越吃力,又不敢赶得过快,以防车轮打滑。

    落银心急如焚,半个时辰……肯定是来不及的!

    都怪她一叶障目,太小心眼,如若不然,定能早早猜到真相!

    他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她说什么也要再见他一面,她有太多的话想要嘱咐他——

    “再赶快些!”她催促着车夫,浑然不顾在雪天里赶快车的危险。

    车夫见她是真的着急,也只有听从吩咐,扬起了手中的马鞭。

    “驾!”

    马蹄声和车辙声愈来愈急促。

    落银坐在因速度太快,加上雪地过滑而颠簸摇晃马车中,是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颠的错了位置,加上晨早没有心思用饭,此刻只觉得头昏眼花,几欲作呕。

    她一手扶着马车壁,一手紧紧压在胸口的位置。

    说来也算运气,这番赶路到城门前,竟也没出什么差池,亏的车夫的技术高超。

    “小姐,到城门了——”

    车夫的话音还没落下,就见帘子被掀开,落银自马车里跳了下来。

    车夫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眼见她一个不稳险些跌倒,刚欲伸臂去扶,却见那道削弱的身形极快的稳住之后,立马就不管不顾的朝着城门处跑了去。

    城门处的百姓已在逐渐的散去。

    宫中前来送行的百官,也都乘轿离去。

    城门处,哪里还有荣寅的身影!

    落银心下一慌,飞快地跑到城楼下,朝看守城门的士兵急急问道:“今日出征的睿郡王……可是已经走了?”

    那士兵打量了她一眼,遂道:“走了得有一盏茶的功夫了。”

    什么?

    落银朝城外望去,只见有无数的马蹄车辙还有步军行走过的痕迹,凌乱而密簇。

    当下没有犹豫,她拔腿又朝着城门外跑去。

    “小姐!”

    车夫在后面见她发了疯一样,喊也喊不住。

    风雪渐大在耳边呼啸个不停,拍在脸上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前方的卢,白茫茫的一片,似乎没有尽头一样。

    眼前的景象,似乎跟当年白头山的景象重叠在了一起。

    彼时正是大雪天,他不告而别,一走就是那么久,再没了音讯——

    而这次,他更是深入险境,前途未知,归期不定。倘若当真有个三长两短……落银几乎不敢再想下去!

    她咬着牙,奋力想前跑去。

    不知过了城外几里路,本就重病未愈的她,浑身已经湿透,有雪水更多的却是汗水,整个人如同虚脱一般,跌坐在雪地中,再没有了丝毫的力气。

    髻发也在奔跑的过程中散落,此刻紧紧贴在脸上,湿腻腻的冷。

    郊外的风肆虐,身侧老树枯枝随风摇动,甩落了树干上厚厚的积雪,朝着她身上砸去。

    四周,寂静无声。

    原本还依稀可闻的浩荡马蹄声,终也彻底的销声匿迹。

    落银扶着枯树,艰难的站起了身。整个人已经狼狈不堪。

    “小姐——”身后传来车夫的呼喊声。

    马蹄声震震。

    落银缓缓转回身去,见车夫已经勒马跳下了驾座,朝着自己疾步走来。

    “嗒嗒嗒……”

    雪地里的马蹄声却仍旧未消,而且越来越清晰!

    落银怔忪了片刻,蓦然转回了头去。

    一身戎装乌甲的少年正策马朝着此处而来!

    落银觉得似在做梦一般,然而大脑来不及多做反应,脚下好似又有了力气,朝着前方奔去。

    “落银?!”马上的荣寅既惊且喜,百步之外忽然勒住了狂奔的马,马儿哷哷的叫了两声,前蹄骤然扬起,鼻翼中呼出一阵白气儿来。

    荣寅跳下马来,大步上前一步拥住了奔跑而来的落银。

    他身上的盔甲坚硬而冰凉,然而落银却丝毫觉察不到冷,伸手纤弱的双臂紧紧反拥住他,生怕是自己的幻觉一般。

    “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折回来了——”

    二人几乎同一时间问道。

    “我想送送你……”落银声音哽咽,眼圈顿时红了。

    “我想回去看看你……”荣寅笑道,“让他们在前方官道候着,我想回去见你一面。”

    这几日他拼了命的克制住自己,没有去见她。然而行至城外十里,却始终觉得心口处空虚的厉害,像是遗落了最为重要的东西。

    他想,如果不能在走之前再见她一面,将会是他最大的遗憾。

    所以他赶回来了。

    但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竟会在此处看到她。

    原本还在想,万一她不愿意见自己,该如何是好?

    落银的眼泪砸在他冰凉的盔甲上,沙沙软软的声音说道:“对不起……是我不好,那日跟你说了那样的话,对不起……”

    当时他心里一定很不好受吧?

    “无妨——”荣寅话刚出口,却意识到了不对。

    “你……都知道了?”

    落银抽泣着,没有回答他,抱着他的双手力气却是越来越大,“你一定要事事以自己的安危为先,一定要平安无事的回来!”

    荣寅口气里带着笑,“我答应你,一定会。等我三年,最多三年……我便回来娶你——”

    落银却奋力的摇头,“不急,不急于这三年,你万万不能求胜心切!只要你能平安的回来,三年,十年,纵然是三十年我也等得了!”

    只要他能平安无事,多久都无妨!

    荣寅禁不住又笑了,“我不会让你等那么久,你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

    落银满含着泪水,重重点头。

    大雪,仍旧没有休意。

    出征的号角声渐渐扬远,却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咸丰二十七年腊月底,睿郡王荣寅受命率荣家军四十万余,远征大青。

    两国之间平息了近六十年有余的战火,再次点燃。

    ……

389:桌下笔迹

    新的一卷开始啦,因为上一章是收尾章,所以篇幅略小了些,但是这章补上了噢噢噢

    ※

    开春后三月,城里城外早已被昂扬的绿意覆盖,处处一片崭新的生机。

    三月初,正是外出游玩踏青的好时节。

    城中年轻的男女,多是成群结队的出了城去,赏青玩水。

    这一日,虫虫私塾里的先生正逢休沐,无课可上,便央求着月娘和落银带他一道儿出城踏春,泛舟垂钓。

    落银挨不过他的撒娇,又想着再要不了多久便要到了茶庄最忙的时候,到时候想出来也没这个时间了,便答应了下来。

    虫虫高兴之余,还不忘抓着落银的袖子,道:“那可以邀曾大哥一起么?”

    落银愣了愣,问为何,只听虫虫答道:“曾大哥可以教我垂钓——”

    “还有呢?”落银挑眉看着他。

    虫虫一阵心虚,默默将抓着落银衣袖的手收了回来,垂首小声的咕哝道,“拾香姐姐给我买了枣泥糕……”

    落银“唔”了一声,而后点头道:“知恩图报乃是美德。”

    虫虫嘿嘿笑了。

    落银这便差人送了信儿给曾通玄,邀他和曾平康一道去郊外踏春。

    很快,曾府便有回音,曾通玄没有异议,将时辰定在了卯时,在城外芜山脚下的庄子里接头。

    芜山庄是曾家早年买下的一处庄子,主要是用以避暑和郊外游玩时落脚所用。

    庄子前不远处就有一方绿湖,刚好用以泛舟垂钓。

    拾香从肖肖那得来消息,当即欢天喜地的收拾了些自己做的点心,朝前堂找了落银去了。

    于是,月娘落银和虫虫拾香四人,便乘了马车朝着城外而去。

    马车里,拾香脸上不掩喜悦。

    落银随意的撩开了帘子,朝外头看了一眼。

    今日阳光充沛明媚,街上行人济济,略有些噪杂。

    混乱中,落银似乎看到了一个眼熟的妇人身影。

    她皱眉再一细看,却又没有了踪影。

    该不是她眼花了吧?

    “怎么了银儿?”月娘见她神色迷惘,出声询问道。

    落银摇摇头,道:“没什么,方才好像认错人了。”

    那身穿棕色褙子在包子摊前的妇人,竟然是像极了当年白头山同王大赖有染的寡妇程氏……

    大概真的是她看错了,程氏怎么会来到乐宁了呢。

    落银没有再去多想。

    ……

    白国公府。

    白瑾瑜正在自己的房间里,对镜一套又一套的比着衣裙。

    “你觉得本小姐是穿这套好看,还是方才那碧色缎织暗花攒心菊的好看?”白瑾瑜边拿起了另一件,边朝丫鬟问道。

    身侧翻出来的衣裙,已经压了高高的一堆。

    丫鬟垂首恭声道:“小姐穿哪一套都极好看。”

    白瑾瑜却皱眉嗤了一声,摇着头道:“问你能问出什么来……”

    边又自顾自的咕哝着:“这件我固然是喜欢,可我那套新打的头面却很衬那套银丝苏缎裙……”

    丫鬟在一旁嘴角抽搐着,心道不过是出去踏个春而已,至于将那么繁琐的一套头面都搬出来么?

    白瑾瑜自己倒是没了耐心,有些心烦地道:“罢了罢了,就这套吧,伺候我更衣——”

    丫鬟应了一声“是”

    待白瑾瑜收拾停当,带着四名丫鬟要出门的时候,身侧的大丫鬟提醒道:“小姐,昨个儿夫人不是说让您带上二少爷一同出去吗?要奴婢去请二少爷吗?”

    “请他干什么!”白瑾瑜喝道:“他若是跟去,那岂不是要烦死了!”

    大丫鬟低眉“嗳”了一声,不敢再多劝。一方面,却细心的让人去禀了况氏。

    况氏听了消息,无奈的摇了头,“这丫头可真真是一点儿事都不懂……”

    说着,看了一眼在一侧规规矩矩习字的白明印,道:“昨日说好放你一日假,不用习字了。”

    “是,母亲。”白明印垂着头将毛笔放下,立在一旁。

    见他这副局促怕人的模样,况氏不禁又是皱眉。

    这孩子什么都好,虽然幼时没有念过书,但从这几个月来看,学东西是个顶儿快的,的确聪明伶俐。

    可坏就坏在,太怕人了,跟下人说句话都脸红。

    这样的性子,日后怎么跟在白景亭身后学东西,长见识,结识权贵?

    况氏摇头叹叹气,只想着日后再好好的教一教他。

    “你若无事,便回自己的院子玩去吧。”

    白明印低低应了一声,却没有要走的打算。

    况氏瞧出端倪,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事要同母亲讲?”

    白明印这才开口,犹犹豫豫的道:“印儿想干娘了,能否……能否去看看她?”

    况氏立即竖起眉头喝道:“都跟你说多少遍了?不能再喊她干娘,你现如今是国公府的嫡子,怎能认一个粗鄙的妇人做干娘?!”

    白明印小小的身子吓得一抖,连忙跪倒,“孩儿……孩儿知错了……”

    他口中的干娘,是在进白府前一直照料着他的一位妇人,孩子从小丧母,便一直干娘干娘的喊着。

    况氏气不打一处来,刚想打发白明印下去,却听身侧的婆子说道:“夫人,我看倒不如将她给接进府里来——”

    “什么!”况氏险些跳脚,“接进府里作何?真将人接进来做二少爷的干娘不成!”

    国公府的嫡子有一个粗鄙妇人做干娘,且还住在府里,这传出去让她这个夫人的脸往哪儿搁!

    “夫人您先听奴婢说完……”这婆子是况氏身边的老人儿,知道况氏的脾性,连忙就解释道:“奴婢的意思是,将人接进来当个粗使婆子,这样二少爷也不能总想着往外跑了。这二来嘛……”

    婆子说着微微弯下了身,在况氏耳畔小声的说道:“咱们将人捏在手里看管着,不是好过她万一怂恿着二少爷出府或是借着二少爷图咱们府里的便宜……要好的多吗?而且这样以来,二少爷还会记着您的恩情——”

    况氏听罢觉得有些道理,不由点头。

    而后便看向了跪在地上的白明印,已然恢复了一贯慈母的神态,“地上凉快起来吧……母亲这便让人接她进府,日后她就在咱们府里干活儿,你没事可以去见见她。”

    “……谢谢母亲!”白明印喜不胜收,连忙起身。

    “只是你得答应母亲一件事情,日后主仆有别,你万不能再称呼她为干娘,不然会被下人们笑话的,知道吗?”况氏循循善诱。

    孩子高兴的不行,哪里还顾得上这些无关紧要的,当即便乖巧的应了下来,眉开眼笑的回自己院子去了。

    “还是你有办法。”况氏称赞了婆子一句。

    婆子笑着道:“哪里……只是夫人没怎么教养过孩子,缺少经验罢了,小姐自幼养在府里自然同夫人亲切,可小少爷今年已经十余岁,早早的已经懂事了,纵然平日里不爱说话但想必心里定有计较——日后少爷是要掌着咱们整个国公府的,夫人可万不能在这种小事上,让少爷对您生了隔阂啊。”

    “你说的对。”况氏近来事事顺心,故很能听得进别人的意见。

    可唯独有一件事情,至今都压在她的心头,每每一想,就觉得浑身不得劲儿。

    那就是白世锦生前手下的那份财产,到底在何处?

    这三个月来,在她百般的试探下,几乎可以肯定叶家那丫头对此事,的确是不知情的。

    上次她也去白世锦院子里找过了,什么线索都没有。

    况氏定神想了想,忽然想到上次好像独独漏掉了白世锦的书房。

    思及此,况氏哪里还坐得住,当即就又去了秋霜院。

    秋霜院里自打从白世锦走了之后,便只有白福和丹璐守着收拾打扫了,三日前,白福也已被况氏用年事已高为由,打发到了外面的庄子里去。

    故此刻,偌大的秋霜院里,只余下了一个丫鬟丹璐。

    “奴婢见过夫人。”见况氏过来,丹璐按捺下心口的厌恶,朝着她行礼。

    白世锦还活着的时候,丹璐就格外讨厌这位做事没有轻重,只顾自己利益的夫人。

    况氏看也没看她一眼,径直道:“我去书房找个东西,你在外头守着吧。”

    丹璐却道:“不知夫人要找什么,奴婢帮您找吧,书房里老爷的遗物,一直都是由奴婢来打理的。”

    况氏瞪了她一眼,不悦道:“话那么多做什么,老实在外头守着就是了!”

    丹璐咬咬唇,只得守在了外头。

    况氏推开书房的门,就觉一股熟悉的香气扑鼻。

    这是白世锦生前最爱熏的香气,没想到他死了那么久,这丫头还将这里打理的跟以前一样。

    况氏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开始四处翻找了起来。

    就连书架上的书,也都没有放过一本。

    四处翻找了一遍无果,况氏坐在书案后歇了歇,有些气急败坏。

    打眼瞟了书案上的一个黑匣子,况氏忙捞至眼前。

    匣子并没有上锁,况氏打开了来看,只见里头是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有把玩的琉璃珠,有几块成色不错的玉佩,还有半截断笔。

    况氏来了好奇心,将那下半截断笔拿在手里瞧了瞧,心道这个破东西还留着做什么。

    刚想丢掉,一个不慎,却将匣子打翻了来,里头的东西哗啦啦的滚的到处都是。

    况氏弯下身去捡拾。

    其中有一块玉佩滚落到了桌下方,况氏只得将半身伸到了桌下去。

    将玉佩够在了手中,刚欲抽身出来,余光却瞥见书桌下赫然插着半截笔身,正是她方才要扔掉的另一半。

    况氏疑惑的定睛瞧去,只见笔身没入桌木约指甲的长度,桌是实木的,厚度极佳,故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来。

    然而断笔的旁边……还赫然写着扭曲且潦草的一行字!

    “这是什么东西……”况氏眯起眼睛细细看去。

    待将那七个扭曲的字辨认清楚,拼在一起读了一遍之后,况氏顿时间大惊失色!

    字体虽然潦草,但还是能看得出来,这分明是白世锦的字迹!

    “这么说,公公的死竟然是……”况氏慌乱无措的抽身出来,东西也来不及去整理,就神色惊惶的离了秋霜院。

    另一边,好巧不巧的,白瑾瑜和一众小姐们泛舟之际,意外遇上了落银等人。

    “那不是白家小姐吗?”拾香出声惊讶地道。

    落银看去,见果真是一身花团锦簇的白瑾瑜,并着一群穿着华丽的贵家小姐。

    “真是扫兴……出趟门竟然也能碰到她——”白瑾瑜不悦的撇了撇嘴。

    同她关系交好的大多是知道她跟落银关系不妙,循着白瑾瑜的目光看去,却听得一串年轻男子爽朗的笑音。

    再然后,便见对面船上坐着一位身着藏青色宽袍的年轻男子,眉目朗逸,不知几人说到了什么,引起一阵的笑声。

    “岂有此理!竟然拿我来说笑!”白瑾瑜超乎常人的自作多情再一次显现了出来。

    一侧的几位小姐,却是齐刷刷的红了脸,只因曾平康往此处投来的无意一瞥。

    出来踏春瞧见的年轻男子不少,但是这么俊逸且气度超凡的,却还是头一个!

    正当是怀/春的年纪,眼下春/光泛/滥,又正值怀/春的大好时令,几名小姐的注意力理所当然的放在了曾平康的身上。

    见身边的人这么一副不争气的模样,白瑾瑜更是气的不行,刚欲出声朝对面挑衅,却听岸边传来一道极熟悉的声音,喊道——“小姐,小姐!”

    这是她贴身丫鬟蓝灵的声音。

    白瑾瑜皱眉朝岸边望去,就见丫鬟蓝灵正死命的冲她招着手。

    应该是府里有什么事情,况氏让丫鬟来找她。

    白瑾瑜虽然是不情愿,但只得命艄夫将画舫摆靠回岸。

    心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出来散散心也这么不顺当,先是遇到叶落银,再又是府里来人搅她兴致。

    待近了岸边,白瑾瑜才得以瞧清蓝灵竟然是一脸的泪水,神色张皇失措。

    白瑾瑜和一干小姐们都被她这副样子给吓了一跳!

    “你哭什么玩意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了?”白瑾瑜连忙问道。

    蓝灵边哭着边道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来。

    “小姐……夫人她上吊自缢了!”

    “你说什么!”白瑾瑜眼前一黑,不可置信的大喊道。

390:你是落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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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这是怎么了……”月娘远远望着白瑾瑜带着丫鬟急匆匆的上了马车,不明所以的道。

    此处离岸边有些距离,故落银他们并没有听到蓝灵的话。

    “谁知道呢……”落银浑不在意的道了句。

    “曾公子快看,上钩了上钩了!”拾香忙指着水面说道。

    曾平康连忙收线,果然甩上船板一条两指长的鲫鱼。

    拾香和虫虫一阵欢呼。

    曾通玄捋了捋刚蓄起来的胡子,眼光若有若无的在拾香身上停留了一刻。

    而后他看向落银,笑说道:“我说你这丫头今日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兴致出来踏春。”

    “哦?”落银一时间没能领会曾通玄话里的意思。

    “方才出门的时候,就听说了睿郡王二战告捷的大好消息——”曾通玄哈哈笑道:“果真是英杰辈出啊……短短三月不到,接连拿下两座城池,真不愧是雍亲王的后代。”

    曾平康边重新放好诱饵,边也敬佩的道:“睿郡王的确骁勇善战,非一般人能相比。”

    落银听罢就笑着带过,没有多说什么。

    如果可以选择,她宁可不要他做什么英雄,只要他能平平安安,妥妥帖帖的在自己身边,其余的都不想去理会。

    之于这天下,她的想法或许太狭隘了些,但也别无他法。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日日为他祈祷,望能保佑他平安无事,早日归来。

    最了解她心思的人还是月娘,看了一眼落银的神色,含笑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放心吧,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回来的。”

    落银望着远处起伏延绵的青山,定定的点头。

    是的,一定会平安回来的,他答应过自己的,她没有理由不相信。

    ……

    待白瑾瑜赶回府中的时候,白府上下已经乱作了一团。

    正院中,更是哭号声不断。

    “我的夫人啊,你怎么能这么傻啊!”况氏身边的婆子更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白瑾瑜赶回院中,就见白景亭坐在外室,神色沉重。

    “爹……”白瑾瑜心怀侥幸的开口问道:“我娘她……怎么样了?”

    白景亭看了女儿一眼,摇了摇头。

    白瑾瑜不可置信的摇着头,奔进了内室而去。

    况氏被暂时安置回了自己的牀上,因吊死的死相太过可怕,故脸上蒙了白布。

    “娘!”白瑾瑜哇的一声就扑向牀边哭了起来。

    “不可能的!好端端的,我娘她怎么会上吊呢!”白瑾瑜不住的摇着头,“肯定是你们弄错了!”

    “小姐您冷静冷静啊……”婆子擦擦眼泪,道:“夫人被发现的时候,就吊在内室的房梁上……已经没气儿了……”

    “我娘她为什么要上吊!”白瑾瑜哭得稀里哗啦,说什么也接受不了况氏自尽了的事实。

    昨天晚上不还好好的吗!

    虽然不是亲生母亲,她偶尔也对况氏诸多怨怼,可终究是将她抚养长大的人,她一直都是拿况氏当做亲娘来看待的。

    “我不信……我不信!”白瑾瑜哭嚎着不停摇着头,趴在况氏的身上哭得直不起身子来。

    可由不得她信还是不信,况氏已死,乃是事实。

    不管她怎么哭,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白景亭在外间,面沉如水。

    召来了况氏贴身的丫鬟,他问道:“夫人此前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回老爷……并无,夫人今早还好好的……就是,就是快晌午的时候去了趟秋霜院,但回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丫鬟神色惶惶的答着,“老爷您回来的时候,夫人那时候就是刚从秋霜院回来的,您也瞧见了……那时候夫人还好好的呢,奴婢真的不知情……”

    说这么些,就是想将自己从中摘清楚。

    夫人上吊,她这个做丫鬟的能知道什么……

    说来也的确奇怪的很,好端端的这怎么就想不开了呢?

    现如今儿子也有了,女儿更是要做太子妃的人,家中一切中馈都掌握在她手中,这还能有什么原因,会致使她下了自尽的决心来?

    白景亭见从她这也问不出什么来,便摆手示意她退下。

    丫鬟如蒙大赦,连忙退至了房外。

    婆子唯恐受到牵连,主动来到了白景亭跟前,道:“老爷您不在的这几日,夫人其实总睡不好觉……怕是有什么心事解不开啊。”

    “可有听她提起过什么吗?”白景亭皱眉问道。

    “夫人向来不会跟奴婢说这些的。”婆子又道:“奴婢也只是觉得夫人大概是因为心里有事儿又不愿说,这才钻了死胡同!”

    “我知道了。你下去交待交待下面的人,挨个问问有没有人发觉最近夫人哪里不对的。”白景亭吩咐道,“但凡有可疑之处,便立即让人通知于我。”

    “是,是……”婆子忙不迭的应下,眼角又有些湿润了。

    白瑾瑜的哭声依旧在继续,一屋子里的人心思却是各异。

    落银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回到家里之后的事情。

    “天呐……这是怎么回事……这,这实在是不应该啊!”月娘大骇,觉得无法相信。

    在她眼里,况氏也不像是会这么轻易寻死的人,她若是看谁不顺眼,只会想尽办法会除掉对方,而非是委屈自己。

    而且近来况氏过得可谓是顺风顺水的。

    落银也觉得蹊跷甚大。

    但横竖跟她无关,白府里有白景亭在,自然是不需要她这个况氏口中的外姓人来操心。

    但再如何,明日的哀悼,落银依旧是要照着规矩过去的。

    次日早,落银选了一套茶白色的素面衣裙,乘着马车去了白国公府。

    算一算,自打上元节的时候她带了礼前来那次,距今已有近两个月未踏足国公府了。

    毕竟白世锦走了后,她也没必要日日过来。再加上白景亭承袭了国公之位以后,公务越发的繁忙,在府里的时间极少,白家这对母女又视她为眼中钉,她便也不想主动过来招人嫌弃。

    被引着来至灵堂,内里的轰动情形远远超乎了落银的想象。

    纵然况氏的正妻,可终究是女辈,前来哀悼的也多是贵族妇人等,可此刻围在棺材边儿哭得昏天暗地的一行人,却是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落银正疑惑于这群人的身份的时候,只见那一身素衣的老太太哭的不能自抑,捶着胸口,悲怆地道:“芸娘啊……我苦命的女儿啊……你怎么能那么傻啊!你做出这样的傻事,你让娘白发人送黑发人,你让我怎么活啊!芸娘……”

    原来是况氏娘家的人。

    落银了然,上前拜了拜,上了柱香,便退了出来。

    估计若是况氏有知,定也不大乐意见到她来哀悼吧……

    白瑾瑜许是伤心的太过,竟是破天荒的没有找落银的茬儿。

    落银看了眼跪在白瑾瑜身边的白明印,小小的身子,正哆嗦着手往盆子里撒纸钱,又听着耳边震天的哭声,叹一口气,转身离了灵堂而去。

    况氏生前不管再如何自私刻薄,如何的不济,可死后一切终究烟消云散,归于尘土。

    落银想起那些昔日的过往,一时间,竟也不觉得况氏那张脸有多么招人厌弃了。

    出了灵堂,落银朝身侧的仆人问道:“舅舅在何处?”

    仆人恭声应答道:“一炷香前,奴才见老爷去了秋霜院。”

    去秋霜院作何?

    落银心下疑惑,想着自己既然过来了,那至少要跟白景亭打个招呼再回去。

    于是,便径直去往了秋霜院,寻白景亭去了。

    然而刚到秋霜院门口,正巧见白景亭从院中出来。

    见到落银,他面上闪过一道惊讶,“银儿?”

    “舅舅。”落银解释道:“我来送一送舅母……方才听仆人说您来了秋霜院,便想过来看看您。”

    白景亭“嗯”了一声,边往外走,边神色沉重的道:“我听你舅母身边的丫鬟说,你舅母自缢前曾经来过秋霜院,我想着会不会是在这里遇到了什么事情,所以才过来瞧瞧。”

    “那舅舅有发现什么不对吗?”

    白景亭摇了摇头。

    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也没能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也问了守着院子的丹璐,说昨日况氏的确来过,只说要找什么东西,但后来是空这手走的,大约是没找到想找的东西。

    白景亭对自己的妻子很有些了解,不消多想,就知道她来此是因为还打着白世锦那笔不知去处的财产的主意。

    “那想必是凑巧吧。”落银自知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便只得安慰道:“舅舅也请节哀顺变,勿要过分悲伤。”

    白景亭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对她点了点头。

    白景亭又问了些落银的现状,落银便答一切都好。

    二人又说着话走了约莫百十余步,便有下人来禀说是有贵客前来。

    既是如此,白景亭必定是要去招呼的,落银见状便请了辞。

    白景亭交待了她几句路上小心,择日来吃顿饭云云,便带着仆人朝着书房的方向去了。

    落银独自出了内院而去。

    这才算是彻底阻隔了灵堂那边令人心悸的哭吼声。

    “等等!你,你是……落银吗?”

    身后忽然传来一句带着试探的问话,夹杂着惊异的口气。

391:买花

    落银止步,疑惑的转回了身。

    只见一仆妇打扮模样的妇人手中持着洒扫的木桶和扫帚,一脸诧异的正看着自己。

    落银愣了愣,而后点点头。

    “真的是你啊!”仆妇不可置信,边走来边问道:“你怎么会在乐宁?”

    落银望着她,笑了笑道:“你不是同样也在乐宁吗。”

    原来昨日在大街上并非她眼花,而是真的看到了程氏。

    程氏郝然一笑,大抵是想起往年在白头山上的丑事,有些讪讪,没再多说什么。

    落银微有些惊奇。

    看来这些年,程氏变了许多,身上再也没有那种凶神恶煞的感觉了,脸上的那道疤痕尤在,但用头发刻意遮挡去了大半,说话的时候也不敢怎么抬头,看来是在人世中受了不少折辱的模样。

    “你在白府做工?”落银想了想,道:“之前好似没有在白府里见过你。”

    “今日是头一日上工……”程氏答道。

    “原来是这样。”落银点头,而后也觉得没什么好跟程氏说的,便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好……”程氏点头,见落银对自己一笑,便也扯了个不怎么像样的笑容,而后目送着落银的背影离去。

    时隔多年,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昔日白头山的人。

    下山之后,她经历了各种苦不堪言的日子,在那时候她才渐渐明白,白头山的人要比哪里的人都要淳朴,尤其是叶六郎一家,更是难得。

    而今自己以这副形象出现在落银面前,是也没见她眼中有分毫的嘲讽和鄙夷。

    有多久……没有人拿这种平等的眼神看待过她了?

    程氏早已记不清了。

    “嗳!你方才同表小姐说什么呢!”另个仆妇面色防备的上前问道。

    “什么?”程氏不明所以。

    “装什么傻!才头一天来就知道往主子跟前靠了?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不过一个粗使的婆子而已,也想在表小姐面前露脸?”那仆妇面色刻薄。

    “主子……表小姐?”程氏怔怔朝着落银离去的方向望去,“你,你是说方才那姑娘吗?”

    “不然呢!”仆妇撇着嘴道:“我可警告你了,做下人就要懂做下人的规矩,到时候惹了主子嫌,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程氏心内惊异与复杂交加,点着头喃喃道:“我知道了……”

    落银竟然是这国公府的表小姐吗……

    ……

    落银出了国公府,便直接去了西雀街的茶铺里。

    今年的新茶还未上架,所以茶铺里并不怎么忙碌。

    现如今叶记在乐宁城已经有了整整五家分铺,月娘管着西雀街的,叶流风则是负责华正街的,而另外三间,则是落银亲自从茶铺的老人儿里挑出来的掌柜,因为有落银制定的茶铺的销售额越高,他们做掌柜的拿的分红也就越多的制度下,个个都卖力非常,想将自己手里的铺子越做越好。

    所以几个月试营下来,生意还算是平分秋色。

    “东家,这是昨个儿杜管事让人送来的,说如果您来铺子里,就让小的转交给您。”茶铺里的伙计见落银过来,殷勤的沏了茶之后,便捧来了一叠厚厚的书信。

    确实是一叠,少说也得有数十封。

    落银一一拆开了看。

    多是来自于夏国各地赫赫有名的茶行递来的。

    目的都很明确,想要同她的茶庄合作,拿到今年的黄金翎和黄大茶还有去年下半年刚推出的黑茶。

    甚至有人直接说,日后叶记若是再推新茶,他们都愿签长久的契约。希望跟叶记长久合作——

    这种合作,不外乎是叶记制的茶通过合作的价钱供应给他们,秘技自然不可能透露。

    今年纷纷递来了橄榄枝,想必是去年研究了一年,也没研究透这奇特的制茶技艺吧……

    落银心下了然,让伙计拿来了纸笔。

    合作自然是好的。

    她没有推却的道理。

    现如今这种形势,叶记也该寻找几个实力强大的合作伙伴,方能在夏国茶业界长久立足,站稳脚跟。

    再者说了,她的手再长,目前一时半刻也伸不到整个夏国去,但这些茶商来自各地,正巧可以让她叶记茶叶的名号,在各处被打响。

    她将大概的意思写在纸上,让人去茶庄交给杜泽。

    让杜泽给他们回话,选个日子当面洽淡一下合作的价格和相关事宜。

    伙计应下,将落银拆罢的那些信和落银要交给杜泽的信,一道儿送去了茶庄里。

    月娘端了一碟子糕点走来,打眼一瞟,问道:“怎么漏下了两封?”

    “不是漏下的。”落银将那两封没有拆开的信推至月娘眼前。

    月娘定睛一看,讶异地抬起了头:“是徐公子和凤家的?”

    落银点点头。

    “你打算如何?”月娘沉吟了片刻,又道:“两国之间的茶叶贸易,可要比方才应下的那些……利润要高的多啊。”

    这几年来,月娘对茶业界的了解也越来越深。

    只有别国能制出的茶叶,传到他国,越是稀有便越是昂贵。

    “我不打算点头。”落银断然的说道。

    不然这信,她也不会连拆也没拆了。

    “可还是觉得心里头不舒服?”月娘口气放软了许多,以为她在对当年徐家所为耿耿于怀。

    落银笑着摇头。

    “二娘难道你忘了,现如今两国的形势了?”落银说到这里,又是摇头:“徐家和凤家为了利益或许做足了准备,但我却不打算铤而走险。”

    若是茶叶在运往青国的路上遭遇了意外,两国正打着仗,她往哪儿说理去?

    她才不想吃这个哑巴亏。

    她不嫌银子越赚越多,但这样赌运气的事情,还是不做为好。

    等他日情形稳定些,再谈此事吧。

    “还是你想的周到。”月娘方才一时间将这个问题忽略掉了,此刻听落银这么多,便明白了过来。是的,落银的选择她也是赞同的,这个险钱,不赚也罢。

    “我待会儿去茶园一趟,问问满叔今年采茶的人可都找好了。”离采茶的日子也不远了。

    除了一开始的那片茶山之外,去年年底又买下了一块相当的,今年的采茶事宜,可是要比去年繁重的多,提前将一切都准备好,才不会出什么差池。

    这是落银一贯的做事风格。

    ……

    接下来的几日,落银来回于茶园和茶庄之间,忙的不可开交。

    今日拾香见她终于得闲,便道:“师傅,今个儿您好好歇着吧,我待会儿去厨房烧几道你爱吃的茶。”

    拾香的厨艺日渐的长进,这让在这方面缺少天赋的落银十分欣慰。

    “不急,咱们先去集市一趟。”

    “大清早的……去集市作何啊?”拾香疑惑不解的看着落银。

    “去找花农,买些花回来养着。”说话间,落银已站起了身来,朝着房外走去。

    “啊?”拾香想了想落银那一院子的花花草草,脱口而出:“师傅您还要养花啊……师傅您等等我啊!”

    清早的集市上,以买花为生的花农多是从城外的小镇上赶来,花叶上还缀着新鲜的水珠。

    见有客来,花农吆喝的更卖力了。

    落银带着肖肖和拾香走了过来,大约看了一下花的品种。

    “姑娘,这都是自家养的……开的好着呢!”花农边说边将一盆牡丹推到落银跟前,道:“不信姑娘您闻闻,这花可香了!还有这月季,您瞧瞧开的多好!”

    拾香和肖肖凑着嗅了嗅,“好香的花!”

    “这花是在温棚里养着的吧?”落银朝花农问道。

    不然不会开的这么早,离牡丹和月季开花的时节还有一个来月呢。

    除非这花农也有血液催长功能……

    花农一听愣了,心道你买你的花儿,你问我是在哪儿养的作何?

    刚想回答,又听眼前这长相出尘的姑娘说道:“我要含苞的牡丹月季还有茉莉,你可有?”

    开的太盛的花,香气远远没有含苞的时候浓郁。

    她这话一问出来,花农,还有拾香和肖肖都愣了。

    买花回去种,不就图个看着好看嘛,为何不要这开的正好的,反倒去要未开的?

    但有生意没有不做的道理,花农回神过来就答道:“这个时节,没开的倒是多着呢!姑娘要几盆啊?”

    “你有多少?”

    听她反问自己,花农又是一愣,而后道:“还有些未移到盆里的,加在一起……牡丹,月季,茉莉……约莫各自有一百来株吧?”

    “我全要了。”落银不顾三人石化的表情,道:“今日你将花送到郊外叶记茶庄,到时找杜管事给你结银子。”

    花农呆愣半晌,忙地喜笑颜开地道:“姑娘放心,我……我这就回去找人给您送去!”

    有这么大的生意,谁还卖这几盆花啊!

    花农觉得自己今日约莫是撞了大运,要知道这几百株花卖出去,可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拾香和肖肖随着落银往回走,二人眼中俱是在传到着一种含义——莫不是茶庄要改行倒卖花株吗……

    纵然是要提升茶庄工作环境,是也没必要几百株几百株的买吧……

392:黑影

    杜泽看到被运送到茶庄里的几百盆花,也是目瞪口呆了好大会儿。

    但想来是落银要买的,他自然也没什么意见,让人给花农结了银子,又让人搬进了一处得光的院子里去。得亏是茶庄够大,空院子够多……

    “杜管事,外头又有些人说是要应招茶师的!”小厮跑过来,对杜泽说道。

    杜泽微微皱眉,道:“昨日不就让你们把告示贴出去了么,现如今我们茶庄不招人了。”

    “贴了!”小厮一脸冤枉,“昨个儿一早就贴出去了,可还是有人过来!”

    现在谁不想进叶记茶庄,不仅月钱待遇好,还能学到许多不外传的秘技。

    “告诉他们,另择他处吧,我们叶记不收人了。”

    现如今二等制茶师,已经近百人,这样大的规模,已经远远超过当下各大茶庄了。

    虽说东家接纳了许其它茶庄要合作的意思,但这么多人,已经足够了。

    再多些,若是被有心人混进来,就不好管理了。

    这一百人,个个都是经过杜泽亲自挑选验试的,就是为防止有其它茶庄为了偷学技艺而派来的人混进来。

    “杜管事!”一位茶徒打扮模样的少女笑嘻嘻的跑了过来。

    没理会她的嬉笑,杜泽面色一丝不苟,问道:“何事?”

    “我师傅给您的!”少女跑来将一个匣子塞到杜泽怀中,而后冲着杜泽一阵挤眉弄眼,“杜管事,这可是我师傅亲手做的点心,您回去尝尝好吃不好吃!师傅说了,若您觉得喜欢,日后天天做给您吃!”

    “拿回去——”杜泽冷脸拒绝。

    这简直胡闹!

    “我只负责送,不负责拿回去,我师傅说了,杜管事如果不想要,扔了便是。”少女说罢,便捂着笑着跑开了。

    杜泽看着手中的匣子,眉头越皱越紧。

    他对这送糕点的茶师很有印象,经常有事没事就去议事院找他,送些自己做的吃食,更是稀疏平常之事。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杜泽忽然抬头对那还没有走远的少女喊道:“你跟你师傅说一声,晋升试要全凭她自己的能力,我绝不会收受私物而徇私——这次且算了,下次若还这般强送东西于我,定依规矩处置!”

    少女:“……”

    她蓦然停下了步子来,不可置信的嘴角一阵抽动,开始怀疑这平日在茶庄里面面俱到的杜管事,定是情商不够用的……

    整个茶庄都看将她师傅对他抱有异样的情愫看的一清二楚,而他到现在竟然还认为师傅这般……竟然是为了收买他?!还是为了拿什么晋升试?

    小姑娘这边觉得下限被刷新,杜泽倒还无奈的摇着头叹气,转身回了议事院去。

    ……

    晚饭后,落银将昨日各个茶铺送来的上月总支出和收入都核对了一遍。

    除了西雀街的铺子较高之外,其余的几个铺子几乎是持平的,差别不过是在几十两银子之间。

    现如今,每个铺子的净利润,每月约莫都在一千五百两左右浮动,这还是非茶叶销售旺季时的收入。

    落银将账薄锁好,起身想倒杯水吃,却发现茶壶里的水已经凉透。落银见状,便拎起了茶壶出了房间,准备烧壶热水。

    她身子寒性太大,虽然作为一个制茶师兼茶庄东家,但平日里是断然不会没有节制的吃茶,更多的时候,她多是以白水解渴。

    这边刚一出院子,却见肖肖和拾香正坐在一起谈论着什么。

    “这么晚了还不回房歇着?”落银出声问道。

    “啊!”

    拾香和肖肖却不约而同的尖叫了一声,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落银一脸怪异的看着她们,“作何一惊一乍的……”

    “不是的小姐……我们,我们在说白国公夫人的事情呢……”

    “是啊师傅,你可吓死我了……”拾香抚着胸口,余惊未了地说道。

    “大晚上的说她作何?”落银听二人是在讨论况氏,眉头皱的更深了。

    “小姐,我今个儿在外头听人家说的……现在满城都在说这事儿呢!”肖肖一脸的神神叨叨。

    况氏于昨日已经下葬,会有什么说法儿?

    落银望着肖肖。

    肖肖会意,立马儿就将在外头听到的消息转述给落银听,“人家都说,当初老国公的死跟况氏脱不了干系呢……说要不然她怎么去了一趟老国公生前的住处,回来就无缘无故的自缢了?定是在老国公那里沾染到了怨气……”

    听她越说越邪乎,落银打断她道:“哪里听来的无稽之谈,切莫再议论此事了。”

    她虽然不喜况氏,可现在外头的人竟掀起了如此风言,似乎有些过了。

    而且……外面的人应该也不知道这么多内幕,比如况氏死前去了秋霜院。

    除非……是白府里的人自己先放出来的消息!

    想到况氏生前待下人严厉而刻薄,只怕是有人故意为之,连她死后的名声也都不愿意放过吧……

    落银叹一口气,又对肖肖和拾香道:“这样的事情,听完忘了就是了,听一听不是不可以,但也不要到处散播,免得惹祸上身。”

    肖肖和拾香听罢都应道:“知道了。”

    肖肖见落银手中提着水壶,忙地站起了身,道:“小姐是要喝水么?我去给小姐烧,待会儿送到小姐房中。”

    拾香则因明日一早要去茶庄上工,便回自己房间歇息去了。

    近来白国公府因为这个传言,闹得也是人心惶惶。

    但凡是有差事要路过秋霜院的,众人无不是绕道而行,生怕招到什么脏东西。

    白景亭得了消息,为了稳定人心,干脆派人将秋霜院给封了起来,丹璐也被调到了其它的房中做事。

    一时间,秋霜院真正成了一座被弃置的空院。

    是夜。

    一道黑影凭空出现在了秋霜院内。

    黑影先是进了主房中,辗转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后,再又动作敏捷的闪到了书房前,将门推开后,里面探查了一番,似在寻找什么东西一样。

    忽然,寂静的四周,隐隐传来了人脚步走动的声音。

    听声音,是在朝着秋霜院靠近。

    黑影忙从书房中退了出来,一个跳跃飞至书房的屋顶之上,而后迅速的隐藏在了傍着书房生长茂密的树枝后,黑夜中格外阴鸷如猎鹰般的眼睛,紧紧盯着远处时隐时现的一点灯光。

    “小姐,咱们还是回去吧,等天亮了再来看吧……”丫鬟有些战栗的声音传来。

    “要你何用!这秋霜院你又并非没来过,什么鬼神怪力,我倒要看看有没有这回事!”这叱责的口气,正是出自白瑾瑜。

    “是……”蓝灵手中提着一盏灯笼,硬着头皮紧紧跟在白瑾瑜身后。

    白瑾瑜走到院门前,取出从白景亭那里拿来的钥匙,将门锁打开。

    “咔擦”一声响动,在夜色中格外的醒耳。

    蓝灵吓得一抖。

    白瑾瑜刚欲伸手将两扇门推开,无端却觉有阴风阵阵从院内透着门缝朝着自己脸上扑来。

    她脸色一阵惊惶,却强自稳定住声音,侧身到一旁,对蓝灵呵喝道:“你是丫鬟还是本小姐是丫鬟,连开门这种事情都要本小姐来亲自动手吗!”

    “奴婢,奴婢知错……”蓝灵脚上绑了石头一样,极其缓慢地走向门前。

    鼓起勇气抬起了手来,蓝灵心一横,将脸别过一侧去闭着眼睛猛一推开了院门。

    “咯吱——”

    院门被打开的声音格外沉重,像是腐朽了许久的重物被移开才有的声音。

    白瑾瑜壮着胆子往里头瞧去,只见院内黑乎乎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阴森而可怖。

    她开始有些后悔逞强过来一探这个究竟了……

    “走,前面给我照着路。”她使唤着丫鬟先行。

    蓝灵欲哭无泪,却不敢违背白瑾瑜的话。

    二人亦步亦趋的走了约莫十余步,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何故,只觉得这院子里格外的阴冷。

    两人都在不停的颤抖着。

    “啊!”

    蓝灵忽然尖叫了一声,手中的灯笼吓得砸在了地上。

    白瑾瑜刚想斥责她,却觉得脚边窜过一种毛茸茸的东西,当即吓得尖叫连连,心理最后一道防线被击溃,逃也似的出了秋霜院去。

    “小姐……!”见主子跑了,蓝灵也顾不得去捡灯笼,提着裙子哭嚎着飞快的跟了出去。

    “喵呜……”一只黑猫在黑夜中眨着一双油绿色的眼睛。

    被砸在地上的灯笼,蜡烛倒下,很快就将灯笼燃烧了起来。

    火焰在冷风中不停的舞动着,发出呼呼的声响。

    很快,一盏灯就被烧灼的只剩下了竹制的骨架。

    屋顶上的黑衣人,将剑缓缓收回了剑鞘之中。

    停留了片刻观测,确定周围没有人出没之后,他足尖轻点瓦片,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院后的竹林上空。

    ……

    次日早,白瑾瑜青黑着一双眼睛起了牀。

    想起昨晚的经历,她至今还心有余悸。

    看来秋霜院,的确有些不寻常的地方……以后还是不去为妙。

    身后为她梳头的蓝灵同样吓得不轻,一整夜下来是也跟没睡一样。

393:窨花

    “昨夜我们去了秋霜院的事情,跟谁也不准说出去,不然我让人撕了你的嘴,记住了吗?”白瑾瑜对蓝灵吩咐道。

    “奴婢知道……小姐放心。”蓝灵忙垂首应下。

    别说不许她说了,就是让她说,那么丢人的事情,她也说不出口啊……

    ……

    清明以后,谷雨之前,中间这段日子,正是各种优质茶采摘的最好时段。

    各大茶庄都陷入了忙碌中,叶记也不例外。

    这一日午后,午休后的茶师们再次投身进了如火如荼的炒茶事业中。

    现如今炒茶已经不是个秘密,已经得到各大茶庄的试用,只是对此技艺的把控,还远远没有叶记茶铺来的成熟。

    “东家来了!”

    共茶院中,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

    共茶院里的二等制茶师们,皆是按照流水线的规范来操作的,不分单个制茶间,故此刻听得这句话,茶师茶徒茶奴加一起几百个人,都齐刷刷的朝着门口儿探去。

    只见是杜泽打头走在前头,而后侧身相让,守在一侧。

    众人这才瞧见后头走进来的女子,一身简便的柳青色裙装,更衬得跟春日里初绿的柳条儿一般纤弱而充满生机,一头青丝一半挽起一半垂放于背后,仅有一根白玉簪固定,一眼看去只让人觉得清新爽利,怡人心神。

    似乎连茶房里的燥热都驱散了几分。

    “东家好——”

    “东家好!”

    男男女女的茶师茶徒们,纷纷跟这难得来共茶院一次的东家问着好。

    落银微一颔首,而后笑着道:“我随杜管事随便看看,大家照常做工吧,先顾着锅里的茶,可别炒糊了——”

    她这话带着玩笑的意味,并不严厉,众人忍俊不禁的笑起来之余,却也留着心眼,顾着锅里正炒着的茶。

    这些都是清早茶园里刚采摘来的第一批茶,中午用以晾青,下午刚好开锅炒茶。

    因为东家来视察,众人做起工来就更加的卖力,一时间,茶房里忙活的热火朝天。

    “这些茶打算制成龙井的。”杜泽见落银抓起一把炒好的茶在手里观看着,便在一旁解释道。

    他也不大能理解,这里虽然是南方,可是自家茶园里的茶就跟采不完一样,产量要较其它茶园高的翻倍还不止,所以,除了落银要求制的那些茶之外,预测还有余下近一半的茶青,杜泽心里是个有数的,便酌量增加了各种茶的制作量,再余下的,便制成了上品龙井。

    “嗯,也好。就先按照龙井的标准来炒制吧。”落银点头说道。

    用龙井来做茶坯搭配,这么大手笔,档次也够高了。她原本是想用现代常用最简易的绿毛茶做茶坯的,但这几日实在太忙,没空教拾香,但也无太大区别,这第一批,就且用龙井罢。

    杜泽却听得迷糊了。

    什么叫,先按照龙井的标准来炒制?

    “上回我让人送来的那些花儿,现在应该快开了吧?”落银忽然问起了这个。

    “昨个儿我路过看了眼,估计再过个三五天就能开了。”

    “那刚好。”落银想了想,便对杜泽说道:“你待会儿给我拨几十个茶奴——”

    杜泽先是点头应了下来,而后才问道:“东家要作何?”

    “去将我那些花给采了。”说完又补充道:“茉莉先留着莫要摘它。”

    杜泽愣了愣,而后面色犹豫的道:“可是牡丹和月季也还没开好呢……”

    人家养花都是图着好看,这倒好,还没看呢,就要全给采了。

    “开好了用处就不大了,就得趁这个时候采——”落银解释了一句,而后又交待道:“采完之后就让人直接抬到共茶院来,只采花骨朵就够了。”

    “……”杜泽沉默一刻,原本认为是小姑娘喜欢花花草草而已,但转脸一看落银脸上一丝不苟的神色,便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我这便着手让人去办,东家可去隔间歇歇?”

    “不必了,我就在这儿转转。”

    “那好。”杜泽点点头,下去安排采花的事宜去了。

    落银离了炒茶房,朝着一道帘子隔开的烘茶房而去。

    这共茶院当初建下的时候,里头的布局就是她的意思,将炒茶房,烘茶房分开了来,后方紧挨着还有一大间专门堆渥黄茶发酵的密室。

    眼下这烘茶房中,烘茶用的熏笼,大小不一的烤炉,堆茶用的簸箕等杂物都被收放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去茗起院喊拾香师傅过来一趟,说我找她有事。”落银朝跟在身侧的茶徒吩咐道。

    “是。”茶徒恭声应下,出了烘茶房。

    不多时,拾香便被请了过来。

    “师傅您怎么来啦?”拾香一进了烘茶房,就换上了一脸笑眯眯的神色。

    “来教你制一道新茶。”

    “师傅又想到新茶了?”拾香既惊又喜,刚欲开口询问,却见几个茶徒人手各自提着两筐新鲜的月季花朵走了进来。

    “将花抬入烘茶房作何?”拾香皱眉看向他们。

    “是我交待的。”落银上前接过一筐,将其置放道烘茶台上。

    “师傅要用花来做什么……”拾香上前,拿起了一朵将开未开的花朵,放在鼻尖嗅了嗅,香气浓郁。

    花朵彻底开放的时候,香气是不如将开未开之时来的浓烈的,这也是落银选择在这个时候采摘的缘故。

    “去将刚制好的龙井茶端进来一些。”

    “是。”茶徒忙地出去取了还未烘制拨梗的龙井茶过来,并按照落银的吩咐倒入了簸箕里面。

    落银净手之后,抓了几把月季花放了进去。

    “七分茶,三分花。”落银看了一眼表情迷茫的拾香,道:“这叫花茶,顾名思义,将花的香气与鲜芳注入茶叶中,让茶香与花香相互融合。”

    “花茶……?”拾香瞪大了眼睛,忙走过来盯着落银的动作。

    “因为茶叶在刚炒制或是蒸制出来的时候,极容易吸附别的味道,所以这个时候将它与花朵融合,正是最合适的时候。”落银伸手上下翻着茶叶和花朵,使其充分的融在一起。

    一时间,茶香与花香结合出来一种全新的香气,令人心旷神怡。

    几名来送花的茶徒,看清了落银在做什么之后,个个都惊异不已。

    “原来师傅您买下那么多花,竟然是有这个妙用!”

    只是,这花还是鲜的,同茶叶放在一起,不会将水分过给茶叶吗?

    “在堆放的过程中,会产生水分和热,但刚好可以致使茶坯本身发酵,更有利于吸收花香。每隔一个时辰翻上一次,堆放约四个时辰便可起花,起花后将花朵过滤掉之后,切记要及时复火祛除水分。”落银边拌和着边说道。

    “我记下了,师傅!”拾香在制茶方面,向来有着独到的记忆力。

    她又让人抬了不少茶坯过来,学着落银的动作和手势拌和着。

    一时间,烘茶房里围了不少茶师。

    能看到东家亲自动手制茶的机会这还是第一次!

    更何况是这么出其不意的将茶叶跟花朵融合在一起。

    每个人都想多看几眼,学一学,可是碍于落银在这儿,也不敢太造次,只是将挡在自己前面的人默默在心里骂了一遍又一遍。

    落银见状,干脆就将方才的过程对着众人解释了一遍。

    “从拌和到堆放,再到将不再散发香气的花瓣过滤掉,这整个过程称之为窨香——一般来说,窨一遍香便能使花香融入,但为了保证花茶在存放下花香不易流失的特性,我认为要窨上三遍方能做到如此,所以叶记茶庄一般的花茶,日后都要窨上三遍,万不可私自偷懒。”

    “是,东家!”众茶师们纷纷应下。

    “而一些特质的花茶,譬如茉莉花茶,在这方面的要求就更严格些,需要六窨一提才可以,茶坯也不可用炒制过的茶,需要用蒸过的茶作为茶坯来拌和。具体的我会教给拾香,明日她自会教授于你们。”

    众人恭敬且愉悦的应下之余,不由地也在心里暗叹这特质茉莉花茶的工序当真繁琐的可以——六窨一提!

    光用来窨花就得花上多少功夫啊……而且还要覆火等。

    “大家不要嫌麻烦,制作花茶的过程最重要的就是耐心二字,这样才能使花香充分被茶坯所吸收进去。”落银像是看透了众人的想法一样,出声强调道。

    “是,东家,我们都记下了。”

    落银严肃起来的时候,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场,通常会令人忽略掉她本身的年纪,只觉得分外值得敬畏。

    “你们手上的茶青如果炒完了的话,可以跟着拾香来制这月季花茶,待会儿还会有牡丹花送来,制作方法同月季花无二,窨上三遍,中间记得通花,使热气散发出去一些。”

    听完落银的话,许多原本就跃跃欲试的茶师就走了过来。

    净手之后,都跟着拾香专心致志的拌和了起来。

    落银在一旁看着,时而出声矫正她们的手势动作。

    其实真要说起来,做花茶的灵感,还是况氏给她的。

394:造访侯府

    那次认亲宴上,况氏带着那帮夫人让她下不了台,说妇道人家不怎么吃这些茶,吃茶是男人的事情。

    那时候她便起了这个想法。

    花茶既保留了茶的味道,又有花的芬芳,而且各种花的特性被融入进去,所以更有其它意想不到的作用,比如牡丹花茶可以养血和肝、散郁祛瘀,月季花茶可以行气止痛等,而茉莉花茶排毒养颜的神奇作用更是不胜枚举了。

    所以总而言之,花茶不仅有气味上的享受,更是对女子身体的调理有着极好的效果。

    自然,谈到滋养身子,当是少不了玫瑰,只可惜这个时空年代里尚未出现。

    ……

    转眼进了五月,茶园各处已经停止了采摘春茶的事宜。

    茶庄里各处陆陆续续进入了收尾的阶段,连续忙碌了近两个月的茶师们总算是可以歇口气了。

    然而当茶庄这边稍微不怎么忙了的时候,各处茶铺却是进入了一年当中生意最为兴旺的阶段。

    刚上货的春茶,有这个条件的都想赶在最前头尝尝鲜。

    更有些茶,由于条件限制,只能在这个时节买得到,再过些日子可不好找了。

    随着各种精制春茶的陆续上架售卖,落银开始让人窨制的那一大批花茶,却是密封在仓库中,还未拿出来见过光。

    杜泽见她成日里忙得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认为她是将此事给忘掉了,便提醒道:“东家,咱们早前制好的花茶何时安排出售?我好让人准备准备。”

    谁料落银只扔下了两个字给他——不急。

    杜泽听了,便没再问起此事,等着落银主动提起。

    这一等,便是足足过去了一个整月的时间,也未有等到落银发声。

    ……

    近来乐宁城中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唯一值得一提的大概就是,五日前,建安侯举家搬了回来。

    这几日刚安顿好,便有一批又一批的人登门造访。

    落银这日接到了建安侯夫人的信帖。

    大致的内容就是想请她入府一叙,赏一赏花。

    那场认亲宴上,落银对她有好感在先,又因是荣寅的亲姑母,自然是却之不恭。

    于是将手头上的事情处理交待完,翌日一早,便乘车去了建安侯府。

    门丁显然之前得到了知会,一听落银报上姓名,便态度殷勤的使人引着落银去了建安侯夫人那里。

    建安侯府还是之前在京中的那座,由几名老仆看着闲置了许多年,因着要搬迁回来的缘故,刚于一月前重新修葺过,故处处看着一副崭新的气派。

    穿过前厅的长廊未有停步,仆人在前方解释道:“夫人同小姐们在后庭赏花,等着叶姑娘过去呢。”

    落银了然点头。

    据闻建安侯府有三位姑娘,均为建安侯夫人所出,最大的姑娘云月不过是十四岁的年纪,二姑娘云嫣和三姑娘云梅乃是一胞所出,今年刚满十一。

    待一近后庭院中,便听得一阵少女的嬉笑声传入耳中。

    “夫人,叶姑娘来了——”建安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柳儿眼尖的很,见落银正被仆人带着走来,连忙提醒建安侯夫人,她在去年建安侯夫人回京的时候曾经见过落银几次,所以认得准。

    建安侯夫人闻言看去,见果真是落银,抬手笑着亲切的招呼着道:“银儿来了,快,快来坐!”

    云月姐妹三人也翘首望去。

    只见二十余步外,正行来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子,里着白底儿细绸衣中衣,外罩着半臂丁香色襦裙,臂口与襟口绣着青色藤蔓缠绕,再见她步伐平稳,不紧不慢,处处透着一股由内而外的从容,大姑娘云月的眼睛眨了眨。

    京都的女子,就连行商的,竟也有这股贵气劲儿吗?

    她自幼便随家迁去了外地,对京都的风土人情不甚了解。但听建安侯夫人说过落银,是白国公府的表小姐,出身自然是不凡,但好似自幼便遗落于民间,随父经商,不管是在青国还是夏国的茶业界,都占有一席之地。

    又听闻荣寅表哥对她青睐有之,她还好惊讶了一番,面上没说什么,心里却在想,他堂堂一个荣家人,当朝手握重权的睿郡王,怎会看上一个行商的女子?

    所以可以说在此之前,云月对她是有些不屑的。

    “落银见过建安侯夫人。”落银近了施礼,而后又朝三位姑娘微一点头,“三位姑娘好。”

    “这位姐姐好!”三姑娘云梅笑嘻嘻的回道,手中捏着一颗咬了一半的枣子,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

    二姑娘则是没出声,看向了大姐云月。

    建安侯夫人提醒道:“这就是跟你们说的叶姐姐了,还不快打招呼。”

    云月和云嫣这才忙道:“见过叶姐姐。”

    “快坐吧。”建安侯夫人招呼着落银在她对面坐了下来,适才又开口笑道:“我这一回京啊,就想着请你过来说说话儿,可听说你近来才算不怎么忙,刚要歇一歇,所以便缓了几日才让人捎了帖子过去。”

    落银将手中的提盒放到一侧,闻言郝然一笑,道:“前些日子的确是忙得抽不开身。”

    心里不免又觉得这建安侯夫人当真细心体贴非常,不说远的,就说若是换作两日前,她当真是抽不开身出来的。

    “真是能耐。”建安侯夫人含着欣慰的笑看着她,“一个人打理这么大的庄子和茶铺,虽说我不懂这些,但想必也定是极不容易的。你瞧瞧我这几个,只怕连算盘都不会敲——”

    “娘……”云嫣晃了晃建安侯夫人的小臂,撅着嘴撒娇。

    云梅仍旧在吃着枣子,没将注意力放到她们的对话上,俨然一副小吃货的模样。

    落银笑了笑,道:“夫人说笑了,几位姑娘自幼养在深闺,自然不会懂这些市井经商的头绪,若是比女红书画等,我定是要被甩到华正街去还不止的。”

    云月听了禁不住咯咯的轻笑了起来。

    建安侯夫人不免也被逗笑了起来,“你这丫头……”

    却不知,落银这番话仅是为了全几位姑娘的颜面,她虽出身贫寒至极,但女红跟着月娘后头却是做的极好,书法结合着现代的形体也练得独树一帜。

    云月却因此对落银生出了几分好感,又觉得她周身的气质十分对自己的眼,没有丝毫铜臭气不说,对人接物既无巴结奉承,更无眼高于顶自命不凡,再加上极有可能是要成为自己表嫂的人物,便愈发亲近了起来。

    二姑娘云嫣是个十足听长姐话的妹妹,云月喜欢谁,她便跟着喜欢谁。

    云梅没有心思,单纯柔善,只要对方给她笑脸,她便能还双份的回去。

    是以,几位姑娘一时间同落银打成了一片。

    相对而言,落银对三位姑娘也颇为赞赏,虽说除了三姑娘之外云月很云嫣都有些贵族女子的高傲之气,但这是跟环境不可分割的,养在这样的家庭中,没有白瑾瑜那群人的跋扈和刁蛮,已是十分的难得。

    说到底,还得是建安侯夫人教导有方。

    见她们能聊到一起,建安侯夫人在一旁乐观其成。

    “对了叶姐姐,听说你是制茶的,对么?”云嫣声音带着十一二岁少女特有的软糯,娇滴滴的,十分悦耳。

    落银对她点头。

    “可惜我平素不怎么爱吃茶……可我爹爹爱吃……”云嫣想到什么说什么,又道:“那叶姐姐你都制些什么茶?”

    “你叶姐姐啊,什么茶都制,你昨个儿在外头没听说吗?这满京城里就数你叶姐姐家的铺子里,制的茶叶最好,花样儿最多——”建安侯夫人笑着对二女说道。

    云嫣看向落银的眼神即刻多了几分敬佩,而后又有些遗憾般的重复说道:“只可惜我不吃茶。”

    听她们提到吃的,云梅抬头咧嘴一笑,也加了一句,“我只吃香香的桂花蜜。”

    云月被两个妹妹逗笑,嗔道:“那起子桂花蜜哪儿能跟茶比,现下哪个大府里的姑娘不懂些茶,你们待再大些,也该了解些才是,免得日后出去丢咱们建安侯府的脸面——”

    云月的话说的没错儿,现在随着茶业的迅速发展,品茶论茶也日益成为最受贵族欢迎的高雅活动,以至于现在国学院,也将论茶这项当做课余活动给学子们加了进去。

    纵然不精通,也要多少懂一些,以免在大场合上丢了颜面。

    云嫣闻听就瘪了瘪嘴。

    “日后想要了解茶,就找你们叶姐姐请教去,这两年时兴起来的新茶和沏茶的手法儿,九成九都是银儿研究出来的!就连陛下也召你叶姐姐入宫沏过茶,更是大加赞赏呢。”建安侯夫人虽然在乐宁呆的时间不长,但落银作为她幼时玩伴的女儿,又是她唯一一个侄子看中的姑娘家,建安侯夫人免不得就在背后好花了些心思,去了解了落银。

    越是了解下去,便越发觉得这孩子不简单,不容易。

    听到母亲说到这句话,云月瞪大了水汪汪的眼睛,看向落银。

    原来她认为该是一身市井铜臭气的落银,气质谈吐能做到如此脱俗已经让她十分惊讶了,然而原来她还不单单是经营茶叶那么简单,在茶艺上的造诣竟又是如此之深……甚至现如今时兴在贵族间的泡茶技艺,竟也是出自她手吗?

395:驻颜之效

    “夫人过誉了,请教二字不敢当。但落银知道的,几位姑娘问来便是。”

    云月哑然片刻,忽然开口说道:“那叶姐姐方便沏壶茶给我瞧瞧吗?”

    她想见识见识给皇上沏过茶的大茶师是怎么样泡茶的。

    她这话乍一听有些孩子气的贸然和试探,但从她脸上却可以显而易见的看出,这其中只有期待和敬佩。

    “别胡闹……银儿今日可是来做客的。”建安侯夫人笑着摇了摇头。

    “娘,我也想看看……”云嫣晃着建安侯夫人的隔壁,撒起了娇来。

    建安侯夫人刚想开口,落银却在前头说道:“不打紧,难得二位姑娘有这个兴致。我刚巧带了些自己亲手制的新茶来,刚巧沏给夫人尝尝。”

    “哎你这孩子,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建安侯夫人锁眉笑着嗔道,“这几日你伯父收的礼,茶叶可都要将书房给堆满了——”

    正是吃春茶的时候,前来拜访的客人们都知道建安侯清廉,要拉拢攀交定不能送什么金银珠宝,便都不约而同地带了茶叶过来,既不露骨又有档次。然而说来也巧,送来的茶叶不管是什么品种,但十有八九都是叶记茶铺出的。

    “这茶叶是晚辈特意送来给夫人和姑娘的,可不是带给建安侯大人的。”

    “我们也尝不了几次,到头来不还是白白便宜他啊。”建安侯夫人笑着打趣儿道。

    落银没再多说,只是打开了提盒,将里头的两罐子茶叶取了出来。

    青瓷罐外都贴着朱红色的标签,只见上头一罐写着茉莉,一罐写着牡丹。

    建安侯夫人一瞧觉得奇了,“这茶名儿还能用花名儿来代替不成?”

    云嫣眼疾手快,一把捞过来那罐子牡丹的,睁着双水灵灵的眼睛问道:“我可以打开瞧瞧么?”

    落银失笑于这姑娘懂礼貌的程度,点头道:“自然可以的。”

    得了允,云嫣这才将盖子打开了来。

    左右的云月和云梅也围了过来看。

    结果茶罐一被打开,几名姑娘包括亭子里的人都闻到了一股扑鼻的牡丹花香,并着茶叶的清香微苦,交融在一起,十分的沁人心脾!

    “好香呀!”云梅惊喜的低呼道,往亭子外瞧了瞧,眼见牡丹花期已过,适才相信着这香气真的是从茶罐里传出来的。

    “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的茶呢……”云嫣取了一片牡丹干片出来,看了看,问道:“这花香是真的牡丹香吗?”

    落银点头,“是用牡丹花熏制而成的。”

    窨香完的牡丹花朵都被过滤了掉,这放在茶叶里的几片干花片,是她让人刻意留下来做装饰点缀用的。

    “之前怎么没听说过呢?”建安侯夫人也奇异的很,望向落银问道。

    “这茶是今年春日里刚熏制的,还未放到茶铺里售卖。”

    云月欣喜的“呀”了一声,道:“那这么说,我们岂不是满京城最先尝到这香茶的?”

    “这闻着香的很……泡出来不知道是什么香味儿?”云嫣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我想尝尝看……”

    “那奴婢去将老爷昨个儿新得的那套木鱼石茶具取来!”柳儿也好奇的紧,得了建安侯夫人的点头,便欢欢喜喜的取茶具去了。

    “这香味儿真能融进茶叶里吗?”建安侯夫人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按理说这茶叶是茶叶,花香是花香,怎么能融为一体呢?

    “夫人有所不知,茶叶生性就容易吸附其它的气味。”落银笑着解释道。

    而且光这牡丹花茶就熏了三遍,哪儿还有不锁香的道理。

    就是一道茶冲上四五遍,茶味纵然没了,但还是会有香味儿的。

    建安侯夫人似懂非懂的点头,对于茶叶她知道些名字和分类,知道些大概的场子话,但再深一些的就不得而知了。

    不多时,柳儿就捧着一套打磨的光亮的木鱼石茶具过来了。

    去提水的丫鬟也刚巧回来。

    落银净手后,接过热水壶,先是顺着茶具在茶盘上淋了两道滚水。

    温热的白汽顿时升腾而起。

    “这是干嘛呀?”云梅趴在一旁边看边问道。

    “这叫烫壶。”云月代替落银答道:“是从青国传过来的泡茶法子呢。”

    “正是。”落银笑了笑,心道云月见识倒是挺广。

    这泡茶的手法她头一次用,还是在昭顺帝面前,而后便流传了出去。

    几位姑娘都是头一回见正经的大茶师泡茶,一时间都专心致志,目不转睛的。

    云月是为了长见识学东西,云嫣和云梅却是单纯的为落银的手法而吸引,觉得赏心悦目。

    竟不知原来泡个茶,也有这么多的学问,也能……泡的这样好看。

    我也要学着沏茶了……二姑娘在心里默默念道。

    深深嗅了一口空气中沸腾着的香气,柳儿赞道:“茶也能掺进去花儿的香气,当真闻所未闻呐!”

    老爷们喝茶是图个享受,她们这些女眷们却不知享受在何处,但此刻见得这种香茶,若是吃上一盏子,光是闻着这股香馥却不腻人的茶味儿,那定也是一种享受啊……

    几人赞叹间,就见落银提壶,将壶中已经浸泡好的茶水挨个儿注入木鱼石制的袖珍茶碗中。

    热雾卷着香气,充斥了整个亭子。

    刹那间,就将亭外的各种花草香气遮盖了下去。

    做好这一切,落银将茶盘推至中央,伸手示意几人品茶。

    云月先伸出了手去,端了一盏给母亲。

    而后又分别给幼妹取了两盏,最后才是自己。

    建安侯夫人略略吹了几口气,将茶碗送至唇边,轻抿了一口。

    顿时就觉口中被花的香甜、茶的清香所填满!

    更为难得的是,能使人明确的感受到,这花香并非转瞬即逝的,而是同茶汤牢牢的缠在了一起,顺着茶汤流入了喉中,而后传遍四肢百骸……

    而牡丹花茶有养血解郁的效果,能使人身心倍畅。

    “真的好香!”云梅眼睛晶亮亮的,“这可比那些苦茶好喝多了!”

    如果茶都是这样的,那她也不要喝甜的发腻的桂花蜜了!

    “花茶皆有不同功效,但长期饮用,对女子的身子有诸多好处,一日日的下来,气色会跟着好起来的。”落银说着又将那罐子茉莉花茶推到建安侯夫人身边,道:“茉莉花茶更有养颜的奇效,夫人若是坚持吃下去,定能容颜久驻。”

    她说容颜久驻,而非永驻,没有太多浮夸的虚言,但教建安侯夫人听了,却是格外的信任和欣喜。

    哪有女人不怕老的,尤其是步入了中年的,都想容颜能够衰老的慢一些,再慢一些。

    “那我可得好好试试才行……”建安侯夫人乐的合不拢嘴。

    几位姑娘捧着手中的香茶,也是如视珍宝一样。

    “那婢子可得好好学些泡茶的手艺了,这样日后才能给夫人泡茶吃——”柳儿跃跃欲试地说着。

    ……

    一连十来日下来,建安侯夫人当事儿的吃起了茉莉花茶。

    这一日,城中三五位官家妇人来了建安侯府拜访。

    被丫鬟引着来至花厅等候,几名妇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起了家常。

    无非是些绫罗绸缎,胭脂水粉,珠宝玉饰之类的话题。

    这边儿厅门打起,建安侯夫人带着丫鬟走了进来。

    “让几位好等了。”建安侯夫人一进来,便笑盈盈的说道。

    几名妇人起身相迎,笑道:“左右无事可做,就来找你说说话儿。”

    来的几人多是建安侯夫人幼时便结识的高门第的玩伴,先前建安侯夫人迁往了外地,时隔多年再回来,感情虽说淡了许多,但终归还是有情分在的。

    便有事儿没事的,相互寻上门去,聊天说笑权当解闷儿。

    “我怎么觉着姐姐你比刚回来那几日,脸色儿好看的多了……”说话的妇人是几人中年纪最小的,约莫三十五六上下,是国学院祭酒长孙愚家的大儿媳余氏。

    听她这么一说,几人都朝着建安侯夫人脸上瞧去。

    待得见她白莹莹透着红润的面庞,几人都是啧啧称奇。

    “乍一看竟是年轻了好几岁呢!”

    “看来还是咱们乐宁的水土养人啊……”余氏笑着说道。

    又有人打趣道:“可不是,再养下去,说不准要越来越年轻了!”

    “净是胡说八道的。”建安侯夫人笑着嗔了几人一记眼刀子,道:“西州那边的气候又比乐宁差多少?”

    “那姐姐是有什么法子养身子不成?”余氏生性最为开朗,头一个发问。

    “是吃茶吃出来的。”建安侯夫人笑呵呵地说着,心里格外舒畅,前两天身边的丫鬟夸她气色好了她还不信,直到几日前她自己也慢慢发觉了变化,不仅觉得肤色由内而外的好了起来,几年俩失眠的毛病竟也渐渐好转了起来,就连向来三缄其口的建安侯,也罕见的说了句:怎么瞧着你最近好像哪儿不一样了……

    “我的好姐姐,你就别卖关子了!”

    “怎么没听过喝茶还能喝出这样的好脸色儿的?”一名妇人以为建安侯夫人在拿她们逗趣儿,便笑道:“你们不是没瞧见,我家那个天天拿茶当饭吃,还不是那副鬼样子?”

396:掀起新潮

    “我说的可是真的。”建安侯夫人吩咐了柳儿取来了余下的半罐子茉莉花茶给她们看。

    几人一阵奇异。

    “这是你们府里的人自己晒的?怎么想起这样的法子来?”

    “闻着就跟有一盆花儿在跟前似得……”

    “我哪儿有这能耐,再说这也不是晒出来的。”建安侯夫人直截了当的说道:“这是白家那表姑娘银儿前些日子给我送来的,是自个儿亲手制的!”

    “叶记茶铺的呀?”余氏满是讶异。

    现在举国上下谁不知道叶记茶铺,和那个小东家。

    “这孩子当真有心……还想着给你送这等好东西。”几人表示了羡慕。

    “就是不知铺子里有没有卖的?”余氏问出了重点来。

    “应当是有了罢。”建安侯夫人有些不确定,上回落银也没说这茶是制给自家人吃的,还是打算拿出来卖的,便道:“不如你们有空去铺子里问问看——”

    “我现在就有空!”余氏是个没耐性的,当即就站起身道:“我这便去问问有没有卖的。”

    这样的好东西,能早一点拿到手还等什么。

    “你这性子……”建安侯夫人无奈的笑着说道:“凳子还没捂热呢。”

    “我也去瞧瞧。”

    “诶……那咱们不如一起吧!”

    几人你跟我,我看你的,竟然都纷纷起了身来。

    养在高门大宅里的女人们,哪个不想着笼络住自己男人的心,可这除了手段之外,容貌更是分不开的。

    尤其是到了这个年纪,更容易患得患失,每日总要花去大半日的时间来捯饬自己,生怕一步小心就这么老了去。

    建安侯夫人看着她们一个个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的摇着头,只得起身相送。

    然而一行人乘着轿子去了附近最近的一家叶记茶铺,却是扑了个空。

    铺子里的伙计一头雾水,一问三不知。

    什么花香茶,他压根儿就没听过好不好……

    “就是你们叶东家亲制的,真的没有?”余氏皱着眉头,不肯死心的追问道。

    “这个真的没听过……我们东家来茶铺巡查的时候,也没听她提起过,茶铺里上新茶,是要由茶庄里来决定的,这个小的真的不清楚。”

    “这样啊……”余氏失望的点点头。

    “不如诸位等几日再过来吧,如果铺子里接到新茶,就很快上架售卖的。”

    “那成。”几人虽然都是失望至极,但人家没有的卖,也实在没有办法,只得折身回府,打算过几日再让府里的下人出来问问。

    “花茶……”伙计自语着念叨了一遍,而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花是花,茶是茶……哪儿来的什么花茶啊?”

    ……

    一连半月过去,叶记茶铺也没接到跟花有关的新茶。

    这一日,落银应邀再次去了建安侯府。

    “叶姐姐,上回你带的茶都吃没了,去你们铺子里也没得买……”一进了花厅,云嫣就走上了前来,扯住了落银的手。

    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三姐妹跟落银的感情越来越好。

    “那待会儿让人给你送些过来?嗯,还有一个月季花茶,一道儿带来给你。”落银今年已经整十八岁,长了云嫣七岁,同她说话便一副哄孩子的口气。

    云嫣听了立马儿就露了笑,连连点头。

    “夫人的也该要没了吧,待会儿让人送来。”

    建安侯夫人笑着点头没有拒绝,见落银被云嫣扯着坐了下来,这才问道:“银儿,你这茶可是不打算拿出来卖啊?”

    余氏等人连续等了半月,心都要焦了,三天两头儿的便来她这打听消息。

    “是这样的,上回我有几位好友过来,我同她们说起过这茉莉花茶,她们有意想买来尝尝,去了铺子里打听却听说没有这道茶。”建安侯夫人将事情大概跟落银说了一遍。

    落银听罢,展颜道:“下月中旬便要拿出来售卖的,劳烦夫人同她们说一声儿,再等等。”

    建安侯夫人听了高兴的连是点头。

    肯拿出来卖自然就是好的,那群人是也不在乎再等些日子。

    只是不明白落银何以到现在才将这等好东西拿出来。

    在这上头,落银却是有着她自己的打算的。

    这些日子春茶的热乎劲儿还没过去呢,若是再将花茶拿出来售卖,铺子里的伙计定是忙不过来的。

    而且花茶有别于普通的茶类,并不属于六大茶类之内,更重要的是,花茶的主要市场是女子。

    所以,她打算单独的开一间女子茶楼,专门出售花茶。

    而关于这茶楼,在两个月前已经在筹备了,现如今正进入收尾的阶段,半月之后,定能开张迎客了。

    ……

    六月中,只接待女客的叶记茶楼终于开张了。

    茶楼中只接待女客,掌柜的是纪海,余下从跑腿到伺客的,也一律全是水灵灵的小丫头。

    茶楼结合了普通茶楼和茶铺的形式,合二为一。

    既给客人们提供了小聚的雅座,各种花茶也随之开始售卖。

    花茶做工繁琐,加上刚上市,价格被抬的不低。

    其中最优质的茉莉花茶,更是喊出了二十两银子一两茶的高价,是比明前的莲心茶还要贵上不少。

    然而,茶楼中的女客仍旧客似云来。

    更有甚者,是成斤的往府里买,生怕日后买不到了一样。

    一时间,驻颜养身的花茶成为了京城贵女圈中谈论最多的话题。

    第二批茶采摘下来的时候,一并送进茶庄里的还有新采摘的桂花、菊花、金银花、珠兰花、金莲花等近数十种花朵。

    甚至有些还不是这个时令开放的花朵,茶庄里的人一致认为是东家特意从外地找来的,殊不知……落银默默将手指上的伤口包扎了起来,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合格的商人。

    茶楼里花茶的种类越来越繁多,客人们若是喝腻了这道便换另一道。

    原本女子吃茶这片几乎处于空白状态的市场,便被这么一道腾空出现的花茶给打开了。

    各地茶商纷纷上门要求合作,却被落银一一拒绝。

    那些橄榄枝她都接了下来,这回却是不成的。

    她打算将叶记茶楼发展为独一无二的乐宁特色,既无分号,别的地方也吃不到。

    她叶记的招牌,需要这样一道特色来压轴镇号。

    茶楼开业整三月后,纪海略有些颤抖的将账薄送到了落银那里。

    落银接过,直接翻到了最后一本的最后一页。

    上面赫然写着,三月净利总额为五十万三千六百七十两(银)。

    过去的这个春季里,几家铺子的营业额也较往时往上窜了十倍不止,可却没有达到这种近乎逆天的程度。

    “这样下去……咱们是不是要将整个夏国的银子都给挣过来了?”纪海表情惶恐。

    “你不知道一个词叫货币流通吗。”落银淡定的将账薄收起,又道:“再者说了,凡事不过是开始一股新鲜劲儿最值钱,往后客流平稳下来,价钱再日益低到最初跟你说的那个价位上头,一个月能赚上五万两基本上就算可以了。”

    这是她从一开始就估计到的数字。

    “五万两!”还,还就算可以了……?

    纪海还是觉得淡定不下来。

    俗话说的好,有人欢喜有人愁。

    叶家这边数银票数的手抽筋,白家这边却是截然不同的一番情形。

    “拿开,我才不要吃她的茶!”白瑾瑜一把挥开前来奉茶的丫鬟,丫鬟身子一晃,手中茶盏便顺势砸了出去。

    “小姐饶命!”丫鬟见茶水四溅,忙地跪下求饶。

    “成日里就听她们讨论那起子虚有其名的花茶,说的就跟仙丹一样!结果回到府里也不得安宁,谁准许你们给我沏叶记的茶了!”白瑾瑜面沉如水的呵斥道。

    “奴婢……奴婢只是见其它府里都购进了花茶,想着,想着小姐还没尝过……便,便让人买来想给小姐您尝尝鲜……”丫鬟吓得话也说不利索。

    “贱蹄子!简直放肆!谁让你自作主张了!以后我这里绝不允许出现任何跟叶记有关的东西!否则你们一个个都给我小心着脑袋!”

    白瑾瑜手一挥,肘边案上插放着白掌的玉瓶倒地应声而碎。

    丫鬟吓得整个人都在打颤,连连的应下。

    空气中菊花茶水带着的清香四处弥漫,钻进白瑾瑜的口鼻里,非但没让她清静下来,反倒令她越发的暴躁。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将东西给我打扫干净!这种事情也要我来教你们,还要你们何用!?”

    “是,是……奴婢这就去!”

    “再给我点柱香,将这股子破味赶紧给我赶走!”

    “是,小姐……”

    一时间,一屋子里的丫鬟,开窗的开窗,扫地的扫地,点香的点香,忙成一团。

    白瑾瑜胸口的起伏却不见减轻。

    最近的烦心事当真数不清楚!

    特别是,白景亭要娶继室的事情,更令她恼火。

    况氏去了已过百天有余,按理来说白景亭再娶无可厚非,偌大的白国公府总要有人来操持内务,可白瑾瑜却是不依。

    她说什么也接受不了一个陌生的女人来坐上白府当家主母的位置!

    只要想一想,便觉得不可忍。

    况氏身边的柳婆子自打况氏去后便来了白瑾瑜这里,一直在旁边旁观,此刻见白瑾瑜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些,才走上了前来。

    “小姐,您听老奴一句劝,老爷要娶填房的事情,您还是看开些吧,莫要再因此跟老爷置气了。”柳婆子苦口婆心的劝道,“而且您明年便要入宫,届时同她碰面的机会也不多,何必因此伤了老爷的心。”

397:落银的气闷

    白瑾瑜原本是今年便能入宫的,奈何白世锦的丧期刚过,接踵而来况氏又忽然自尽了,故只得在原有的基础上再缓一年。

    古来今往,发妻亡故,丈夫娶继室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女儿从中横加阻拦的情况,说句实在话柳婆子还是头一回见。

    这姑娘糊涂啊。

    传出去不是让人耻笑吗?

    “我们自家的事情,不用你这个下人来多嘴。”白瑾瑜一记冷眼扫了过去。

    “……”柳婆子噎了噎,脸色有些难看的道了声“是”,便退出了内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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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季更替,又是一年匆匆而去。

    算一算,虫虫今年已经九岁,落银已经十九,在这个时空里,俨然成为了剩女。

    纵然要貌有貌,要才也有那么一些,更是家中傍着金山银山的主儿,可上门提亲的,却是一个没有。

    原因很明显——睿郡王的意中人,谁敢去招惹?

    虽然不说,但乐宁城里只怕瞎子也看得出来,这一年一年的过去,叶记茶庄的女东家将大好年华一点点的消磨掉,只是为等着睿郡王凯旋归来……

    荣寅那边时不时会有捷报传来,城池打下了一座又一座,然而若论归期,却是遥遥不定。

    纪海问落银急不急,怕不怕真的等成了老姑娘人还没回来?

    落银如同听到了什么笑话,道有什么好急的,有什么好怕的?她不急,也不怕,若真的要论起来,只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正如前年他离开时她所言那般,只要他能平安归来,三十年她也等得。

    所以她不急。

    可急不急是一方面,气不气却是另外一方面。

    这一日,落银被喊去了建安伯府。

    说来有些好笑,自打从白世锦走了之后,她去白国公府的次数见少,一年到头不过是逢年过节的去看看白景亭,就那么几次。然而跟建安侯府的走动,却是日益的密切起来。

    外头有人笑谈说,落银这是在提前跟未来姑母搞好关系。

    眼下正值阳春三月,桃红柳绿,眼见又要迎来一年之中茶庄最忙碌的日子。

    建安侯府后花园里,一片姹紫嫣红,花香阵阵,杨柳风带着暖意,吹在脸上又轻又柔。

    身着鹅黄色绣栀子花小袄裙的云嫣和云梅带着小丫鬟在花间扑蝶,笑语声不断。

    云月则是日益的稳重起来,同母亲坐在鼓凳上,晒着太阳说话。

    见落银过来,适才抬起头来一笑,道:“叶姐姐来了。”

    “叶姐姐来啦!”云嫣扔了扑蝶的小扇,从花间欢天喜地的跑了出来。

    云梅不甘落后,一手提着裙子也跑了过来,小丫鬟在后面紧紧跟着,生怕她会绊倒。

    落银蹲下身来,一左一右的拥住一个,笑着问道:“抓到几只蝴蝶?”

    “我抓到了三只,可姐姐一只也没有抓到!”云梅一脸洋洋自得,又白又嫩的小脸在日光下有着浅浅的红晕,可爱极了。

    姐妹二人原来是双胞胎,可是这一年多却越发的好分辨起来——云梅贪吃,肥嘟嘟的像只小球,相比起来,云嫣长了个儿多些,看起来真的像是位姐姐了。

    “我也抓到了,但是又放走了。”云嫣撇撇小嘴说道。

    云梅冲她吐了吐舌头,“那还是没有抓到呀。”

    云嫣刚想还嘴,却听建安侯夫人笑道:“好了,你们自个儿玩去,莫要闹银儿了,我同她有些话要说。”

    姐妹二人素来听母亲的话,此刻听得建安侯夫人这么说,便不再缠着落银,又朝着花间扑了回去。

    落银笑着走到建安侯夫人和云月旁边,问道:“夫人今日找我过来是有何事?”

    平日里她不忙的时候,建安侯夫人和云月,经常会拉着她和月娘一同去逛逛脂粉铺什么的,但今个儿却是将她喊来了府里,不知所为何事。

    建安侯夫人笑吟吟地道:“不急,先坐。”

    落银嗳了一声,在云月身边坐了下来。

    云月笑道:“是荣表哥来信了,所以母亲才喊了姐姐过来。”

    落银脸上的浅笑顿时就凝在了那里。

    荣寅……来信了?!

    她一时间说不上心里头是什么滋味来,激动是有,高兴也是有,但……生气亦是占了一大部分。

    建安侯夫人点点头,果真拿出了一封信来。

    信封表面看起来有些磨损破旧了,也不甚干净,可见一路送到京都的确不容易。

    建安侯夫人便将信从信封中取出,边说道:“说来还是去年腊月里,我和他姑父二人想着给他写封家书……许是战事吃紧,那边情况也乱糟糟的,这几番折腾,是直到昨个儿这回信才到我手中。”

    落银咬了咬牙。

    好么,去年腊月送去的家书,他今年三月便回了。

    自己这两年多,让人送去的十余封书信,莫不是他巧合的竟然是一封也未收到过?

    “信上说了许多,你来瞧瞧。”建安侯夫人招呼着落银去看。

    落银心中微微一动,说不准他真的是抽不开时间回信,所以干脆就一块儿给回了?

    思及此,她连忙就乐滋滋的靠了过去。

    结果越往后看,牙关便越咬越紧。

    正如建安侯夫人所说,这信上,荣寅的确说了很多。

    比如自己一起皆好,请姑母姑父勿要挂怀,他一定不辱皇命,尽早得胜归来。

    而后,便是一长篇的问候言辞。

    问候了建安侯和建安侯夫人身子可好,问了表弟学业如何,问了三位表妹的近况等等,甚至还不忘问上一句,回京之后吃住可还习惯。

    最后,杂七杂八的又说了一堆没用的废话。

    直到将‘侄儿荣寅敬上’这行字看罢,落银只觉得荣寅这两年在战场上磨砺的,可当真是越发的细心了。

    可正是如此,才令她越发觉得气闷。

    心想你都细心到这种程度了,竟然都不给我回封信?就算是在这封信上顺带提一句,都不行吗!

    落银发现自己对荣寅竟然已经没能有个像样儿的要求了……只要他能捎带着提上一句,她都不至于如此生气。

    建安侯夫人浑然未觉,将信小心的装回信封递给柳儿收好,叹了口气说道:“我这个侄儿啊,是个可怜的,才像嫣儿和梅儿这般大小的时候便没了父母……还经历了那么大一场生死劫难,失踪了那么久能活着回来,也是上辈子的造化。”

    可不是么……落银暗下不满的撇撇嘴,暗自腹诽道,得亏那年她先后在寺庙里和白头上救了他,如若不然他荣寅纵然是有十条命也不够造化的,说起来遇到她,才该是他最大的造化。

    建安侯夫人则是不知她心里头的腹诽,自顾自的说着:“我这个做姑母的也没帮过他什么……但这孩子坚韧的很,像极了他父亲,能有现在的成就,全是依仗他自己的实力得来的。我这个做姑母的,为他引以为豪——”

    落银听罢垂了垂眸。

    荣寅一步步走到今日,可谓是披荆斩棘,的确十分的不容易。

    “在外人和百姓眼中,他是举世无双的大英雄,先是平定安亲王动乱,再又是带兵攻打青国……不到两年的时间,先后竟打下了二十余州,几乎没有败绩。可作为长辈,我却宁可他跟寻常的孩子一样,娶妻生子,终生顺遂。不要像我的兄长他的父亲那般在沙场上过活,金戈铁马大半辈子,好不容易安定下来了,还没享几年清福便……”建安侯夫人一提到兄长雍亲王的遭遇,不由地红了眼睛。

    “母亲,您别难过了。”云月细声安慰着道。

    对于那位神人一般的舅舅,她有的多是听闻,脑海中的印象却不怎么真切。

    “夫人莫要感伤,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落银在心底叹了口气。

    对于荣寅,她跟建安侯夫人的想法大致是相同的,不奢求他去做天下人的英雄,只要他平安顺遂,便足够了。

    建安侯夫人接过云月递来的手帕将徘徊在眼眶中的泪光攒了攒,而后拉过落银的手,轻轻拍着说道:“我知道你也是个顶不容易的……这两年辛苦你了。”

    “没什么辛苦的。”落银笑着摇头。

    “好孩子……”建安侯夫人心有戚戚焉。

    哪里会不辛苦。

    这样等下去……其中的辛苦,只怕说也说不清的,只有自己才能明白。

    “易城既能担起这等大任,必能功满而归,你一定要相信他,再等一等……很快会回来的。”建安侯夫人握着落银的手宽慰道。

    落银点头。

    再等等,反正会回来的。

    她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才有一日日等下去的信念。

    只是,一码归一码……!

    他独独不回自己的信,独独不问自己过得好不好,丝毫不关心自己的近况,究竟是怎么个意思!

    落银心中的怨念在不停的扩散着。

    建安侯夫人又扯着她的手说了好一会儿家常,眼见快要午时,便邀落银留下来吃顿便饭。

    落银推辞说回去还有事,不好留下用饭,改日再过来。

    建安侯夫人也不好多留。

    落银同云嫣和云梅打了招呼之后,便由柳儿送着离了后花园。

398:太子大婚

    然而二人刚出了后花园,迎面就见一位跟柳儿穿着相同的大丫鬟走了过来,脸上挂着喜气的笑。

    “柳儿姐姐,夫人和大小姐可是在后园子里呢?”那丫鬟见到了柳儿,出声问道。

    柳儿答了声“是”,又问她找夫人和小姐何事。

    只听那丫鬟掩着嘴笑了笑,而后才低声说道:“府里来了媒婆……”

    柳儿脸上一讶,遂忙笑着道:“那你快去请夫人和小姐罢——”

    “诶!我先去了!”丫鬟脚步匆匆的朝着园子里走去。

    “大小姐今年刚一及笄,便有媒婆上门了……就是不知道夫人舍不舍得。”柳儿笑着跟落银说道。

    落银嘴角弯起,道;“迟早是要嫁人的。”

    “叶姑娘也别急,俗话说嫁得早不如嫁得好,叶姑娘您将来要嫁的这个,可是咱们整个大夏朝最好的呢!”

    落银忍不住失笑起来。

    怎么个个都认为她急着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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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嫁人,五月二十八是个难得的好日子。

    这一日,正是皇帝找了钦天监选了许久的好日子,便也是卢治同白瑾瑜的大婚之日。

    太子大婚自然不同凡响,早两个月前,各处就已经开始了筹备。

    时至今日,距离大婚仅剩下三日。

    白瑾瑜激动的不可言状。

    此事定下之后她又等了两年,日日夜夜无不是在盼着时间过得再快一些。

    嫁衣从去年就早已开始准备,一切都已妥帖,只等着这一天的来临。

    白瑾瑜坐在窗前,怀中抱着的是最好的绸缎和绣工缝制而成的大红掺金丝嫁衣,望着窗外争奇斗艳的花朵,她对嫁入东宫以后的生活充满了憧憬和期待。

    ……

    两日之后,落银代替叶六郎这个长辈前去白府为白瑾瑜‘添香’。

    在这个时空里,男女婚嫁,女方的亲人和朋友需在大婚前一天去女方家送贺礼和礼钱,俗称为添香。

    月娘让拾香陪着落银一道儿去,自己却没有过去。

    一来,她知道白瑾瑜不喜自己,虽然白瑾瑜鲜少会喜欢谁……二来,她认为自己毕竟是叶六郎的继室,与白家并无什么实质性的关系,所以便不好意思以长辈的身份去添香。

    是以,落银自己带着拾香去了白府。

    添完香之后,主人若是受了礼的来客,都是要留下陪待嫁的姑娘吃晚饭的。

    饶是落银想离白瑾瑜远些也不现实,因为是近亲关系,又是年纪相仿的表姐妹,势必要坐在一起。

    落银这边刚被丫鬟带着入座,就听有人说道:“这不是叶记的东家叶姑娘吗!”

    落银循声看去,见是邻桌的一名妇人,看起来并不眼熟,更不知是哪个府上的夫人,便含笑着一点头,而后在精雕细琢般打扮过的白瑾瑜身侧落座。

    那妇人正是余氏,因自家相公在朝堂上跟白景亭颇有些交情,所以前来添香。

    她这还是第二次见到落银,上一次是在茶铺里。

    余氏不肯放过这个好机会,将椅子往外挪了挪,离落银近了些,又道:“我吃叶记的茉莉花茶吃了快一年了,觉着各处都越发的好……真是得谢谢叶姑娘研制出来这样的好茶!”

    她生性外向,如今虽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但说话的口气却是十足的没有长辈的架子。

    “夫人过誉了,既然夫人吃着有用,那便坚持吃下去。”

    “有用有用!”余氏又扯了扯邻座的妇人,道:“我们可都吃你们制的花茶呢!”

    一桌子上的妇人几乎都点头应是。

    花茶被接受的广泛程度,俨然已经深入人心了。

    落银心里是一种说不明的欣慰。

    自己做的东西被人认可,自然是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白瑾瑜狠狠剜了落银一眼。

    这就是即使落银没有抢走她的太子妃之位,她却仍旧讨厌叶落银的原因!

    因为每每她一出现,不管是在什么场合,总是会抢尽自己的风头!

    就拿眼下来说,她为了这场添香宴梳妆打扮了整整两个时辰,却敌不过叶落银随随便便的往这一坐,就招来了所有人的目光!

    身边的丫鬟蓝灵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

    侧身挡在了落银和白瑾瑜中间,她低声对白瑾瑜说道:“小姐,明个儿便是您大喜的日子,添香宴对您来说十分重要,您就莫要跟表姑娘一般计较了,以免被她人传了出去,对您的名声有妨碍。”

    蓝灵哪里懂得这些话,这还是柳婆子教她的,让她今晚一定要死死的盯住白瑾瑜,莫要她再出什么幺蛾子。

    要换做平素,白瑾瑜根本不会理会,可此时不同,这是她即将出嫁前的添香宴。

    蓝灵说的没错,她不能在这样的场合同小人一般计较,到头来反倒只会污了自己的名声。

    白瑾瑜如是对自己说道,遂紧紧握起的拳头慢慢舒展了开。

    她不去招惹落银,落银自然更不会去搭理她,于是一晚上二人倒也是相安无事。

    余氏不明情况,竟夸赞二人姐妹感情好。

    落银和白瑾瑜听了,倒是默契了一回——一同露出了无言以对的表情来。

    宴罢,落银去白景亭那说了会儿话,便带着拾香回去了。

    白瑾瑜却几乎是一夜未眠。

    激动和兴奋让她一刻也安静不下来。

    待她刚有一丝睡意之中,却被蓝灵给喊醒了。

    抬头一望窗外,还是漆黑的。

    但白瑾瑜知道这得要提早好久起来准备,是以也没敢在这个关头赖床。

    洗漱沐浴,开脸梳妆更衣,足足耗去了近三个时辰。

    白瑾瑜虽有埋怨,但眼睛在看到那顶宫中送来的华丽而沉重的凤冠之时,所有的不满都顷刻消散于无形。

    太子大婚,举国同庆。

    这一日,京中各处都热闹非凡。

    夏国储君迎娶正妃,不仅要按照六礼来执行,更有着一套老祖宗传下来的、极其繁琐的礼仪流程,新人在庆隆殿拜堂之后,还要带领群臣去皇陵祖庙拜祭,意为新妇要经过祖上的同意认可,方能正式成为皇家的人。

    衣金霞帔,凤冠流翠的白瑾瑜从一开始的乐不可支,到最后再也笑不出来,一天下来,就连腰都直不起来,脖子更是酸的不动动弹,以至于她几次都险些出错。

    好在一侧有经验的嬷嬷帮着提醒遮掩一二,才算勉强过关,好歹不会遭到随行的史官诟病。

    一整日总算有惊无险的渡过,待白瑾瑜被领着来到东宫新置的喜房中落座下来,整个人已经近乎处于虚脱的状态。

    皇家的儿媳妇,果真不是那么好当的——这个道理,白瑾瑜在以后的日子里,体会的一日更比一日来的深刻。

    白瑾瑜稍作歇息,被蓝灵喂着吃了两口莲子羹便不敢再吃了,纵然很饿,但不管蓝灵怎么劝都不愿意再多吃一口。

    今晚对她来说至关重要,她可不能到时候让肚子坏了事情……

    外面的天色在渐渐的昏暗下来。

    白瑾瑜坐在床榻边,望着眼前自凤冠上垂下的大红流苏,嗅着新房内不知名的熏香,等着卢治过来。

    约莫是一个时辰过去,从来没有安静的坐过这么久的白瑾瑜,耐心几近要消耗殆尽。

    就在这时,忽然听得外间传来了人的脚步声。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宫娥行礼的声音随之响起。

    白瑾瑜心脏一阵雀跃,竭力平复着过快的心跳。

    “芊儿,今日不必你伺候,早些回去歇着吧。”无数次出现在白瑾瑜梦中的声音在外间响起。

    芊儿……?

    白瑾瑜眉头一动,想起了况氏生前同她提过的一个人——说是明太师夫人的外侄女,自幼养在太后身边,几年前就被送到了东宫伺候卢治。

    太子殿下方才对她说话竟然这么温柔……!

    白瑾瑜紧紧抿起了唇。

    此刻就听得一道沉稳却不失悦耳的女声响起,道:“那奴婢稍后便告退。”

    而后又是欧阳芊嘱咐宫娥们好生伺候殿下的声音。

    她算是哪根葱!这种事情也需要她一个下人来多嘴吗?

    白瑾瑜怒不可遏,若非今日大婚加上卢治在场,只怕要冲上去喝问了。

    又过片刻,约莫是欧阳芊退了出去,传来了房门被带起关好的轻响。

    不能因为一个贱婢扫了兴致……白瑾瑜在心里默念道,将冲上了头脑的怒意驱散。

    卢治在两名宫女和两名小太监,还有督礼的官吏的拥簇下走了进来,身上微带了些酒气,但听他说话和走路的动作来看,显然并没有醉酒。

    盖头被挑开,白瑾瑜激动的有些发颤。

    娇羞无比的抬起头,撞入的却是一双有些清冷的眸子里。

    这却阻挡不了白瑾瑜的兴奋。

    在她眼中,卢治就是这个样子的,高高在上。

    在丫鬟的搀扶下,白瑾瑜起身随卢治来到喜桌旁,小心翼翼的坐下,饮下了辛辣的合卺酒。

    整个过程中,白瑾瑜都不敢看卢治半眼。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待一切礼仪完成就绪,太监和官吏退出了新房之后,卢治这才算是开口说了进入喜房之后的头一句话,却还不是对白瑾瑜说的。

399:败仗

    “伺候太子妃沐浴吧。”他对蓝灵等人吩咐道。

    蓝灵早已被风采不凡,一身刺金龙喜服的衬托下犹如谪仙临世的卢治晃了双眼,此刻听得他吩咐自己,投放过来的无意一瞥,竟让她觉得双腿打颤,为了掩饰,连忙躬膝应道:“奴婢遵命。”

    白瑾瑜任由丫鬟伺候着为她取下凤冠霞帔,和耳环手镯等一应物件。

    待被拥簇着去了浴间,离开了卢治的视线范围之内,才总算敢长舒了一口气。

    “小姐……太子妃,水温可以吗?”蓝灵一时间还无法改口。

    白瑾瑜随口应了一声。

    她现在哪儿还有心思去挑剔什么水温。

    她现在满心的心思都在为接下来的事情而激动翻涌着。

    水雾四溢,眼前恍惚的景象让她想起了教引嬷嬷给她看得那本画册。

    那是历代太子妃嫁进东宫之前,都必定要看的。

    当时她便是面红耳赤,眼下更甚。

    可内心……却忍不住有几丝期待。

    因不敢让卢治久等,这个澡白瑾瑜并非真的花时间去慢条斯理的洗,只简单的除去了一身的疲惫,便催促着蓝灵给她擦拭身子。

    穿上同样大红色的细绸亵裤和中衣,白瑾瑜被四位贴身丫鬟拥簇着回了喜房。

    然而事实证明,白瑾瑜真的想多了。

    她原本还担心会让卢治久等,结果发现,喜房里竟是不见了卢治的身影!

    “殿下去了何处!”白瑾瑜皱眉喝问道。

    见她如此不问事情真相便发火,东宫里几个资历老一些的宫娥不禁就在暗地里拧了眉头,都说白国公府的小姐脾性不佳,眼下看来的确没错。

    心中在腹诽,面上却粉饰的极好,一名宫女上前答道:“回太子妃,太子殿下方才接到边关急报,处理事情去了。”

    “什么?”白瑾瑜气极反笑,“今日……可是我们大喜的日子!”

    在她眼里,什么都比不得她的婚事。

    几名宫娥心里对这位太子妃的印象就愈发的差了……

    都说了边关急报,边关急报,肯定是要事,竟还在这一味的拉长了脸,当真也是怪少见的——换做常人,哪怕心里头再不是滋味儿,可面上也得做出一副识大体的模样吧?

    这位主儿倒好,可真的喜怒全凭自己啊……

    “太子殿下说了,让太子妃先行就寝,不必等了。”大宫女知春上前说道。

    白瑾瑜见她衣着与其余的宫女有异,显然是个掌事的宫女,便道:“你让人去通禀太子殿下一声,本小姐,本,本宫不睡,等殿下回来。”

    “……”知春皱了皱眉,却还是应了声:“是。”

    而后便退了出去吩咐。

    却心知吩咐也是白吩咐,太子殿下办事哪里会容人打搅,只怕去了也是会被阻止门外,被阻止门外且还算好的,若是这话真的传到了殿下耳中,只会令他不悦。

    看来这太子妃,当真算不上聪明。

    知春无奈一摇头,而后吩咐了守夜的宫娥们一番,便离去了。

    而白瑾瑜也并没有像她所说那般,宁可不睡也要等卢治回来。

    她睡着了。

    而且睡的极沉。

    待窗外天色开始发青,眼见白瑾瑜仍旧没有醒来的迹象,蓝灵有些着急了。

    这时,管事的四个大宫女,知春,知画,知梦和知容带着一群宫女和一应洗漱的物品过来了。

    知春进了内间,见白瑾瑜在牀上睡的沉沉,有些无力的摇了摇头。

    “难道你竟不知,太子妃今日是要给皇上皇后还有太后娘娘请安敬茶的吗?都这个时辰了你还不喊主子起身,耽误了正事,你可担待的起?”饶是白瑾瑜再不是,可知春也只能责备蓝灵。

    这小丫鬟也不是个懂事的。

    主子不懂事也罢了,竟连丫鬟也如此不分轻重。

    她声音平缓但却透着股严厉,蓝灵吓得一个激灵,忙道“奴婢知错”,适才壮了胆子去喊白瑾瑜起身。

    倒不是她不知道今日白瑾瑜要去请安,而是她之前每每喊白瑾瑜起床扰了她的美梦,都是要受到重责的。

    “小,太子妃娘娘……您该起身梳洗了——”蓝灵上前拨开床幔,出声喊道。

    白瑾瑜往里翻个身,继续睡。

    蓝灵急了,只得伸手拍了拍白瑾瑜的肩,继而细声地催促道:“太子妃娘娘,您该起身给皇上皇后请安了。”

    “烦死了,一大清早吵什么吵……!”白瑾瑜不耐烦的抓了枕头朝蓝灵丢去,但总算是睁开了眼睛。

    入目大红色的床幔,让她蓦然清醒过来。

    她怎么睡着了!

    白瑾瑜连忙坐起身来,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忙地叫道:“都这个时辰了你怎么才叫我起来!还想不想要你的脑袋了!”

    蓝灵忙地跪地认错。

    知春在一旁瞧着,真正觉得无语到了一个程度。

    她简单对宫娥们吩咐了几句,便带人去了外殿的书房伺候一夜未眠的卢治洗漱去了。

    “将这些交给父皇。”卢治将连夜起草的东西交给太监,吩咐道。

    太监应了声“是”,退出了书房而去。

    卢治揉了揉涨痛的眉心,一夜未眠的他,连身上的喜服还没来得及换下。

    不多时,手捧洗漱物品的宫娥们鱼贯而入。

    须臾,欧阳芊捧着朝服款款而来。

    卢治在她的伺候下更衣洗漱后,便去了金銮殿。

    按理来说他大婚次日,是不必早朝的,可昨夜传来的急报,让他心神难宁。

    ……

    落银连做了一整晚的噩梦,天色未明便起了身。

    一整夜没有睡好的她,看起来十分倦怠。

    也不知怎地,从白府回来沐浴后躺床上便开始发噩梦,便梦里的具体却记不起来,只有朦胧的认知,被惊醒了数次。

    她简单的洗漱了一番,换上了家常的青灰襦裙,罩衣随手取了件黛紫色。

    茶楼里新上了几道月娘研制出来的糕点,她打算今日去看看收效如何,可还对客人们的胃口。

    将院中的花如数浇灌了一遍,又取了剪刀修剪,这一番下来,落银方掐着时辰去了前厅。

    月娘纪海拾香等都刚起身。

    陪着月娘做好了简易的早饭,用完之后,落银便跟纪海一道去了茶楼。

    待二人到了茶楼之后,茶楼的大门已经被打开,开始了迎客。

    一大清早的,堂中客人不过三两个,都是些丫鬟打扮,显然是奉命出府替主子们来采买花茶的。

    落银坐到柜台后,随意的翻起了这些日子花茶的销售单。

    一如既往的,还是要价最好的茉莉花茶卖出去的最多,其次便是桂花茶和菊花茶。

    一个多时辰后,茶楼中的客流明显的增多了起来。

    前来买茶的不少,坐下吃茶叙话的夫人也有两桌,四五位。

    这一年的时间下来,叶记茶楼俨然已经成为了贵族小姐夫人们相聚的不二选择,一来是有别的地方都没有的花茶,二来因为不招待男客,杜绝了许多乌烟瘴气,环境难得的清幽。

    几名妇人在那边轻声聊了起来。

    不外乎是一些家长里短的,话题也不涉及太敏感的,毕竟是公共场合。

    说罢了张家新娶的儿媳妇如何如何贤惠,便又是李家的儿子怎么个出息法儿,春闱成绩极好云云。

    一提到官家的事,就有一妇人忽然说道:“对了!你们听说了没有,今个儿早朝上,好像出了件不小的事情,把陛下都给惊动了——”

    “哦?什么事情?”立马儿就有人接话问话。

    “你说的……该不是……”一名妇人想了想,有些不甚不确定的道:“今个儿我倒是听我家老爷说了一嘴,好似是睿郡王那边吃了败仗?”

    她们说话的声音不小也不大,落银无心听客人们谈话,正专心同一名新来的小丫头教授着该如何理茶,忽然耳中钻进了睿郡王三个字,便下意识的循声望了过去。

    也就是对跟荣寅有关的事情敏感一些罢了。

    往常在茶楼里,也经常会听到几名小姐围坐在一起无限娇羞的谈论着他的英雄事迹,也有妇人们对他的赞赏有加。最多的却还是——“我听说睿郡王那边儿又打了胜仗了!”

    而这一次,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只听另位妇人接话道:“原来是真的啊……我还当是自己听岔了呢!不过话说回来,睿郡王怎也会吃败仗?这荣家军出征也快有两年了吧,回回传过来的不都是捷报吗?”

    “哎呀,这胜败乃兵家常事……天下也没有只赢不输的理儿啊,不过是小事一桩罢了,就端看荣家军的英勇,定能扳回来的!”

    “我觉得也是……”

    落银听得胆战心惊。

    荣寅那边打了败仗?!

    兴许是回回听到的都是好消息,这下忽然得了一个坏消息,几乎叫她顷刻间冷静全无。

    她可不认为是什么小事一桩!

    正欲上前打听,却听邻座的一名妇人嗤笑了声,声音含着冷意,“你们说的倒是轻巧,什么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们可知这一战形势有多严峻?现如今深入敌营的睿郡王和数万士兵们都还吉凶未卜呢!真真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

400:疯了不成!

    听她口气如此的不客气,几名妇人皆是气呼呼的转过了头去。想看看是谁,态度竟然这么嚣张?

    然而这一瞧,却都即刻变了脸色。

    只见那衣着华贵的妇人不是别人,正是有诰命在身的明太师夫人。

    几人面面相觑了片刻,连忙就赔着笑脸尴尬地道:“我们几个不明就里,说错了话……还望明夫人不要见笑……”

    “是啊是啊……明夫人莫怪。”

    明夫人却未有再去理会她们。

    想到出门前丈夫和儿子着急担心的模样,她面上不由也浮现了些许担忧。

    落银听得已是浑身发冷。

    脑海中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和混沌之后,她从柜台后疾步行出,让人喊来了车夫。

    “去白国公府!”她对车夫急声吩咐道。

    待纪海从二楼下来的时候,便不见了落银的踪影,她朝着看守柜台的人问道:“东家人呢?”

    “东家方才好像突然有急事,坐马车走了。”小姑娘脆生生的答道。

    “急事……?”纪海一皱眉,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落银这厢已经在白国公府门前跳下了马车。

    “舅舅可早朝回来了?”她一走进府内,就朝着白家家仆问道。

    “回表小姐,老爷已经回来了,现在在书房呢。要小的带您过去吗?”白府里的家丁,相比于白瑾瑜倒是更喜欢落银这个表姑娘。

    “不必了,我知道路,你且下去忙吧。”落银脚步匆匆,不作停留的说道。

    家丁看出来她是有急事的模样,应下一声儿便退下了。

    落银开始是疾步走着,后来干脆就小跑了起来。

    心里充满了不确定的想法。

    从哪些妇人口中总归得不到详细的情况,要知道具体的,自然还是要问参加了今日早朝的人才知道。

    她希望是自己想多了,实际的情况根本不如明夫人方才所言那么严重。

    一路小跑到书房前,落银迫不及待的敲响了书房的门。

    “舅舅,是我——”

    内里即刻就传来了白景亭熟悉的声音,道:“银儿?快进来吧。”

    落银这才推门而入,进去之后才发现白明印也在,正乖巧的坐在一侧的矮桌旁看着书,见她进来,只看了一眼便将视线收了回去,生怕会冒犯到落银一般。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吗,怎么急成这个样子?”白景亭瞧见她脸上的细汗,神色也是急慌慌的,便出声问道。

    “舅舅,荣寅那边是不是出事了?”落银一句话就切入了正题。

    白景亭脸色微微变了变,而后笑道:“也算不得什么事情,就是遇到了些许麻烦而已。”

    “什么麻烦?”

    “你莫要着急。”白景亭叹了口气,“行军打仗难免会遇到棘手的事情,你先冷静冷静。”

    这不是别人,而是荣寅出了事,她怎能不着急!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舅舅就如实告诉我吧,您越是如此我就越是放心不下!”见白景亭似乎有意敷衍她,落银心中不详的预感怎么压也压制不住。

    “你且先坐下,听我慢慢说。”白景亭自书案后走了出来,在茶座旁坐了下来。

    落银只得跟去坐下,一瞬不瞬的等着白景亭开口。

    一侧的白明印又偷偷抬头看了她一眼。

    “昨夜有急报传入宫中,说是睿郡王携三万军士深入敌营,本欲直捣黄龙,却不料遭到敌方埋伏……现如今情况也不明,据闻传出急报之时,被围困已有一天一夜之久。”白景亭声音没有较大的起伏,落银听在耳中,一颗心却是七上八下。

    “三万军士……一天一夜……”她喃喃了一句,而后连忙问道:“那余下的人呢?起初带荣家军出征之时,可是有几十万的!怎么不前去支援营救?”

    “坏就坏在这里了。”白景亭叹了口气,道:“荣家军短短两年拿下这么多座城池乃是有原因的……就是因为睿郡王的布军之策,他主张的乃是分散作战,前后合击。在此次一战两月之前,他遣了副帅携主力去攻克富台,因为富台山有天险相阻,极难攻克,约是为了保险起见,他仅给自己留下了三万兵力。”

    “而富台离睿郡王所在的漳州有千里远,所以眼下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白景亭说到这里,又叹气道:“所以才请兵返京急报,意在让宫中出兵营救。”

    其实他内心的想法还没敢全部说出来,就是怕落银会承受不住。

    依照他来看,恐怕荣寅那边的情况真的不容乐观。

    如若不然,他是绝不会让人返京请求支援的。

    这两年来,宫中不是没有表达过让程思谣带兵助战之意,但却被荣寅婉拒,大意是自己可以依循约定拿下青国,不必动用其它军队。

    因为此事,朝着许多看他不顺眼的人便趁机上奏弹劾,夸大其词的说睿郡王有意独揽战功,狂妄自大,好大喜功,只怕长久以往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会产生不臣之心。

    皇帝和太子却未有表态。

    故此次败仗的消息传来,朝中有不少暗下拍手称快,落井下石者。

    落银听罢之后,紧握着发凉的双手,问道:“那,从京中赶往漳州需要多久?”

    白景亭微有些不忍地答道:“快马加鞭,也要至少一月。”

    一个月,是最快的估算了。

    “一个月!”落银摇着头。

    一个月的时间,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了!

    若是真的被生生围困一个月的话……她想也不敢想这后果!

    “那敌方有多少军力?”

    “十万余。”白景亭默然道。

    三倍还不止的悬殊!

    落银觉得呼吸一窒,心里将荣寅骂了个遍——当初不是说好这仗不急,不许他求胜心切的吗!

    带着三万人就敢闯入有十万兵力驻扎的军营,他是疯了不成!

    “银儿?”

    白景亭唤了她几声不得,见她面色青白一片,不免紧张起来。

    落银堪堪回神,摇头道:“我没事……”

    这还叫没事?

    “你莫要过分担心,今日早朝陛下已经下令让程思谣前去支援。而且这急报已是三日之前的事情,说不定已经突围成功了也未可知。荣家军骁勇善战,睿郡王又谋略不凡,事情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糟糕。”白景亭安慰着落银。

    “我知道了……”落银有些怔怔的点头,“谢谢舅舅,我先回去了。”

    说罢便略显僵硬的站起了身。

    “等等,我让人送你回去。”白景亭实在不放心她一个人这么回去。

    落银摇头说不用,白景亭却仍旧坚持,最后还是差了随从将落银护送回了叶宅。

    落银独自一人在厅中呆坐了近一个时辰有余。

    肖肖同她说话也不理会,好像根本没有听见一般。

    “小姐……您到底怎么了?您倒是说句话啊别吓我……”

    落银仍旧坐在那里,双目空洞。

    肖肖吓得冒起了汗珠子。

    这时,就见落银忽然站起了身来,出了前厅而去。

    “小姐您要干嘛去呀!”肖肖见状连忙跟上。

    却跟着落银回到了她自己的院子,然而进了卧房,二话不说就开始收拾了几件衣物,并着钱袋和银票。

    肖肖总算看出了她的目的来。

    “小姐您这是要出远门啊?”肖肖抬头问她。

    却见落银面色绷得紧紧的,眼睛微有些发红。

    “小姐……要去何处?”肖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这样的落银实在是太反常了,她从来没见过小姐如此失神过?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见落银仍旧不搭理自己,自顾自的收拾着自己的东西,肖肖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最后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然飞快的跑了出去。

    落银将收拾停当之后,又将那只白玉扳指贴身放好。

    而后又给自己换了一身极简易的衣装,绣鞋也换做了鹿皮短靴。

    一切妥当之后,她便背起了包袱朝外走去。

    院门外,在茶楼里运送东西的车夫正坐在驾座上打盹儿。

    “带我去城外。”

    车夫听得这道声音,立马惊醒了过来,待看清眼前的人是东家,又是这么一身要出远门的架势,一时间愣了愣,没能回过神来。

    落银又重复了一遍,“去城外。”

    “诶……诶!”车夫这才总算听懂,连忙地从驾座上下来,替落银打起了马车帘。

    “银儿!”

    妇人洪亮的喊声传入耳中。

    落银转头看去,只见是纪海和月娘还有肖肖正从不远处的马车上陆续的下来。原来是肖肖见自己问不出个所以然,又担心落银,干脆去请了月娘回来。纪海发现不对后就去了西雀街的铺子里,刚巧遇见了满头大汗的肖肖。

    “二娘。”

    月娘和纪海小跑着过来。

    将她一身打量完,月娘皱眉道:“你这是要去何处!”

    “我要出一趟远门,会尽快赶回来的。二娘放心——”落银自是不敢告知月娘实情。

    岂料月娘忽然就提高了声音,近乎严厉的责问道:“你如实告诉我,是不是要去找易城!”

    肖肖和纪海不知道情况,她却已经在铺子里听到了风声。

    现在处处都是在议论睿郡王战中失利,凶险未卜的事情。

401:你到底是谁

    所以她一听到肖肖说落银反常,即刻就猜到了因由——能让落银如此的,除了易城她也想不到其它的可能了!

    “二娘……”

    落银刚要开口,却被月娘打断道:“不许去!”

    这么久来,纪海和肖肖还是头一回见月娘发这么大的火。一时间,都是明白了落银此行的凶险。

    “简直胡闹!你可知那战场是什么样的地方,岂是你一个弱女子去得了的?”月娘吼着吼着就红了眼睛,“你这傻孩子……你若是出了什么闪失,等你爹醒来,我要拿什么同他交待!”

    “二娘你放心,我一定会小心谨慎!”

    “你二娘说的没错,现在的情况你真的不适宜过去……听你二娘的,先冷静冷静,我们再商量对策可好?”纪海循循善诱道。

    然而落银现在根本就什么都听不进去。

    满脑子就只有一个想法——要去找他!

    她一定要去……

    “我一定平安回来!”她说罢这句,便握紧了肩上的包袱,而后看也不再看月娘等人一眼,便要转身上马车。

    “银儿!”月娘声音愈厉,哭喊着威胁道:“你若一定要去,今日我便死在你面前!”

    纪海和肖肖吓了一大跳,一左一右护在月娘身侧,纪海更是急的不得了,对着听罢月娘的话,身体僵直在马车前背对着她们的落银说道:“落银,这不是一时半刻可以解决的事情,你再着急也是无用之功,冷静下来或许能想到更好的法子——”

    什么法子?

    现在好似已经没有什么法子好想了。

    她安静不下来,只要一想到荣寅现在身处险境,而自己无能为力只能枯等着消息,便觉得一刻也安静不下来。

    或许纵然她此番前去帮不上什么忙,但是……比起坐在那里什么都做不了要好太多了!

    她怕极了那种感觉……

    “二婶,肖肖……帮我照顾好二娘。”落银微微侧头说道,而后伸手撩起了马车帘。

    月娘扑了过去,身心俱裂一般的喊着她的名字。

    说什么都不能让她去冒这个险!

    纪海见状犹豫了片刻,而后忽然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手搭在了落银的肩膀上,一手做掌朝着她后颈劈去。

    “对不起……”落银倒下的那一刻,纪海愧疚的说道。

    不是她不帮落银,而是她现在这种被冲昏了头脑的状态,实在太危险了。

    ……

    是夜。

    落银醒来的时候,月娘正坐在牀边轻声啜泣。

    发了一会儿呆,落银才轻声唤道:“二娘……”

    月娘听到她的声音,脸上一喜,而后忙转过身去背对着落银三五下胡乱的将眼泪抹去,这才转回头来,“你醒了?”

    落银点点头。

    见她神色显然冷静了许多,月娘方道:“你莫要怪你二婶,她也是为了你好才出此下策。”

    “我知道。”落银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那你答应二娘,不要犯傻好不好?你放心,事情肯定很快会有消息再传来,而且朝廷已经派兵去营救了,你一个弱女子纵然是去了又能帮得上什么忙?”月娘捉住落银的手说道。

    “让二娘担心了。”

    月娘见她果真已经冷静了下来,月娘终是松了口气。

    “我没事了,二娘早些回去歇息吧。”

    月娘点头,“那好,我去跟你二婶说一声你醒来的事情,免得她再担心。”

    “嗯。”

    “你好好歇息,别想太多,安心等着好消息。”月娘温柔的抚了抚女儿的头,见落银乖顺的应下,才出了房间去。

    落银脸上强挂着的笑一点点的散去。

    静躺了片刻之后,她坐起了身来,下牀穿衣。

    窗外忽然传来了男子说话的声音——“表小姐还是想去吗。”

    虽是问话,但语气却是肯定的。

    落银没有回答他,只道:“麻烦你帮我找一辆马车,我要连夜出城。”

    窗外一时间再没有动静传来。

    “你也觉得我不应该去吗?”落银声音已经没有白日里的冲动,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和理智,“他现如今生死未卜,对于我来说,是比天还要大的事情。”

    往常,她事事都以亲人为重,月娘和叶六郎若是不同意,她便会舍了这件事宁可不做,也不要他们担心。

    可是这次,她做不到。

    说她自私也好,任性也罢……

    “我去找马车,表小姐在后门等我。”

    “多谢。”落银边将包袱挎上,边定声说道。

    黑影消失在夜色中,不知道有没有听到。

    落银有意要从后门出去,那么不可避免的就要经过叶六郎和月娘的院子。

    月娘方才说去了纪海那里,一时半刻应该还不会回来。

    落银尽量放轻了步子,不发出任何声响。

    忽然,眼前一道黑影快速闪过。

    快的好似是她出现的幻觉!

    “白古……?”落银试探的低声唤了一句,却未得到任何回应。

    随后,眼前光线一阵晃动!

    落银心里一惊,朝着叶六郎院前的灯笼看去,只见其中一盏正微微的晃动着。

    这不是风!

    若是风吹所致,断然不会只吹动一盏才是。

    既不是风……那便是人了!

    落银再顾不上自己的事情,动作比意识还要快上一步,朝着院中疾步跑去。

    叶六郎的房中燃着明火,故落银一进了院子,就清楚的从窗外看到了屋内的情形——

    只见一道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高大的黑影,忽然拔起了手中的长刀。

    那是……叶六郎的牀!

    “住手!”

    落银呲目欲裂,冲着黑影喊道。

    黑影显然没料到有人过来,手下的动作明显的迟钝了一瞬。

    就是这迟钝的间隙,忽听得急乱的脚步声奔至了外屋,而后一撩珠帘跑了进来。

    “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爹!”

    黑影转过身去,望着一脸惊惧的少女,但见她虽然在害怕,但却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落银同样望着对面的人。

    从身形来判断,很明显是个男子,但因为头脸都被蒙起,仅仅露了一双眼睛在外面,根本无法分辨面容。

    黑衣人没有回答她,只定定的看着她。

    手中握着的刀松了又紧,似乎在做着什么艰难的选择。

    “你……到底是谁。”落银眼光微微一动,在对面这个人的身上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这个人她认识……

    这个认知让落银心底一凛。

    黑衣人见她表情,眼中神色一冷,眸中顿时迸发出了森冷的杀意。

    手中长刀寒光冽冽,随着他的动作似乎在空气中划出了一道银白色的冷光。

    落银急忙后退一步,贴身摸出了一把精巧的防身匕首来。

    “二伯!”

    落银忽然朝窗外喊道。

    黑衣人即刻戒备刀锋一转,朝着窗外刺去。

    嘭!

    窗棂碎裂,砸在窗外的石台上。

    没有人!

    声东击西?

    待黑衣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后背上却忽然传来了剧烈的疼痛感。

    利刃划过脊背,疼的他顿时冒起了冷汗。

    落银险险躲过他侧挥而来的长刀,退至叶六郎的牀边,一手紧紧握着还在滴血的匕首,另一手臂张开护在叶六郎前面。

    黑衣人瞳孔紧缩。

    是她在找死!

    他一步步朝着落银靠近。

    却听少女强自冷静的声音响起,道:“这匕首上面我淬了毒……一炷香的时间内如果逼不出来,你必死无疑……我若是你,就先顾好自己的性命!”

    淬了毒!

    黑衣人神色大骇。

    这时,院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乱的脚步声,其中有一道分明功夫不弱。

    落银一喜。

    肯定是叶流风听到动静赶来了!

    黑衣人见形势对自己不妙,当机立断,朝着破开的窗外飞窜而出。

    “站住!”叶流风眼疾手快,朝那黑影喝道。

    “你们去看看落银的流云,我去追!”叶六郎扔下一句话,便一跃而起,朝着那受了伤的黑衣人追去。

    月娘和纪海匆匆赶至房中。

    “银儿!”

    看到内室中一片的狼藉,和地上的血迹,月娘惊呼出声。

    “没事吧!”纪海上前一把扶住落银。

    “我没事……”落银余惊未了的摇着头,脸色因为惊吓而惨白一片。

    确认了叶六郎和落银都没有事情,纪海和月娘才放心了下来。

    “到底是谁要置六郎与死地……”月娘冷汗淋漓。

    落银眼中俱是黑衣人那双冷冽的眼睛。

    好熟悉……

    不多时,叶流风空手而回。

    “让他给跑。”

    “交手了吗?”纪海上前问道。

    叶流风点头,“武功不弱,绝不在我之下,而且武功招式极为繁杂,并不像是请来的杀手——”

    “虽然他受了伤,但这次不成应该不会就此罢休。”落银极快冷静下来,道:“明日二伯去请些武功高强的护院过来吧,贴身保护我爹的安危。”

    叶流风点头,眸光冷冽。

    和落银一样,他也觉察出了那黑衣人似乎有些熟悉……

    只是事情没确定之下,不好妄下定论。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落银显然是走不成了。

    被纪海‘押送’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落银心中仍旧久久无法平息。

    无力的跌坐回牀上,她将还握在手中的匕首丢到一侧。

402+403

    抱歉抱歉,因为刚从外地赶回,到现在才有网络发布,二章合为一章~

    ※

    其实匕首上根本没有淬毒,只是她防身的罢了,说有毒,只是为了吓唬那黑衣人。

    但经此一事……落银觉得还是淬上毒再带着比较有利一些。

    听得房门咔擦一声被从外面反锁的声音,落银无力的倒在了牀榻上。

    快进了六月的天气,忽然觉得有些发冷。

    算一算日子,离寒症发作的日子还有几天。

    落银一把拉过被子覆在身上。

    自打从在白世锦的灵堂上昏迷了之后,身子就越发的不如从前,甚至有逐渐回到当初在白头山上的时候那种状态。

    月娘配的各种药也吃了,可见效甚微。

    一旦情绪不稳,或是过度劳累,身体就会撑不住。

    敲击窗子的轻响忽然传入耳中。

    “表小姐。”

    落银无力的应了一声,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团,一边是担心荣寅的事情,一边又思索着今晚这前来刺杀的黑衣人究竟是谁。

    “表小姐若是实在担心睿郡王的安危,属下可以前去探听些消息。”

    落银微微一讶。

    她从牀上坐直了身子,还不待开口,便又听白古说道:“属下来回只需半月,比之表小姐前去要事半功倍,表小姐不若安心等待消息。”

    落银沉思了片刻。

    白古说的没错。

    他去要比自己有用的太多。

    而且现下今晚的事情没有查清,她纵然是走,也放心不下来。

    “谢谢你。”

    落银没有多说,只道了谢。

    “表小姐不必同我说谢。”白古的声音一贯的平淡而冷静。

    “那你快去快回,路上小心。”

    “嗯。”

    ……

    翌日一早,叶流风就着手去办找护院的事情去了。

    落银一整夜未能成眠,待月娘拿着钥匙带着肖肖来给她开门送饭的时候,正见她靠在迎枕上似乎在发呆。

    月娘叹了口气,从肖肖手中接过托盘,走了过来。

    “这回你就是再怨二娘,二娘也绝对不能让你过去。”她边将托盘放在一侧的圆凳上,边对落银说道。

    看到女儿这样她不是不心疼的,她比谁都要心疼。

    但是比起眼见着她拿性命去冒险,她只能狠下心来。

    “来,起床洗漱吃点东西吧。过几日就是寒症发作的日子,得养好身子才行啊。”月娘苦口婆心的劝道,说到落银的寒症,不免有些内疚起来。

    这寒症根治不得,她自然是最清楚的,但减少发作时的痛苦还是可以的,这些年来她想尽了法子给落银养身子,眼见着有了起色,却因那次在白家受寒昏迷发烧之后,却忽然回到了之前的样子。

    生一场小病,也须得花上比常人多一倍的时间才能痊愈。

    “二娘,我现在没有胃口。”落银摇了摇头。

    月娘以为她是在同自己赌气,便道:“你就是再生二娘的气,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啊……”

    落银又是摇头,头脑昏沉,四肢无力的感觉越发强烈。

    她虽然满心都在担忧着荣寅,对月娘将她锁在房间里的事情有些无奈,但却是根本谈不上赌气的,是非好坏,她还分得清。

    只是真的觉得没有胃口。

    月娘见她脸色似有些发黄,这才发觉了不对劲。

    拿手探上落银的额头,温度却是正常的。

    月娘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内心疑惑不已,边慌忙抓起了落银的手腕。

    待将脉象探的清楚,她眼睛赫然睁大。

    又是这种奇怪的脉象……!

    这并不是第一次了……

    自从白府那次之后,这已是第四次,现在估摸着时间,月娘已然找出了规律来,这种情况竟是每隔上半年左右便会犯上一回!

    先是脉搏虚弱,而后是身体呈现受到极寒之气侵袭的状态,再然后便会发起高烧!

    这绝对不是偶然。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月娘百思不得其解,心下惊惶,却不敢跟落银说明情况怕她担忧,只道:“那你好好歇着,二娘过会儿再来看你。”

    落银只觉得昏昏欲睡,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月娘疾步走回院中,翻找出了一本又一本年代久远的医书。

    这孩子自打从生下来到现在,受的苦已经太多了。身患寒症这是无法摆脱早已注定的,可是这种奇怪的病却不同……

    她一定要找出这种症状的来由。

    ……

    晌午过罢,叶流风便带着请来的护院回来了。

    总共是十二人,个个武功不凡,是乐宁城中能找到的最好的护院了。

    有他们在,总算是可以放心了。

    叶流风走近给他们分配好了各自负责的区域之后,便去了内院。

    没走几步,却见纪海端着个托盘走了过来。

    走近了,叶流风才瞧见那托盘上是一碗颜色极深的药汤,往这一站,都能闻见扑鼻的浓郁苦涩之味。

    “这是什么药?”叶流风朝妻子问道。

    纪海愁眉紧锁,道:“落银忽然病倒了,又是发烧又是昏迷的,弟妹给了我药方,我方才出去抓了药才熬好,刚打算给落银送去——”

    “落银病了?”叶流风一皱眉,而后问道:“昨晚见她且还想要偷逃出去,怎么会突然病了,可是装病想要借机溜走?”

    倒不是他多么不信任自己的侄女,而是这个侄女平日里的主意就太多了,固执起来为了达到目的,天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纪海听了当即竖起了柳眉,不悦的道:“你瞎说什么呢?你是没瞧见人都病成什么样子了,烧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这么严重?

    叶流风愣了愣,道:“那我随你一同过去看看。”

    当叶流风瞧见了落银的状况之后,立刻就没有了半分怀疑。

    这真的不是装的出来的……

    就连药都是纪海强给喂着吃下去的。

    “这病来的怎么这么急?”叶流风皱着眉,有些担忧。

    落银的身子不好,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再这样日复一日的下去,谁能扛得住?

    这亏得还有月娘在一旁帮着调养着,如若不然还不知道要到什么田地。

    落银似乎能察觉到自己的神志在一点点涣散。

    想开口说话,却难以成声。

    想抓住什么,却动弹不得。

    她很担心,她不想这样下去,她担心叶六郎,更担心荣寅。

    她想清醒过来……

    可越是想清醒,意识便越发的浑噩。

    身体越来越烫,却觉得周身越来越冷,寒冷的程度要较寒症发作之时还要强烈的多。

    落银想紧紧抓住什么用以缓解,却什么都握不住。

    ……

    “怎么样了?还是没能找到吗?”纪海急的满头大汗,在月娘的房间里转来转去。

    月娘边摇着头边快速的翻着医书。

    上百本医书眼见都要翻找了一遍,却根本找不到任何跟落银的情况相似的病症。

    这一次,落银的情况显然要比往常一次都要来的猛烈。

    方才去看了看她的情况,月娘更是吓得冷汗淋漓。

    再这样下去,只怕要不了多久,落银就要支撑不下去了。

    外面有名气的大夫也找了几个过来,看完了情况都是纷纷摇头,表示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病,无能为力。

    外面的天色在一点点的暗下来。

    月娘将尚且不知道情况的虫虫哄着早睡了之后,自己暗下已经急的眼眶发红。

    都怪她!

    若不是她从第一次开始就认为落银只是受了寒才致使如此,早意识到不对的话,事情也不至于发展到如此田地!

    叶六郎尚且不省人事,若是落银真的因此出了万一……

    月娘配药的手都在颤抖。

    找不到对症的方子,她只能在往常的药方基础上加重分量,希望能暂时稳住落银的病情,纵然是稳不住,能延缓些时辰用来给她想办法也是好的……

    但是这样下去,迟早也不是个办法。

    月娘心神不宁的亲自将药熬好,端到落银的房间去。

    纪海和叶流风,以及刚从茶庄里回来听到消息的拾香都在房间里守着。

    拾香在一旁虽是未出声,但听了纪海讲明落银现在的情况,早已吓得抹起了眼泪。

    见月娘端着药碗进来,坐在牀边的纪海连忙将落银扶了起来。

    隔着衣料都能清楚的感受到这具身体的炙热程度。

    纪海将紧闭着双眼的落银扶在她怀中靠好。

    然而药却如何也喂不进去。

    一来是这加重了剂量药的确苦不堪言,二来则是落银似乎已经没有了吞咽的力气……

    拾香手忙脚乱的拿帕子给落银擦拭着身上的药汁,眼泪越流越汹涌,声音带着乞求看着脸色烧得通红,嘴唇却是苍白无比的落银,“师傅我求求您了,您就把药给吃了吧……”

    “银儿来……把药给吃了。”月娘也顾不得落银能不能听到,一边又将一勺药汤送入落银口中。

    眼见着刚喂入口中的药汁顺着嘴角再次淌了下来,纪海的眼眶愈来愈红。

    站在一旁的叶流风见到此景,沉声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去外面看看有没有没关门的药堂,请大夫过来——”

    说罢,便大步走了出去。

    纵然知道可能只是在做无用之功,但也好比在一旁看着孩子受罪,而他这个长辈却什么也做不了的好!

    “银儿听话,银儿……”月娘轻轻拍了拍落银的脸颊,试图想唤回她的一丝意识,温柔的声音里带着些颤抖,“要吃药才能好起来,你想想二娘,想想虫虫……想想你爹,再想一想易城……”

    403章

    一片漆黑中,好像有人在耳边说话。

    落银想睁开眼睛来看,却惊觉四处都是浓的化不开的黑暗,什么都看不到。

    易城……?

    好像有人在喊这个名字。

    是他回来了吗!

    落银大喜,在无边的黑暗中四处的寻找着。

    然而找了许久,却仍旧未能找到他的踪影。

    渐渐的她开始着急了起来。

    并且开始大声的喊着他的名字。

    然而她意识里的大声呼喊,落在月娘拾香和纪海的耳中,却是小如蚊响。

    “易城……”

    “有反应了,有反应了!”纪海喜出望外,“快喂药!”

    月娘忙不迭的点着头,连忙将已经半凉的药再次送到落银口中。

    这一次,没有再被吐出来。

    “太好了……”拾香擦着眼泪笑道,好像落银只要将这药吃下去,便很快能好起来一样。

    饶是落银有了配合吃药的意识,但是还是折腾了近一炷香的时间,才将药给全部喂了下去。

    月娘将药碗放在一旁,一颗心脏犹如被人放在滚烫的油锅中煎烤着一般难耐。

    现如今能想的法子都想过了,能翻的古籍也全部翻找了一遍。

    “城中医术高明的大夫都束手无策……”纪海忽然道:“那宫中的御医们说不准会有办法!不如去国公府找白大人,让他去宫里请个御医过来瞧瞧吧!”

    御医肯定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请来的,但是白景亭应该有这个能力。

    “没错……!”月娘醍醐灌顶一般,却是想到了一个比宫中御医更有能力的人来。

    她忙转过身去,对拾香说道:“快去睿郡王府一趟,请府上的方瞒方大夫过来!”

    方瞒最爱研究的就是怪病奇毒之类!

    倘若真有人能救得了落银,月娘除了方瞒再想不出第二个有这种能力的人来。

    拾香听了虽是一愣,但还是立马就站了起来,点了头二话不说就往外面跑去。

    纪海将落银放下平躺好,跟着月娘去打水过来,冰了毛巾给落银敷在额头降着温。

    睿郡王府早已紧紧关上了府门。

    自打荣寅这唯一的主子出征之后,几乎就没人造访,于是天一黑,便是要关门落锁的,除此之外,更是撤去了守夜的门房。

    拾香大力的拍着厚重的烘漆大门,双手掌心被震得发疼,却也不见有人前来开门。

    车夫虽是不明情况,但见小姑娘急成这副模样,便从驾座上跳了下来,帮着一起喊门。

    终究是大老爷们的嗓门高上一些,不多时,便听得门内有脚步声传入耳中,并着被吵醒而不悦至极的骂咧声,“谁呀,这么大半夜的……让不让人睡觉了!”

    这么晚定然不会是贵客造访,哪家贵客这么晚不睡觉的——想来定又是哪个没规矩的奴才偷偷溜出去回来晚了。

    然而等门被里面拉开,睡眼惺忪的小厮才瞧见眼前的竟是位姑娘家和一位中年男子。

    “你们是……”小厮借着府门前高悬的灯笼火光打量着二人。

    “我来找方瞒方大夫!”拾香直接道出目的,脸色焦急。

    “找方大夫作何……这个时辰,方大夫早就已经歇下了!”小厮一听是来找方大夫的,脸色顿时就拉了下来,方瞒的脾气是出了名的臭,而且最厌恨在睡觉的时候被人吵醒,他是被郡王当成上宾来对待的人,府中上下连管家也敬重三分,不敢招惹。

    “人命关天,劳烦小哥行行方便!”拾香泪腺本就较常人要发达许多,眼下一着急,眼看着就要哭出来。

    小厮见一姑娘这么可怜的样子望着自己,不由地有些头皮发麻,只得又问上一句:“你们是哪个府上的?”

    若是不相干的,还是趁早将人赶走的好,不然放了进去,也会被方瞒赶出来的,到时候还得连累上自己。

    拾香忙不迭地就道:“叶记茶铺的!我师傅生了急病,要请方瞒大夫前去医治!”

    “叶记的?”小厮眼皮子一跳,叶记茶铺他熟啊,这不是郡王那个虽然还没定下来,但已是全城的人公认的未婚妻子名下的商号吗?于是又问道:“你师傅……是哪个?”

    “我师傅叶落银!”

    “叶……叶姑娘!”小厮大惊,而后连忙就侧身让开了道儿,反过来催促着拾香道:“快,我这就带你去寻方大夫!”

    这叶姑娘要是因为他耽搁了病情,这罪过他岂能承担的了!

    拾香一阵道谢,边随着小厮踏入府内,朝着方瞒的居院而去。

    正如小厮所言,方瞒这个时辰早已歇下。

    门环哐哐作响了半柱香之久,拾香急的冷汗直流,这才算是将这尊大神给吵醒。

    “大半夜的作何!有什么事情不能明天再说!”方瞒披着件外袍,口气十足的不耐烦。

    “方大夫,是叶姑娘病了,让您过去瞧瞧!”不待拾香说话,那引路来的小厮就赶在了前头开口。

    方瞒显然还有些没睡醒,“什么叶姑娘王姑娘的!就算是皇后病了也不要来搅我睡觉!”

    “方大夫!”小厮欲哭无泪。心道若是耽搁了这位姑娘的病情,郡王回来连命都保不住,还谈什么睡觉啊!

    “等等……”方瞒好似回过了神来,看向拾香问道:“哪个叶姑娘?”

    他是不认得拾香的。

    “叶落银……”拾香真的是急哭了。

    方瞒脸色顿时就是一变,而后忽然转身折回房中,道:“我去拿药箱!”

    不足片刻,再出来的时候衣服已经穿好,肩上挎着沉重的药箱,疾步朝着院外走去。

    拾香小跑着才能跟上。

    方瞒之所以这么着急,是因为他清楚月娘的医术,连月娘都没有办法,而且深更半夜的让人过来请他,想必情况十分棘手。

    为了节约时间,他一坐上马车,就跟拾香询问起了落银具体的情况来。

    拾香哭得已是十句话有九句话是让人听不清的,“总之就是高烧一直不退下去,人也昏迷着……”

    方瞒觉得从这小丫头这里是问不出什么来了,便也不再多费口舌,只是眉头越皱越紧。

    马车在夜色中疾奔着,不足一盏茶的功夫就回到了叶宅。

    在拾香的带路下,方瞒来到了落银的院子里。

    “伯母,落银怎么了?”

    一见到月娘方瞒就发问道。

    见拾香顺利的将人请来,月娘很是松了一口气,边将方瞒请入内室,边详细的将落银的情况跟他说了一遍。

    拾香则是端起盆子去换冰水过来。

    “伯母是说……这看似与寒气侵体发烧无疑的症状,每隔上半年便会发作?”

    “都怪我粗心大意,没能早一些察觉!”

    方瞒走到牀边,看到躺在那里的落银,脸色便是一紧。

    再一搭脉,神色便越来越惊异。

    没错,这脉象就跟月娘说的一样,实在是奇怪的紧。

    “倒像是被人下了毒一样。”方瞒似自语一般。

    “我起初也是这样认为,但这种症状却跟任何中毒的现象都没有相似之处!”月娘摇着头道。

    表面看起来就跟普通的发烧没有任何区别,所以她之前才没有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只当是落银体弱,容易受寒。

    方瞒翻看了落银的眼睑,再又将细细的听了脉象。

    约莫是半柱香的时间过去。

    “不是毒……”

    方瞒口气肯定的说道。

    “那是……”月娘见他显然已经诊出了眉目,连忙神色紧张的问道。

    “是蛊。”方瞒将落银的手放了下去,抬起头看着月娘说道,眼底神色凛然。

    “蛊!?”月娘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只一刹那的功夫,冷汗就爬满了后背。

    “这种东西据我所知,不会出现在这里……”月娘想着那些遥远的记载,好像是说在极远的北地才会有人豢养这种可怕的东西……

    关于孤蛊,她只是在书上偶尔看过而已,并不曾接触过中蛊之人。

    “没错,这本是我的家乡北沼那边的东西。”

    “那银儿所中的是哪种蛊?”月娘来不及去讶异方瞒竟然是北沼的人。

    方瞒眼底一派冷色,道:“在北沼,蛊分为两种,一种为内蛊,通过饮食进入人的体内啃食内脏;再一种就是外蛊,虽然不如内蛊可怕,但只要近距离的接触到人的身体,长久下来便会使人精血亏损……而落银的状况,应当是中了外蛊中的一种名为寒蛊的蛊毒。”

    月娘和纪海听得胆战心惊。

    “那照你这么说,落银该是从差不多两年前就被这蛊缠上了?!”纪海大惊失色地道:“可是我们吃住都在一个家里,从来没有类似的情况!”

    “我记得幼时听父亲说,在北沼那边,寒蛊经常会出现在大户人家,正妻会将肉眼看不到的幼体寒蛊打在钗环首饰中给妾室佩戴,因为长期与寒蛊接触,会使女子身体变得愈发阴寒,不易受孕。”方瞒说到此处,顿了顿又道:“而另一种寒性更大的成年寒蛊,长期接触下来……则会使人身体日益亏空,而直至丧命。每隔上半年,寒蛊便会经历一次蜕变,这也是为什么落银每半年便会重病一次的原因所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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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女茶娘介绍:
《本书已完结,可放心跳坑全订》
现代女茶商,魂穿古代痴傻匪二代——安全无保障,挨饿太正常。
不怕!改头换面拾旧业,惊世茶技手中掌,爹娘伴身旁,天下任我闯!
若有极品恶人来挡路,落银淡定表示:统统送他们见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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