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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非10     悍女茶娘txt下载     悍女茶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71:方瞒的策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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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南风赶回白头山,打算将打听来的消息说给老寨主、叶六郎还有落银他们听。

    可刚开口说了半句话,便被老寨主伸手打断。

    “行了,别说了。”老寨主的声音有气无力的,眼中尚有未完全褪去的怒意,像是大气过一场的样子。

    南风一愣,拿疑问的眼光看向落银。

    “刚才他人回来过了。”落银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是欠了赌债,想要借银子。”

    张口便是三百两。

    三百两啊。

    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数目了。

    且不说他们暂时真的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就是拿得出,也不可能就给史三猫会还赌债。

    帮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

    他家又不是开善堂的,就算是开善堂的,也没有给赌徒还债的圣母心肠吧。

    这几年来,靠着茶园,虽说家里宽裕了许多,但除却寨子里的日常开销,再有他们的工钱,目前攒下来的银子,亦不过百两左右。

    “狗改不了吃屎!”老寨主沉声道:“那一年,他就在我面前发过誓,此生不再沾赌,若是违背天打雷劈。就等着看他被雷劈死吧!谁也不许帮他!”

    想起方才史三猫鼻涕一把泪一把,哭着磕头要帮忙的模样,落银却也生不出一丝同情来来。

    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可怜。

    帮他十次,只要有一次帮不上忙,便立即视你为仇人。

    方才他借钱无果,愤然离去的时候,那眼神,简直可以杀人了。

    好像他们亏欠他良多一般。

    虽然她没想着能让他真的被雷劈死,但却也不打算理会他这档子事。

    几人围在牀边宽慰了情绪激动的老寨主一通。

    “寨主爷爷,别为了他气坏了身子。”

    “银儿说的是,您老就别挂念这事儿了。就随着他去吧。”

    南风也附和着说道:“都是他自作自受。”

    “好了,我没事儿,就是刚才一口气没上来,心口儿憋得慌。现在好多了。”老寨主情绪稳定了些,便同几人讲道:“你们不还有事吗?快去忙正事吧,别净围着我这糟老头子打转了。”

    叶六郎笑了声,“也好,那我们先走了。您好生歇着吧。”

    老寨主点头称好,几人这才离去。

    一出门,南风便扯了落银的衣袖,示意有话要跟她单独说。

    落银跟叶六郎打了招呼,说晚些回去。

    见叶六郎夫妇走远,落银才问道:“干什么,神秘兮兮的。”

    “不是我神秘兮兮的,是方瞒交待我,一定要将这信单独给你。”

    “方瞒?”落银一阵惊讶。

    她跟他,哪儿用得着传什么信啊。

    南风亦一副纳闷的表情,将信从袖中取出,递与她,“你快看看,他信上说什么了?”

    搞得这样隐秘,有什么话让他传过来不就行了,作何还写信,这让一心绑在落银身上的他,很难不想歪,很难不去猜测这信中是否有逾越的内容。

    比如……表意什么的。

    若是方瞒和落银知晓他心中所想,只怕要吐血了。

    二人关系,虽然几年下来熟悉了许多,亦有一种难言的默契,但最多也只是朋友的关系,更确切的来说,应该是……损友。

    落银将信拆开来看。

    眉间开始显出惊惑的神色。

    最后,方瞒一再提醒,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包括叶六郎他们。

    落银感受的出来,他这并非是出于不信任,而是谨慎,极度的谨慎。

    可不过是见个面,治个病,真的至于如此吗?

    但方瞒这么说,一定是有他自己的道理的。

    “怎么了,他怎么说的?”南风见她神色有异,心如火燎。

    “没什么。”落银平定了心神,笑道:“前些日子我让他帮我留意一味稀有的药材,他说找到了,让我明日过去取。”

    “真的?”

    “骗你作何,明天你赶车送我过去。”

    南风听她这么说,便再无怀疑。

    这个方瞒,神经兮兮的,还真是闲得慌,这种小事还值得写信吗?浪费纸墨!

    南风在心里将其骂了一通。

    此刻方氏医馆后堂中,方瞒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站起了身来。

    卷起竹帘,他步行至内间的书架前止步。

    上面林列着一排排的卷籍,多是医书。

    只见他弯下身去,在最下面的一格里,取出了一本不起眼的蓝皮医书来。

    打开,里面却夹着四五封书信。

    看上面的笔迹,并非出自同一人之手。

    方瞒将信一封封的打开来看,一字不漏的,似在寻找什么隐藏的信息。

    那人做事一向谨慎到极点,可谓滴水不漏,就算在此种情形下,若非有万全之策,他绝对会力求不让人抓到一丝把柄,从这出自众人之手的书信,还有上面毫无信息的内容,便能看得出来。

    而依照他的行事作风,想说的话一定是隐含其中……

    可方瞒始终未能看出什么异常来,这些书信,明眼一看,再如何深究,都像是普通的问候信,寥寥几句,平平无奇。

    但他知道,断不可能只是如此。

    三年前,他那封信已经递到他的手中,这三年来,方瞒相信,他一定在暗下筹划。

    他将五张信纸按照时间的顺序摆列在地上,眉间露出深深的思索。

    口中默念着信上的文字。

    “不对!丁……丑?城遥………玉门……”

    “大、雪……”

    方瞒眼中闪过顿悟之色。

    原来,如此!

    ----

    --

    身下马车摇摇晃晃。

    落银几经犹豫,终究还是将话吞咽了回去。

    “你想说什么。”易城坐在她对面,问道。

    落银一噎。

    这都能看出来?

    “没什么,就是想说……今天挺凉快的。”她胡乱诌了一句,应付道。

    易城岂会听不出来她没说实话。

    甚至,她想问什么他都已经猜到了。

    他动了动嘴唇,终究还是没再说什么。

    于是,一路无语。

    车在方瞒的医馆前停住。

    南风在外喊了声“到了”,落银便撩开帘子准备下车。

    动作到一半,转过头去,将手伸了过去。

    易城没看到她的动作,径直起了身。

    “喂,扶着。”落银无奈地出声提醒。

    易城神色稍滞,随后,伸手搭在了落银的手臂上。

    二人下了马车,南风便道:“我有点事要办,就不跟你们一起进去了,等我事情办完便回来找你们。”

    落银点头说好。

    南风便满脸带笑的转身朝西街方向去了。

    见二人进来,方瞒一把丢下手中正配的药,迎了过来。

    他先是看向落银,笑道:“说来也巧,我无意间得了那本医书,上面有记载关于清除此毒的偏方,就是不知好用不好用,这才传了信让你将易公子带过来。”

    落银无感的扯了扯嘴角,没什么诚意的笑了两声。

    没谁喜欢被人当做傻子来用,到头来却被蒙在鼓里,她也不例外。

    但她心里却也明白,这事儿,不是她能管得着的。

    她向来秉承不管闲事的原则,所以方才在马车里,她忍住了没问。

    就且配合着,做一回傻子吧。

    方瞒见她脸色,有些尴尬的清了声嗓子,看向易城,做了个请的手势,“那易公子随我去内间诊治吧。”

    易城下意识的看了眼落银。

    说是看,也不过是将头转过去三分。

    “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着你就是。”落银口气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来。

    易城原地驻足片刻,终究没说任何,随方瞒走了进去。

    落银坐在偏堂等候,一盏茶喝去一半,不由想起了这几年来,零零碎碎的,有关易城的事情。

    特别是方瞒。

    对易城的态度,远远不是只出于一个大夫对待病患的态度,具体的她说不上来,但能肯定的是,方瞒认识易城,在易城来这医馆之前。

    他第一次看到易城的时候,眼神的确有些错愕,其后便是他帮助易城脱险,躲避那些神秘人的追查,这些,都热心的太过头了。

    对事情的了解之多,也委实说不过去。

    这两年,那些神秘人大许是查不到什么,才逐渐放弃。

    可是,方瞒的动作却好像越来越快了。

    他之前还懂得小心翼翼的隐瞒自己认识易城这件事情,但昨日他让南风带书信给她,就彻底暴露了,很明显,他也知道会暴露,所以才多次嘱咐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而她则是因为作为他跟易城联络的‘中间人’,无可避免,才有了这个‘荣幸’。

    隐隐地,她好像觉察到,方瞒在策划着什么,亦或是……帮易城在策划什么。

    她能管住自己的嘴巴不去多说,不去多问,但她却管不住自己的脑袋不去多想。

    而且,一想到方瞒在帮易城策划着什么,她心里就觉得很不安宁。

    这是两世为人,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本是不该为了不相干的人思虑良多的,她真是变得爱自寻烦恼了。

    深吐了一口气,将这些混杂的思绪撇开了一些,落银便站起了身来,见内室那边还没有任何动静,她便提步出了医馆。

    出去走一走也好,人一闷着,便贯会胡思乱想。

    ……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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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被绑

    大街上形形色色的人来来往往,商贩吆喝叫卖,十分热闹。

    落银百无聊赖的看着两边商铺。

    忽然,她顿住了脚步,回过了头去。

    卖糖葫芦的小贩正从耙上拔下一串红晶晶的糖葫芦递给一个孩子,三两个妇人围在一个头巾摊子上挑拣着。

    还有几个样貌衣着普通的行人左右观瞻,并无什么异样。

    落银暗道了一声奇怪,转回了头去。

    总觉得……好像有人在跟着自己一样。

    真是神经敏感的有些过头了。

    这条街,主街道是环形街,一条街逛过去,便能回到医馆。

    故落银就沿途一直逛着,期间买了些小玩意儿,打算回家给虫虫玩。

    想到月娘前日里提到要给叶六郎做新鞋子的事情,她便转身去了鞋铺。

    这种东西,又不值几个钱,能给月娘省些力气总是好的。

    月娘就是太过节省,为了省几文钱有时候能忙活半天,这一点,是无论如何也改不掉的。

    随意挑了一双黑色布鞋。

    落银见店里的伙计要拿黄纸给包起来,顿了顿,道:“把这双也给我包上吧。”

    “这双鞋小一些,跟这双不是一个码儿的。”伙计善意提醒道。

    “无妨……”

    她本也不是,买给一个人穿的。

    伙计依言将两双鞋都给她包了起来。

    付了银子,落银出了鞋铺。

    刚一转身,却觉眼前忽然一黑,随之,后脑传来一阵剧痛,叫也不及叫上一声,人便没了意识。

    另一头,南风刚从镇西头的首饰铺里走出来,手中握着一个圆形的玲珑小盒。

    他迫不及待的赶回了方氏医馆。

    此时,正见方瞒同易城走了出来。

    “易大哥,方大夫。”南风喊了声,没看着落银跟着出来,便上前问道:“落银呢?”

    易城和方瞒闻言俱是一怔。

    “她没在这堂中?”易城问道。

    “没有啊……”南风又将四处打量了一遍。

    方瞒笑笑道:“许是有事出去了,你们就先坐在这等一等吧。”

    “不行。”

    易城和南风不约而同的出声说道。

    话一说罢,二人都是一愣。

    随后,二人再次很默契地说道:“我出去看一看。”

    这下方瞒傻眼了。

    随后,一副竭力忍笑的模样。

    瞧这俩人,大惊小怪的。

    南风似乎隐隐觉察到了什么……

    可具体的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劲。

    他此刻无暇去细想,便同易城说道:“易大哥你眼睛不方便,还是在这等着吧,我自己出去看看就成。”

    易城眼底闪过一抹异色,随后点头。

    方瞒注意到,方才那一瞬间,他身上闪现出的情绪很复杂。

    眼不能看这种事情习惯是可以习惯,但某些事情上……

    南风已经走了出去。

    方瞒伸手拍了拍易城的肩膀,“别急,反正用不着多久了。到时,再看个够就是了。”

    易城脸色一僵,“你在胡说些什么。”

    方瞒耸耸肩,“没有啊,我就是说等你以后眼睛治好了,就能想看什么就看什么了,这世间好看的东西多的数也数不清,我又没指名道姓的说是叶落银。”

    易城:“……我看她作何。”

    方瞒叹了口气,道:“不看也好。”

    易城闻言心里难免好奇。

    什么叫做,不看也好?

    方瞒显然没有要说下去的意思,找了张椅子坐下,让店里的小学徒去倒茶。

    易城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走了过去,坐下。

    “你方才的话,是何意?”

    方瞒暗笑,口气却平静的很,“反正你日后大许也不会再见她,咱们就不说那些了,来,喝茶。”

    易城抬眼,纵然眼睛没有什么焦距,但威慑力仍旧十足,隐隐透着一股威胁,“说。”

    方瞒咳了两声掩饰笑意。

    “哎呀……那个,就是……落银这丫头啊,哪里都好,就是长相……有些差强人意啊。”方瞒似极为遗憾,有模有样的说道。

    易城显然是信了他的鬼话。

    其实……他也料到了,毕竟,脾气那么差,又是个‘动手能力极强’的,长相应当是好看不到哪里去的。

    停顿了好大会儿,他又问道:“你口中的差强人意,是差强人意到哪种程度?”

    “怎么说呢……”方瞒佯装苦恼的啧了两声,“还是别说了,你说咱们两个大老爷们儿的在这拿人家小姑娘的痛处说事儿,怪不地道的。”

    这话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

    让人无法不去构想。

    无法用语言形容,且长相都已经成了‘痛处’,实在很值得人去想象了……

    脑海中闪过一张张很有‘特色’的脸庞,一个接着一个,走马灯一般,根本停不下来,易城的脸色一时变了又变。

    方瞒亦不敢再喝茶,生怕给自己呛住。

    接下来的时间里,易城大致是沉浸在自己的想象和纠结之中,没再开口说话,方瞒则是说了两句见他没反应便缄了口。

    于是,这段时间里,二人之间横亘着一种异样的寂静。

    直到满脸急色的南风奔了进来,这种寂静终于被轰然打破。

    “整条街找了三遍,都没有看到落银!”

    怎么可能呢?!

    三人都知道,落银是很有分寸的人,若非遇到什么事情,绝不至于让人如此久等且也不打个招呼。

    莫不是,遇到什么不得已的状况了?

    “咱们分头去找,我也召集些认识的人帮忙打听打听。”方瞒当即说道。

    南风忙点头道谢,再次跑了出去。

    “我一同过去。”易城紧锁着眉头,说道。

    莫名的,有种不好的预感。

    ……

    眼见天色已经漆黑如墨,却不见晨早就出了门的落银、南风和易城三人归来,叶六郎和月娘都有些担忧。

    方才李方氏来过一趟,以为南风早便回来了,在叶六郎家里,打算喊人回去吃晚饭来着。

    亦是同样认为三人早就回来只是在南风家里的叶六郎夫妇,这才知道几人都还未归。

    “只是去方大夫那里一趟,怎么说也该回来了。”叶六郎皱眉道。

    “兴许是孩子们临时去了别处儿玩也不一定,再等等看吧。”月娘安慰了他一句,然而自己眉间也有忧色。

    “不成。”叶六郎摇了头,从凳子上站起身来,道:“我还是去看看吧,这夜里山路也不好赶车,我去接着点儿。”

    “也好。”月娘点点头,又道:“你先等会儿,我去给你点个灯笼,好看路。”

    “嗯。”

    ……

    叶六郎沿着山路往下走,一路上,却未看到半点儿火光,也没听着丝毫动静,显然,他们还没有回来。

    心里的不安越发严重起来。

    他提着灯,脚步不自觉的快了许多。

    直至山脚下,隐隐听到有赶车的声音缓缓传来。

    叶六郎往前小跑了一阵儿,这才看见有一簇豆大的灯光闪耀着,应是悬于车前的灯笼。

    应该是他们回来了。

    这山路近年来走的人越发少,一日下来都不见三两个人影,何况是大半夜的,应该不是行人。

    果然,再等近了些,叶六郎便隐约认出了那是自家的驴车。

    “怎么赶得这样急,叔跟你说了多少回了,夜里赶车看着些路,别赶太快。”眼见驴车来到了跟前,飞也似的速度,令叶六郎直摇头。

    南风急忙地勒住车,翻身而下。

    “走吧,回去吧,都等着你们吃饭呢,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夜深,叶六郎尚未瞧见南风一脸的急色。

    “叶叔,落银她不见了!”南风几乎是哭喊着说出这句话来,显然是急的已经没办法了。

    “什么!?”叶六郎当即膛目,身子蓦然一僵。

    “找了一整天也没找到,易大哥和方大夫还在找,让我回来告诉您一声儿!”南风无措地道:“叶叔,您看现在怎么办啊!”

    叶六郎强自冷静着,道:“走,上车!我去看看!”

    “好!”南风现在已经完全没了主意,孩子终究还是个孩子,叶六郎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叶六郎跳上驾座,调转了车头,朝着望阳镇的方向疾赶而去。

    车身闯入浓浓的夜色,很快被吞没无形。

    ……

    黑暗中,落银皱着眉,睁开了眼睛。

    却什么都看不到。

    试图动了动身子,却发觉手脚都被绑上了。

    嘴巴亦被堵上。

    浑身酸疼不已,特别的后脑勺的地方,一阵阵的发疼。

    落银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竭力回想着昏迷前的事情。

    当时……好像刚从鞋铺里出去,就被人蒙上了黑布袋,在脑后稳稳敲了一棍子便懵了。

    所以,绑她的人是早有准备,一路跟踪她,找到合适的机会才下的手。

    会是谁呢……

    若轮得罪,她却从未主动招惹过谁,根本没有什么仇家可言。

    劫财根本不可能,就她这身穿着打扮,只怕连小偷都不屑靠近,更别说花这么多心思将她绑起来了。

    难道是——

    她眼皮子一阵跳。

    然后,忽然翻过身去,用力的挪动着身子,想发出一点声音来引起注意。

    可却是徒劳。

    这空间大的有离谱,她费力的滚了十来圈,简直头昏眼花,却没有碰着任何可以撞击发声的实物。

    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又湿又冷。

073:筹钱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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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各位六一儿童节快乐------

    直到筋疲力竭,她才放弃。

    落银仰躺着,大口喘着粗气,望着黑乎乎的四周,她将事情前后想了一通。

    如果真的是王田氏他们想要报仇,照他们贪得无厌的性子,肯定是要找叶六郎谈判勒索的。

    既然她现在还活着,就说明他们无意取她的性命,至少暂时没这个心思。

    还是静观其变吧。

    毕竟,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就在这时,外间响起了人的说话声。

    落银一个激灵,竖起了耳朵去听。

    是个男人的声音,都是一副本地的口音,和刻意压低的低嗓门。

    “这小娘子长得还不错,卖进里头能值不少银子——”

    “嘁,你就这点儿出息了,成日除了窑子你还知道什么?没听那人说吗,干的好了,每人能拿这个数儿!”

    大许是那人拿手比划了个数儿。

    几人一阵猜测,这衣着普通的小娘子是什么身份,怎值这么些钱。

    “莫怕,哪个有权人家的姑娘会单独上街,穿这样的?”一人说道:“顶多也是家里有点田,反正只要能拿钱,咱们管她是谁呢……她又没见过咱们,到时候拿了钱咱们就闪人。”

    “没错!”

    落银心底有些不确定了。

    听他们这意思,显然是要勒索。

    而且,好像还是有人在背后指点的。

    这样一来,有嫌疑的就不止王大赖他们一家子了。

    ……

    一行人围在医馆里,不安的踱着步子。

    “伯父,不然咱们去报官吧!”方瞒建议道。

    “不行……”叶六郎摇着头。

    一报官,什么篓子就都出来了,只会连累落银,使处境更糟糕,到时候大家一窝端的全都进去了,还怎么救人。

    “事到如今也管不得那么多了。”方瞒沉吟了片刻,道:“伯父您看这样行不行,这官我去报,就称落银是我的妹妹。”

    叶六郎顿时惊住。

    方瞒,竟然知道他们的身份是见不得光的?!

    震惊归震惊,叶六郎也知道现在不是细究这件事情的时候,他看向方瞒,道:“这怎么行得通,若是被查出来你谎报的话,可是要被牵连的……”

    “无妨,我之前的确有个妹妹的籍贯在此地……”方瞒说道:“不会被查出来的。”

    叶六郎听到此处就放了心,忙地连连道谢。

    方瞒刚要出去,却听身后响起了一道沉沉的声音。

    “不必。”

    几人闻言投去疑惑的目光。

    却见端坐在灯火下的易城,脸色格外的冰冷,“人已经来了。”

    官府有的时候,只会帮倒忙。

    而且,官府插进去的话,他要怎么来让那些人付出百倍的代价。

    众人都知他耳朵灵敏非常,听他这么说,不由都忙地举目朝门外看去。

    门外挂着两盏灯,将十步以内的距离照的通亮。

    果然,片刻之后,就见一身着普通土色布衣,腰间系着黑色裤带的男人走入了视线。

    他停在医馆前,先是抬头看了眼招牌,确定之后,才提步走了进来。

    一进去,便见一屋子的人都死死的盯着他看,说是杀气腾腾也不为过。

    来人很没出息的抖了抖。

    “我女儿人呢!”叶六郎吼道,想要冲上前去,被方瞒拦住,劝道:“伯父你先冷静冷静。”

    叶六郎哪里听得进去,红着眼睛诘问:“快说!”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来人吓得脸发白,急忙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我只是收,收了一文钱……来送信的!”

    见叶六郎又要发作,那人丢下书信,赶忙逃了出去。

    一文钱,也不是好挣的啊……

    几人拆开书信,极快地将信上所书看了一遍。

    说是明日午时,城南汾州河边见,准备好一千两银子,一手交银子一手还人。

    “一千两?!”南风不禁惊呼出声。

    这真是狮子大开口!

    明日午时,这么短的时间里,哪里去找一千两?

    就算要抓人,那也至少得先将银子准备好,对方说了,不见够数儿的银子,就别想见落银。

    “我这里最多也就能凑齐二百两。”方瞒直接开口说道。

    落银知晓,大抵要少不得一阵惊呼了,这个开口闭口不离钱的钱串子竟然为了救自己这么舍得。

    “可是离一千两,还差得远……”叶六郎皱着眉,表面还算冷静,实则内心已经乱成一团。

    首要之急,是要先筹到银子才行。

    深更半夜,借也没处借啊!

    这可如何是好啊……

    沉默了良久的易城适才开口说道:“之前去暂住的徐公子,应当可以帮上忙。”

    “对!”叶六郎蓦然惊醒一般。

    一千两对他们来说是个天文数字,但对于徐折清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

    这个时候,叶六郎也顾不上去考虑此举是否会麻烦到别人了,那是他的女儿,只要能救回来,让他干什么都可以!

    更别说是求人借钱这种小事了……

    “明日一早,便去汾州城的徐家分行里去找人。”

    现在这个时候过去,茶行铁定是关门了,只有等明天一早过去了。

    事情有了初步的解决办法,虽然不能保证一定能找到徐折清,对方一定肯帮忙,但至少是有个想头了。

    叶六郎这才对着南风说道:“南风,你先回去通知你婶子一声,也跟你娘报个平安。让她们不要担心……另外,跟你婶子说把家里所有的现钱拿出来,你明日过来的时候全部都带过来。”

    无论如何,也要将人救回来。

    ……

    这一夜,叶六郎他们就直接歇在了医馆,说是歇,却哪里睡得着,不过是心急如焚的等着天亮。

    一夜,都未合眼。

    ……

    落银开始感觉到害怕了。

    起初尚有几个人在说话,好让她了解着状况,可现在四周寂静无声,她亦浑身提不起一丝力气来,饿得前胸贴后背。

    不知身处何处,一动不得动,一睁眼全是墨色漆黑,又冷又饿,绕她再如何冷静,却也从未经历过这种事情,此刻由不得她不怕。

    也不知此刻是什么时辰,白昼还是黑夜,叶六郎他们找不找得到她。

    想也知道,要找到她定是不易的,对方竟然费此心机将她带到这里,想必隐秘非常。

    宽阔,湿冷,无人,会是什么地方?

    望阳镇有这么一个地方吗?

    落银眼睛半闭半睁着,将望阳镇的地势在脑海中飞快的过滤了一遍。

    却始终想不到符合的地方。

    后脑的疼痛越来越严重,头脑昏沉的已经很难再凝神去思考。

    在她几近昏迷之际,视线中却隐隐有了一抹光亮,这光让她几乎一瞬间就恢复了神智。

    落银定睛一看,却是从头顶上一条细缝撒下来的。

    天亮了?!

    转过头,又在周遭看到了几束大小不一的光线照射进来。

    落银心中蓦然装满了希望!

    蓄了些力气,她朝着其中一个散发着光亮有碗口大小的缺口奋力的移动着身子。

    每移动一下,似都觉得用尽了力气。

    明明见着那光就在眼前,可却始终靠近不得一般。

    身下的地并不平坦,高高低低的乱石,菱角尖利的砖块随时可见。硌在身下,偏生躲也无法躲,只有碾过去。

    落银咬着牙,不知是疼的还是累的,汗水已经湿透了衣裳。

    ----

    ---

    --

    再说此时,叶六郎、南风、易城三人已经驱车来到了徐家茶行汾州分铺门前。

    叶六郎跳下车去,急急的拍打着门。

    “别敲了,来了来了!”

    一大早的,还没到开门儿的时辰呢,真闹腾!

    很快,便有人从里头将门打开。

    是这店里的看门掌柜,年纪很轻,也就二十七八岁的模样,他是认得叶六郎的,本来一大早的被吵醒的怒气也只有压着,毕竟眼前这人,可是被少东家当成上宾来对待的。

    “一大早的您怎就过来了?”掌柜的笑脸相迎,询问道:“是有什么事情吗?”

    叶六郎朝他拱手草草一礼,二话不说便切入正题,“我找下徐公子,劳烦通传一声,实在是有急事,不得已之下才这么早过来!”

    那掌柜的见他一脸急色不似作假,也跟着急了起来,只不过他急的原因是……“真是不巧,少东家昨日确实还在铺子里,但昨个儿下午便去办事去了,现下我也不知他人在何处啊!”

    “什么!”南风顿时急的跳了脚,二步奔过来,“那他何时才能回来?”

    “这个少东家倒是没说,我们小的也没敢多嘴去问。”掌柜的无奈地苦笑了一声,“不然,您过两天再来看看?”

    过两天!?

    过两天人只怕都没了!

    这事哪里能等啊!

    “那知道他去了哪里吗?”叶六郎不死心问道。

    “这个……也不知。”掌柜的讪讪地答道。

    叶六郎登时间只觉得最后一丝希望也砰然断裂。

    “或者这样您看成吗?诸位先进去喝口茶等一等,我这便派人去找找看——”掌柜的见叶六郎脸色苍白的吓人,心知应是真的有急事,便劝说道。

    这办法虽然只怕没什么用,但他也真的想不出其它的办法了。

    没个具体详细的目标,找人,哪儿是那么好找的。

    从这里到指定的那城南汾州河畔,少说也要一个时辰,再等下去,就真的来不及了。

074:要钱还是要女儿

    叶六郎心中有了计较,当即拜谢道:“那便有劳掌柜了!”

    遂又转头对南风说道:“你跟易城先在这里等候徐公子,若是找到的话,徐公子愿意出手帮忙,你们再赶过去汾州河畔!”

    南风听出了他的意思,是要一个人先去救落银!

    可,没带够银子,对方怎么可能放人呢?

    “万一……我是说万一,没有等到徐公子呢?”

    再料想一个最坏的结果,万一等来了,人家不愿意帮忙呢?

    “管不得那么多了!”叶六郎扔下这句话,便转身跳上车去。

    到时万一对方见他们人都未去,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过去见机行事就是!

    南风不敢忤逆他的话,只得和易城留下,眼见着叶六郎驱车飞快的驶远,他一颗心也随着七上八下的。

    “他娘的,怎么还不来,都快到了说好的时间了!”一位精瘦留着两撇胡子的汉子有些着急。

    一般的人家摊上这种事情,还不急的火烧屁股,恨不得越早过来越好。

    他旁边站着两个男人,身材都较为魁梧,不例外的,三人都是邋遢的可以,若在这基础上再晋升一个级别,便稳稳成就了一副叫花子的形象。

    “我总觉着这事儿不够靠谱啊……”其中一位摇摇头,“我怎么看这小姑娘都不似富贵人家出身,会不会要一千两,太多了?人家拿不出来便不要了!”

    “别净乌鸦嘴,没听那人说么,这家人有钱着呢!”

    “如果我家那几个闺女摊上这事,别说一千两了,就是一百两,我也不打算要了,娘的,老子卖了她们也不值一百两啊!”

    “哈哈,你以为谁能像你啊,禽兽不如的!”

    “呸!就你像个人?为了省那两口饭,把亲爹给活活饿死了!”

    “你知道什么,那老不死的本来就病入膏肓,救治不得了!”

    三人互相爆着粗口相互数落了一番,眼见着日头渐渐的升到了头顶,方见前方一座拱桥上驶来了一辆青驴车。

    “哎!快看,是不是来了?”

    这个时候,正是吃饭的时候,此处又是郊外,故除了他们之外根本没有其它人的影子。

    赶车而来的人,的确是叶六郎。

    他亦远远认出了这三人并非善类,应就是绑了落银的人。

    他跳下车去,开口便问:“我女儿在哪儿!”

    就是他了。

    三人得了肯定,其中一人走上前去,冷笑一声道:“银子带来了没有?”

    “我女儿在哪里!”叶六郎沉声再次质问。

    “你放心,你女儿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你把银子拿出来,我们便带你过去!”

    好奸诈的人!

    这里四处空旷,根本没有可以藏人之处,他们显然是将落银藏到了别处,让他来这里,不过是为防他没带银子过来救人!

    “银子呢,快拿出来看看!”黑壮的汉子出声吼道,态度恶劣至极。

    叶六郎冷哼道:“这是三百两,等我见了人,剩下的七百两再拿出来!”

    说着,他自怀中掏出一个钱袋,沉甸甸的。

    几人见状,合计了一番。

    最后还是觉得不可行,万一,他没带那么多银子过来呢?

    “不行!”

    叶六郎面上不漏痕迹,看不出一丝破绽来,他定声道:“你们亦不过是替人办事的?他给你们多少银子?”

    精瘦的男人即刻道:“你问这个作何!跟你没关系!你只管将银子拿出来,如若不然我们便没办法带你过去换人!”

    “他若给你们一两,我便给你们五两!”叶六郎抛出话来,是早就策划好的。

    这些人,无非是为了钱。

    几人闻言开始犹豫了……

    相互交换着眼神,询问着对方的意见。

    其实那个让他们办事的人,看着也并非多靠谱……

    在他们举棋不定间,又听叶六郎道:“他应该是事成之后把钱给你们吧?若你们肯带我过去,我现在便能将银子交给你们。”

    这就靠谱的太多了!

    几人闻言当即道:“每人十两!”

    就是这么干脆的男子……

    三十两银子带个路,这钱赚的简直太容易。

    而且,到时候他们将人送到就立刻脱身离开,若届时这事闹大,也找不到他们,如此一来,真是省去了许多麻烦!

    叶六郎当即掷了二十两银子过去,“到了地方,剩下的十两再给你们。”

    几人自然是答应的。

    精瘦男人上了租赁来的马车,道:“我们前面带路,你自个儿跟上!”

    叶六郎疾步朝着驴车奔过去。

    此时,却见远远地驶来了一辆马车,跟方才那仨人的马车一样,都是这城中车行里租赁来的,上头标有商号。

    他此刻无暇顾及这些,转身上了驾座,刚欲驱车,却听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伯父?”

    这是不确定的询问。

    叶六郎一阵错愕,转头去看,正见易城从那马车中下来。

    “易城?你怎么来了!”

    易城听到了声音的来处,走了过来。

    “有没有找到落银?”易城不答反问。

    “还没有,前头的人带路,这便过去了,快,上车吧!”

    南风不安的在堂中走来走去,时不时便朝着外头探看。

    “怎么还不回来……”他一双浓黑的眉毛紧紧的皱着,额角不停的流淌着汗珠。

    “回来了回来了,少东家回来了!”掌柜的也早被他传染,从外边奔走进来,高兴地道。

    南风眼睛顿时一亮,三步作两步地朝门外迎去。

    锦袍在身,玉冠绾发的徐折清正带着随从徐盛走进来。

    “出了什么事情?”他路上大致听来找他的人说了一遍,说是叶六郎带着人亲自上门来,急的不得了。

    南风简略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徐折清听罢,惊异有之。

    竟不知这小小的望阳镇,会有此般大胆的狂徒,青天白日之下将人掳走,张口便是一千两。

    “去取一千两银票过来!”他朝徐盛吩咐了句,便对南风道:“我现在就随你一同过去。”

    “这--”南风喜出望外,没有料想到徐折清不仅如此干脆的答应帮忙,并且还要跟他一起过去救人。

    可多一个人便多一份保险,他现在满心都是要救回落银的心思,也顾及不了其它,遂道谢:“多谢徐公子出手相助!多谢!”

    待徐盛赶着马车载着徐折清和南风来到汾州河畔之时,此处已经空无一人。

    “不可能啊!明明说好在这里的!”南风环顾四周,没有看到人影。

    “大致是对方临时换了地点,亦或是说在此处换人,本就只是个幌子罢了。”徐折清看了眼前方,皱眉思索着。

    南风心急如火燎,抬眼朝河对岸望去,忙出声惊呼道:“那好像是我们的驴车!”

    却也不敢十分确定,毕竟隔得太远。

    徐折清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再望着脚下河边湿地上四道深深的车辙,显然是刚轧过去的。

    “徐盛,沿着这车辙跟过去。”

    ……

    ……

    在那三人的带引下,此刻叶六郎和易城已经来到了目的地。

    令人惊讶的是,此处竟然是白头山南山脚下!

    这里平时根本没人过来,仅有一座荒废了几十年的土窑,四处杂草丛生,谁会找到这个地方来?

    必得是对白头山极为熟悉的人才可以!

    待看到一个身材削瘦,头蒙黑布,仅露出两只眼睛的男人从藏身的巨石后走出来的时候,叶六郎当即暴走了。

    “好啊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史三猫!竟然敢动我闺女!”

    来人吓得一抖,不是吧,这样也能认出来?怎么觉得不能按照套路出牌的节奏?

    他声音显是故意压低,道:“你,你认错人了!快将钱拿出来!”

    “哈,认错人!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能认出你来!我闺女人在哪里,将人放出来我留你一条全尸!”

    借钱不成,就玩这种阴招儿,今日说什么他也不能放过他,不杀了他实在难替落银消除这口恶气!

    他叶六郎不怕杀人!

    何况是这种孬货龟孙!杀一个算是替天行道!

    史三猫见瞒不住他,也不再故意捏着声音说话,他哈哈冷笑了两声,又将蒙脸的布巾扯下来,啐了口唾沫,“留我一条全尸?我史三猫可不怕这个!你们见死不救就被怪我心狠手辣了!就凭你叶六郎,还有一个瞎子,就想从我手里把人救走,你别做白日梦了,把银子拿出来,咱们好说,如若不然,你们也休想活着离开!”

    见叶六郎脸色越发黑沉,他又加了一句,“是要银子还是要你女儿的命,你自己掂量着办吧!总之,我见不到银子,你也别想见到你那宝贝闺女!”

    他现在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

    拿不到钱他横竖都得死,而且还会死的很难看!

    他才不管其他,现在他只要银子!

    叶六郎看出来了他的心思,心里一时没了底。

    可他身上的确没有带那么多银两,史三猫显然的被逼到绝境了,态度要比他之前想象的强硬的太多。

    这时忽听一道冷冷的声音说道:“这里是一千两银票,你把人带出来,保证她人没事银票才能给你。”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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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5:性命之危(求粉红

    叶六郎惊异地转过头,只见易城一脸冷色,手中握有一沓银票。

    他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史三猫眼睛顿时亮了,脚就跟不听使唤似的,要往前去。

    “先见人。”

    叶六郎亦喝道:“快带我们过去!”

    “可以……”史三猫眼底闪过一丝狰狞狠毒的笑,道:“你们跟我过来,我这就带你们去见她。就在前头的林子里。”

    前方,是一片不大的松树林。

    史三猫走在前头,故意放缓着脚步,等叶六郎和易城跟上他。

    走到林中,叶六郎已经没了耐心,“人呢!”

    “就在那,没看到吗?”史三猫手指向前方不远处。

    叶六郎忙探头看去。

    忽然,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不及反应,双目就被这突如其来的灼痛给烧的再也睁不开。

    石灰粉!

    “你这个卑鄙小人!”

    他咒骂着,便出拳朝着史三猫砸去。

    史三猫轻而易举的躲开,“既然来了,你还想活着离开吗?你以为我史三猫是傻子不成,这回放你们走,你们日后会放过我吗!”

    要做,就做绝!不留后患!

    他从背后腰间抽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利刀,朝着已经什么都看不到的叶六郎挥去。

    那刀已经迫近叶六郎的脖颈,而叶六郎还毫无所觉的朝史三猫的方向胡乱的挥舞着拳头。

    眼见那刀要落下,忽听一声相击之音响起。

    史三猫只觉得虎口被反震得一阵发疼,身形亦被逼退了两步。

    惊骇的抬头,只见是易城手执一截松树枝,正又朝着他的面目挥来。

    他险险地躲开。

    纵然手中握有利器,但他仍旧占不得半分优势,跟易城的进攻对比起来,他整个显得很被动,毫无章法可言。

    怎么觉得这人好像能看到一样!

    好像他一举一动,每一步他都看在眼中一般!

    那松树枝抽打在身上,每一下都疼的入骨,衣衫尽裂。

    叶六郎此刻也已经适应了眼前的黑暗,借着易城的提示,二人很快便将史三猫控制住。

    他双手紧紧地锁着史三猫的肩骨,厉声吼道:“再不说出银儿所在,信不信我拗断你的脖子!”

    史三猫忙不迭点头,“信!信!她就在我们刚才所站的地方,就在那里!”

    “要是再敢玩什么把戏,我立刻送你去见阎王!”

    史三猫忙道不敢不敢。

    于是,在史三猫的指引下,叶六郎押着史三猫朝着方才的位置走去。

    “再往前一百步,人就在那个山洞里面……”史三猫疼的直吸冷气。

    叶六郎押着他走到山洞口,抬手摸索了山洞口的大小,便咔嚓一声将史三猫的胳膊折断,将人大力的抛出了几丈开外的草地上。

    他和易城一前一后的进了山洞,张口便喊道:“银儿,银儿,爹来救你了!”

    他紧张急切的声音在山洞里回响着。

    “伯父!快出去!”

    易城嗅到空气中的味道,即刻拽起叶六郎的手臂,转身往回走去。

    “可银儿!”

    “她不在这洞中!”易城肯定的道。

    这洞里,根本没有第三个人的呼吸声,而且,被淋满了易燃的煤油!

    轰!

    一声闷响,让人只觉眼前涌起一波热浪。

    叶六郎隐约可见,视线中一片火光!

    史三猫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们活着离开!

    甚至,包括落银……

    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史三猫当初俨然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横竖都是死路一条,临死前,能多拉几个垫背的也值了!

    “哈哈,哈哈!”

    洞外传来史三猫几近丧心病狂的笑声。

    今天是还钱最后的期限了,拿不到钱,等着他的是比这更可怕的死亡方式!

    他将油桶扔到一旁,再次打开了火折子,然后毫无犹豫的丢了下去!

    轰然一声闷响响起。

    此处干草遍地,又浇了油,火势蔓延的很快,火舌迅速而凶猛的将四周吞没。

    “叶六郎,这都是你逼我的!当时我那么低声下气的求你救命,你却选择冷眼旁观,落井下石!你不让我活,我就让你陪我一起死!”

    可下一刻,他的表情就凝固在了脸上。

    惊恐万分的低下头去,却见心口处被一截松树枝穿透而过,鲜血潺潺而出。

    嘭!

    不及惊叫,便直直的朝着身后倒下。

    叶六郎扑着身上的火苗,被易城从山洞中带了出来,却见朦胧的视线中,火焰滔天!

    “银儿,银儿还没救出来!”他惊惶万分地喊道,边四处胡乱的闯着,边喊着落银的名字。

    “银儿,银儿!”

    易城额角亦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他在原地站了片刻,是在思考着什么,很快,便朝着那很有随时坍塌的迹象的土窑飞快的奔走过去。

    起初,他利用丢石子的方法已经将四周的环境粗略的了解了一番,这些年来由于眼睛看不到的缘故,早已养就了他只要脑海中形成了意识,便不会忘掉的习惯。

    火势早已蔓延到了土窑旁边。

    落银被一阵浓烟呛醒了过来,有气无力的睁开眼睛,透过残破的裂缝,却见外方是熊熊燃烧的火海!

    此时,身后传来一声巨大的响动!

    轰然一声,摇摇欲坠的窑壁倒塌了一大块。

    接连不断的灰尘和碎片从上方滚落下来,砸在落银的身上。

    加上涌进来的黑烟,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费力的坐起身子,在背后一块尖利的石头上,磨着绑住她双手的麻绳。

    每一下,都疼的她皱紧了眉,随着她加快的动作,纤细白皙的手腕上已是鲜血淋漓。

    忽然,被紧紧束缚的双臂蓦然一松。

    绳子解开了!

    落银忙地抬手将脚上的绳子也给解开了来。

    四处观望一番,见没有出口,唯一的一扇旧门亦被紧紧锁住,唯一的出口,便是那坍塌处。

    外面是凶猛至极的烈火,火势正朝着此处蔓延而来。

    可是在这里,多呆一刻危险便多一分!

    即使闯不出去,也决不能坐以待毙。

    犹豫了片刻,落银便朝着方才那倾塌的缺口跑去。

    眼见便要跑出去之际,却见前方轰然砸下一道足以一人环抱的石柱,而它倾倒的方向,正是落银的位置!

    哐!

    一声巨响回彻,易城脚下一顿。

    然后,他似有所查的弯下腰去,将踩在脚下的香囊拿了起来,在手心中一握,里面是圆润的颗粒。

    他记得,那日去后山,她曾将红豆摘下,说要盛在荷囊之中,他嗤笑于她的无聊。

    几乎是顷刻的功夫,他便朝着坍塌了大半的土窑中奔了过去。

    “叔!”

    南风慌乱的声音响起。

    青驴受惊,拉着车厢从被火包围的四周逃窜出来。

    隐隐还可听见叶六郎呼唤落银的急声。

    南风惊骇地望着火海,“叶叔他们……还在里面!”

    说罢,他便冲了进去,没有作任何犹豫。

    徐盛见状大惊,想拉人却已经来不及。

    一眨眼,却见徐折清竟然也跟了进去!

    “少爷,少爷!”他惊慌失措的喊了两句,但见徐折清却根本没有听到一般,很快,身影便被火影掩盖住。

    他是再没见过比他家少爷更热心肠的人了!

    他原地急的直跺脚,可自家主子都进去了,他这做奴才的又哪有在一旁干看着的道理!

    若他家少爷有个三长两短,他也不必活了。

    这么想着,徐盛一咬牙,便也跟了进去。

    徐折清远远看到在坍塌的土窑中有人影晃动,便当即不做停怠,跑了过去。

    “叶落银!”

    易城在土窑中四处探寻,厉声呼喊着。

    却始终未得有丝毫回应。

    他确定,她人一定在这里面!

    忽觉眼前一阵热浪袭来,夹杂着滚烫的风声。

    是半条燃烧着的木梁朝着他砸了过来!

    易城下意识的挥臂去挡。

    却被一道力量拉开了来。

    “是我。”徐折清出声道,声音不乏紧张,“找到落银了吗?”

    易城摇头,焦急万分地道:“就在这里面,你四处看看!”

    再没有什么时候,比此刻更痛恨自己不能视物的双目……

    易城辨着前方的位置,口气越发忐忑起来,“叶落银!”

    徐折清听他口气肯定,忙转身去找人。

    视线所经之处,皆是残梁横亘,火苗四窜。

    徐折清惊心不已——若人真在此处,又没有任何回应……

    他强强压下心头的不安,眼见窑中情况越发恶劣,再稍作停留,只怕再想出去都是难如登天,一时间不禁心急如焚。

    就在此时,火光的闪耀下,他余光中却闯入了一抹月紫色,分外醒目!

    徐折清忙掠了过去。

    待看清这情形,不禁大惊失色。

    “人在这里!”他朝着易城大喊了一声,便将滚烫无比,沉重的柱身扶起,抛至一旁,这一动作,更是惹得四周壁身摇晃不止,接二连三的倒塌成一片。

    徐折清几下扑灭落银衣角上的火焰,当即将人打横抱起。

    “少爷,少爷您没事吧!”

    徐盛见徐折清抱着落银从土窑中脱身出来,脸上有明显的伤痕,紧张地上前询问。

    “快去通知南风和叶老伯,说落银已经找到了,让他们快点出去!”

    “是!我这就去!”徐盛忙不迭点头,不敢有丝毫耽搁。

    ‘哐!’

    突然,四周一阵剧烈的摇晃。

    徐盛惊骇地举目望去,只见那座土窑已经完全倒塌,砸起一阵浓厚的烟尘,将火苗都扑的呼呼作响!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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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6:真是疯了!

    “怎么样了?人还没有醒过来吗?”

    月娘抹着眼泪,看向刚从内室出来的方瞒。

    一听到消息,她便从白头山上赶了过来,却怎么也没料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方瞒摇了摇头,“暂时还未醒过来,具体的情况……目前不好断言。”

    月娘闻言身形重重地一颤,险些就站不稳。

    南风见状,忙上前去将人扶过去坐下。

    叶六郎的眼伤已经被月娘处理好,只是暂时还见不得光,用布条蒙着。

    他自责万分地道:“全都怪我不好……若非我粗心大意,也不会上史三猫的当,两个孩子也不至于如此!”

    “伯父放心,落银和易城二人,定能逢凶化吉。”方瞒出声安慰道。

    叶六郎点着头,将心中的情绪收拾好,方对方瞒道着谢,“这次真是有劳方大夫前前后后的费心了。”

    方瞒忙摇头。

    徐折清只脸上擦伤几处,上完了药便朝偏堂走了过来探看落银。

    可刚一走进来,却见叶六郎蓦然站起了身,两步走到他面前,二话不说便直直地跪了下去。

    “伯父!”徐折清大惊,忙弯身去扶。

    却听叶六郎红着眼睛说道:“徐公子理应受此一礼,若非徐公子不畏险阻将小女救出,只怕小女已经凶多吉少……”

    说到此处,他不禁哽咽了片刻,遂道:“徐公子此恩,我叶六郎一家必定铭记在心,没齿难忘!”

    他叶六郎自有他自己的气节,亦知男儿膝下有黄金,但他作为一个父亲,除此之外,实难表达他内心的谢意。

    “伯父言重了,快快请起。”徐折清摇着头,将人扶了起来。

    月娘也过来道着谢,因还不确定落银的情况如何,已经哭成了泪人儿一个。

    听方瞒讲罢大致的情况,徐折清不禁朝内间投去了担忧的目光。

    当时落银的情况他很看得情况,想必是伤的不轻,再加上被关了那么久滴水未进,身子本就已经虚弱到极点。

    而易城,能活着从那倒塌的土窑中出来,已经是个天大的奇迹。

    众人只觉他救了落银一命,但若不是易城的话……

    徐折清在心底叹了口气。

    落银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整整三日之后的事情。

    她一睁开眼睛,如何也没有料想到,等着她的不是叶六郎和月娘各种‘菩萨保佑’的欣喜和嘘寒问暖,而是方瞒站在一旁,边敲打着算盘,边道:“可得好好给你算一算,这三天来你费了我多少珍稀的药材,还有我不眠不休的照顾,如果不是我如此尽心尽力,你这条小命儿可早已经去见阎王爷了。”

    落银扶着疼痛的额头,尽力的过滤着他的话,将大致的情况回忆了一遍。

    清晰的记忆都截止到她被那石柱砸昏过去之前,之后的事情,便零零散散的记不清了。

    但记得,徐折清好像……过去了?

    这可能吗?

    他怎么会过去……她该不是记错了吧?

    “是谁将我救出来的?”她犹豫了会儿,问向方瞒。

    方瞒一挑眉,笑道:“是那位气度不凡的徐家公子,小丫头,没看出来啊,你这人缘倒是好的离谱。能让第一茶庄的少东家舍命救你。”

    落银闻言一愣。

    真是他!

    她没理会方瞒的调侃,又问道:“那他没什么事情吧?”

    “他能有什么事儿,好着呢。”方瞒说到这,语气便变了味儿,“我说你怎么不问问别人的情况?”

    “我爹和南风呢?有没有受伤?”

    “都无事。”方瞒奇怪地看着她。

    落银被他看得有些莫名其妙,“干什么?”

    “你就不关心易城怎么样了?”

    落银一怔,他也去了?可他眼睛看不到,怎么也跟着过去了?

    她刚想开口问方瞒,一抬眼,却见易城站在门口,身形明显消瘦了许多,脸色亦有些病色,一双黑眸此刻微有翻涌。

    方瞒似有所查地转过身去,见到来人,笑道:“又来看人了?”

    易城也是昨天刚醒过来的,但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过来了。

    “我去给传个话儿,赶紧让人过来把这小麻烦给带回家。”方瞒说罢,便拎着算盘走了出去。

    易城适才抬步走了进来,不冷不热的说了句,“你醒了。”

    落银“嗯”一声,将他打量了一番,见他脖子上还包扎着,心里约莫有了底儿——这人显然是为了救她受了伤了。

    刚想开口道谢,却听他说道:“当日不是说好在外堂等着我出来?你一人出去作何,你知不知道险些将命给丢了!”

    这口气,就跟审犯人似得。

    落银道谢的话不由就卡在嘴边,再也说不出来。

    “我怎能料到会遇见那种事情,我不过是出去走一走罢了。”她不悦的皱起了眉,“我刚一醒过来,你让我静一静行不行啊?”

    听她不耐烦的语气,很有赶人的嫌疑,易城脸色不禁变得难看起来,本打算询问伤势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随便你,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别想我能去救你!”他丢下这句气话,转身便欲走。

    “自以为是,谁让你救了啊!”落银愤愤地回了句。

    易城脚下稍滞,须臾,便黑着脸走了出去。

    他当时真是疯了才会那么不管不顾的去救她。

    真是疯了!

    落银望着他火冒三丈的背影消失掉,不由翻了个大白眼。

    真是有够莫名其妙的,她就不知道好好地怎么就惹到这个难伺候的祖宗了。

    近来,总觉得他哪里不对劲。

    虽然以前也会斗嘴吵架,但多半都是有理由的,二人性格都不好,成日在一个屋檐下难免会有摩擦。可最近,她甚至开始觉得这厮完全是无理取闹,无事生非。

    且他还是一副被气的不得了的模样。

    ……

    午时一过,叶六郎和月娘还有南风,另带着虫虫都过来了,还有李方氏,都火急火燎的过来了。

    除了不能下床走动的老寨主之外,可谓是倾巢出动了。

    落银既有感动,又有些哭笑不得。

    落银这回好好体验了一番残疾人的生活。

    由于当时双腿被石柱压到,伤了筋骨,虽然方瞒药手回春,使她不至于终身残废,但走路借助拐杖,短时间内,已经成了必须。

    所以,整整十日过后,她双腿稍好一些,才得以在南风的陪同下,上门去跟徐折清正式的道谢。

    去了茶铺,却得知徐折清不在铺子里,而是在汾州城购置的别院里。

    此时,碰巧徐盛来铺子里办事儿,见她在此,问了因由是来找徐折清的,便热心非常的将人带了过去。

    虽已经不必再借着拐杖来走路,但走起路来还是免不了一瘸一拐的,走得远些,便觉得双腿发软。

    徐折清这所别院说远不远,不至于乘车前往,可说近却也不近,待落银跟着徐盛抵达此处,虽有南风相扶,但仍旧是累了一身的汗。

    “这就到了,等待会儿进去,叶姑娘再好好歇一歇。”徐盛笑着说道,上前抬手去叩门。

    很快,便有仆人将门打开。

    “叶姑娘,咱们进去吧。”徐盛回头朝落银说道。

    落银点了点头,提步上前。

    沿途,打量了一番这院落中的陈设。

    虽然不大,但每个细节都极为地考究,却又没有半分俗气。算是她来到这个时空之后,见过最讲究,最雅气的一处宅子了。

    路过一片不大的竹林,过了一道游廊,便到了徐折清所在的书房。

    徐盛上前叩门通禀,得了允,便推门而入。

    “公子,叶姑娘和李公子来了。”

    徐折清微有惊愕,将手中的笔搁下,便道:“快将人请进来。”

    说着,自己也站起了身来。

    待他看见南风手中拎着的厚厚一打礼盒子,不禁笑了,“来便来了,还带这些东西作何。”

    南风和落银则说道,这都是叶六郎百般交待,一定要带来的,徐折清听这多是月娘亲手制成的糕点,确是一番心意,便收了下来。

    “腿伤既然还未好全,为何还急着到我这来,还是养伤来的要紧一些。”他引着落银二人坐下,吩咐了徐盛去泡茶,适才开口说道,半有责怪的意味。

    落银笑道:“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事情过去那么久,现在才过来跟你说声谢谢。”

    徐折清微微摇头,看向她,“若非易公子找到了你,我倒也无法将你救出来。”

    什么?

    落银闻言,疑惑地看着他,“易城找到的我?”

    南风也有些惊讶。

    却见徐折清点了头。

    然后,将事情的大致说了一遍。

    落银回过神来,笑笑道:“那谢还是要谢的。这回若不是徐大哥,我只怕真的就不止伤了双腿这么简单了。”

    徐折清笑了一笑,也不再多在这个话题上说什么。

    三人又说了会儿闲话,落银适才看向徐折清,道:“徐大哥,我想请你帮个忙。”

    徐折清闻言眼中闪过兴味,允诺下来,“你但说无妨。”

    落银主动开口请他帮忙,倒是第一次,虽说他收着她的茶叶不假,但说到底不过也是双赢的合作罢了,绝算不上帮忙。

077:险地蟠龙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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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他,也的确一直想尽可能的帮助她,且不仅是单纯的想帮忙,更多的是……想令她记恩。

    这一点,想必落银是很清楚的,不然这些年来,她也不会前前后后婉拒他这么多次想要给她更多帮助的意思了。

    所以她今日开口要他帮忙,便不得不令他意外了。

    想必该是不小的会事情。

    徐折清却没料想,她所谓的帮忙,竟然只是……借钱。

    落银有些尴尬地一笑,“实在是有急用,不然也不会为了这种事情来麻烦徐大哥了。”

    徐折清笑笑摇头,“不打紧,我这便让徐盛去取银票过来。”

    “多谢徐大哥。”

    晚食过后,落银帮着月娘将碗碟收拾进了厨房里。

    “好了,你就歇着会儿吧,我来洗就好了。”月娘无奈地道,不让她收拾偏要帮忙收拾,这孩子,真是一刻也闲不住。

    落银也觉得腿有些发酸,便点了头,出了厨房,走到堂屋里,正见易城举步出去,大许是要回房。

    “等一等,我有话跟你说。”

    易城停下脚步,未有多问。

    落银见状,走回自己的房间里取了个东西出来,才走到他身边道:“咱们去院子里坐一坐吧。”

    易城下意识地转过头,眼神有些奇怪。

    是有话要跟他单独说?

    听动静,却是她已经走了出去。

    易城稍作停顿,跟了过去。

    叶六郎看着二人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忧虑。

    落银走到紫藤花架下坐了下来,看向走来的易城,径直开口说道:“那日史三猫的事情,谢谢你救了我。”

    易城闻言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就好像是……紧紧藏着的心事被人剖开了一般。

    可紧随着,他便觉得这种感觉来的简直莫名其妙,他救了她,这又非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又什么好心虚的。

    故他恢复了一贯的神色,坐了下去,道:“你也救过我,扯平了。”

    “但一码归一码,而且上回我寒症发作,你也救了我一次,说回来我还倒欠了你一次。所以谢还是要谢的。”落银一本正经地说着。

    易城意味不明的笑了声,“你算得还挺清楚的。”

    落银没理会他话里的嘲讽,闲闲往藤椅背上靠去,似乎忽然想起什么似地,“咦?你的扳指呢?”

    易城脸色微微一僵,咳了声,“在我房里。”

    “哦——”落银故作不解,“你不是从来都不离身的么。”

    “戴不戴,这是我的自由,你管得着么请问?”易城嘁了一声,却是有些心虚的将脸转过去一半。

    落银见状,忍着笑。

    平日里只觉得他这副口气十分欠揍,但今日心里知了真相,竟是蓦然觉得他这样子既有趣又平白有些……令人感动。

    “可我怎么觉得它不在你的房间里呢。”

    听到这,易城方觉察到了不对。

    若是好端端的,什么都不知道,她怎会突然咬住这个话题不放了?

    莫不是,她知道了?

    落银适时才正了脸色,看着他说道:“你是不是将扳指给当了?”

    易城一时无语。

    下一刻,却觉自己的衣袖被人拉扯了起来,然后手掌心上传来一阵温凉的触感。

    待辨清了那是什么东西,他心中不由一振。

    “你——”

    落银见他难得的语塞,觉得很新奇。

    “我什么我,你不是说在自己房间么,可我怎么在当铺里瞧见它了?”

    “……当时急需用钱,便当掉了。”他应付了一句,便岔开了话题,问她,“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赎回来?”

    落银单手支着下颌,口气淡淡地,“我跟徐大哥借的银子。”

    易城闻听,便皱起了眉。

    “你就这么不乐意欠我这点儿人情?甚至为了还我这点人情,去找别人借钱?”

    落银奇怪地看他一眼,“这怎么能相提并论。”

    易城不自觉的就想多了……“所以你宁可欠他,不愿意欠我吗?”

    听他口气骤然变冷,落银有一瞬间的怔愣,而后便道:“事情分轻重缓急,欠银子可以慢慢还,我还不是……看你很宝贝这东西么。”

    是,这个意思?

    易城听她解释,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总之,不管是你救了我,还是为我去当掉这玉扳指,我都欠了你一个人情,我会记住的。”落银口气正正经经儿的。

    易城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只“嗯”了一声。

    “对了,你是不是捡到了我的荷包?”落银忽然问道。

    “什么荷包?”

    “就是……在土窑里我抛出去的荷包,里面装着的红豆。”当日她是存着给他们提供些线索的心思,费力将荷包塞了出去。

    今日听徐折清说易城找到的她,她才有此一问。

    易城嗤笑了一声,“我怎么会捡到你的什么荷包。”

    话罢,他又郑重其事的补充了句,“没有捡到。”

    落银就“哦”了一声。

    这时,便听月娘的声音响起,是喊落银进去喝药。

    落银应了一声,又转头对易城说道:“我先进去了,你也早些回房休息。”

    说罢,便转身走了出去。

    易城将空空如也的目光投放到她的背影上,摩挲着拇指上有着温润触感的扳指,心中涌现一种莫名的情绪。

    ……

    翌日一早,南风来了落银家中。

    他一脸急色,“早上一起床,我便见我娘昏倒在院中,喊她也不应!”

    月娘闻言当即便让落银去取药箱子。

    做到一半的饭也顾不得去做了,便随着南风急急地去了。

    李方氏自打李年走后,生了那场大病,便留下了病根子,这几年来,各种大病小病,昏迷什么的就没间断过,像今天这种突发的事情,已经不知道发生了多少回了。

    以至于李方氏这本身一个身形颇有些魁梧的妇人,如今已经消瘦的形销骨立。

    不止是身体,大概也是跟心病有关吧。

    落银深深叹了一口气,接茬将饭菜弄好,将饭菜端上桌之后,见月娘仍旧没有回来,她便去了南风家里。

    此刻李方氏已经转醒了过来,倚在牀头,不停地抽噎着。

    落银一见此状,便知她定然又是提起李年来了。

    月娘坐在牀沿不停的安慰着,南风则是红着眼睛站在一旁不说话,见落银进来,他忙搬了凳子给人坐。

    落银摇摇头,然后示意他出来说话。

    落银走在前头,待进了院中,回头便见南风跟了出来。

    “怎么了?”南风看向她。

    “上次你让我跟方瞒打听的事情,也就是我二娘说的那一味药,我已经问到了。”

    南风眼睛一亮,“真的?他可有说哪里找得到!”

    据说寒食草这味药可完全根除李方氏的病疾,但是格外的难寻,就连月娘也不知道何处可以找得到,亦或是她知道哪里可以找得到,但那个地方……却是去不得的。

    “听说……是在蟠龙山上。”落银口气有些犹豫。

    南风眼中满是惊愕。

    蟠龙山……

    蟠龙山,青国没有人不知道这个地方,地势险要都是其次,山顶更是剧毒聚集之地,更重要的是,据说山上住着一条巨蟒,盘踞在这山头数百年,蟠龙山一名亦是由此而来。

    据说那山上有数不清的珍稀药材,但却无人敢前去采摘,除非是想要自杀,不然没人会去那里。

    南风一时无言,脸色不住的起伏着。

    许久,他猛然抬起头来,看向落银,眼神和口气俱是坚毅无比,“我要过去!”

    落银一阵惊吓。

    开什么玩笑……

    “那可是蟠龙山。”她强调道。

    “我知道,没人去过,便不能说明不能去,不是吗?”南风看着她,“既然没人去过,说不定那些都是谣传罢了。”

    落银闻言皱眉。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若非真的危险之极,绝不会空穴来风。

    “再这样下去,我娘的身子迟早会垮掉,我已经失去了我爹,不想再失去我娘了……”南风说到这里,口气满是悲切。

    李方氏的身子,月娘提过两次,长此以往,不消两年,只怕人便要保不住了……

    落银有些犹豫。

    就在这时,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双幽深的眼睛,似藏着说不出的不甘。

    他定是,日日夜夜都想着可以重见光明吧……

    失神之际,又听南风果断地说道:“你一定要替我保密,决不能让我娘知道这件事情,我明日便出发前往。”

    这冲动的性子!

    “不行!”落银瞪着他,“就算要去,也决不能如此贸然前往,不然只会是送死,你若是回不来,让婶子怎么活?”

    “可是……”

    “你暂且等一等,我准备一番,跟你一起去。”

    “落银!”南风惊愕的看着她,想也不想便急忙拒绝,“绝对不行,我不能让你跟我一起犯险!”

    “就你这脑袋,去了还回得来吗?”落银不客气地损了他一句,肯定地道:“只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就定能全身而退。”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闪着明亮的光芒,让南风几乎移不开眼睛,下意识的……就觉得她这话十分可信。

    二人说定了此事之后,当日落银便下了山,去找了方瞒。

    “那个,能让山猪啊老虎啊什么的,瞬间昏迷的东西有没有,当然,能让它瞬间死亡的就更好了。”落银一脸正色的看着方瞒。

078:三人行

    方瞒嘴角一抽,“你要这些东西到底干什么,辟毒丹、假死药,现在还要这么毒的东西?姑奶奶我这是药铺,不是毒药坊!”

    “可你明明就有啊!”

    “我……”方瞒开始后悔自己当初成日炫耀,自己炼制毒药的功夫多么炉火纯青。

    “你先说,要这么东西干什么!你该不是想要杀人吧?”

    落银白了他一眼,“杀人至于这么麻烦吗,我只是……想要上山打猎而已,以防万一遇到什么凶猛的毒兽,可以保证万无一失。”

    “什么!”方瞒听罢气的直接跳脚,失声吼道:“打猎!你要我这些宝贝竟然就是真的为了毒倒一头山猪?你知道我炼这些药要费多少人力物力和心力吗!”

    最后,他义正言辞,不容商榷地道:“绝对不行,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落银揉了揉被他的声音震得发疼的耳朵。

    随后,便掏出了一锭银子来。

    方瞒见状,脸色忽然松弛了下来,“你,你别拿这种东西来侮辱我,你真觉得我这么爱财?”

    落银呼了口气,又拿出了一锭来。

    方瞒即刻换上一脸狗腿的笑,殷勤问道:“你要多少?我现在就给你取来!其它的还要不要了?比如便于携带的毒粉之类?”

    落银:“……”

    最后落银走出医馆的时候,他则是一脸自信的保证,“有这些东西,别说几头走兽了,就算是十几个大汉,也不是你的对手。”

    --

    --

    “二娘,你之前说的那个可解百毒的十毒草,大概长什么样子啊?”

    这一日正午,落银坐在月娘身边刺绣,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你问这个作何?”月娘笑了笑道:“那东西万不可能找得到。”

    “我就是好奇,前日里听方瞒说那东西在蟠龙山上有……”

    一听蟠龙山,月娘眼皮便是一跳,手下的针不自觉就搁了下去。

    蟠龙山上有十毒草,她自然是知道的,但是那个地方,又岂是常人去得了的?那里的险要,她再清楚不过了。

    “易城的眼伤,方大夫不是已经找到了医治的方法么,只是还缺一味药引子,耐心等一等便是了。”她看向落银,一脸慎重地说道:“蟠龙山上生有守山的巨蟒,但凡有人要接近那些药材,便会惊动于它。”

    落银闻言忽然有些心虚。

    “我……又没说要为他去找什么十毒草,我只是想知道这么厉害的东西,到底长什么样子罢了。”

    就算她的确是要去蟠龙山,但也绝不是专程为了他,而是顺便而已。落银在心底自言自语着。

    月娘听她这么说,便就信了。

    “十毒草长得很独特,一眼便能辨出,在蟠龙山顶端的最西面,世间仅有一株,叶子是月牙形状,呈墨黑之色。”

    落银一一记下来,却忽然发现了不对。

    她转过头看着月娘,问道:“二娘,你怎么好像对蟠龙山很熟悉的样子?”

    月娘一怔,随即摇着头说道:“我也只是凑巧在医书上看过关于十毒草的记载罢了,大许这撰写医书的前辈曾去过蟠龙山也未可知。”

    落银貌似了然地点了头,却也无心去细究这个问题。

    想起自己的计划,她这才说到了正题,“二娘,我明日要出一趟远门,可能要一个来月才能回来。”

    “什么?出远门?要去哪里?”

    落银对她的态度早就料想到,毕竟她从未离开过月娘身边,突然说要出远门,她定是一时接受不了。

    “嗯……就是去丰州一带,据说那里的制茶手艺较为独特,趁着现在正是茶园最闲的时候,我想去长一长见识。”

    纵然她这理由很上得台面,但仍旧缓解不了月娘的担忧,“可是你一个人去可以吗?要不要让你爹一同过去?”

    落银闻言忙地摇头,“爹若走了你跟虫虫怎么办?我不是一个人,南风会陪着我一同过去。”

    南风近年来武功学得倒是不错,三五个人还近不了身,再说又是去丰州这种祥和良好的地带,应也没什么危险,想到这里,月娘才勉强放了些心。

    却仍旧没有直接点头,而是道:“等待会儿你爹回来,咱们再商量商量。”

    落银点头说好。

    叶六郎毕竟还是个爷们儿,跟月娘不一样,他听罢了落银的话,是觉得这未尝不是个机会,孩子现在还小,多见见世面自然是好的。

    可他有个硬性的要求。

    那就是,让易城一起过去。

    “南风毕竟还小,你们三人论武功论见识还是易城更好一些,让他一起去,没有坏处。若你觉得不行的话……”叶六郎说到这里,呵呵笑了两声,道:“那你们也甭去了。”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啊。

    落银暗自磨牙。

    可也心知不能与自己这爹硬碰硬,便嘿嘿一笑,道:“易城不爱出门儿走动,我们总不好因为自己的私利而要求他做不喜欢的事情,对不对啊爹?”

    叶六郎朝她背后看了一眼。

    须臾,落银便听自背后响起一道不咸不淡的声音,“无妨,我不介意。”

    落银僵硬地回过头去,见易城倚在门边,不知道待了多久。

    “这一路上可能很辛苦,你确定,不介意吗?”落银口气捏的很到位,明显是有着暗示的意味,如同在说‘你快说介意啊’。

    却不料,对方悠悠地答道:“无妨。”

    无妨,无妨!以前怎么就没见你这么随和了!落银双目泛着火光。

    “好了,那就这么定了,你们准备准备明日上路吧。需要什么,都别忘记带上。”叶六郎那边,已经对这次商议做了总结。

    落银欲哭无泪。

    ……

    次日一早,来找落银的南风见到落银和易城并肩站在门外,正聆听着叶六郎和月娘的诸多交待,他一时有些未能反应过来。

    直到叶六郎牵来了马车,催促着落银和易城上车,又交待着南风路上务必要注意小心云云,南风方才反应过来,这场本属于他和落银的冒险,已经被迫变成了三人之行。

    可他显然没有提出异议的资本,只得怀着一腔复杂的心思上了路。

    中间歇脚的时候,落银寻到了机会,才将情况大致的跟他说了一遍,并交代务必不能说漏嘴,一定要说他们是去丰州,而非蟠龙山。

    反正都是一个方向的,易城又看不到具体,应该不是难事儿。

    等到了目的地,也不难办,还不是一拳头或是一碗蒙汗药的事儿。

    南风听罢不禁赞叹她的深思远虑……

    于是,三人便各怀鬼胎的上了路。

    ……

    三日后,因为雨大的缘故,几人在一座叫做困马镇的地方停了下来歇脚。

    找到了落脚的客栈,落银头一件事儿便是换了一身爽利的衣裳。

    而后,便听南风在房外叩门,“落银,你好了没有?下来吃饭了。”

    落银应了一声,便开门出去,随他一同走了下去,走到楼梯处,放眼看去,只见客栈大堂里,吃饭的并没有几个人。

    除了易城之外,仅有两位唠嗑吃酒的汉子,角落处,有一位长相白净,头束纶巾的年轻男子,独自一桌。

    落银和南风走到桌前坐下,菜已经点好,三素一荤,都是清淡可口的小菜,却也全是她爱吃的。

    赶了几天的路,中间都是草草的吃了一些应付,像这样坐下来好好吃顿饭还没有过。

    “你们说这里为什么叫做困马镇啊?好奇怪的名字。”南风疑惑不解的说了一句。

    落银摇头,表示不清楚。

    临近的那一桌坐着的两个男人,却嗤笑了声道:“你们是外地来的吧?这困马镇的由来竟都没有听过?”

    南风摇着头,拿询问的眼神看向那二人。

    其中一个便解释道:“之前困马镇也不叫这个名字的,是十八年前,夏国的雍亲王来我朝觐见,路经此处,遭遇一窝横行的马匪,雍亲王为民除害,将他们一干尽数剿除。镇上百姓为感谢雍亲王此举,才以困马镇命名。”

    “原来是这样啊。”南风听罢,了然的点头。

    他本就尚武,又听得此种英雄事迹,便对这未曾听过的雍亲王多了份崇拜之情。

    却听方才开口说话的人叹了一口气,极为惋惜地道:“可惜老天不长眼睛……三年前,这雍亲王因得重病已经撒手西去了,据闻夏国上下举国缟素。”

    南风闻听,不由也跟着唏嘘起来。

    坐在角落处一直沉默不语的白面儿年轻人也开了口,叹一口气,感慨道:“我幼时曾有幸得见雍亲王真颜,确是举世无双的英雄人物。”

    他为夏国平定了横乱多年的北夷,手握重兵,是被夏国国君亲封的雍亲王。

    几人便又是一阵扼腕叹息。

    由此看来,大家对英雄的崇拜,乃是不分国界的。

    易城握箸的双手却有些僵硬。

    落银注意到他的异常,心中微有疑惑,却未开口相询。

    饭后,几人上楼歇息。

    楼梯拐角处,落银脚下一崴,惊呼了一声,眼见便要跌倒。

079:选为御茶

    走在前头的易城和南风想扶却也来不及。

    “姑娘小心!”

    一声清亮的声音响起,只见那身着素衣的年轻人几步飞掠而来,将落银稳稳地扶住。

    落银呼了一口气,忙地道谢,“多谢公子。”

    一抬眼却恍然发觉,这人有着一张极秀气的脸庞,显然,用这二字来形容一个男子未免是有些女气了。

    “不必多谢,姑娘可要小心脚下才行。”他温和地一笑,守礼而得体。

    落银点头,二人便一道上了楼去。

    待那人进了房间,易城才看向落银问道:“不是一位姑娘吗,你怎喊其公子?”

    南风和落银闻言都是一愣。

    南风率先笑出声来,“人家分明是男子!还是个英俊的公子哥儿,怎会是姑娘!”

    落银眼中却闪过思索。

    易城眼睛看不到,但耳朵听的却更真亮。

    她也觉得,这公子虽然动作故作豪放,但始终令人觉得哪里不对,特别的方才他扶她的时候,身上似乎隐隐有些淡香,很像女儿家才会用的熏香之气。

    而且不可否认的是,此种长相和五官确实更似女子。

    但这毕竟与他们无干,南风说笑了两句,几人便各自回房歇息去了。

    落银也没太将此事放在心上。

    这一夜,落银睡的很不安稳,大许是认床的缘故,突然来到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里,没有月娘和叶六郎在身边。

    直到此时,她才恍然发觉,对于这双爹娘,她也亦形成了难言的精神依赖,以前还未发觉,但一旦离开,那种意识便强烈了起来。

    故次日一早上路的时候,她在马车里连连打着瞌睡。

    易城将一侧的软垫抛到她的身上,道:“要睡便睡好了。”

    落银迷迷糊糊的抓过垫子放到脑后,曲着一双腿竟也真的睡了起来。

    没多时,便听她均匀的呼吸声响起在车厢里。

    易城嘴边现出一抹笑,低语了声,“猪一样。”

    说来也怪,昨夜在客栈里无法安眠的落银,在这颠簸的马车中,竟是睡的格外安稳。

    ……

    是夜,汾州城。

    徐盛疾步而来,走近厅中一行礼。

    见徐折清正同来客说着话,他只得先立在一旁等候。

    “今日真是劳烦陆先生前来了。”

    被徐折清喊作陆先生的中年男人起了身,朝着徐折清一礼,歉意一笑,“倒是陆某不济,没能帮上徐公子什么忙。”

    徐折清忙摇头,“先生百忙之中抽身前来已是给足了晚辈面子,这件事情,日后还需先生帮忙留意才是。”

    陆先生欣然应下,后而告辞。

    徐盛将人送了出去。

    折身回来之际,正见徐折清眉间深重的忧色。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了,每个都没有任何头绪,虽说都是老茶圣的后人,甚至连生前与茶圣有关的故人之后也询问了一番,结果都是一无所获。

    这金奉天,之前是抢手至极,‘神物’一般的存在,然而此时却成了烫手的山芋,处理不好,便是催命符一道。

    徐盛在心底叹了口气,上前将书信递与徐折清,恭声道:“少爷,这是老爷差人送来的书信。”

    徐折清将信接过来,坐下身后才拆开来看。

    是父亲的笔迹没错。

    可待他看清信上的内容,眉间的忧色越发深刻起来。

    父亲这急功近利的性子可真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自从爷爷去世之后,父亲接手茶庄事宜,他便觉得多处不妥,虽为人子不该质疑父亲的决断,但他却始终没办法认同父亲那套行事做法。

    上次是在圣上面前放出握有金奉天茶种一事,现在竟又为同凤家一争年底除夕御茶一事,拿出了他早前柜藏的明前茶。

    而这明前茶不是别的,正是出自于落银之手的莲心茶。

    他早前便是因为担心父亲得知落银能制出此等好茶而按捺不住,才一直没同他说起此事,徐折清做事向来讲究滴水不漏,在他没有将落银收入徐家麾下之时,是绝不可能将她这独特的制茶技艺传播出去的,不然弊只会大于利。

    却不料,还是被徐父得知了。

    且在这信中,多次责备徐折清有此良茶,无论如何也不该擅自瞒他。

    徐折清将信放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果然,这茶一传到皇帝那里,便深得青睐,当即下令年底除夕宴上御茶就定为此茶,皇上那品尽天下好茶的一张嘴,自然一下就能尝出那莲心茶的独到之处来。

    年底除夕宴上御茶,每年惯例,至少需要一斤。

    一斤莲心茶,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且今年早已过了采摘莲心茶的季节,哪里拿得出来?

    他这位父亲,真是糊涂啊!

    做事情之前,从来不会过问其他人,只会一意孤行。但他应该也的确料想不到,区区一斤莲心茶他徐家茶行竟会拿不出来。

    却不知,这茶叶根本不是徐家的茶师所制,更无存货可言。

    年底拿不出这莲心茶来,又该如何是好?

    金奉天的事情已经让他无比头大,现在竟又来了这么一茬。

    徐折清起身行至书案后,提笔修书。

    信上言明了此茶仅有家中所留的二两,他会尽量搜寻有无存茶,但希望不大,嘱咐父亲在此期间,挑选茶行中最优质的茶叶进献皇上,最好能让其改变主意,放弃使用此莲心茶作为御茶的心思。

    但徐折清心中也清楚,皇上不过是贪图一个新鲜,他看中这款茶亦不过是因为味道独特,若是拿不出比其特别的茶来,想令他改这金口,几乎是不可能的。

    ……

    次日早,徐折清便去了白头山。

    听到叩门声,叶六郎前去开门,见是徐折清,一阵惊讶。

    “徐公子怎么过来了?快,里边请!”

    徐折清带着徐盛,随同叶六郎一同进了主屋去。

    “此番贸然前来,还望伯父见谅。”徐折清歉意一笑,揖礼讲道。

    “哪里哪里。”叶六郎忙笑道:“徐公子若不嫌弃敝舍简陋,可随时前来,我们自是万分欢迎的。”

    月娘听到动静迎了出来,见状忙去泡茶。

    未见到落银,徐折清这才道出了今日的来意,“今日之所以前来打搅,实则是因为有要事需向落银询问。不知她可在家中?”

    叶六郎闻言一怔,遂摇头道:“真是不巧得很,这孩子说要涨见识,学一些外头的制茶之道,几日前已经前往丰州去了!短时间内,只怕回不来。”

    去丰州了?

    徐折清闻言错愕有加。

    只得向叶六郎问道:“敢问伯父一句,落银所制成的明前茶,家中可还有剩余?”

    叶六郎想也未想便摇了头。

    “别说是明前茶了,所有的春茶每年都如数送到徐公子那里了,家中除了自用的夏茶之外,没有任何存茶了。”叶六郎见他眉间隐隐有忧色显露,便问道:“徐公子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徐折清犹豫片刻,点头,“的确是遇到了些麻烦。但也不急于这一时,待落银回来,麻烦伯父传达一声,说我有事有求于她。”

    有求于她?

    这口气,确是有些重了。

    叶六郎闻听,自是当即应下,并道:“银儿当时走的时候说大致是一个月的时间,等她回来,我必定让她去找徐公子。”

    徐折清忙拱手道谢。

    ……

    话分两头,再说此刻行在半路上的落银一行人,此际已经来到了横沙城。

    此处已经离汾州城很远了,风土人情的差异也随之明显了起来,南风和落银欣然地决定,在这儿停留一天,顺便打听打听关于蟠龙山的情况。

    此处距离蟠龙山,仅剩下不足三天的路程了。

    不得不说,打着打听消息的旗号,南风和落银在城中大肆游玩了一番,当然,跟在其后的易城就没有二人那么欢快了。

    一来是因为他根本看不到,二来则是,就算看得到,他也绝不至于为了这种三流的城镇而眼睛发亮。

    从未离开过汾州的落银跟南风则不一样。

    南风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吃喝玩乐和看美.女上头,而落银则是去了两处茶庄,随意了解了一番茶价和此处茶叶的种类。

    价格要比汾州城高上两三成,但茶叶的种类却是大同小异,并无什么独特之处。

    但唯一值得一提的是,这里凑巧明日要举行一个小规模的斗茶会。

    据说是一个很有名的大茶行举办的,每三年一次。

    但具体是哪个大茶行她倒没注意去听。

    跟落银前世去过的那些斗茶会不同,这场斗茶会简单的许多,并非是各家拿出压箱底儿的好茶出来相斗,而是专门为选拔有潜力的民间茶师举办的一场斗茶会。

    单凭茶色,其味来分辨是什么茶,最后过关斩将的那一位则是赢家,前三名,不单单有奖金拿,还可获得举办此斗茶会的大茶行聘用的机会,然后按照其长处来安排相应的职位。

    落银一没时间,二也没打算以此求职,自是没兴趣去参与。

    可次日,她却忽然改变了主意……

    因为,他们的钱袋被人偷了去。

    这件事情的经过说来真是有些哭笑不得,当时街上出现了抢人钱袋的小偷,南风见义勇为,正义心上涌,好吧,说白了其实是因为被抢的那位姑娘生的貌美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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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斗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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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事情就比较通俗狗血了,南风帮助那姑娘抢回了钱袋,那小偷虽然得以逃脱,但也挨的鼻青脸肿。

    姑娘各种感谢说罢,离开之后,不通俗的情节终于降临了。

    南风忽然发现,自己的钱袋没有了!

    并且,那里面装着的是他们带来的所有银两……

    于是,南风当时就蔫儿了,英雄的气概也顿时消匿了。

    由此可见,出门的时候要提防毛贼小偷暂且不说,更重要的是——不能让男人管钱!

    特别是,一个有着英雄情结的男人。

    落银本来打算秉承着,谁闯的祸谁来弥补的原则,想让南风在镇上来一场卖艺,表演表演武功打打拳赚点儿银子。

    事实上,她的确也这么做了,而且还拉上了无辜受害的易城。

    但结果却不容乐观,这镇子上的人显然不拥有任何娱乐精神,之前更没接触过卖艺这一行业。

    这两个少年往那一站,刚过了两招,就有人上前拉架,说有话好商量啊不要动手吧啦吧啦的劝个不停。

    最后在落银的百般解释下,他们才勉强理解了,他们是在表演,而非打架。

    就在落银磨破了嘴皮子,易城才没掉头就走,刚跟南风进入状态之际,更可怕的事情来了。

    一群少说也得由三十个乞丐组成的要饭团队走了过来,手中握有打狗棍,破瓷碗等专业道具,所经之处,众人退散,气场绝对爆表。

    “你们是哪路的?这是我们兄弟们的地盘,你们要占,有没有问过我李瘸子?”一个五短身材,秃顶的跛子走了过来,气势汹汹的质问道。

    易城深深地闭了下眼睛,再睁开的时候,转身就走。

    拜叶落银所赐,跟乞丐抢地盘,他这辈子算是……丢脸丢尽了。

    落银干笑了两声,称是路过而已,便赶忙拉着尚且停留在惊愕中未能反应过来的南风逃之夭夭了。

    于是,这场卖艺以失败告终。

    并且在这之后,不管落银再出什么主意,南风和易城都表示不会再信了。

    落银灰心之际,却听南风说道:“昨日不是听说这里今日午时有一场斗茶会,赢了会有一百两银子拿吗?就算是第三名,也有三十两。”

    易城在一旁,泼着冷水道:“你是觉得,她能得第一?”

    在他眼里,落银虽然懂些茶,但也仅限于懂一些了,毕竟她这个从没出过汾州城的黄毛丫头,怎么跟这些经验丰富的人相斗?

    落银却是眼睛一亮。

    纵然得不了第一,第三应该还是可以混过去的吧?

    想到此,她一拍小腿儿,道:“走,报名去!”

    待几人赶到的时候,斗茶场刚好要封闭,好说歹说的,那门官才同意放几人进去。

    落银排在长长的人群后头,等待着登记报名。

    待轮到她的时候,那执笔的男子显然愣了一愣,第一反应就是——孩子你是来捣乱的吧?

    可他们这斗茶会素来没有年龄限制,更是放出了‘只要懂茶,人人都可以参与’的亲民口号。

    所以,他万万没有不让人参加的道理。

    想到这,他才开口问道:“小姑娘,姓甚名谁?”

    落银诚然地将姓名告知。

    其余的,那人并未多打听,毕竟就他所见,这小姑娘第一轮便会被淘汰出场,不用多去注意。

    参赛的大概有三十多位,男女皆有,以男子居多一些。

    现下,三十多名应赛者坐在一排石砌的主台后,每人面前皆有纸笔墨砚。

    南风和易城站在一群围观的人群中。

    第一轮初赛,很简单并且效率很快。

    由两位茶使手持托盘,朱盘中置若干茶叶,分别从两端开始,使参赛者通过眼观来判别是什么茶叶,不许触碰,当然了,更不许口尝。

    而且只给两个呼吸的功夫,说白了就是给看两眼,个别反应慢的看上一眼,时间就过了。

    茶使走到落银面前的时候,脸上明显地现出惊讶和不屑的意味。

    落银举目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茶使拖着朱盘立在那里,低声嘁了一声,看也不看第二眼,果真是来闹着玩儿的,每一年都有这么些无聊之人。

    茶室内,有青衣女子端坐于窗前,借着半开的窗子打量着这些参赛的人,将各人的反应都看在眼中。

    一侧丫鬟也随着看过去,不大会儿,便笑道:“小姐您看,那个小丫头有没有十四岁?”

    青衣女子微微一笑,不语。

    时间一过,便有人上前将各人的答案收来,拿到茶室内让那青衣女子一一鉴定后,方有茶使出去报出了通过的人选。

    “王燕回、齐苗苗、丁庆、薛之斌……”

    “秦方、欧阳玢、叶落银……”

    “易大哥,你听见了没有,落银过了第一关!”南风欢呼出声。

    “蒙混过关。”易城下意识的就想损她一句,但唇边却显现出了浅淡的笑。

    这第一关,便淘汰了十多位,剩下了的也就强强二十位左右了。

    落银左右的两个人,便离了场。

    这一下,越发显得她坐在那里格外的醒目。

    室内丫鬟见状掩嘴惊呼,“小姐,她竟然也留下了?该不是凑巧吧……”

    “茶叶原叶虽无甚区别,但不同的产地、不同的采摘时节,还有不同的制茶方法,制出来的茶都不一样,命名亦是各异,既能答对,焉有凑巧之理。”

    丫鬟似懂非懂的点着头。

    “可她方才听到自己的名字,脸上竟然一点儿变化也没有,我还以为她没过呢。”方才她可是格外注意了这小姑娘。

    “有把握会过,何来的惊讶。”青衣女子看向那道细弱的身影,眼光有几分赞赏。

    第二关,尝茶。

    茶使一出来解说,众人的神色多是变得紧张起来。

    若是可见的尝茶,借着茶色便很好辨认,可这里所谓的尝茶,便是只能尝,不能看——要用黑布条将眼睛蒙上。

    “去年我就是败在了这一关,今年说什么我也要过……才能进凤家茶行……我一定可以过。”一声略带紧张的自语声响起,落银转头望去。

    与她相隔一个空位的女子,身着百蝶戏花裙,上罩一件粉色窄袖短襦,约莫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微胖的脸颊上此际满是坚毅的神色。

    凤家茶行?

    这斗茶会竟是凤家茶行举办的。

    落银心中有些诧异,据闻凤家茶行是近年来刚崭露头角的茶行,规模虽然不大,但贵在极懂得推陈出新,制出的茶多是市面上难寻的独特之茶,故三年前一举跻身进御茶商行的队伍中去,是御茶商行中唯一一家有力量与徐家茶行相争的。

    用这种方法来笼络和发掘人才,倒是很懂得为商之道。

    这时,便有了茶使上来替众人一一蒙上眼睛。

    世界登时陷入黑暗之中,从光明到黑暗,这没有任何过渡的瞬间,让落银微微有些失神。

    想到易城整日都面对这种无边的黑暗,她自觉有些难以想象,会是怎样一番感受。

    不多时,自有茶使上来奉茶。

    落银接过杯盏,微微一愣——竟然是凉的?

    很明显,其它人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一道略显愤怒的声音响起,很有质问的意味:“确定没有弄错?竟然拿这种茶性发生变化过的隔夜茶来让我们尝茶?”

    落银闻言,就着手中的杯盏喝了一口。

    的确是……隔夜茶。

    “尝茶过程中不许出声干扰其它人试茶,否则一律按照扰乱秩序处理。”茶使出声警告道。

    那男人显然脾气不怎好,呸了一声,一把扯下蒙眼睛的黑布条,叱道:“斗茶便斗茶,你们作何整这种幺蛾子?拿隔夜茶让我们来猜,这分明就是刻意为难!依照我看,拿不出这几百两的奖赏来就别丢人办什么斗茶会,亏你们还自诩与徐家其名,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说罢,便起身要离场。

    几位茶使的脸色都黑的可以,围观的一干人等也议论纷纷。

    “就是……干嘛拿这隔夜茶出来呢?”

    “兴许是故意设这一节来考验吧,这种事情,自然不会是失误,应该是早安排好的。”

    “小姐……”丫鬟见那男人骂骂咧咧的离去,忿然不已,“要不要给他个教训!”

    青衣女子摇头,“不必,这样的人我们凤家不会留,到别处,也没人肯留。”

    眼见外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已经影响的剩下的人无法专心品茶,青衣女子扬声说道:“肃静。”

    这一下,众人的目光都追寻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却因窗子掩起的缘故,看不得面目,只一方翠青色的衣角,清新醒目。

    这是谁?

    凤家茶行举办的斗茶会,何时变成一个女子前来主持了?且听这声音,年龄应当不大。

    是凤家新晋的大茶师吗?

    众人猜想间,又听那少了几分女儿家的柔美,多了三成中性的坚韧之声响起,“这隔夜茶并非失误,而是我刻意为之。要想成为一个出色的制茶师或品茶师,味觉,随时随刻都必保持敏感,不管是新茶陈茶,亦或是隔夜茶。”

081:暗中相助

    这话说的倒也不错。

    可这样的比赛方式,的确是出人意料的。见过考品茶能力的,但从没见过听过拿隔夜茶来考的。

    隔夜茶,茶水放置了一夜,茶性挥发不说,其中的各种元素变化也是极大,很容易跟其它的茶弄混,要分的清楚,实在不容易。

    参赛的众人闻听至此,心中想法各异。

    能尝出来是何种茶的人,免不了有些幸灾乐祸,毕竟如此一来,便削去了许多对手。

    而尝不出是什么茶的人,此刻的心境便也不难猜想了。

    落银吃下第二口的时候,心中方有了决断。

    茶味微苦,吃入口中有生涩之感,因放置太久的缘故,香味并不理想。

    但并不妨碍它本身的味道。

    如果她尝的没错的话,应该是婺绿。

    来到这个时空之后,她特意研究了一番这个朝代的各种茶叶出现的早晚,这个朝代历史上虽然没有记载,但是出现过茶圣陆羽,并且以茶团茶饼茶为主,且还未出现炒茶,所以应该是介于唐明二朝之间的,并未有任何制茶艺和茶类出现的早晚颠倒和紊乱之象。

    而婺绿这款绿茶则是出现在唐朝,以此看来,应该没错。

    尝完了茶,茶碗被茶使取走,便可除下蒙眼的布条。

    落银将布条取下,毫不犹豫地在纸上写下方方正正的‘婺绿’二字。

    此时仍有人未下决断,仍旧蒙着眼睛尝茶,落银注意到,她一旁的那位粉襦女子,已经将整个茶碗里的茶水都吃完了,且额角已经冒出了密密的冷汗。

    显然,是还没有猜出来是什么茶。

    而且透过她之前的反应看得出,她将这次斗茶会看得很重,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参加了。

    这世上本也没有公平可言,强者为王弱者为奴。

    可也不得不说,这场斗茶会的这个环节的确的太出人意表了,这姑娘想必也有几分真功夫,却太倒霉。

    粉襦女子放下茶碗,被茶使取走。

    许久,她却未摘下布条,只身子不住的颤抖着,看起来十分可怜。

    直到茶使宣布,半刻之后便会将答案收起,粉襦女子才半知半觉的将蒙眼的布条除下。

    眼睛却已经红了一大圈。

    里面的情绪不光是害怕和羸弱,更多是不甘。

    却正是这种不甘,使得她整个人都变得明亮起来,也正是这种不甘,让落银觉得她的路不该只走到这里。

    她轻叩了声石案。

    粉襦女子下意识的看过来,泪眼有些朦胧。

    落银以食指轻湛了方才洒落的两滴茶水,在石面上轻轻写出了一个‘矛’字。

    女子不可思议的看着她,惊愕的张大了嘴巴。

    她不是傻子,而且她对茶叶的造诣自认为不浅了,看到这个矛字,首先便想到了婺绿……

    可是……她为什么要帮自己?

    还是说,故意误导于她?

    防人之心不可无。

    而且,对方的年纪看起来比自己小很多,不是她看轻人,而是她怎么也该比这小姑娘多些经验,她都答不出来,这小姑娘真的能确定是婺绿吗?

    觉察到一道目光朝自己投放过来,落银将手下的水痕擦拭干净。

    见茶使已经要过来收取答案,粉襦女子只觉心脏咚咚猛跳了几下,这是,她最后一次机会了。

    家人本就不赞同她习茶,若这一次再失败,就真的要放弃了。

    再三犹豫之下,她终究握起了笔。

    反正她本也答不出来,且那茶味的确很接近于婺绿,她就当放手一搏吧!

    ……

    茶使从茶室中出来,手持名单。

    众人都知道,那上面写着是,只有通过的人,于是,个个都急切无比的盼望着下一刻就能听到自己的名字。

    “这次通过的,仅仅有三位。”茶使没急着公布名字,而是事先说明了后面的规则,“因要选出前三甲,所以这三名都可直接入凤家茶庄,拜在大茶师门下学习。所以这最后一局,仅是用来定下排名先后。”

    此话一出,四周顿时哗然。

    也就是说,这第二关凡是过了的,不管下一关表现如何,最次也能得个第三,而且可以直接进入凤家茶庄了!

    拜入大茶师门下学习,那假以时日,必能成大器。

    但却没有几个人有信心,能过这第二关。

    茶使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南风亦同众人一样屏息等待,激动不已,不过别人激动的多是能进入凤家茶庄的机会,而他只是单纯的激动于能不能拿到银子。

    当然了,落银此刻的心思跟他差不了多少。

    如果真的拿不到,那可真是白白浪费了半日的时间。

    “通过第二关者,姓名如下——丁庆、秦方、叶落银。”

    “哈哈,哈哈!落银通过了,落银通过了!”南风高兴的忘了形,大喊出口,“我们有银子拿了,有银子拿了!哈哈,太好了!”

    因为此刻,众人多半陷入失望和巨大的欣喜中未回神过来,故四周格外的安静,他这一喊……不可谓不显眼,落银想装作没听见都难。

    她额角不由冒下两滴冷汗。

    见众人将目光投放过来,易城则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与南风拉开了距离。

    接收到众人或鄙夷或汗颜的目光,南风恍若未觉一般,挺直了背,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

    落银脸色复杂的将视线收回来,不想再多看他哪怕一眼。

    刚一转过头,却对上了一双满含着兴奋和感激的眼睛。

    是那粉襦女子。

    女子高兴的简直有些不知所措,但好在也清楚落银帮她是属于作弊的行为,便强压下道谢的话,有些语无伦次地道:“你叫叶落银是吗?我,我叫秦方!我很喜欢制茶!”

    落银会心一笑,点点头,未有多语。

    此刻,人群中已经沸腾了起来,失了风度骂娘的,甚至个别承受力不佳的女子抱头痛哭的比比皆是。

    但毫不例外的是,他们一一被请出了场外。

    同样通过的,那位叫做丁庆的男子也很年轻,不过二十三四岁的年纪,眉目平平却很温雅。

    他上前来跟落银还有秦方打着招呼,相互交换了姓名。

    “二位姑娘年纪轻轻便如此深谙茶道,让人佩服。”他有礼的一揖手,笑得很温和。

    秦方忙惶恐地摇头,“我只是……只是运气好罢了。”

    丁庆只当她是谦虚,又对着二人说道:“日后进了茶庄,你们若是有什么难处可以来找我,我们相互照应着。”

    秦方说道:“那是当然。”

    落银则呵呵一笑带过,算是敷衍了过去,并未直言自己不会进凤家茶庄云云。

    这一段中间的休憩显得有些长了,约莫是三刻的时间过去,才有茶使从茶室中走了出来。

    “这一场不知道要比什么。”丁庆笑笑说道,眉间却没有起伏,看得出来,他相当的自信。

    大许是因为已经得了进凤家茶庄的机会,秦方也不甚紧张了。

    落银则更是跟紧张沾不上边儿了,三十两银子,已经完全足够他们来回了。

    没让几人料想的到是,最后这场比试,越发奇特起来,相比之下,方才那隔夜茶根本不算什么!

    可见这位出题人果真不爱按照以常理出牌。

    “最后一试,还请三位移步茶室。”

    围观的一干人等,皆是愣住。

    进茶室里比第三关,这可是从所未有的事情。

    心中如何猜想不去多表,丁庆仍旧走在最前头进了茶室。

    一踏进茶室之中,便见一个丫鬟跪坐在堂中软毯上,正用羽扇闪着茶炉,壶中的水沸腾这,泛起一阵阵茶香。

    其外,小案上摆放着三杯茶水,颜色青亮,应属春茶。

    丁庆和秦方都盯着那三杯茶水,向来最后一试应该就是在这里了。

    落银在空气中嗅了两下,心中泛起狐疑——真要试那三杯相同的茶的话,为何又令丫鬟煮其它的茶?

    而且隔着纱幕的内间,亦有丫鬟执着蒲扇,将室内茶香往外间扇来。

    且闻此味道来分辨,内室里摆放着的少说也有三种茶,里面坐着那位青衣女子,她一人,总不能同时喝三种茶吧,这是什么怪癖……

    就这样,接下来的时间里也没人出声,茶使也没说具体的考什么,他们三个人只有呆呆的立在外堂,等候着茶使发话。

    可迟迟的,还是没人说话,整个茶室里都静悄悄的,只有沸水滚动的声音。

    落银三人,不由疑惑的对视了一眼。

    若不是那位茶使大人眼睛睁的明亮亮的,三人甚至要怀疑他睡着了。

    这又是在玩儿什么把戏……落银不由在心底暗暗吐槽了一把。

    说时迟,那时快,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几个丫鬟就瞬间将茶室内的窗子打开了来,同时,有人将杯中和壶中的茶水尽数倒入木桶中,混合在一起。

    很快,房中的茶香便流失了出去。

    丁庆眼皮子一跳,这时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什么一般,死命的在空气中嗅了几下,却……一无所获。

    茶香已经全部挥发出去了。

    落银也才意识到,这第三试考的是什么。

    大许是因为她有这个习惯的缘故,方才一进房间,关注的重点就在这几种不同的茶香上面,倒是误打误撞的给记住了。

082:“全部答错”

    果然,就听那茶使字正腔圆地说道:“请三位写出方才在这茶室中共有几种茶,分别将茶名写出,答对的最多的一位,则是排名第一。”

    什么……秦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险些就要惊呼出声来。

    她本来还以为没考呢,还在这傻傻等着茶使开口出题来着,可合着……这都已经考过了?!

    这方式,未免也太出人意表了吧。

    她方才一门儿心思都在想着待会儿怎么应答,并将许多茶类的特性和味道都仔细地回忆了一番,根本无暇去注意方才那几种茶是什么茶。

    而且,那么多,那么杂,怎么分得清……

    她,只记得方才那茶碗中的茶……

    思及自己定是得落个第三,秦方不由有些失落,但转念一想方才若非有人相助,她根本没有这个机会站在这里,更别奢望能拿第三了,于是,瞬间便释怀了许多。

    她提笔,因只记得那一种,故也没有丝毫犹豫,刷刷地在纸上写出那道茶的名字。

    丁庆则没她这么干脆了,依仗着记忆力好一些便绞尽了脑汁去回忆方才的味道。

    然后到最后,直到茶使提醒时间已到,他也才勉强地写出了三种来。

    落银老早便交去了答案,此刻只想着拿了银子,然后好走人。

    三人写罢的答案,便由茶使呈入了内室之中。

    不多时,就听纱幕后,那青衣女子开口宣布了结果。

    “甲一,丁庆。答对了三道茶。”

    什么?三道茶就拿了第一?

    丁庆自己都有些惊讶了……

    他转而看向那两位姑娘,心中大约是找到了答案——大约是这二位年纪小,实在没反应过来吧。

    “甲二,秦方。答对了一道茶。”

    她竟然是第二?!

    而方才那个提示她帮她过了第二关的女子却在她之下吗?

    这未免有些说不过去吧……

    秦方一阵讶异,下意识的就看向落银,却未在她脸上看到任何起伏,譬如该有的失落之类,反而,似乎有一种说不出的了然。

    紧接着,又听自内室中传来了声音,“甲三,叶落银。”

    说到这里,那道声音稍作停顿,而后冷声补充道:“全部答错。”

    这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一板一眼的,全然没有一个女子该有的轻柔。

    落银忽然想起了前世,那个被百般压制驯养的自己,没错,就是驯养,像是一个任人摆布的布偶一样,丝毫没有自己的意愿可言。

    眼前这女子……显然亦是如此,而且比起前世的她,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并不在乎自己为什么得了个第三,只知道这女子这么做定然是有她自己的考虑,而她,则是不想去深究她的考虑。

    毕竟她来参加这斗茶会的目的,又不是真的来找伯乐的。

    但秦方显然不够淡定了,瞪大着双目看向落银,惊异到了极点。

    怎么可能全部答错呢?方才那茶盏里的茶水,自己都能看出来是什么茶,而她不可能看不出来是什么茶吧!

    丁庆也多少有些意外,但仅也有些意外,跟秦方不同,他关心的只是结果罢了。

    只是,那小姑娘……竟然能保持如此平静的神色?

    换做谁,被这么直白冷然的说‘全部答错’,想必都会觉得下不去台,甚至觉得很难堪吧……特别是姑娘家的,脸皮薄,心里更是容易过不去。

    这小姑娘,真不知该说她心理承受力极佳,还是说……太迟钝了。

    丁庆在心里暗笑了一声。

    结果宣布完罢,很快,便有茶使奉上了银两。

    给钱丝毫不磨叽,落银还是很满意的。

    其后,那茶使便交代几人回去之后,好好准备一番,三日后再来此处,便可动身回京,也就是,进凤家茶行的意思。

    秦方和丁庆一阵拜谢,特别是秦方,高兴的简直要哭了一样,这可是她做梦都想实现的事情……

    落银不想搞特殊,亦跟着他俩一起拜谢。

    那青衣女子又多处交待了一些,无非是一些训告和提醒之类,言语间,处处流露着一种高高在上的生冷之感,让人不自觉的生畏。

    言毕,茶使便示意几人可以回去了。

    于是三人又是一阵谢,随后拜别而去。

    然而落银刚随着秦方二人跨出门槛,却听有丫鬟在身后唤她的名字。

    “我家小姐,请你入内室一叙。”

    落银微有错愕。

    南风守在外头,见落银刚出了门槛儿却又忽然折了回去,不由疑惑道:“怎么落银又进去了啊?那两个人都已经出来了……”

    秦方和丁庆二人一出去,便有许多人围上来询问结果,道贺。甚至已经有人上前来说亲了……毕竟,能进大茶行做工,而且还是收入大茶师门下,日后光宗耀祖不是难事儿。

    此刻斗茶会算是已经结束,故旁观的人围上来也没了人阻拦,一时间,热闹的很。

    南风等了会儿,却仍旧不见落银出来,不由念叨了两句。

    易城闻言,道:“过去看看。”

    口气像是,很不放心的样子。

    南风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奇怪,近来,他总觉得易城和落银之间似乎有些不对,但是偏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比如,易城方才那普普通通的一句话,他却总凭空地觉得有些异样。

    他挠了挠头,不愿多想,走在前面带路。

    此刻,落银正端立在内室中,垂着头,一副恭谨的样子。

    “你难道就不好奇,我为何算你全部答错吗?你该知道,你一样不差的全都答了上来。”青衣女子开口说道,眼神扫过眼前的柔弱少女,似漫不经心,实则将落银每个动作和神态都看在眼中。

    她本以为至少会从她眼中看到忿然,但却丝毫没有。

    这样的一个奇才,年纪轻轻,竟有着如此忍辱不惊的气势……倒是难得。

    落银微微一笑,诚然答道:“小姐心思绰约,我的确猜不透。但我,亦不好奇。”

    “哦?”女子轻笑了声,却仍旧是冷冷的,她审视着落银,道:“不管你是真的不好奇,亦或是其它,为了不让你觉得我在欺凌或针对与你,我还是要告诉你原因。因为你不该帮助他人作弊。”

    落银的表情总算有了些许变化,不过倒并非心虚,而是惊讶。

    这位小姐,还真是火眼金睛,且心思果真绰约不凡,既然看了出来,却没有指出,想必是利益权衡之下,觉得她和秦方还是个可造之材。

    “你年纪小,大约不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同情心不是个好东西,尤其是日后你进了我凤家茶庄,对你将来的对手,亦或是任何人,都不该持有这种心思。”她半是叱责,半是相教。

    落银笑了一笑,没有言语。

    这种想法,她前世便是这样,总觉得只有这样才能好好的维持上下的运营,搁在那时候,谁要是跟她提人情,她大致会立马黑脸加冷笑的。

    可是,那样的人生,为了赚钱而赚钱,赚再多的钱,又有什么意思。

    即使眼前这个女人,显然是有心要‘栽培’她,但是人活一世,图的不过逍遥随意,百般压制自己,那样的生活,她不想再重复了。

    “今日我跟你说的话,希望你能好好记住。无事了,你且回去罢。”

    “那告辞了。”

    直到临走的这一刻,落银才抬起头来,是有心看一眼这冷若冰霜的女子是何种颜色。

    然而,却是微微一怔。

    这女子五官精致,有着一双跟她性格一致的清冷黑眸,但是,右边眼角直到鼻翼有着一块暗红色的胎记,乍然一看,十分骇人。

    出于礼貌,她眼中的惊异瞬间被压制了下去,然后抬手一揖礼,转身走了出去。

    刚一掀开内室的纱幕,却迎面撞上了一个温热的胸膛。

    落银刚欲道歉,一抬头却见是易城。

    他火燎一般,退了两步,轻咳一声。

    “怎么现在才出来。”

    落银神秘一笑,没有多说,反而是晃了晃手中钱袋,道:“瞧瞧,是不是比你俩卖艺来的快!”

    易城听她口气满是自得,不由一笑。

    南风走过来,问道:“怎么样,得了第几啊?”

    “第三。”

    “怎么样,我就说,她哪里拿得到第一。”果然,某人不损她一句就浑身横竖都不得劲儿。

    落银心情好,便不同他计较,笑了两声说道:“第三怎么了?第三拿来的银子也照样儿能喂得饱你俩,走,下馆子觅食去!”

    南风摸了摸肚子,哈哈笑道:“我真的饿死了,今早追那小贼,后来又听你的去卖什么艺,累得半死。”

    “逞英雄是要付出代价的。”易城幽幽说道。

    落银难得跟他站在统一战线,附和着道:“没错儿,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了。”

    “下次……大不了我追贼之前,把值钱的东西都交给你们便是……抓贼肯定还是要抓的。”南风不死心地说道,显然,英雄情结已经深入骨髓了。

    ……

    透过窗棂,青衣女子眼见着三人你一句,我一句,三句不离两句斗嘴的模样渐行渐远,眉头不由微微皱起。

    难道她方才看走眼了?竟然觉得她是一个荣辱不惊,处事冷静的人。

    现在看来,她果然还是一个孩子罢了,这样的孩子心性,若不改掉,日后怎么足以成大器。

083:为何下毒

    三日之后,正午。

    清风馆内。

    “人还没来吗?”

    凤慜坐在堂中,冷声问道。

    进来的丫鬟垂首作答:“回小姐,人还没有过来。”

    丁庆和秦方立在一旁,不禁互看了一眼。

    三日前,跟他们一起通过的那位叫叶落银的小姑娘,竟然到现在都没有过来,别人得了进凤家茶庄的机会多是高兴还来不及,又怎敢有迟来的道理。

    凤慜以半面银色面具遮面,其侧垂下半边乌黑顺直的黑发,却也未能给她添加半分柔美。

    “不等了,吩咐下去,即刻启程。”

    想是因为她当日将她判定为最差,而后又同她说了那番教训的话,而生出了排斥和逆反的心思了吧。

    这样桀骜不逊的丫头,不要也罢。

    只是……那样敏锐的茶叶领触和天分,真真是可惜了。

    ……

    此刻的落银三人已经来到了抚县境内。

    进了抚县,便算是到了蟠龙山了,此处距离蟠龙山只三里不到,是蟠龙山附近,最为相近的一个落脚点了。

    几人找了一家普通的客栈歇了下来,却没料到,一踏进客栈,竟然又遇见了先前在困马镇上遇见过的那位长相白净的有些过了头的少年人。

    对方显然也有些惊讶,再次相见,几人便自报了姓名,这少年自称姓纪名海,晚饭的时候,还同落银他们一个桌用了饭。

    相谈下来,落银便觉得这是一个可以相交的人,不管是谈吐还是举止,都可看得出,此人气质不俗,纵然不是达官显贵之家出身,也该是个书香门第。

    当然了,几番下来,落银便也确定了对方是女儿身无疑。

    大许是为了行走方便,才装扮为男子。

    纵然心中清楚,相谈甚欢,但终究是萍水相逢,见了这以面只怕日后再不会有交集,故落银也未捅破,只将她当做男子看待。

    因为和南风商定好了明日一早出发去蟠龙山,故当晚落银歇下的很早。

    灯火吹熄之后,她躺在牀上计划着明天的事宜,和到了蟠龙山上之后,最坏的打算。

    纵然拿不到药,也要保住命才可以,据方瞒说,这头巨蟒攻击你的时候你万万不能跟它搏斗,而是要装死。

    它不会去攻击死物。

    所以,那日她才借故跟方瞒找了两粒假死药,以备不时之需。

    心中大概有了底儿之后,她才闭眼入睡。

    ……

    次日东方刚现出第一丝曙光之时,落银便起了身,洗漱完罢,拎了一壶热茶,她便打开了房门。

    一出去,才见隔壁的纪海也刚要出门,二人相视一笑,相互打了个简单的招呼,纪海便称要出去办事,晚上若是回来的早,还一起用饭。

    落银点头道好,目送着她下了楼梯去。

    这才走向了左边的一间房门前,抬手叩响了门。

    来开门的是南风。

    落银对他使了个眼色,他便会意的点了头。

    这副场景,让落银凭空想起了大话西游中,春十三娘跟二当家打眼色,出卖至尊宝时的画面……

    她甩甩头,将这不合事宜的想法抛远。

    “落银,你怎么起这么早?”南风边说着话,边将落银带进了房中。

    落银白了他一眼,或许是心虚的缘故,便觉得他这话分明是要暴露的节奏,开门的时候不问,现在人都进屋了才问。

    南风也自觉演技不佳,寻了下去取早食的藉口,便离了房间,临走前一副‘一切都交给你了的’的表情。

    南风是和易城歇在同一间客房里,易城也是有着早起的习惯,此刻正盘腿坐在窗边的大椅上打坐。

    “练功呢?”落银走到他身边,说了句……废话。

    易城淡淡“嗯”了一声,并未睁眼。

    落银在他面前的木桌上取过一只瓷杯,倒满大半杯水,推到他跟前,道:“不然喝口水歇一歇吧?”

    某人很不给面子地道:“我不渴。”

    落银一噎,遂又道:“不渴润润嗓子也好。”

    好大会儿,都没有得到回应。

    就在落银即将没了耐性,正在考虑要不要强行给他灌下去的时候,易城睁开眼睛了。

    他转过头,皱眉问道:“你来通州,到底要作何?”

    什么……

    落银惊异的看着他。

    他怎么知道,这里是通州,而非他们给他灌输的丰州?

    “你……怎么知道的?”

    “这里的口音跟丰州差的太远,幼时我曾来过此地。”

    落银在心底默默说了一百万句,我擦。

    “没有要做什么,就是临时改变了想法而已,通州这一带,亦是很适合茶叶发展,我不过是想来了解一番,如此而已。”她口气相当的顺当,半点都不像是撒谎的模样。

    易城不知是信还是没信,反而是端起了她方才倒的那杯水。

    落银见他将杯盏放到嘴边,下意识的收敛着呼吸,看着他的举动。

    然而,他却突然又放了下来!

    落银一阵泄气加暗恼,刚欲问怎不喝,却见他投放过来的眼神,异常的冰冷。

    “既然只是来了解茶叶,那你又为何给我下药?”

    落银闻言一阵傻眼,反应过来之后,险些气的吐血。

    这情况怎么完全不在她的掌握之中!

    这厮鼻子也太灵了吧?

    她承认,这药虽然不是无色无味,但她事先闻过,根本没那么明显好不好。

    “不打算说?”他口气带上了几分怒气。

    任谁,一大早的被发现有人打算给自己下药,心情想必都好不到哪里去。

    他就说,她怎会突然这么好心,还专程过来给他倒茶,合着就是为了给他下药!

    “那个……”

    落银头大不已,突然改主意来了通州不难解释,但下药这种事情……实在是不好辩白啊,难道要她说她下错了?或者是说,我担心你睡的不好,所以就给你加了点蒙汗药?

    “我就直接跟你说了吧,我要出门儿一趟,你不方便一起过去,所以我才想着把你给迷昏了。”落银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口气。

    “就因为这个?”易城冷笑了一声,脸色愈发难看起来,“你当我是什么人,死皮赖脸非跟着你不可?叶落银,你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

    他这种反应,即使是自己预料之中,但听得他以这种口气说出这番话来,落银仍旧觉得心里有些窝气。

    “那好,那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呆在这客栈里头,谁要跟过去,谁是王八蛋!”

    她这么说,无非是激将法。

    易城也果真上当,当即将杯盏摔在桌上,冷哼了一声便将脸转了过去。

    南风走进来,见状况不对,一时摸不清这戏份发展到哪一步,他该不该加入进去。

    却见,落银朝他走了过来,并道:“我们走。”

    南风一愣,看向房内的易城,分明是好好的,什么事儿也没有,当然,除了他那吃了炸药一样难看的脸色。

    “蒙汗药……?”他小声地询问道。

    却被落银拽出了房间去,走之前,还不忘将门给关上。

    “你俩到底说什么了?不下药真的可以吗?”南风跟着落银去了她的房间,见她已经着手收拾着东西,仍旧不确定的问道。

    虽然易城跟落银俩人素来不合,但也仅限于小吵小闹,落银一旦有了危险,他必定是要以身相护的,这一点,从那次土窑事件中便能看出来。

    所以,若是叫他得知落银是要跟他上蟠龙山,只怕易城会毫不犹豫的将二人劈昏,然后拖回白头山去。

    “放心吧,没事。”落银边清点着该带的药和暗器,边回答道。

    南风听她口气肯定,便也不再多问,但看着落银的眼神,却十分的犹豫不定。

    直到落银将东西全都检查好,该的都带上了,说可以走了,他才开口支支吾吾地道:“落银,我想……不如你把这些药都给我吧,告诉我怎么用的……”

    “待会儿路上再跟你说,再不动身万一天黑前拿不到药就麻烦了。”落银催促道,就要往外走。

    是的,天黑前不管有没有找到药材,都要下山。

    在蟠龙山上过夜,那当真是找死。

    “落银!”

    落银刚跨出门槛,却听南风再次叫住了她。

    “你到底想说什么?”落银回过头,无奈地看着他。

    “我想……自己过去。你还是留在这里等我吧。”南风迟疑了片刻,又道:“若我天黑前没回来……我娘,以后就劳你费些心了。”

    落银两步走到他跟前,一巴掌拍在他头顶,瞪眼道:“还没有去就说这么不吉利的丧气话!只要到时你听我的,不要轻举妄动,我们肯定能好好的回来。”

    “可——”

    落银打断他的话,拉起他衣袖道:“可什么可,哪来这么多婆婆妈妈的废话,再不动身天都要黑了,走!”

    ……

    易城只怪自己听力太好,将隔壁这二人临走前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以至于他现在整个人都心神不定。

    从落银和南风方才的话中虽判断不得具体的去处,但至少可以肯定一点——这地方很不安全。

    此际易城已经从情绪中走了出来,冷静了下来,被气成一团浆糊的大脑也恢复了一贯的灵光。

    这么说,她给自己下蒙汗药的目的……竟然是不想他跟着一起犯险?

084:阻难来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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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此处,易城噌然跳下椅去,推开门直奔了出去。

    店中小二知道他看不得物,见他急奔下楼梯,忙上前提醒:“客官您可小心脚下啊!”

    却见那灰衣少年脚步格外稳健,每一节楼梯都计算的很好一般,若非那双黑眸没有空空如也,小二甚至要认为这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人了。

    “知不知道跟我一起的那位姑娘去了哪里?”他朝着小二急问道。

    “您说的可是那位年纪小的叶姑娘?”

    “没错!”

    “您不知道吗,她跟那位小兄弟去蟠龙山了。还是我给找的马夫,听他们谈话我才得知的,我只当她是外来的不知蟠龙山的凶险,但听叶姑娘讲说只是去山下见个人,并不上山。”小二极尽其详地将前后都说了一遍。

    易城却根本没怎么将他后半句听进去,只听到……她去了蟠龙山!

    真是不让人省心!

    她知不知道那是什么鬼地方!

    “快,帮我备一辆马车,去蟠龙山!”他塞给小二一锭碎银,吩咐道。

    见他神色紧张,小二不敢怠慢,忙应下来。

    ……

    “这蟠龙山也不过如此嘛,跟我们白头山也没什么区别啊?就是高了一些罢了。”南风站在山脚下,仰头望着巍峨的大山,是觉得没想象中的那么神乎其乎,那么可怕。

    落银掏出两粒药来,一粒递给南风,道:“据说山顶上毒气聚集,这辟毒丹应该能用得上,先吃下去吧。”

    这两颗据说方瞒花了半年的时间才炼制出来。

    为了保险起见,南风乖乖的吃了下去。

    落银再三叮嘱了南风一定不要轻举妄动,冲动行事,二人这才朝着山上进发而去。

    通往山上只有一条经人修筑过的狭隘小道,显然是那传闻中的巨蟒横占了山头之后就无人再敢上山,故这条山路也很难辨出清晰的路线。

    幸好山路不算太陡峭,小心着脚下便可。

    越往上南风脸色便越不以为意起来,“哈哈,这一路上连只狐狸都没瞧见,更别说什么猛兽了,那什么传闻该不是以讹传讹吧?”

    落银却是皱眉。

    山上连只普通的走兽都没有,光是这一点,都太不寻常。

    唯一可以解释的通的,就是这山上毒气太重,或是那巨蟒以走兽为食,以至于这山上存活不了任何走兽……

    想到这,她便再次提醒南风道:“万万不可掉以轻心,传闻虽然有可能会夸大其词,但绝对不会空穴来风。”

    刚刚还在说笑的南风,表情却忽然谨慎了起来,他一手摸向后背的剑,一边看向落银道:“前面有动静。”

    落银闻言,亦戒备地看向前方。

    不远处,枯草的掩盖下,忽隐忽现出一抹蓝。

    “好像是人。”落银定睛打量了片刻,说道。

    南风看着也像,二人警戒地走近了一些。

    对方也似有所觉,蓦然回过头来,戒备无比地握紧着手中的利剑。

    然而,三双眼睛一对视,都一阵好愣。

    “叶姑娘?你们……怎么在这里?”

    竟然是纪海。

    落银回过神来,看向她问道:“你也是过来……寻药的么?”

    这蟠龙山上其它的没有,就这珍稀的药材值得人冒险过来了,总不会有人来此是为了爬山看风景吧……

    纪海点了头。

    “那我们一起走吧,多个人多个照应。”南风建议着道。

    落银亦点头,看向纪海。

    纪海自然没有异议,在这种环境下,多两个人一起自然是好事。

    路上,落银和纪海交换说了一些各自所知关于蟠龙山的信息。

    “前方有瘴气!”

    说着话,纪海忽然惊呼了一声,提醒道:“快将口鼻蒙上!将呼吸放轻!”

    落银和南风见前方果然是有一团青色的气体飘荡,忙将事情准备好的面巾拿出来。

    “快到山顶了,一定要小心。”纪海慎重地说道。

    越往上,这瘴气便越重,可见度都变得低起来,甚至瘴气的颜色也由青色分化成了五种不同的颜色。

    看似混合在一起飘荡在空中,却又各自不相融合,每一缕都是。

    纪海已经需要动用内力才能将它们阻隔在外,但她也清楚,长待下去只怕也难以支撑。

    必须要尽快找到草药!

    “我听说珍稀的药材多是长在西面,我们现在应当往那边走。”一口气爬上来,又是处处戒备提心吊胆的,落银已经累的气喘吁吁。

    “对。”纪海认同的点头,这一点,她师傅也跟她说过。

    几人转身朝着西面而去,没多大会儿,落银便落起了汗来。

    “你们有没有发现,越往西,好像就越难走……”南风一手扶着落银,惊疑不定地道。

    纵然他有些迟钝,但还是感受到了此刻萦绕在周身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氛。

    落银和纪海眼中的情绪跟他差不多少。

    越往西,并非是脚下的路难走,相反的,脚下的路越发平坦起来,但是好像有一堵无形的阻力横在面前一样,每走一步都格外的费力气。

    瘴气的侵蚀下,纪海的脸色渐渐有些发白。

    而落银和南风或许因为吃了辟毒丹的缘故,抵抗力好很多,除了体力有些不济之外,其余的无碍。

    几人举步维艰之际,迎面忽然吹来一阵怪异的大风!

    风力之大,甚至让人无法站稳,落银单薄的身子一阵摇晃更是要随时飞出去一样。

    呜!

    耳旁风声呼啸剧烈,似乎要将三人撕碎拍裂一般!

    落银忽觉脚下一轻,整个人朝着后方移去。

    “落银小心!”

    南风和纪海一人握住她一只手腕,才将她身形勉强稳住。

    忽然,这来得毫无预兆的‘妖风’戛然而止。

    四周也恢复了安静,就像方才那阵风根本没有来过一样。

    三人眼中开始浮现出浓厚的惊惧来。

    这山头,真的怪异!

    比之前他们想象中的猛兽遍地还要可怕。

    就好像有一种奇怪的力量,看不见,摸不着,但随时都有可能给予他们致命的一击一般。

    落银在中间,三人手扯着手,又小心翼翼地走了十余步。

    呼!

    忽然又是一阵飒风袭来,甚至比上一次还要猛烈!

    三人惊叫几声,都被这无形的风力狠狠甩出十余步开外的距离,然后重重地摔落在坚硬无比的山地上。

    落银强咽下嗓口溢出的腥甜,撑着地缓缓站起身来。

    “没事吧!”南风紧张地跑到她身边,查看她是否伤到。

    “没事。”落银摇摇头,声音已有些无力。

    纪海站起身来,望着前方被瘴气充斥,朦胧不清的情形,握剑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现在,一个很重要严肃的抉择横隔在他们面前——还要继续往前走吗……

    如果现在掉头回去,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而前方,则是不知道还有什么未知的凶险,就算那巨蟒是讹传,这怪风和猛烈的瘴气已经足以让他们应对了。

    “我此次前来寻药,事关家人性命之忧,务必要拿到这药材!”纪海斩钉截铁地说道,遂凝重无比地看向落银和南风二人,道:“你们要寻的药,若是可以用其它办法或药材顶替,我奉劝你们一句,还是回去的好。”

    易城体内那造成他失明的余毒,如方瞒所说的确有其它办法可治,但那一味药引子据说皇宫里才有……要拿到简直比登天还难。

    更重要的是,李婶子多重病症缠身,尤其是心疾,更是必须要用到寒食草才可以……

    “我一定要去。”南风声音不大,却满是坚毅。

    “那就走吧。”纪海看了二人一眼,走在最前面,纤细的背影也全是难言的坚韧。

    越往前,状况便越多了起来,妖风,怪气交替着,不给他们丝毫喘息的机会。

    “快!趴下身来,屏息!”

    落银失声道。

    前方一阵黑压压的龙卷风袭来,带着刺鼻的苦涩之味,明显是毒气。

    那龙卷风所到之处,寸草不留!

    纪海的身体已经几近坚持不住,动作不由就慢了一步。

    忽然,那龙卷风就已经飞快的逼近她面前!

    “啊!”

    一声惊叫声,顿时被大作的风声所淹没。

    “纪海!”落银惊吓的瞪大了眼睛——眼前,哪里还有纪海的影子,想是被那龙卷风给卷进去了!

    探目望去,果然见那黑压压的漩涡中,有一抹锦蓝!

    落银不做犹豫,爬坐起来追了过去,就在纪海的身形即将消失之际,一把拉扯住了她的小臂。

    “抓紧!”

    她朝着纪海喊道。

    南风忙上前助力,一只手抓握住落银的胳膊,一只手持剑在地用以固定身形。

    二人的力气加在一起,却远远不及这狂风之力。

    那风却不肯就此放过纪海,一时未有移动,盘旋在原地,速度越来越快,风沿犹如刀剑卷刃一般锐利。

    呼啸的风声犹如鬼哭狼嚎一般刺耳,让人心中畏惧重重。

    落银觉得就要坚持不住了,纪海的手臂在她手中渐渐下滑,她和南风亦在逐渐的靠近那龙卷风。

    只怕下一刻,便要被吸纳进去,然而一旦被卷进去,再想要活着出来这个想法,基本上可以直接放弃了。

085:必须站在我身后

    快放手吧。

    落银心里有个理智的声音适时响了起来。

    你跟她不过萍水相逢,救人亦需量力而行,若是将自己的命搭了进去,岂不是太蠢笨了?

    这么一失神的功夫,她忽觉身形蓦然往前跌去,手臂亦从南风手中被强行脱离!

    “落银!”

    南风失声惊呼道,飞身上前,一把扯拽住她的衣角,却听一声布帛断裂之音响起,须臾间,他手中仅余了一方衣角!

    而落银已经被那狂风卷入了漩涡之中去,并且随着那风的移动,迅速的在离开他的视线,朝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南风大惊失色,忙提剑追去。

    然而那龙卷风的速度又岂是他追的上的,眼见风速渐渐增快,就要消失在他的视野中,一种从所未有的惊惧感将他团团包围住。

    “落银!”

    他几乎是撕心裂肺的喊着。

    就在这时,忽见那如一个巨大的漏斗一般的漆黑龙卷风,忽然迸发出一道刺目的白光来!

    顿时,森冷而富有威压的剑气将四周胀满!

    只见那‘漏斗’像是拦腰被人砍断了一般,刚想再重新聚合在一起,又是一道剑光掠过,将其强行分离。

    接下来,那持剑之人显然不准备给它任何喘息的机会,接连几剑下去,那龙卷风已经完全不成了形,一阵剧烈的飒气鼓动之后,只听‘轰!’一声炸起,原本凶猛可怕的龙卷风已经被完全瓦解!

    这时,南风才看到,那持剑而立的人,竟然是易城!

    他既惊且喜,飞奔过去。

    “易大哥,你怎么也过来了!”其实说来,易城仅仅大他一岁,但他却总习惯的称他为易大哥。

    易城未作答,“快看看她有没有事!”

    南风已经弯下身去,将落银扶起,见她嘴角溢出血迹,他不由慌神问道:“落银你没事吧?你感觉怎么样!”

    落银抬手将唇边的血迹擦去,摇头道:“我没事,你去看看纪海……”

    南风见她脸色尚可,确不像是受重伤的模样,反而是纪海,昏迷在原地不知道情况如何。

    见南风朝纪海走去,落银这才转过头去,“你怎会过来?”

    “废话,我不过来你还有命活?”易城脸色隐怒,“竟然敢来蟠龙山,叶落银,你胆子可真越来越大了?”

    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

    不待落银回应,他便大步走了过来。

    走近,他稳稳地抓起她的手腕,道:“现在就跟我回去。”

    口气是十分的没商量。

    落银没由来的一阵发愣,后反应过来,才挣脱他的手,道:“东西还没拿到,我不能回去。”

    “什么东西比命还重要!”易城沉脸吼道。

    “……”落银一时无言以对,只得强道:“既然都来到这里了,若就这么空手回去实在是不划算,那药材,就在前头了。”

    说着,她又晃了晃腰间的荷袋,叮铃哐当的一阵响动,是些药瓶毒罐子之类的东西,“我还带了这么多防身的东西,全身而退应该不难。”

    见易城又欲开口呵斥,她忙拍着马屁道:“再说了,现在又多了你这么个高手,岂不是又添几分胜算?”

    不得不说,她这招挺奏效的。

    易城怎会不知她这固执的性子,想要她半路回头基本没有可能。

    而且……蟠龙山也不是没有人成功的全身而退过,至少他知道的,就有人做到过。

    大概是前后想了一遍,他才正色道:“待会儿必须站在我身后,听见没有?”

    落银又是一阵发愣。

    而且这回,显然比上一次要久的太多。

    易城没听到她的回答,皱眉道:“你听到没有?”

    落银心绪有些复杂的点了点头,后才猛然想起他看不到,便又道了声“嗯”。

    易城似乎还觉得她的应答不够稳妥,一把捉起了她的手,走在前头。

    落银步伐略显僵硬木讷的跟在他身后,掌心传来的厚实无比的温热,让她一阵又一阵失神。

    纪海伤的太重,昏迷不醒,几人决定将她留在这里,回来的时候再将人带回去好了。

    这不长的一段路,怪风仍旧会不间断的出现,好在龙卷风已经休止。

    走到这里,像是豁然开朗了一般。

    落银和南风看着眼前的景象,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分明无形,但却好像有道屏障将此处跟后面阻隔起来了一般,前方百花丛生,朵朵妍丽,空气清爽,再无半分瘴气毒气。

    落银看着这些花朵,忽然想起了那些经由她的血液滋养过的花株,而眼前的这些甚至不比那些差,好像得到了天地间独特的滋养一样。

    更奇怪的是,易城明显的感觉到,刚才一路上积攒过来,靠内力阻隔的瘴气竟然在这一瞬间完全得到净化。

    “那好像是寒石草吧!”南风惊喜地出声,指向百花丛中那一簇月白。

    那一株株叶身似被寒霜覆盖一般,闪烁着点点寒芒。

    “对。”落银点头,亦是欣喜不已。

    再探目寻找而去,在西边的山沿处,便看到了一抹比夜色更浓重的漆黑!

    十毒草!

    这种特征实在太明显了,她从来没见过黑色的草,且叶身是玲珑的月牙形状,虽然仅仅有两个巴掌大小,但却格外的醒目。

    似以一种不容置喙的姿态长立在那岩石缝之中,傲然挺立,周身散发一种淡淡的黑芒,连山顶上滚烫的日光都无法驱散。

    不愧是能克天下百毒的十毒草,天地间,仅孕育了这么一株。

    不做犹豫,落便银朝着它走了过去。

    “等一等!”

    易城出声阻止她,总觉得……应该没有这么简单。

    然而落银却如同被施了魔咒一样,着迷地望着那株十毒草,朝着它坚定不移地走去。

    “落银!”

    南风见状觉察到了不对,顾不上去采摘寒石草,便上前去追落银,易城亦紧跟其后。

    轰!

    一声巨大的响动轰然响起,分不清是风声还是乱石砸落的声音,又像是什么东西挣脱束缚破笼而出的声音。

    落银这才蓦然回神,几人齐齐后退了几步。

    她不禁心惊不已,方才……她竟然好像被摄了心魂一样,行动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了。

    一抬眼,朝十毒草望去,顿觉心神一阵恍惚。

    落银忙地将视线移开,不敢再看。并提醒南风道:“别久看那十毒草!”

    就在这时,一阵更加巨大的响声轰隆隆的响了起来。

    似乎整个天地都被它所撼动,周身一阵剧烈的摇晃,让人无法站稳脚跟。

    “小心!”

    易城一把扶住摇晃的落银。

    紧随着这场动静而来的,是一阵沉闷的啸声,这种声音让几人即刻警戒万分——

    眼中都现出惊惧之色来。

    这该不是传说中……守药的巨蟒?

    落银大气不敢出一声的观看着四周的动静,却未看到有任何异常,但耳边接连不断响起的闷声,却更加的折磨人。

    忽然,她觉被一道重力往后推去。

    是易城。

    一阵冷风袭来,她已经见易城举起了手中的剑来。

    几乎是顷刻间,视线中就飞现出了一条血红色的巨蟒来!

    天!

    落银从未跟这种巨大的生物打过照面,蟒身几乎有一个壮汉的腰那般粗壮,通身都是血红色,此刻正长着血盆大口呼啸着冲他们而来。

    “哐!”

    易城跃身而起,手中的剑刃跟蟒蛇的肉身相击,竟然发出了类似与坚硬的金属相撞之音。

    南风被吓傻了片刻之后,忙上前助阵。

    落银回过神,将腰间的荷袋解下朝着易城抛去,扬声道:“接着!”

    虽然不知能否派上用场,但有总比没有的好……

    易城稳稳地接在手中。

    二人一蛇很快战成一团,蟒蛇的攻击性虽然不小,但南风和易城的轻功了得,好在闪躲灵敏,故一时间蟒蛇也奈何他们不得。

    落银知道,他们这是想引开血蟒的注意力,让她去采十毒草。

    她尽量屏住呼吸,降低存在感,缓步朝着那十毒草移去。

    就在仅有三步远的时候,她看了眼那骇人非常的巨蟒,试探地朝着十毒草伸出了手去。

    不知道是有感应还是怎么地,只见那巨蟒忽然转了目标,抛下易城和南风二人,以一种快的不可思议的速度朝着她游移过来!

    带起一阵剧烈的风声,将花草都吹刮的哗哗作响。

    看着它那同时吞下几个她都不成问题的血盆大口,一股腥臭之气铺天盖地的而来,落银强自克制住打颤发软的双腿,调头便跑。

    南风挥剑朝着它的七寸而去!

    然而还未靠近,便被它那戾气十足的扫尾给横扫出了几丈开外的距离,而后重重地跌落在一方岩石上,顿时便口吐鲜血。

    眼见蛇头已经逼近落银。

    落银却忽然停下了奔跑,转而身子一移,歪倒在一侧,她双手捂住口鼻,是记起了方瞒的话来。

    希望方瞒能靠谱一回……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着。

    果见,那血蟒仍旧未觉一样,朝前游走着,紧接着像是发现了不对一般,停了下来。

    然后,探回脑袋,一双泛着血光的眼珠子丝毫无神,它吐出蛇信,发出“丝丝”的声响。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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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女茶娘介绍:
《本书已完结,可放心跳坑全订》
现代女茶商,魂穿古代痴傻匪二代——安全无保障,挨饿太正常。
不怕!改头换面拾旧业,惊世茶技手中掌,爹娘伴身旁,天下任我闯!
若有极品恶人来挡路,落银淡定表示:统统送他们见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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