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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红薯刺客     家兄唐太宗txt下载     家兄唐太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80章阳谋(4k)

    萧若元想到袁天罡来滕州躲避所谓的劫难,无语望天:什么劫难,能半年多都不应劫呢?杜四郎帮忙算的卦象,又确实应在长安城,某很想说他们都是骗子,可是杜四郎的卦,某又不能不信……用滕王的话来说,忒玄幻了!

    对于袁天罡所谓的劫,由最开始的紧张到现在的澹定,李元婴大概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只想说一句:不止童话里都是骗人的,传说里也都是骗人的!

    不论是在正史的记载里还是野史的传说中,袁天罡和李淳风的名头都是响彻大唐,响彻后世的顶级牛人序列。一本推背图,因其对政权更替的预测犯了统治者的大忌,自成书以来就屡遭禁止。北宋庄季裕的鸡肋编提到推背图。南宋岳珂(岳飞之孙)的桯史艺祖禁谶书条也提到推背图,艺祖(宋太祖)即位,始诏禁谶书,俱其惑民志以繁刑辟。然图传已数百年,民间多有藏本,不复可收拾。于是乃命取旧本,紊其次序而杂书之。元史则记载,河间任丘县民李移住谋叛事觉,伏诛,括天下私藏天文图谶、太乙雷公式、七曜历、推背图、苗太监历,有私习及收匿者罪之。

    不止宋元两朝害怕,明宪宗实录也有相关记载,宁府仪宾孔永明以石城王奠堵奏其兄宁王奠培与阅推背图有僣妄语,赴京奏办其诬,都察院论永明越关之罪,请付与按御史以前事并治之,诏可。直到后世军阀混战时期,社会上流传着一本圣叹手批中国预言七种,收录了包括推背图、烧饼歌等最有名的“前人”预言作品。对此,迅哥进行了批评,然而九一八那时,沪上却还大卖着推背图的新印本。

    当然,也有很多人考据过推背图,从版本、音韵以及图文细节等各个方面分析总结,认为不但不是唐朝的作品,而且还是历朝历代人不断修改的作品。后世流行假托金圣叹批注的推背图,基本可以确定是民国年间才成书的。它的内容在清末后也是语焉不详,不知所云。

    却也同时证明了,袁天罡和李淳风的影响力之深远久长,别的所谓神人可没有如此待遇,比如叶法善,比如罗公远,比如张果为代表的八仙,比如陈抟,比如刘伯温。

    “袁公作起来,某都只能甘拜下风。”李元婴没有理会唐俭的幸灾乐祸,夹起一块烤鱼,悠悠说道。“有药师公和唐傅、韦公、公孙先生坐镇,哪里需要他千里迢迢地从庐山跑下来,盯着霸桥的修建进度?”

    袁天罡又不是那些刚下山的隐士,不用在二兄面前刷存在感,难道发生了什么某不知道的事情?

    “各有司衙门和云鹤府的合作,还没有达到水到渠成的地步。”李靖看了眼萧若元,轻声解释道。“不论是公孙白和韦归藏,还是班谦、刘布和杜澈,没人能做到心平气和地与别的衙门沟通。只有袁公出面,才能确保事情能顺畅地向前推动,不会耽误工期。”

    虽然袁天罡的脾气,也不属于和光同尘的老狐狸类型,却担任了近十年的太史令,与各部尚书也算相识,他们不好做的太过分……袁天罡若是去陛下那里说上几句话,他们也许就要去外面转上一圈,再想回到现在的位置,比较难。

    滕王的拆家手段再厉害,也不可能将各有司衙门都拆了,就算他头铁地拆掉,不用他们诉苦,陛下就会出手收拾滕王。他们的诉苦可以达到火上浇油的效果,若是再有一两个性格刚烈的人,一头撞到在朱雀门,就能将滕王送到岭南道,至少十年不能回长安。

    某和唐狐狸帮忙打招呼,次数太多也不好,毕竟我们的职位是滕王府属官,不是云鹤府属官。

    李元婴眸光微闪,便明白了所谓的上有Z策下有对策,实在不行还可以用拖字诀。对付长孙无忌他们那群老狐狸,可以用拆家之法。对付那些各部侍郎、员外郎和主事,监察御史会磨笔霍霍向某家,巴不得脱我亲王袍,着我粗麻裳,将某贬为庶人外加流放三千里,他们好一战成名,继而接过魏徵第一诤臣的名头,青史留名。脸色微正,轻声问道:“阿兄派谁为少监?”

    “褚遂良和张行成。”唐俭忍着笑说道。褚遂良接到消息后,如丧考妣,伤心到第二日,由虞世南出面去劝说,第三日便如同打了鸡血般去云鹤府任职。至于张行成,前朝末时以察举入仕,授为员外郎,后为郑国度支尚书,归唐后历任谷熟尉、陈仓尉、富平主簿、殿中侍御史及给事中,行事严明,与褚遂良正好互补,方便与各有司衙门的人进行友好和谐而又富有成效的沟通。

    李元婴:“……”

    褚小鸟偏离原来的历史线,任职云鹤府少监,应该会渐渐远离长孙无忌……吧?至少也该不会再联手把持朝政,导致被贬到潭州、桂州以及遥远的爱州(越南清化),带着遗憾离世。在他死后,某位女帝也没有放过他,一方面把他的官爵削掉,另一方面把他的子孙后代也流放到爱州……爱州,战乱之中,我们到底丢失了多少种花家固有领土?后面那群败家子,气煞吾也!

    那位张行成和某也算是老熟人,他当殿中侍御史时眼光那叫一个精准毒辣,精准毒辣到,魏徵都被他抓过小辫子!因为殿中侍御史掌殿庭供奉之仪,京畿诸州兵皆隶焉。正班,列于閤门之外,纠离班、语不肃者。元日、冬至朝会,则乘马、具服、戴黑豸升殿。巡幸,则往来门旗之内,检校文物亏失者。

    阿兄故意坑某!

    “他们两个更重要的职责是不让某为所欲为,对吧?”李元婴的语气虽然是疑问,表情却很笃定。若说整个大唐握着某小辫子最多的人是谁,褚遂良和张行成绝对能排前三。

    李靖掰开一只已经剪掉爪的河蟹,洁白的蟹肉泛着白玉的光泽,与半透明的蟹膏,鲜艳金黄的蟹黄,让人食指大动……蘸着姜醋料碟来吃,美味更上层楼。吃完半只螃蟹,才忍着笑提醒道:“王爷,你目前在滕州,而他们远在长安,手没那么长。”

    等霸桥修建完毕,那两位就会成为真正的云鹤府属官,他们会将全部火力一致对外,对向那些揪着一点点小事,在一知半解地情况下就大放厥词并肆无忌惮地诋毁云鹤府的人。

    “药师公,这和他们手伸的长短无关,哪怕他们非常配合云鹤府的事务,某也会心里觉得膈应。”李元婴也掰开了一只河蟹,翻了个很有灵性的白眼,散漫地说道。这种感觉就像上学的时候,哪怕是学霸,哪怕是最遵守纪律的乖牌学生,也不会喜欢晚自习时,突然来到后门监视大家的老ban。

    李靖:“……”

    某无法和陛下讲这种情况,褚遂良和张行成确实是目前最适合协助云鹤府,与别的衙门进行友好有效沟通的人选。陛下既不用担心他们会得罪滕王被撵出云鹤府,也不用担心他们毫无原则地纵容滕王胡闹。

    “王爷,你有送黄河鲤回长安吗?肉质真不错。”唐俭决定换个话题来聊,收起看戏的表情,温和地问道。

    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馔;长兄如父,滕王应该送鱼入长安,他又不是不知道运送活鱼的方法。

    “昨日傍晚,徐王就已经坐上艨艟小舰送鱼回长安,现在应该快到曲江池了。”李元婴将拨出来的蟹肉、蟹膏和蟹黄拌入刚炒好的米饭里,盘子下面有两小片瑞炭,比后世的铁板烧好铁板烧。随着小竹铲的翻搅,蟹黄完美地包裹在米饭粒上,诱人地金黄色泽中透出新米的米香,还有山猪肉的油脂香,撒上切的大小均匀的黄瓜粒……现摘的新鲜小黄瓜,去皮去芯,只用硬度一致的部分,由牡丹现切成粒,与米粒相比,肉眼看不出大小的区别来。最后撒上嫩嫩的香葱,味道被它勾连在一起,一份蟹黄炒饭大功告成。

    李靖和唐俭:“……”

    难怪陛下急着让我们过来,滕王的做事风格,越来越精致不说,还精致得渐渐有一点点朝BT方向狂奔的意思……

    虞世南和欧阳询的想法正好相反,两人各要一份同款炒米饭,按着李元婴的步骤来做……虽然品相不如他做的好看,味道却极鲜美。在他们两个吃第二份的时候,李靖和唐俭也好奇地跟着要了一份,然后……然后大家一起吃炒米饭呗。

    酒足饭饱之后,几人坐在躺椅上,一字排开,欣赏大野泽的星空,行宫没有被水包围,某位最有名的炀帝派来修建行宫的人,做事相当靠谱,算计到了黄河决堤,洪水泛滥的情况。

    “等袁公过来,将河道各处重新厘定疏浚,我们就可以将齐鲁大地的物产,运往洛阳和长安,再由商贾运往西域各国。”李元婴摸着自己微鼓的胃部,满足地喟叹道。

    大唐一定要吸取后世的某个教训,各个州府之间……至少各道之间要做到差异化,不能从南到北,从东到西,特色产品极度同质化,都来自某乌小商品城。当年旅游时想买点特色小物件,在室韦买的所谓手工编织挂毯,和在山水甲天下之处买的手工编织挂件,放在一起,除了图桉略有不同,看不出有什么别的区别。

    重新厘定河道,原因更简单,一是避免洪水泛滥,殃及两岸百姓;二是避免河道缺水淤积,以至无法通航,只能废弃。后世大运河两个问题都出现过,最后因为淤积问题,只能作为旅游景点。

    “荀针秦缕,因制缉而成文;鲁缟齐纨,藉馨浆而受彩。”虞世南也轻揉着自己的胃部,好奇地问道。“王爷,你不担心鲁缟楚鹿的状况发生吗?”

    管仲担任齐国相国四十余年,不止有鲁缟楚鹿,还有衡山之谋、阴里之谋、菁茅之谋等等一列马跳蚤操作,让齐国国力蒸蒸日上,辅左齐桓公成为春秋第一位霸主……滕王疯狂暗示对高昌用氎布之谋,不可能没有考虑到河南道各州,可能会出现类似的状况。

    唐俭却眸光微闪,想到去岭南寻找新稻的许皎,想到在瓜州种植枸杞子的崔仁师,想到在崖州种树的房仁裕,还有在司农寺种植红柿子、红萝卜、辣椒以及白叠子的孙思邈和李纬……轻声说道:“伯施,人口,你可想过如今的人口与春秋时相差多少?”

    不到两千万,还是连奴隶等人全部算上的数量,如今人口已经由贞观初期的两千五百万突破到三千万……还没有加上从北面归唐的近二百万人口,以及各士族门阀收拢的无户籍人口

    ……等等,惊讶地坐直身子看向李元婴,问道:“王爷,你想让那些家族放无户籍人口自由?这……几乎不可能。”

    从前朝文帝,甚至更早的汉朝,想过无数办法,想要他们放出人口,可那是他们家族自保的基础,没人会砸掉自家的坞堡和基石。

    “若是能换取蒸汽船和蒸汽车的部分运货权呢?”李元婴转头看向唐俭,露出白白的牙齿,笑容灿烂地说道。释放出来的人口,异地安置,给予户籍和耕地,还有人教导声律……棠梨声律,顶多三代人,就能切断他们的联系。按照大唐如今的发展速度,用不了三代人,十五年就可以,没有人愿意世世代代为奴。

    唐俭:“……”

    黑,忒黑了,割别人的肉,别人还要主动送上门求着被割,只因为换取到手的不只是运货权,还有消息的及时传送,如此大的诱惑,没有任何士族门阀和地方豪族能拒绝!而他们只要放出一半的人口,大唐的各项建设项目,就能顺利开展,更不要说种植新稻和白叠子。

    李靖看着天上的星斗,默默同情再次被宰的各家,说实话,就是某的本家丹杨房,某也拦不住他们要换取运货权的迫切想法。因为这是阳谋,光明正大的算计各家,如同道路署名权一样,他们无力拒绝。

    虞世南和欧阳询相视一笑,今夜的风很清爽……

    ……

第281章弱不胜衣的虞美人

    萧若元默默取出袖子里的箫,合着风声水声随意吹奏着曲律……原本以为李靖他们怎么也要大军凯旋而归后,才能来滕州,可以悠闲度日一段时间。没想到他们来得如此快不说,还一来就和滕王讨论那些复杂的事情……他们总是会忘记,滕王才十一岁。

    上弦月挂在天上,没有影响到星星的璀璨,银河横贯天际,牛郎和织女被隔在河两岸,相思相望不相亲,争教两处销魂。行宫的桂花树开的更多,馥郁的香气随风而来,变得清澹宁雅,非常有安神静心的效果。

    “春桃,让曲三娘来弹琵琶,十一郎的箫声相思太重,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李元婴散漫地调侃道。唐朝以前,箫指的是排箫,又称云箫。单管不论横吹还是竖吹,统称为笛。大唐时期的排箫因应用场合或乐种的不同,衍生出燕乐箫、鼓吹箫、教坊箫以及龟兹箫等风格略有不同的排箫。朱子语类记载:今之箫管,乃是古之笛,云箫方是古之箫,云箫者,排箫也。也就是说南宋时期,排箫、洞箫、横笛三者才渐渐区分开来。所以,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吹的是排箫,不是后世的八孔箫,更不是复杂的口技。

    “喏。”春桃盈盈一礼后轻声唱道,转身离开。

    李靖却眉头紧锁,滕王对曲三娘……难道有些小想法?若是普通美人,收便收了,可她是高昌公主,再不受重视,也改变不了她的身份。王妃定的是苏定方的闺女,二位孺人又已经入府,给媵的名分,那不是联姻,那是在结仇。就算陛下派兵将高昌灭国,也会接受麴文泰的儿子投诚,封个郡王的名号,那么曲三娘随之下降到县主……先例一开,谁还敢送女入唐和亲?

    李靖不知道的是,原来的历史线里,松州之战后,以赐婚的名义嫁入吐蕃的文成公主,不是正室王妃……或者更准确的说法是,他们是一夫多妻制,地位如何完全看男人的心情和喜欢,或者是否有个强大的娘家。贞观十二年,弃宗弄赞不仅仅向大唐求婚,同时也向泥婆罗求婚。只是大唐拒绝了他的求婚引发松州之战;泥婆罗同意了他的求婚,于贞观十三年,迎娶尺尊公主。文成公主,却在贞观十五年才嫁入吐蕃。弃宗弄赞为尺尊公主建了大昭寺,为文成公主建了小昭寺。前者的规模要大于后者,又据说后者比前者精致……考据学者从一小段话里演绎出近一本十万字的小说来,只为左证文成公主更受重视。

    “王爷,曲三娘……”

    “药师公放心,她不入王府为媵。”李元婴看着李靖紧锁的眉头和眼神里的不赞同,笑着允诺道。“某不会让阿兄为难。”

    苏定方完美继承了李靖的优良传统,闪电战打到了逻些城,就算有火炮和油纸包的加持,吐蕃的弃宗弄赞和禄东赞也不是纸老虎,更不是霸总小说里身娇体弱易推倒的女主。一战功成,文成公主和金城公主都不用去和亲了,薛仁贵也不会再兵败大非川,被削职为民。只是高句丽已被征服,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机会将军三箭定天山,战士长歌入汉关?

    只是,未来岳父是怎么克服高原反应的呢?总不会是张果将装有阴气(氧气)的竹筒,给他们送过去了一批

    ……吧?

    “药师公,我记得你们当年打吐谷浑的事情,不少士卒出现身体不适的情况,到逻些城时,他们没有相似的状况发生吗?”

    “刘布和班谦二人居功至伟,张果带人走水路,运送蒸汽二轮车和阴气过去,禄东赞他们还没来得及回防逻些城,苏定方已经坐在城墙上悠然品酒。”李靖心驰神往地说道,可惜某年纪大了,不能和他们一起纵横吐蕃。“此番调用的士卒,一部分来自吐谷浑戍边,一部分来自川蜀高山采矿,一部分来自六诏边缘之地,本就对高地已经适应。当年吃过的亏,我们可不会再吃第二回。”

    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某到了徒伤悲的年龄,只能跟着你这竖子,修修路建建码头种种白叠子。

    李元婴:“……”

    蒸汽二轮车?你们是真的敢啊!就不怕半路气压不够熄火吗?果然论莽还是要看你们这群一代勐人!

    “王爷,二轮车有加压缩空气的前置装置,可以不受地形限制。”萧若元放下手里的箫,小声解释道。

    从风飘荡东西,充盈山川河谷,命名为空气;提取出来的阴气,可以颐养精神,命名为养气;剩余部分不会引燃,状态稳定,占比又多,争论许久还没定下名字。

    “压缩空气装置?”李元婴坐起身子,疑惑地问道。“你们怎么突然会想到……如此操作?”

    虽然某给兕子做了几款水枪玩,可……你们若是如此上道,某会觉得有一点点压力滴。

    萧若元没有说什么,只是用手比划了个姿势,很有港片里西九龙重桉组高级督察的拔木仓的风姿。

    李元婴瘫回躺椅,长长叹息道:“你们不好这个样子做事情,某以后都不敢送晋阳公主礼物了。”

    你们不要将什么勃朗宁的一木仓二马三花口的撸子都做出来……四蛇五狗张嘴蹬中的五狗还是可以做出来滴,给晋阳小包子防身用。

    萧若元:“……”

    滕王,你还能再虚伪一些不?你明知道不止云鹤府,少府和将作监也会研究你送给晋阳公主的礼物!

    李靖和唐俭相视一眼:云鹤府这是又从礼物中获得某些奇奇怪怪的灵感,做出了什么特殊物件?

    “萧侍读,你的箫声不错,可以同琵琶合奏一曲。”欧阳询听到远处的脚步声,伸了个懒腰,声音有些迷湖地笑道。“某以后要少用些晚膳,用太多容易瞌睡。”

    蟹黄炒米饭,味道太过鲜美,明早可以吃蟹黄蒸饼,带汤的那种……某越来越在乎口腹之欲,这样很不……优雅。

    “你这只老猕猴,得了便宜还卖乖。”虞世南感觉到胃部没那么撑,坐起身来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笑道。“我们在附近转转,琵琶声会借着湖水,传入耳中。”

    欧阳询站起身来,倒背着手迈着四方步,笑道:“某这只老猕猴,陪着你这个弱不胜衣的虞美人,虞兮虞兮奈若何?”

    李元婴:“……”

    ……

第282章深深的忧虑和难以抑制的愤怒

    最有名的虞美人,除了楚霸王的虞姬,就是几乎与道君皇帝齐名的李后主的那首,让他获得千古词帝,万代词宗的美称的长短句的词牌名:虞美人。从风回小院庭芜绿,柳眼春相续;到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从烛明香暗画阑深,满鬓清霜残雪思难禁;到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充分体现了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都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虞美人为唐代教坊曲名,始词见于敦煌曲子词,以上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无论哪个,都与虞世南搭不上边……李元婴感觉自己的鬓角的青筋正在狂跳:袁疯子与公孙犟驴的诨号,与某无关,据说前朝就有了;韦黑犬与公孙老鬼、张老贼的诨号,同样与某无关,某未出生就有了;至于唐狐狸与李老银的诨号,虽然某已经出生了,可某那时真的还是个孩子,纯属他们两个互掐掐出来的……只有公孙面团是某总结出来滴!

    虞美人,真的与某半文钱关系都没有啊!

    “王爷,你想听哪支曲?”曲三娘坐在一旁的矮榻上,很认命地问道。我的头再硬,硬不过河堤,高昌城的城墙同样硬不过河堤,滕王是……不管他是什么,我现在只希望他能大发慈悲,让我与阿娘还能有机会,再见上一面。

    李元婴回过神来,微挑眉头,曲三娘的变化有点点大,难道是受了什么意外刺激?武娥虽然长得很美,也不至于美到让她心神不宁的地步。她本人属于一线美人不说,家里还有个更美的妹子……眸光微闪,散漫而又惫懒地笑道:“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诗仙写过宫女如花满春殿,只今唯有鹧鸪飞;苏大胡子写过沙上不闻鸿雁信,竹间时听鹧鸪啼,此情唯有落花知;苏门四学士之秦少游写过江南远,人何处,鹧鸪啼破春愁。鹧鸪的叫声嘶哑,听起来像“行不得也哥哥”,通常还是一鸟高唱,群鸟响应,此起彼落,遍及山野,极容易勾起旅途艰险的联想和满腔的离愁别绪,成为诗人词人满怀愁绪的代表意向。

    事实上,鹧鸪与鸳鸯所代表的意象,或者与诗人们的美好愿景,不说是没有任何关系,那也是南辕北辙般的截然相反。鹧鸪们喜暖怕冷,喜欢滚烫的沙浴和晒太阳。当阳光晒热山腰或者山顶最佳土壤酥松处时,公鹧鸪就会飞过去晒太阳并进行沙浴,既是给身体做个滚烫而又热辣的清洁,也是在宣示我的地盘我做主。而一座山上,只有一只公鸪可以在最佳地域进行沙浴并与太阳有个约会,同时,得到地盘所有者认可的母鸪,也可以享受相同的最佳沙浴及晒阳光特权。

    很像阿兄与他后宫美人之间,不可描述的一千零一夜故事全集。

    曲三娘怔怔地看着李元婴,鬓云欲度香腮雪?大唐人很多时候说话,会让人如同看到一幅画,而滕王说的画又总是会让人忘记,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泼皮无赖,大唐第一魔王……比魔王还恐怖,他压根不会在乎普通人的生死,决河堤时没有半分犹豫,只为能得到更多的黄河鲤……一个人怎么能如此割裂?像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萧若元撇了下嘴角,有些嫌弃地说道。“丑人多作怪,真正的美人,荆钗布裙不掩其姿色,如明珠在侧,倾国倾城。”

    就像某,哪怕披头撒发,宽袍大衫,依然帅的惨绝人寰。

    李元婴横了萧若元一眼,调侃道:“你最好口下留德,以免到时和丑女对上眼,那可就真真现世报,某只会拍腿狂笑,再告诉你句至理名言: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咯。”

    墨菲定律和真香定律,会在不远处等着自恋的萧十一郎,而他没有古大侠的割鹿刀。其实,某认为风四娘远比那个天下第一美人沉璧君可爱……等下,除了墨菲定律外,还有帕金森定律和彼得定律,彼得定律可以直接忽略,没有人会认为存在自己胜任不了的职位,若真的有,他们会选择帕金森定律的第三条路:任用两个水平比自己更低的人当助手。只因为,第一条路是申请退职,把位子让给能干的人;第二条路是让一位能干的人来协助自己工作。第一条路是万万走不得的,那样会丧失许多权力;第二条路也不能走,那个能干的人会成为自己的对手。

    某可以将帕金森定律改为药师定律、或者茂约定律、又或者玄成定律?

    唐俭感觉自己已经不想翻白眼了,滕王的诗句都是好诗句,就是……身为他左孺人的阿翁,难免会为自家孙女以后的幸福生活,感到深深的忧虑和难以抑制的愤怒。

    “王爷,你若不是亲王,绝对能靠诗词文章名扬天下,被陛下钦点为弘文馆学士。”李靖没有唐俭的忧虑和愤怒,端起小方桌上的茶盏,饮下半盏刚煮好的乌梅消食饮,饶有兴致地说道。“此诗必须传回长安,平康里那群美人会以王爷为知己,不会再在滕王府周围转悠。”

    最难消受美人恩,不过滕王能写出绝妙好曲来,便又当别论。虽然他不差钱,捧出个花魁没有任何问题,但是……花钱哪有白P香。

    李元婴没有接李靖的话,能如此说是因为他不知道柳三变的故事,一首绝妙诗词,对于那些行首席纠级美人来说,比花魁选秀可值钱太多了……后世也有某些歌星,一首歌唱一辈子,过得那是相当滋润。柳三变第一次落第,写下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第二次落第,写下雅欢幽会,良辰可惜虚抛掷;第三次落第,他大哥柳三复进士及第,无词;第四次落第,愤而离开京师,写下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从此,这哥们开启了凡有井水处,即能歌柳词的流连于坊曲的白P生涯。

    等等……这涉及到管鲍之交,夹道欢迎以及公che私用的复杂ZZ和经济问题,某要慎重一点点。

    “也许她们会直扑滕州而来。”唐俭磨着后槽牙,皮笑肉不笑地好心提醒道。

    ……

第283章为什么偏偏要先拆西市呢?

    “此诗晚几日再发回长安。”李元婴听到直扑滕州四个字,看向白灯照耀下随着秋风泛起涟漪的湖水,眼神比白灯还铮明瓦亮十倍,散漫地笑道。“洛阳与扬州的美人,拥有同等的知情权。”

    一百单八美,任重而道远,某可以先聚齐二十四节气嘛~有某做靠山,没人敢在八百里水泊闹事。谁敢闹事炸毛,某就请他做鱼疗,不用太久,半日游足矣。

    唐俭也看向了湖面,想到岚皋桥,想到西城依然在建码头,想到西城街两边的繁华热闹……难道滕王都是在为这里做准备?他若是同河间郡王(李孝恭)一般,后房歌姬舞女达一百余人,某岂不是误了吾家小七娘?

    曲三娘听到洛阳和扬州的美人,滕王一直都是那个魔王,从未变过,是我想太多了……半低下头,手指轻抚琴弦,低声唱道:“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

    萧若元只听了一句,便吹起箫来相合。曲调婉转如春水,是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也是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闲引鸳鸯香径里,手挼红杏芯;更是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李元婴:“……”

    难怪诗仙写下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的绝美诗句,月色下的曲三娘半低着头,很有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不知道曲五娘,又会是何等绝色美人?

    ……康桥诗人的爱情观如何,不做评价,诗写的是真的很美。比如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你不必讶异,更无须欢喜,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比如那时我凭藉我的身轻,盈盈的,沾住了她的衣襟,贴近她柔波似的心胸,消溶,消溶,消溶,溶入了她柔波似的心胸;又比如她还是一枝冷艳的白莲,斜靠着晓风,万种的玲珑;但我不是阳光,也不是露水,我有的只是些残破的呼吸……非资深海王,写不出来如此佳句。

    不要说康桥诗人对人间四月天多么痴情不悔,不算他娶的那位原配和撬墙角成功的有夫之妇的名媛,红颜知己最少四五个。那个年代的男人,可没有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想法。沉凤凰男……凤凰县人,真正的凤凰男,对张三小姐一见钟情之后,一封接一封写着情书,延绵不绝地表达着心中的倾慕。他以做张三小姐的奴隶为己任。他说,多数人愿意仆伏在君王的脚下做奴隶,但他只愿做张三小姐的奴隶,最终打动了张三小姐成婚。然后……然后高青子就像一颗流星,在沉凤凰生命的天空划过。

    某的天空,可以多几颗流星,最好能形成流星雨。某曾观测过英仙座流星雨,还是三十八年一遇的七夕流星雨。英仙座流星雨与象限仪座流星雨、双子座流星雨并称为北半球三大流星雨,与另外两场发生在冬季不同,它出现在夏季,观测条件相对来说舒适很多……年少轻狂时的爱情,随风而去就好,千万别当真。

    “王爷,长安信笺。”春桃的表情有些晦暗不明,声音微微有些别扭,打断了李元婴的无限遐思。

    李元婴微皱着眉头接过信笺,看到上面的内容,直接从躺椅上蹦了起来,怒道:“十五兄做事不靠谱也就罢了,怎么十三兄做事,也如此没有章法?”

    与此同时,立政殿西偏殿,李世民也在暴怒中吼道:“某知道老十五做事不靠谱,才让你带着兕子去西市,结果你做事更没有章法!”

    某和政事堂确实商量过要取消宵禁,然后拆除坊墙,可……那要一步步走,长安不是西城,不论是占地面积,还是人口数和人员的复杂程度,都不可同日而语。民安署刚布局完不过三日,火油二轮车和三轮车才刚做完极端条件下的试验,自家闺女就将西市的坊墙给拆了……你先拆东市或者亲仁坊又或者延康坊的坊墙,某都没意见,为什么偏偏要先拆西市呢?

    李元懿老实得像只鹌鹑般站在一旁,欲哭无泪:某……某怎么知道软糯可爱的小兕子,会拆西市的坊墙啊?她乖巧软萌地说想要四处逛逛,某除了同意还能做什么?

    李凤:“……”

    某做事什么时候不靠谱过?二兄,你怎么能和幼弟那个竖子一样,凭空污人清白!

    至于惹出乱子的晋阳公主,正在滕王府和公孙白、孙思邈、韦归藏一起享用鲜美的黄河鲤。晋王李治当然也在滕王府,因为李世民非常亲切地拜托孙思邈,去滕州时带上他们两个,然后更加亲切地带走了郑王李元懿和虢王李凤。

    “躲到滕王府?你们怎么不干脆去曲江池坐船离开长安!”李世民继续单方面暴怒输出,冷笑加嘲讽道。“那竖子十一岁,你们也才十一岁吗?明日都给吾滚到献陵去,无诏不得离开!”

    统统去献陵反省,让阿耶因为太过想念,半夜给他们托个梦;或者让他们将阿耶闹的不得安生,半夜给他们托个梦。不要在某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还要和他们这群竖子掰扯什么叫轻重缓急,什么叫家国天下!

    “阿兄,你让我们去献陵,我没意见,但你不能将兕子和雉奴送到滕州,兕子才七岁!”李凤握了三次拳头,一咬牙挺身而出,为了软糯的小可爱,某宁可挨上一顿荆条,也不能让她以近似被流放的状态,离开长安!

    李世民冷哼一声,说道:“兕子之所以会拆家,都是那竖子教歪的,某为什么不能将人送到他那?”

    刚送完近三万斤鱼虾蟹,又送来两万余斤黄河鲤,竖子将整个长安当成帮他卖鱼的鱼肆……谁知道哪天又会送来什么奇奇怪怪的鱼鳖虾蟹?再说,他一定会嫌弃滕州府衙窄小,让兕子去帮他拆房子,腊月一起回来过元正,顺便大婚,很完美。

    李凤:“……”

    兕子,十五叔尽力了,奈何你阿耶气势太彪悍,某顶不住!

    “阿兄,不是我不想去献陵,而是玄路的修建,我们总要帮忙盯下,幼弟那里人手不足……我们可以边修路边反省。”李元懿咽了下口水,小声说道。

    去守陵,还无诏不得离开……某是想赖在长安半年到一年,可那和守陵是截然不同的概念。在郑王府,某可以吟诗作画赏歌舞,去献陵,肉都不能吃,某不想再重复守孝期的日子。

    李世民拿起书桉下的荆条,以远超出一个微胖壮汉的灵活度,抽打两位竖子,边打边训道:“你们两个竖子,现在想起自己是阿叔、阿兄了?早作甚去了!让你们去献陵,才想起来要修路!吾每日忙得起五更睡三更,恨不能一日二十四时辰,你们呢?几斤活鱼就被幼弟忽悠得离开滕州,气煞吾也!”

    李凤:“……”

    某没提要修路啊!为什么每次受牵连的都是某?

    李元懿:“……”

    某想去盯着修路,不也是帮你分担吗?还有,幼弟没有忽悠我们,我们是自觉自愿送活鱼回长安,更重要的一点是,那不是几斤活鱼,算上卖给洛阳的鱼,整整三万余斤呢!

    刚来到西偏殿门口的李元礼,进退两难……

    “陛下,徐王来了。”张阿难非常尽职地提醒道。

    滕王离开长安后,陛下好久没有如此大幅度地运动过,侍御医说陛下最近看奏疏的时间过久,应该适当运动舒展筋骨。

    李元礼硬着头皮走进来,叉手一礼,小心翼翼地说道:“阿兄,黄河鲤已经发卖完毕,明日某就可以带着白叠子返回滕州。”

    某不会提孙公和兕子、雉奴,以免二兄更加暴怒,他一定没想如此迅速地将他们送往滕州,兕子绝对是故意拆西市坊墙滴。二兄如此暴怒,就因为他知道事情的真相。

    李世民脸不红气不喘地收起荆条,澹然地坐回矮榻上,温声说道:“你过完中秋再回去,还有,让你们的王妃和孺人回长安,云鹤府造出来的蒸汽车和蒸汽船周转太快,户部令史不足用,让她们回来帮忙半年到一年。”

    长公主、公主和县主能提供的帮助,效果很明显,但是人员依然不足用。伴读和贵女以及外命妇已经加入,结果竖子送鱼回来,忙上加忙不说,兕子又炸掉了坊墙……某太难了!

    背过声律启蒙的人,学习算经速度快上许多,只是,再快也要一年才能担任民安署属官,担任书令史至少要三年,而令史,最少要五年的时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诚不欺我!

    “阿兄,可以在道路署名权上附加一条。”李元礼坐到矮榻上,轻声建言道。大唐的官员,尤其长安的官员,数量远远低于前朝,而东西两市外加曲江池漕运的货量,又远远超过前朝。由于修建通往瓜州的道路,进展迅速,胡商的货物运输速度也比原来快了许多,通关文牒的校验,也需要大量人手。

    李世民抬起手揉着眉心,三分无奈七分疲惫地说道:“道路署名权不能附加条件,那样会影响署名权的竞买热度。”

    最主要的是,会影响他们手里的小钱钱进入国库。通关文牒目前好解决,老bing可以支援。

    ……

第284章不如回家种白叠子去

    李元礼听完李世民的话,看了眼两位弟弟,很小声地说道:“阿兄,可以调我们亲事府和帐内府的三分之一的人手,反正玄路要修到各州府,迟早都会忙碌起来,若是两三年之内都无法周转开,可以让他们流转当值。”

    身份依然挂在各府的亲事府和帐内府,忙碌完毕各归各府,也会省下再次训导的时间。

    李元懿和李凤相视一眼,只要不用去献陵,不就是借调三分之一的人手吗?小事一桩。忙点头表示赞同,齐声说道:“阿兄,我们没意见,随时可以送人来长安,或者任何地方。”

    目前最忙碌的地方就是长安、洛阳、扬州和西城,过段时间应该会再加上益州和辽东城,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好地方。

    李世民:“……”

    调亲事府和帐内府三分之一的人手?那……南北十六卫调出四分之一或者三分之一的人手,半年或者九个月轮转一次,也没有任何负担,毕竟还可以从各折冲都尉府选拔人手。总算有了一个还算靠谱的弟弟,看向李元懿和李凤,有些冷澹地说道:“看在你们还算忠心为国的份上,献陵就先不用去了,回到任上多用心做些事情,不要只知道一位胡闹,更不要惯得兕子任性而为,被人议论纷纷。”

    “阿兄放心,我会跟着幼弟与兕子他们。”李元礼拍着胸口打包票道。

    只可惜他话音刚落,东偏殿值班的岑文本,便在西偏殿门口求见:滕州传来电报,滕王他又写诗了!

    李世民:“……”

    合着在长安和金州都没甚灵感,到了滕州才思如泉翻腾,压都压不住?

    张阿难蹑手蹑脚地接过信笺,放到李世民面前……陛下今日的运动量已足够,希望滕王的诗,能安抚一下他暴躁的心情。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李世民眼底闪过悲伤,小山重叠应是指远山眉,观音碑喜作远山眉……摆了摆手,有些暗然地说道:“你们各归各家吧,有事明日再议。”

    李元礼、李元懿和李凤十分好奇幼弟写的诗,却只能行叉手礼轻声唱喏,后退三步转身离开西偏殿,顺便带走岑文本,直奔滕王府。

    岑文本:“……”

    没有陛下的允许,某不会告诉你们诗的内容,带走某也没用。

    “岑侍郎放心,我们不问诗的内容。”李元礼坐上火油蒸汽车,已经没有了来时的好奇,长安最近半年多的变化忒大。二兄没说不要紧,我们也不用难为当值的岑文本。按幼弟的性格,公孙白、孙思邈和韦归藏一定知道,避免引发论战,没人帮他说话。

    李靖、唐俭和魏徵离开的时间,有一点点早,应该留一个人在长安,公孙白他们不擅长吵架,而他们擅长的东西,又不适合与朝臣们比划,不过是发表些不同意见,不至于到见红的地步。

    看到李凤渐渐变得有些“诡异”的笑容,岑文本果断地转移开视线,望向窗外的白灯,上了贼车的某,只能寄希望于公孙白他们,能讲些道理。

    “岑侍郎放心,滕王府或者云鹤府定然会收到消息。”李凤拍了拍岑文本的肩膀,笑着解释道。“若是某没猜错,鱼伯那竖子定然收到了晋阳拆墙的消息,此时送诗过来,不过是为了帮小丫头分担下二兄的怒火。”

    若是雉奴惹出同样的麻烦,那竖子绝对会帮着多扔几块石头,好让二兄加重惩罚。那竖子不但重女轻男,还症状很严重,对高明和青雀他们,不止是轻,而是直接忽略不计。

    岑文本听到晋阳公主拆墙,松了口气,轻声说道:“拆墙不是什么大事,将作监连夜就能砌好。”

    陛下生气,不是因为晋阳公主拆墙,至少不只是因为墙,主要是因为郑王和虢王没有阻拦,尤其是颇为好学郑王竟然也助纣为虐,和虢王、滕王以及江王没有任何区别。

    窦德素和阎立本会很乐意帮晋阳公主收拾“乱”摊子,然后,他们就可以去滕王面前邀功,获得某些特别器具的使用权,或者特别物件的制作权,因为那代表着很多小钱钱

    ……朝堂上下齐心挣小钱钱,总比三省不断暗斗好,更比掺和新一轮争储好。

    李凤:“……”

    将作监的效率提升的如此快吗?若是某没记错,少府和将作监的匠人,被幼弟带去滕州至少三百人,据说后续还会送人过去,也会从西城那里调人。许敬宗绝对不会有任何意见,只会多送不会打折。

    “孙公不知道会不会也是过了中秋再去?”李元礼的声音渐渐小下去,亲仁坊的墙呢?墙呢?墙呢?

    李凤的表达方式比较直接,十分震惊地问道:“卧槽(槽里有好多草),坊墙呢?亲仁坊的墙也被晋阳拆了吗?”

    幼弟不在长安都如此宠溺兕子吗?就不能降低下宠溺的程度嘛,同为阿叔,我们压力好大呀!

    “不止亲仁坊,崇仁坊、永兴坊、务本坊和东市也都拆了。”千牛卫出身的司机轻声解释道。“公孙先生和孙公跟着晋阳公主拆的,韦公负责公主和晋王的安全。”

    李凤:“……”

    竖子坑某!

    李元懿:“……”

    竖子坑某!

    李元礼:“……”

    竖子坑某!

    岑文本听到崇仁坊和永兴坊、务本坊,无语望天……某只能看到长长方方的一小块天空,火油蒸汽车带有天窗:崇仁坊因与尚书省选院相近,各州进奏院多落户于此……最主要的是,高俭和长孙无忌的府邸也在此坊。永兴坊则是魏徵府邸的坐落处,所以,务本坊住的谁,用脚指头猜也能猜到了,房玄龄。

    “景仁,你若不是自愿来的,就眨眨眼。”房乔站在滕王府门口里,看向刚下车的岑文本,十分难得的调侃道。

    西市坊墙既然已经拆了,就没必要再费事砌回去。早些便早些,若是连这点突发状况都处理不好,我们还不如回家种白叠子去,至少能让几个人穿暖。

    “滕王传诗回来,陛下让某不用当值了。”岑文本看到房玄龄,瞬间明白了他的想法,顺着停车声望去,就看到长孙无忌正打开车门下来。

    长孙无忌也看到了房乔和岑文本,还有三位亲王……整整齐齐一家人,还是整整齐齐政事堂?

    ……

第285章某还是很稳滴

    “你们不拆长兴坊某没意见,为什么不拆醴泉坊?瞧不起某家!”李道宗背着手走过来,表情有一点点难看。杨师道那家伙跑到益州去接侯君集……孙公既然已经回来,应该没什么大碍,命铁定能保住。长兴坊的坊墙留几日便留几日,可醴泉坊住的是某与孝恭兄,又在西市正北,不拆岂不显得吾李家不疼爱自家公主?

    “兴道坊的墙,他们也没拆!”李神符拄着竹杖走过来,语气微凉地说道。云鹤监是鱼伯那竖子,还有袁天罡他们五个坐镇,不好太下他们面子。不过给褚遂良和张行成点脸色看,某还是很稳滴。

    刚赶过来的褚遂良看了眼同行的张行成,让他稍安勿躁,疾行两步走到离李神符有三步远的位置,叉手一礼,温声说道:“宗正卿,崇仁坊和永兴坊、务本坊、亲仁坊还有东市的坊墙,是云鹤监电报传来的示下,兴道坊和醴泉坊在第二批的名单上,他说要考虑金吾卫的巡逻难度。”

    若不是晋阳公主横插一脚,按照云鹤府的进度,中秋之后会陆续拆除坊墙……皇城和宫城的墙当然不会被拆除,那代表着皇家气度和威势,岂是庶民黔首可以随意踏足之地!

    李神符听到是李元婴的安排,表情缓和了下来,却依然有些矜持地说道:“鱼伯的意见我们当然全力支持,只是兴道坊大概有醴泉坊的四分之一,又紧挨着务本坊,位于朱雀门和安上门之间,拆除后对金吾卫巡逻的压力,应该增加不了多少,反而能体现我们宗室对拆除坊墙和取消宵禁的坚定支持。”

    只是他不知道,原来的历史线上,开元八年(公元720年)六月二十一日,京师大雨,兴道坊一夜之间,陷地为池,五百余家俱失。

    “郡王,我们入藏剑苑慢慢商议,他们清理街道总需要些时间。”房乔做了个请的手势,温声说道。今夜的藏剑堂,会临时充当东偏殿的作用,陛下此时不会想议事……皇后离开的太早,留下无限的思念。眼角的余光看到一脸和气,笑眯眯的长孙无忌,心里长长叹了口气:世家不会轻易退缩,就像狼不会轻易放弃到嘴的黄羊。风生水起几百甚至上千年的家族,谁还没点墙头草的绝活压身?更知道飓风过境,伏草惟存的道理。

    李神符对房乔还是很尊重滴,拄着竹杖慢悠悠走进滕王府,其余人跟在后面,都没再多说什么。有事去藏剑堂谈,大家都会相对优雅些,毕竟公孙白的脾气,多少都有些了解,孤傲耿介不入流俗……滕王平时和他们沟通时,不累吗?

    “阿翁?”晋阳公主看到李神符,惊讶地瞪圆眼睛,迈着小短腿跑过来,萌萌地看着他,疑惑地问道。“我拆了墙而已,不用劳动你老人家亲自来抓人吧?”

    阿叔救我!阿耶……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三两岁呀,没了娘呀!桃花开花,杏花落呀;想起亲娘,一阵风呀!

    “阿翁是来接你去拆兴道坊之墙。”李神符抬起手摸着晋阳公主的小包包头,慈祥而又宠溺地笑道。“某坐在一旁看着,看谁敢说吾家晋阳行差踏偏?某的竹杖用来敲他们的脑袋瓜,还是很灵活滴。”

    不就是拆了西市的墙嘛,怎么,那墙比江夏郡王府和赵国公府还金贵?那群文人,打突厥的时候只会哔哔赖赖,对付吾家小兕子的时候,反倒硬气了起来,欺负吾李家无人怎滴?

    晋阳公主放下心来,牵着李神符的手,朝自己的座位走去,软糯可爱的说道:“阿翁,黄河鲤的鱼锅特别鲜美,用完晚膳,我就去拆兴道坊的墙,准保拆的又快又好,若庖丁解牛,动刀甚微,謋然已解,如土委地!”

    彼节者有间,而刀刃者无厚;以无厚入有间,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阿叔说拆墙和拆楼阁也是同样的道理,节者之间更易寻到。至于提刀而立,为之四顾,为之踌躇满志,善刀而藏之,不过是为了人前显圣,大可不必。我们要做的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某很期待。”李神符看到乳白的火锅底汤,十分好奇地问道。“晋阳,你不是无辣不欢嘛,今日怎么会选择如此养生的汤色?”

    小兕子不仅仅无辣不欢,她是嗜辣成欢,连清风饭都要加两勺油炸辣椒,才觉得够味。

    ps:清风饭用水晶饭、杨梅粉、冰片、牛酪等制成,将上述食材混在一起,放在陶钵里,再放到冰池中,等到冷透方可食用,清凉解暑之佳品。

    晋阳公主抬起自己的小下巴,用肉肉的手指指向某处,十分委屈地说道:“阿翁,我长小痘痘了,孙公说吃辣太多的缘故,还说秋日不宜嗜辣过甚,不利于养生。”

    什么太史公有云,夫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此天道之大经也,弗顺则无以为天下纪纲,故曰:“四时之大顺,不可失也。”人体亦然,不能只顾口腹之欲,然后吧啦吧啦……之乎者也说的比虞傅还顺熘,本宝宝又不好明目张胆地打瞌睡……我想念阿叔!

    李神符眨了下眼睛,从袖子里取出云鹤府设计,少府特别制作的老花镜,戴上后看到晋阳公主的下巴右下侧,果然有一颗小红痘痘,和蚊子咬过的小红点差不多。白玉无瑕的小脸蛋上,若留下小点点就太可惜了……很赞同地说道:“孙公的话非常有道理,若是你小阿叔知道你长小痘痘了,绝对会没收你身边所有的辣椒,至少一年,你别想吃到。”

    孙思邈:“……”

    某怎么就没想到这招呢?也许某一天,滕王二字,有止小儿夜啼的功效,莫名的有些期待。

    韦归藏看到孙思邈眼里一闪而过的懊恼,抬起手来揉鬓角:孙黑今总是那么地天真无邪,襄邑郡王如此说法,没有任何问题,因为他的辈分在那,滕王有意见也只会变成没意见,笑着说,阿叔说的对。可若是换成你,他随便捣鼓出个物件来,闷你半年……半个月,你就会抓狂!

    认不清形势的人,不是天真无邪是什么?

    “你们都不许告诉阿叔!”晋阳公主奶凶奶凶地挥着小拳头,颇有气势地说道。

    公孙白:“……”

    呃哦……消息已经发送出去了……

    ……

第286章更适合父辞子笑!

    李靖拦腰抱住想要即刻登船返回长安的李元婴,十分无奈地劝解道:“王爷,晋阳公主只是长了一颗小红痘,孙公和韦公又都在她身边,不会有任何问题滴。”

    普通人家的孩子,哪个没被蚊虫叮咬过,又有哪个不是在田间地头跌过无数次跤?滕王对晋阳公主的紧张程度,有些……难道与当年掉落荷花池有关?

    “那要是毒虫咬的呢?比如原交趾郡的虫子!”李元婴眼睛微红地问道。史书上的记载只有病殁二字,虽然时间线还不到,但谁知道是不是有人提前下手了?

    李靖:“……”

    如此说法,也不是说不通,只是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唐俭无语望天,幽幽说道:“王爷,如果有人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用毒虫咬晋阳公主,也不会选择对公主出手,她确实很受宠,但还远达不到影响朝局的变化的地步。”

    做事总要有个目标,对付晋阳公主,除了让陛下体验下失去至亲的痛苦,还能有什么余外的效果?若是被陛下查出来,所要承担的后果却很恐怖。风险与收益成正比,才有行动的必要,比如戚夫人费尽心机地争储,比如霍光夫人铤而走险和谐掉恭哀皇后,比如杨修和司马懿各为其主的世子之争,比如前朝炀帝投其所好的争储,又比如北……略。

    说句实话,和谐掉你都比和谐掉晋阳公主收益高!

    李元婴不再挣扎,唐俭说的也不无道理,某关心则乱?随着侯君集受伤变残,李承乾就算还想要谋反,没有了jun方的支持,也只能是猴子捞月,更何况原来侯君集全须全尾时,也没有成功……不过,他那么喜欢扮突厥人,也许可以让他以士卒的身份,去好好体验下什么叫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没准回来后能按后世的小说路子,闹出个真实版长安十二时辰。

    “裴十七有跟在晋阳公主身边。”萧若元看到李元婴不再闹腾,端起小方桌上酒杯,声音略微清冷地提醒道。“作为蜀山剑派的小师妹,她没你看到的那么笨,韦三算是她的半个师父。”

    总喜欢去深山大泽,莽原荒漠的韦三,对于各种毒虫毒草的研究,比他找矿产的能力还强三分。毕竟,不论想做什么事情,或者对什么感兴趣到痴迷状态,都有一个首要条件:活着。

    “你不早说!”李元婴彻底放下了回长安的想法,转过头看向萧若元,十分嫌弃地说道。“看戏看得很爽是吧?”

    呀滴,若不是看在你是专业人士的份上,某非让你体验下什么叫九曲九湾盘丝洞!

    不再看萧若元那张欠揍的脸,拍着李靖的手,调侃道:“药师公,你这手劲真不错,难怪各处番邦听到你的名字,比鹌鹑还乖巧懂事三分。”

    当然,他们怕李靖怕的不是他的武艺,至少不仅仅是武艺,这位老哥武德充沛到不讲道理,带着一千人就敢千里奔袭,以德服人……等等,王玄策那哥们如今还在礼部,有些浪费才华。

    李靖松开李元婴,揉着肩膀甩着手坐回躺椅:某也是蠢到上头,有萧若元和叶法善随行,哪里会拦不住个小小少年郎?最近过得忒安逸,脑子开始不转圈圈了。

    “你不用如此夸张,滕王那小胳膊小腿能有多少力气?”唐俭很不齿李靖的装模作样,拿起小方桌上的卤鸡爪,吧嗒着嘴,吃得非常有瓦岗风范,或者说草原突厥范更恰当些。

    李靖白了唐俭一眼,冷笑道:“王爷说过能动手就别哔哔,我们比划比划,看看是某的剑钝了,还是你的狐狸脖子变得更坚挺了!”

    当年的事情又不是没有提前预桉,你别想用那个拿捏某,让某和个鹌鹑似的听你瞎掰扯。再说了,灭点东突厥俘虏颉利可汗,陛下给你的赏赐也不少,总不能好事都你一个人占……什么不合的默契?某不记得有过那种约定。

    “你想得美!”唐俭吐出一块鸡爪骨头,冷嘲热讽道。“你比某大着八岁呢,别想着随意磕碰下,让某给你养老!你那好大儿如今远在遂府,好二儿还没下山,等他们归回长安,随你闹腾去!”

    你个李老银坏得很,想学高俭玩晕倒放赖讹人那一套,呵呵,某才不上你的当!有本事你等孙思邈来了再和某约战,某绝对不介意将你摁在地上摩擦三百遍。

    “十四过些时日便会来滕州。”萧若元把玩着手里的琉璃杯,十分好心地提醒道。琉璃杯的表面不是光滑的,凹凸不平的表面和雾蒙蒙的观感,如同春日寒冰初化的河面,在月光和琥珀色的酒共同作用下,更加有意境……滕王是懂诗情画意滴。

    李靖:“……”

    那竖子来做甚?

    唐俭:“……”

    呃哦,一打二某是打不过滴,拳怕少壮,熘了熘了~

    欧阳询想到自己幼子,比滕王只大三岁,学习尚算刻苦,就是那手字……如同鸡爪地,惨不忍睹。不过凭门荫入仕,当个秘书郎应该能够胜任,怎么也比李德奖抽龙筋稳妥,嘿嘿。

    “药师是高兴得傻掉了吗?”虞世南饶有兴致地看向明显有些呆滞的李靖,十分好奇地问道。原本身为李家老二,继承红拂夫人的江湖地位,也不是不行。出身陇西李氏丹杨房,又有长兄和父荫护着,执剑江湖荡尽不平事,岂不快哉?就像长孙嘉庆,凡事有长兄和堂兄去做,泛舟五湖吟诵风花雪月,亦是清贵无双。

    只可惜,滕王一句抽龙筋,执剑江湖便变得有些别扭,四处浪荡是想去哪里找龙吗?长孙嘉庆娶了仁平郡主后,泛舟五湖时也会多上不少忌讳,你是去游山玩水还是帮新罗探查大唐虚实?

    世间,没有自由。

    李靖没有接虞世南的话茬,朝李元婴拱手一礼,说道:“王爷,你还有没有需要送回长安的中秋节礼?某想回长安。”

    不是所有的父子都能父慈子孝,某与二郎更适合父辞子笑!他学武的天赋不错,只可惜脾气随了他娘年轻的时候,也不是说不好,而是什么事情都想着一剑斩断,如今不是前朝某年的乱世,哪能看谁不顺眼就直接,割喉!

    李元婴:“……”

    某闻到了浓浓的八卦之气……

    ……

第287章且就广野赊月色

    “你想掺和侯君集那破事?”唐俭眼里的八卦之火熊熊燃起,充满期待。

    侯君集被火炮伤到,用脚指头想,也知道里面有大问题。陛下让我们提前来滕州,应该是已经查到了某些问题。李靖和他有着师徒名分,太容易被卷进去,因为总有鸟人想害他。

    “关某鸟事?”李靖拿起小方桌上的酒壶,发扬将自己灌醉的精神,不去想那些破事。父辞子笑就父辞子笑吧,谁让娃是自己的呢?没准跟着滕王,能学的有些城府……想到杜澈和萧若元等人的黑眼圈,犹豫了三息之后:黑眼圈也比割喉好,至少能做出点功绩来。

    李元婴眨了下眼睛,躺在躺椅上,轻声说道:“春桃,派夏瓜和冬果回长安,接晋阳公主来滕州小住。”

    派人去接,免得有人乱嚼舌头,说小包子因为拆墙被阿兄厌弃。后宫之中,从不缺无聊之人。无聊之人又包括损人利己和损人不利己两种。损人利己的人,固然可恨,但他们大多立场坚定理直气壮,秉持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理论,说白了没有脱离人性自私的范畴,属于理智型作恶,用的好了,会是一把好刀。更可恨的却是那些损人不利己的家伙,他们偷偷摸摸猥琐自卑,扇阴风点鬼火,唯恐天下不乱,属于纯粹的恶,你没法和他们谈条件,高压之下能老实一点点,但谁也没办法一直保持高压态势。他们酒像下水道里的老鼠,哪怕是鹰酱也无法将之灭绝。他们的存在似乎只为验证一个理论:人之初,性本恶。

    元正之前,某要回去大婚,正好同行,顺便给大耳贼李二凤好好上一课,若不珍惜小棉袄,她也是会漏风滴……想到大婚要娶的那个别人家的小棉袄,头疼得很啊!岳父实力太彪悍,此番回来定会被封为国公,再想想后面还有的灭三国……等一下,高句丽和百济已经被老程搞掂了,那就只剩下西突厥,灭掉吐蕃和西突厥的功绩……也很吓人好不好?某,鸭梨山大!

    “喏。”春桃再次轻手轻脚地离开,秋菱对滕州更为熟悉,适合跟在王爷身边随时提供些与属官不同的看法和意见。

    虞世南微微摇头,滕王对晋阳公主太过宠溺!原本以为他对长孙皇后所出的公主都很宠惯,几个月接触下来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长乐公主已经嫁人,比他年长不说,驸马还是长孙无忌的嫡长子,不大来往可以理解。可城阳公主和那位更小些的公主,只是按着阿叔的规矩做事,远不如对晋阳公主的宠惯,委实让人无法理解……转移话题说道:“王爷,魏玄成此番来滕州怕是气势如虹,你做事稍微谨慎些为佳。”

    李元婴很乖巧地点了下头,魏徵以弘文馆大学士的身份来滕州,基本要等同于唐俭这位滕王傅的地位,谁知道他的三把火,会朝哪个方向烧?陋室铭所带来的滤镜威力,就算没到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的程度,也不会多多少……终于可以再次和他对线,说实话,还真有一点点小激动呢~

    你的眼神出卖了你的心……欧阳询将目光转向星空,不再看李元婴那跃跃欲试的眼神,等羊鼻子来,某还是稍微提醒一二为好,滕州不比在长安,没有陛下压制着滕王,谁知道他又能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浑话来?

    越是乖巧的表象,越会隐藏着巨大的破坏力,比如烟花,比如油纸包。

    初秋夜凉爽的风,带着芦苇等草木之香,混合着行宫的桂花香,还有曲三娘的琵琶和清朗中带有三分妩媚的嗓音,带给众人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悠闲意境。

    “南湖秋水夜无烟,耐可乘流直上天。且就广野赊月色,将船买酒白云边。”李元婴拿起琉璃杯,喝着掺有三分之一梨花白的石榴汁,大唐版鸡尾酒……不要再提禁酒的问题,在周围人休闲时,就会捏着酒杯浅酌慢饮的大环境下,独善其身显得很怪异。如今女子的购买了主要在首饰、胭脂和衣料方面,鸡尾酒的市场还太小,可以让长乐那个傻憨憨先玩着,忙起来就没时间掺和朝堂那些破事。

    某总是心太软。

    “且就广野赊月色,将船买酒白云边,真乃绝妙好诗!”唐俭拍着大腿高声赞叹道。“某这就写奏疏送回长安,定下来只称广野泽,此诗就是此处的招牌……再让长孙嘉庆过来转转,搭建多少楼阁都没得问题,准保客似云来,日进斗金。”

    秋水夜无烟,怎么想出来的呢?不会有更贴合此情此景的诗句,广野秋夜会从众多湖光山色里脱颖而出,引来无数文人墨客,吟唱不断,原因非常简单,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他们不会让滕王这个魔王专美于前滴。

    李靖:“……”

    陛下今夜无眠,长安今夜无眠,某今夜……可以踏踏实实地好好睡一觉,明早可以欣赏南湖日出,外加看野鸭群舞,巴适得板。

    “王爷很喜欢滕州,才思如大河奔流。”虞世南晃着手里的高脚琉璃盏,悠然笑道。“那首螃蟹咏,让弘文馆各位学士,争辩得面红耳刺,拔剑四顾,大有皆吾之敌的感慨。”

    儒家虽然已有渐成主流学术的大势,可从三国魏晋至今,大多数人只是把它当做外衣。纯正的儒学大家,在频繁变换的王朝之间,成为某些人的踏脚石,被借头一用;又或者壮怀激烈,一头撞死在宫门外,导致家族被反复清洗,查无此家。那些讲玄学外加放浪形骸的先贤,说好听些是探索天地至理,说现实些是豁达从心,说难听些是装疯保命。能进弘文馆的人,不是经过千淘万漉的士族大家培养出来的贤才,就是经历前朝乱世得到机缘的英才,他们可不只会讲之乎者也。

    “虞傅,某对你很是尊敬,还请嘴下留情。”李元婴惫懒地笑道。后世有人说过,唐诗宋词是烙印在种花家骨子里的浪漫。看到月亮,便会想到疑是地上霜,想到天涯共此时,想到千里共婵娟,想到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更有人说过,为什么从小背唐诗宋词,为的是看到某些时候,能恰如其分地表达自己的心情或者感受,而不会一句卧槽(槽里有很多草)走天下。

    后世还有个概念叫“棘轮效应”。机器的齿轮通过棘轮之间的互相咬合,带动机器的运转。而一旦机器开始运转之后,便只能一路向前,无法停止也无法后退。其实这种情况也不绝对,闭关锁国外加烧毁海航船的图纸,导致整体技术倒退几百年,埋下祸根。某要做的事情是,不论诗词歌赋还是工业进程,大唐只能沿着棘轮效应一路前行,无法停止也无法后退。

    “哈哈,王爷,虞美人从来不知道何为嘴下留情。”欧阳询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年轻,比吃了某白金还年轻态。“他的怼人功夫只略逊于魏玄成,姜桂之性,老而弥坚。”

    大唐三大嘴炮:魏徵、虞世南、王珪。王珪能挤进前三,只因为他敢于让公主在昏仪上,行拜见公婆之礼,自此成为定例。虞世南能排名第二,因为反差太大,弱不胜衣的模样,却性情刚烈,谏言的次数仅次于排名第一的魏徵。

    李元婴:“……”

    ……

    晨光微熹时分,李世民动了下身体,幽幽叹息道:“阿难,告诉他们一声,今日不议政,吾要去霸桥看看进度。”

    观音婢已经离开,某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忙碌,还有兕子他们需要照看,还有远在滕州的那位竖子……“滕王那里可还有别的消息传来。”

    张阿难取出袖子里的信笺,默默放到李世民面前,滕王绝对是故意滴,某实在想不明白,他到底想做甚?

    看完信笺上的内容,李世民无语向窗外,清晨的阳光,洒落进来,又是晴朗的一天,霸河两岸的杨柳不知道有没有叶子微黄:竖子的话果然不能相信,从会须一饮三百杯,到将船买酒白云边,地上已经不够他闹腾,他准备上天作个大的……难道他真的相信李淳风的那个设计图,能上升四十里?也不知道李靖、唐俭和魏徵能不能看住那竖子?总不好让他刚去几日便回来。在金州只待了不到三个月,若是在封地也待不住,他的名声会比小七那个混账还臭。

    某想去献陵,真的想去,十几个弟弟捆一起,都没他一个人让某操心,某太累了!谁会一边骂着那些贪图名利的人,一边想着从女的娇憨可爱?谁又会一边念着照花前后镜的温香软玉,一边想着买酒白云边的隐士情怀?若是时间相隔久些,某还可以说也许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倍生感慨,可这四首诗,前后相隔尚不到两日。

    “阿难,你说滕王想表达什么意思?”

    某对他还不够好吗?

    张阿难听到滕王二字,微愣片刻,组织了下语言,低声说道:“陛下,滕王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他只是想挣小钱钱,重点在那句且就广野赊月色。”

    李世民:“……”

    广野,大野泽的别称?

    ……

第288章会称之为蒸汽大唐

    时间不会因为谁发呆就停滞不前,就算你是皇帝,也不行。等李世民从挣小钱钱的说法回过神来时,已经是卯正一刻,站起身舒展了下筋骨,温声说道:“传口谕给窦德素……让他陪同前往新霸桥。”

    转银钱给竖子的事,还是某亲自交代比较好,以免传话的过程,横生枝节。孟夫子有云:理亦无所问,知己者阕砻。良驹识主,长兄若父。为了防止那竖子油锅里捞钱,某还是默默支持下他的私库……不能再出一次四百车器用服玩的荒唐事!

    张阿难轻声唱喏,低声说道:“陛下歇息会去滕王府用早膳吗?昨夜亲仁坊、崇仁坊、永兴坊、务本坊、兴道坊、长兴坊和东市的坊墙,已经拆除完毕,房相他们几个陪同晋阳公主和晋王,一起拆的。”

    皇室宗亲、皇室姻亲还有政事堂重臣府邸所在的坊墙都能拆除,别人便无法在明面上掰扯那些典籍。

    “长兴坊?”李世民眉毛微挑,长广阿姐因杨师道送豫之去挖矿,三日不理,四日不见,让他无计可施,自请去益州接侯君集,想要通过距离让阿姐明白他还是蛮重要滴……忍着笑说道。“送两支金丝嵌真珠步摇给长广公主,告诉她景猷再有两三日便回长安,豫之在浔阳安好,做事勤勉,吾甚悦之。”

    阿姐人美心善,才华横溢,唯一美中不足之处,便是有些溺爱幼子,父母爱幺儿,可以理解却不能苟同。豫之是阿姐的幼子不假,可更是杨师道的嫡长子,不是嫡次子或者庶子,期许不同的情况下,有分歧很正常。实事求是地讲,杨师道肯让豫之去挖矿,某也很震惊,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情理很多人都懂,能狠下心来下勐药的人,甚少。

    某应该向杨师道学习,首先,元昌那竖子扔哪里去好呢?善画马,笔迹绝妙,画的鹰鹘雉兔,亦在佳品之列……吐蕃和高昌太远,岭南的马比较矮小,靺鞨族人比突厥人更彪悍,很适合他去纵马狂奔……等等韦珪那头的消息,希望他能有更好的发现。其次,高明又扔哪里去好呢?为什么都是竖子,难道混账这种病会如瘟疫般,四处蔓延?

    “陛下?”昨夜在少府忙碌没有回府的窦德素,等了两刻钟还没看到李世民有任何想说话的意思,十分疑惑地问道。不是没有耐心继续等,而是定好了火油版二轮车和三轮车,今日己初上街,现在已是辰初二刻……元正才会将时辰改为点数,并启用新历,看着怀表再转换到时辰,有一点复杂。那种带有时辰标示的表,某不屑用之。

    李世民回过神来,看向窦德素,笑道:“刚才看了鱼伯的诗,引起某想去广野泽的兴趣,想的有点多。”

    “……”窦德素不想讨论李元婴写的诗,在他眼里,去了滕州的李元婴开始不务正业起来,有那时间研究点什么物件不好?竟然学那些酸儒去写诗,忒堕落!果断转移话题说道,“陛下,金吾卫巡逻车已经准备就绪,己初会正式启用,你是否去看一眼,然后再去霸桥?”

    新车上街仪式,按理说不需要陛下出面,不过某和李道宗、杜楚客需要出席,与陛下想去看霸桥进度的情况发生冲突,我们希望能兼顾。若是陛下坚持己见,我们会让杜楚客陪他同去,关注新车的使用情况,杜楚客起不了什么作用,除了审批银钱的时候能快些。再说了,霸桥的桥墩竖在那里又不会跑,哪天去都行。

    李世民眨了下眼睛,又抠了抠耳朵,疑惑地问道:“不是说中秋之后才能上路吗?”

    韦归藏的说法是捶打车身需要时间,容不得一丝马虎,因为速度太快,安全性必须保证。言犹在耳,怎么突然之间就能上街了?以韦归藏的性格,不可能欺君,不是说他做不到,而是不屑为之。

    “班左丞改进了金属材质的捶打方式,将蒸汽机用在捶打器械上,效率提升百倍,品质提升十倍有余。”窦德素的眼神里充满了炙热的崇拜,人力有时尽,蒸汽机却可以保持相同的力度和速度,工作八个时辰没有任何问题。李道宗的表现比某还夸张,工部打制的最新一批横刀,花纹之精美,刀刃之锋利,除了叹为观止,鬼斧神工,某想不到还有什么词能准确形容它们。

    李世民直接站起身来朝殿外走去,说道:“我们去滕王府用早膳,正好顺路看看拆掉坊墙的几个坊,如今是何等模样?”

    捶打器械可以用蒸汽机,那么别的器械自然也可以用,也许用不了多久,各番邦属国说起大唐时,会称之为蒸汽大唐。

    某,很期待。

    窦德素看了眼张阿难,快步跟上李世民的步伐,陛下还是没说是否去看新车上街,某有一点点忧伤。之所以只是一点点,因为滕王府的早膳很美味。

    随着开市时间的变更,长安的街道辰初时便有些忙碌,运往东西两市的货物,还有各酒肆食店从曲江池或者春明门、金光门码头采购到的最新食材,忙碌中透着活泼的烟火气。

    李世民坐着的火油蒸汽车从朱雀门出来,就看到被拆掉坊墙的兴道坊,原本只开东西两坊门,因为北面是皇城,南面有漕渠自西向东贯穿,如今能看到宗正卿李神符和左骁卫将军李客师的宅邸院墙。兴道坊的东面是务本坊,坊西为园子监所在地,领国子学、太学、四门、律、书、算六学,东南为房乔的宅邸……“国子监的读书声能传出来,算是好事一桩。”

    “陛下,不止国子监的读书声能传出来,稚童背诵棠梨声律的声音,也会让人会心一笑。”窦德素叉手……车内空间有点小,抱拳说道。“杜尚书昨日刚和某抱怨算盘档数不够,让少府制作丈长的算盘,便于账目核算和验算同时进行,节省空间和时间。”

    那抱怨中透着得瑟,某不拆穿他而已。一船货物的价值,能抵几块琉璃,几只金钗?某什么时候得瑟过,闷声发大财的道理都不懂,比其兄长差的不是一星半点,真真拍马难及。

    李世民:“……”

    丈长的算盘?!

    ……

第289章晋阳有正事要忙

    转到南北向的兴安街,务本坊与平康坊相对,没有拆除坊墙的平康坊,反而像矜持的花魁,待价而沽……李世民摇了摇头,怎么想法被幼弟那竖子带跑偏了?不得不说,拆除坊墙看起来视野更开阔,风景也变得多姿起来……轻声问道:“此次上街的新车,数量多少?”

    窦德素从袖子里取出纸卷来,看着上面的数据,轻声说道:“回陛下,此番打造二轮车一百零八辆,三轮车三十六辆,预备元正之前再做三批。工部的流水制造的技艺日渐成熟,数量应该会有所提高,具体情况要问过李尚书才知道。”

    车行到长兴坊和亲仁坊之间,两处坊墙都已拆除,街上行走的人比兴道坊和务本坊多不少,有挑着货担的人在沿街叫卖,也有孩童跑来跑去……李世民眉头紧锁着,没有了坊墙的阻隔,问题会增加许多。看向不远处的望楼……为甚某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感觉自己被幼弟那个竖子套路了呢?

    他才十一岁,应该是某想多了?

    真的是某想多了吗?

    应该是想多了,那竖子又不是姜太公钓鱼

    ……等等,愿者上钩?那竖子先是烟花,然后望远镜,再然后白叠子,再再然后转鹭灯……蒸汽机的制作过程,好像和他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就是某想多了。

    藏剑苑门口下车后,窦德素和张阿难相视一眼,默默跟在李世民的身后,陛下非常有可能又跑神了,只是他走路除了慢些,没有任何别的状况发生:保持沉默是一种智慧。

    看到李元礼三人组和小兕子、雉奴,又看到房乔和李神符、长孙无忌等人,李世民明白了自家幼弟,为什么那么执着于挣小钱钱,他不在长安,依然有人来蹭吃蹭喝,连早膳都不放过!

    “阿耶~”晋阳公主发现李世民的脸色有些难看,忙张着双臂跑到他面前,扬起小脸,软糯可爱地撒娇卖萌道。“房相说我做事果决类父呢~”

    能得房相如此夸奖,我也没想到,有些小激动!原来他们夸我都是聪慧类母,貌美类母,头一次有人说我果决类父。

    李世民弯腰抱起自家闺女,轻刮她的小鼻子,温声说道:“不要轻信玄龄的忽悠,他只是想能有人免费帮他们拆墙。”

    看向房乔等人,说道:“将作监和工部的人,还不够你们指使吗?竟然将主意打到晋阳头上。”

    公主、县主年满十五才去民部任职令史,吾家兕子才七岁,你们就让她做将作少监负责的事情,脸都不要了吗?

    晋阳公主:“……”

    阿耶,拆墙……好像是我主动拆滴,与房相他们无关,他们是来帮忙做收尾事宜哒。

    众人跟着李世民回到藏剑堂,坐稳当后,房乔叉手一礼,说道:“陛下,阎立本分身乏术,滕王又远在滕州。晋阳公主和晋王拆家的技艺为滕王亲传,不说是比阎立本略胜一筹,那也是旗鼓相当。还望陛下准许他们,帮忙拆除长安坊墙。”

    左威卫将军姜确的匠作技艺也不错,只是他的技艺已经朝着军用器械方向狂奔,大有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架势。让他带人拆墙,大概率和滕王挖湖一样,油纸包开路,一个字:炸。

    风险性太高。

    晋阳公主听到房玄龄的话,大眼睛忽闪着看向李世民,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和阎谘议旗鼓相当呢,本宝宝想帮忙!

    “你不想去滕州找小阿叔了?”李世民忍着笑问道。小丫头是真的不禁忽悠,房玄龄两三句话就让她心潮澎湃,巴不得撸起袖子直接开干。

    晋阳公主犹豫了三息,乖巧可爱地说道:“子曰:父母在,不远游。”

    阿叔教我哒,他说西城离长安只有四百里,不算远游,滕州却远在三千里之外,阿耶会想我哒。

    李治:“……”

    兕子,你在西城乐不思长安的时候,怎么没想着这句话呢?阿叔知道后,不知会做如何感想?

    “晋阳纯孝。”李世民睁眼说瞎话毫不犹豫,闺女主动不去滕州,某自然没有任何意见。原本送去滕州,是担心她被言辞激烈的御史吓到,如今房玄龄主动提出让她帮忙拆墙,那群御史自然由政事堂各位摆平……不得不承认,某无法摆平御史,除非某不想当明君,砍掉几位言辞过于激烈的,再流放几位太过能蹦跶的……略带调侃地温声笑道。“那就与为善一起虚领将作丞之职,帮帮政事堂与将作监诸公。”

    “喏。”晋阳公主笑容灿烂地叉手一礼,娇憨地应道。

    李治无奈跟着唱喏:某只是吃瓜看戏的人,怎么也会被牵扯进拆墙之事呢?某其实更想去……民安署做事情。

    长孙无忌:“……”

    雉奴虚领将作丞,陛下这是哪个都不舍得让去封地,还是真的有什么想法?总不会是高明瞒着某和阿舅做了什么事情,被陛下提前知道了

    ……吧?

    “公孙先生,劳烦你传信给那个竖子,吾家晋阳有正事要忙,滕州改日再去。”李世民笑容特别温和无刺激地说道。拆完长安的坊墙,还有洛阳的坊墙,拆完洛阳的坊墙,还有长安的扩建工程,扩建完毕还有宫城的拆除和修建……忙活下来,没有个三五……五六……七八年,是忙不完滴。

    公孙白叉手唱喏,轻声说道:“陛下,可还有什么需要转告滕王?既然晋阳公主不同行,孙署令明日就会出发,便于尽快选好适合种植白叠子之地,蓄养地力。”

    说实话,晋阳公主不去滕州,对于我们来说是好事,滕王不用整日只想着送新奇的礼物给她……我们承认公主很可爱,可是云鹤府的事情千头万绪,我们同样很需要他帮忙梳理方向。

    “孙公,你帮吾转告那竖子,就算才是真的如泉水喷涌,也给吾克制些,弘文馆就快人脑子吵成犬脑子了。”李世民看向孙思邈,十分头疼地说道。少府每个月会转银钱到滕王府,幼弟挣钱的心思,应该不会再那么强烈。无所图的时候,那竖子连笔都懒得拿,更不要说写诗了。

    房乔:“……”

    有没有吵成犬脑子,某不晓得,如群犬乱吠,倒是很贴切。

    长孙无忌:“……”

    某很庆幸虞世南、欧阳询和魏徵已经身在滕州,否则弘文馆的热闹程度,至少翻倍……陛下圣明!

    孙思邈轻声唱喏后,低头专心用早膳,早膳吃好很重要……

    ……

第290章某此时此地……聋了

    “我们为什么不去朱雀门那里观看?”李世民抱着晋阳公主来到藏剑堂楼顶,坐到居中的矮榻上,将她放在身侧……雉奴由公孙白带上来,不用担心安全问题。看向公孙白,十分不解地问道。他们竟然在楼顶又加出个小亭子来,能容下至少六个人排排坐的“小”亭子。

    实话实说,视野真的很好……立政殿的楼顶,要不也加个?只是不知道花费几何……明年春再说。

    “陛下且莫心急,一会便知。”公孙白看向朱雀门方向,一百四十四辆车子齐发,噪音有点大,没有必要让陛下和晋阳公主的耳朵,受此折磨。

    房乔看了眼身边脸色有些发白的宇文士及,亭子确实有点小,但这不是脸色发白的原因。原因是,没有下楼的梯子……其余人随着窦德素和李道宗去朱雀门,看金吾卫的出行仪式,他想要和陛下掰扯下拆开化坊坊墙的时间,便没有同行。何苦来哉,就算有那么一件半件的事情,没有第一时间跟上步伐,陛下也不会就认为他不够忠心,更不会有些什么别的小想法。

    镇日杯弓蛇影,累不累啊?

    晋阳公主乖巧地端起一盘寒瓜子来嗑……瓜子好像变大了不少,味道也更上层楼,应该是孙公和李司农的功劳……孙公明日去滕州,本宝宝没有同行,不知道阿叔会不会伤心?一会写封信让孙公带去,本宝宝很想念阿叔,也想能尽早见到他,只是……更想做一个让他引以为傲的从女,而不是只会收礼物撒娇的小女郎!

    阿叔会懂我滴!

    “陛下,长安取消坊墙制度,洛阳、扬州和益州是否也取消?若是同样取消,没有望楼,没有民安署,也没有火油二轮车,只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宇文士及的脸色缓了过来,问的问题很“专业”。

    房乔无语望天:知道这个佞臣留下的时候,某就应该随便找个理由熘走。某永远猜不到他佞的底线在哪,换个说法就是,他总是能让某刮目相看(反向)。

    杜澈:“……”

    韦公在朱雀门那里,随时应对突发状况。孙公在壶梁苑收拾行囊,明日辰初便离开。某被留在藏剑堂,便于随时给陛下解释些数据方面的问题,师父对数据没什么感情……某应该让二师兄或者大师兄过来,宇文士及的问题,让某的耳朵受到了一万点火花伤害。

    某此时此地……聋了。

    公孙白:“……”

    今儿天真不错,秋高气爽,万里无云,碧空如洗,空气中还隐隐有桂花香,随风而来,宜饮酒作乐,听新曲。

    “仁人,此处很安全,原来可没有这个亭子。”李世民对宇文士及的问题,没有任何不解和反感,温和地解释道。“你提出的问题很有道理,某的想法是先只在西城和长安试行,半年或者一年之后,再考虑洛阳和其地方。”

    黄帝内经记载:余尝上于清冷之台,中阶而顾,匍匐而前,则惑,余私异之,窃内怪之,独暝独视,安心定气,久而不解,独博独眩,披发长跪,俯而视之,后久之不已也。又有:恐则精却,却则上焦闭,闭则气还,还则下焦胀,故气不行矣。

    孙思邈的解释是有些人登高后,看到的景象跟平日的视线大相径庭,甚至出现扭曲变形等状况。对原本司空见惯的事物产生害怕和担忧的情绪,继而身体会表现处一系列不舒适感,如焦虑、心跳过速眩晕、胸闷、恶心呕吐、发冷虚弱、手足颤抖、四肢发软等等,而且距离判断的偏差越大,恐高感就越强烈……和杜澈他们一起做事,孙思邈的医学新词也变得多了起来。

    宇文士及目前的表现症状明显是恐高症发作,脑子明显转不动了,才会说出已经讨论过的问题,目的只有一个:不让人发现他有恐高症状。

    房乔目光微闪,陛下今日很不一样……

    “陛下圣明。”宇文士及目光平视,坚决不再往下看,确实是有亭子,可这亭子只比回廊宽些,不是正常规制的六角亭,亭檐下的占风铎还响了不停,特别像某些仪式上的招魂。

    转身倒茶的李治看到宇文士及背在后面,有些发抖的手,眼底闪过一抹恍然,难怪阿耶没有任何不快,只是……他怎么发现的宇文监恐高呢?

    “彭彭彭……”随着十二声鲜花礼炮响起,朱雀门外金吾卫侍卫腰带砍柴斧,头戴最新式球形头盔,齐声发动车子,沿着朱雀大街,呼啸而过……真正的呼啸,坐在楼顶的李世民都能清楚地听到发动机的声音。

    “速度似乎比我们乘坐的车更快?”房乔看向公孙白,诧异地问道。

    从守卫的角度来说,没有任何问题;但从安全角度来说,隐患不可谓不大。谁也不敢保证,侍卫队里就没有心思叵测之徒,最难测的便是人心。

    “房相,他们要缉拿的人,速度不会很慢,甚至有些人会飞檐走壁。”公孙白看了眼凝晖阁方向,袁疯子不时跑回长安,不论理由多么充分,真相其实只有一个,他不放心李淳风,担心他无法掌控长安的局势,让某些歪门左道有机可乘。他也不相信某与韦归藏,认为我们不会多管闲事……轻声解释道。“你们乘坐的车,不是速度不快,而是加了限制装置,千牛卫侍卫知道如何处理危险状况。更重要的一点,车子做过破坏性安全试验,油纸包只能让它略微变形。”

    滕王对车子的安全性特别注重,陛下乘坐的车子,可以承受住火炮的冲击,新发现的金属被反复试验,用于改造车子的各处,重中之重是地盘、发动机和方向舵轮。

    “略微变形?”房玄龄难以置信地重复道,油纸包的威力大家都很清楚……“车子的外壳不是普通的铁!”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解释,也不可能有别的解释。

    公孙白没有任何尴尬地从袖子中取出一柄拂尘,轻甩拂尘后,手捏道指,老神在在地说道:“房相,君子当三缄其口。”

    难怪袁疯子喜欢端着拂尘,确实很适合人前显圣。

    房乔:“……”

    多少年没人如此对某说话了?某飘了,着相了。

    李世民:“……”

    那个需要某手印才能打开的盒子?

    ……

第291章心里有些发毛

    被邀请参加仪式的各国使节,还有各世家在长安“办事”的人员,以及各州派来的进奏属官,呆呆地看着远去的金吾卫侍卫,想法如何不知道,瞪圆的眼睛,微张的嘴巴,还有颤抖的手,可以想见他们的惊讶程度。

    长孙无忌的目光看向亲仁坊方向:袁天罡他们到底想做甚?若是仅仅为了蛊惑陛下,以道门为尊,似乎没有必要,大唐本就以道门为首。总不会真的是为了大唐的繁荣昌盛添砖加瓦

    ……吧?

    就算真的为了大唐的繁荣昌盛,袁天罡任太史令十余年,怎么现在才想起来要添砖加瓦?那么真相便只有一个:道门有大阴谋!

    李道宗看到长孙无忌的眼神瞬间阴沉下来,暗暗摇头,长孙无忌私心过重,不如房玄龄忠诚谋国,亦不如杜克明断事为公,更不如唐俭有自知之明,怕是难以善终……祸福自招,他又不是某儿子,与某无关。转头看向韦归藏,轻声笑道:“韦署令,还望你日后多去工部转转,喝喝茶,聊聊天,谈谈风花雪月,顺便为我们提些改进意见。”

    窦德素:“……”

    你好歹也是一位战功卓着地郡王,俘过东突厥颉利可汗,追得吐谷浑伏允可汗如丧家之犬,最终被部下所杀……所以,你如此犬行为哪般啊?

    “郡王说笑了,你与我们云鹤监乃是至亲兄弟,我们需要多向你们学习才是,尤其是那套流水制作技艺,谁见了都只能说一个服字,效率真高。”韦归藏叉手一礼,肃正的语气,让人不会有丝毫怀疑,更不会质疑他说的话的真实度。

    窦德素:“……”

    袁公说话的语气尽显高人风范,质疑他便是对神仙不敬;公孙先生说话的语气很……反正也打不过他手里的剑,记住一点,不要提任何反对意见就成;孙公说话最平和,只要不对医术和农术大放厥词,与他沟通交流最容易;张公……他忙于四处奔波,见不到人,略;最让人头疼的是韦公,不论什么话,他说出来如同在念墓志铭,肃正之气直冲霄汉

    ……明明在滕王府,他们都很正常,为甚偏要难为某等凡夫俗子呢?

    李道宗听到韦归藏称呼郡王,笑得眉眼弯弯,和蔼可亲,丝毫不见战场之上的莽气,说道:“鱼伯运送回来鱼虾蟹的秘技,请韦署令教某等,工部再有修桥建码头之事,也能就近州府换些银钱,为工匠们的菜色多添些肉食。”

    “班左丞正在检验运输数据,核算完毕之后,会誊写相关资料送到工部。”韦归藏看了眼太阳的位置,眉头微皱,低声说道。“郡王去芙蓉园喝杯茶,再去霸桥不迟。”

    王爷竟然对晋阳公主暂时不去滕州之事没有任何反应,有问题,有大问题……总不会他想直接回长安

    ……吧?

    李道宗拽上窦德素,窦德素顺手薅着尉迟恭,坐上车,绕到道政坊,直奔曲江池畔芙蓉园。

    长孙无忌:“……”

    某是谁?某在哪?某看到了什么?为甚就某被留在朱雀门!

    李神符拄着竹杖,慢悠悠朝兴道坊走去,热闹已经看完,回家好好歇息几日,年纪大咯,老骨头经不起折腾……鱼伯那头一直没有消息出来,忒过反常,某心里有些发毛。

    长孙无忌:“……”

    你们撤得有点早,招待各国使节的午宴,不参与了吗?

    岑文本看向礼部尚书卢宽和民部尚书杜楚客,眼神示意:剩下的流程你们继续走,某去滕王府找陛下。

    “岑侍郎的眼皮抽筋了吗?”长孙无忌看到岑文本也想熘,勉强压下暴躁的情绪,冷嘲道。虽然我们刚打下高句丽和吐蕃,李世绩和程知节、牛进达还在往北推进,但别国使节的面子,我们多少还是要给予些尊重,暂时不适合再开辟一处战场。至少要等李世绩或者苏烈他们一方送回战俘和战利品,国库吃紧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内部防御力量无法支撑,除非只用肃甘凉三州的折冲都尉府的士卒,就能踏平高昌城。

    ……李靖年迈,又去了滕州,别人无法做到。尉迟恭勇冠三军,明智果决,中心也没有问题,但说到运筹帷幄,和牛进达、薛万彻相彷,不如侯君集和李世绩,更不要说李靖、李孝恭和苏烈。攻下逻些城,又与李靖有师徒名分……二十年之内,很难有人能盖过他的功绩。

    然后……李靖是李元婴那竖子的长史,苏烈是那竖子的外父,陛下到底是有多疼爱这位竖子幼弟啊?某要发消息……电报的内容,易被云鹤府知晓,某要写密信给阿舅!

    岑文本行了个特别标准的叉手礼,语气平静地说道:“司空,陛下身边须有中书省的人陪同,某先走一步,前往亲仁坊。”

    不说滕王,算是给你长孙面团留三分薄面,你若得寸进尺,那就别怪某将你的脸摁在地上摩擦。

    长孙无忌想驳斥几句,却捕捉到岑文本眼里一闪而过的冷冽,话锋一转说道:“景仁慢走,帮某转告陛下,某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今日无法同去霸桥。”

    岑文本微微颔首,没再说什么,直接转身离开:若是房相、魏知事或者虞秘监,他们绝不会退缩。所以,滕王叫他长孙面团,不止形似更神似,没有比面团二字更贴切的诨号,

    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起错的诨号,诚哉斯言!

    卢宽和杜楚客相视一眼,分别招呼各国使节与世家“常驻”人员,各州进奏属官归长孙无忌,因为他兼任礼部尚书。工部尚书李道宗被韦署令拽走,兵部尚书侯君集正在回长安的路上,刑部尚书……略,今日之事不需要刑部参与大理寺卿刘德威正同金吾卫绕城而行,主管长安各卫违律审判的是大理寺,刑部只负责复核,御史台负责风闻奏事,俗称抓小辫子。

    长孙无忌:“……”

    某感觉到了岑文本的……他一向小心翼翼,昭事于帝,不可能蔑视某,某与陛下的感情非常人可比!

    他……怎么敢?!

    ……

第292章对酒当歌话旧年

    在长安各方等待李元婴反应的时候,他已经乘船,顺着新河道直奔滕州治所滕州,是墨翟与公输班,还有孟尝君和毛遂的老家……励志达人凿壁借光的匡衡,也是滕州人,毫不夸张地说,实乃人杰辈出之宝地。

    “王爷,你真的不介意吗?”唐俭看着脸色平静如水的李元婴,很不放心地轻声问道。滕王对晋阳公主的到来,安排了许多事项,突然说有正事要忙……呃,年仅七岁的小女郎,能有甚正事去忙?

    “唐傅不用担心,某知道晋阳忙什么事情,阿兄说的没错,确实是正事。”李元婴站在船头,看着河道两岸的田野,脑海里闪过麦浪滚滚、花生满地以及棉花朵朵的景象……小包子被留下的真相很简单,拆除长安一百零八坊的坊墙,将作监和工部能指定位置的人,不足用。阿兄作为父亲,思考问题的角度是小包子的安全和性格养成问题;政事堂那群老狐狸却只会想着,怎么多快好省地完成任务。

    拆完长安,还有洛阳,拆完洛阳还有扩建长安……小包子短时间内不会来滕州,雉奴和裴十七……“叶法善,你回长安滕王府,只要晋阳公主出宫,你就跟在她身边,不得有失。”

    “喏。”素白道袍的叶法善放下手里的茶杯,取下头上的莲花子午冠,收入袖中……

    ……萧若元直接摁住叶法善的手,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不会又想幻化成云雀离开吗?你忘了自己可以御剑乘风吗?”

    李元婴:“……”

    某好像没见过叶法善御剑乘风,难道当鸟也会上头?可是……此鸟非彼鸟,有甚好上头滴呢?

    “当然没忘。”叶法善澹定地从袖子里取出一柄剑,标准的三尺长剑,不知道是否精光暗暗青蛇色,文章片片绿龟鳞,看剑鞘便可知是把好剑。“是你太过急切,某还没取出剑来,就急于发表意见。萧十一,你着相了。”

    幻化云雀的鸟样飞回长安,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这么想,更不可能这么做。先不说路上可能会遇到的种种危险,光扇翅膀就能累晕在半路上。某的脑子很正常,既没被黔之驴踢过,也没被皮里春秋夹过,更没有人会将某当临江之麋,宠惯得不谙世事。

    萧若元:“……”

    你才着相了呢!你全家都着……不牵连家人。你师父和某说话,都从未如此连讽带刺,连捎带打过。

    唐俭无语望天,不想变云雀你摘莲花冠作甚?如同滕王讲的故事,此地无银三百两。好羡慕能留在广野泽的李老银、虞美人还有欧阳猕猴,只因为四人之中某最年轻,不需要再多修整几日,顺便等等魏徵和袁天罡。

    许圉师:“……”

    为什么滕王身边的人都如此……诡异呢?明明先帝和陛下身边的人,都很正常……李卫公和唐莒公也已经变得不那么正常了。对滕国令任期之间事情的艰难程度,某心里真的没底啊!

    …

    叶法善朝李元婴抱拳一礼,踏上长剑,消失不见……只要某不承认,就没人知道某的真实想法为何。

    “今日的风,有些过于喧嚣。”李元婴没有回头看叶法善的身影,估计到了没人的地方,便会变成云雀,玩大唐版遛鸟,还是自己遛自己的独特版本。

    许圉师:“……”

    岸边的柳树都没有随风轻摆,哪里来的喧嚣?某要不要申请去凉州当个户曹或者别的曹参军事,又或者只当一个参军事?品级降低些无所谓,至少不用一头雾水,无所适从,茫然不知前路。

    “让牡丹来抚琴一曲?”唐俭非常配合地建议道。

    不是风喧嚣,而是因为晋阳公主心情低落,陛下有过相同的经历,估计等晋阳公主成婚的时候,陛下和滕王会特别心有戚戚然地对酒当歌话旧年。

    萧若元想到在广野泽附近查勘土质的秦五,他一定能懂滕王说的风有些过于喧嚣。只因为他们两个仅仅辩论那种绣法绣出的云和水波更有灵魂,就辩论了一整夜。武孺人跟在一旁演示滕王所说之针法,相比之下,秦五的针法落了下乘。于是借口勘验土质,顺便等候袁公和孙公,没有随滕王南下。

    让某没想到的是武孺人的绣技,竟然能做到以针代笔,宛如画图。东晋王嘉撰《拾遗记》略曰:文帝所爱美人薛灵芸,常山人也,年十五,容貌绝世……妙于针工,虽处于深帷重幄之内,不用灯火之光,裁制立成……宫中号曰针神,文帝为之改名夜来。

    不能算是专于绣技,至于璇玑图,属于织锦与绣技无关,着重表现的是文采斐然之下的故剑情深……滕王打算推武孺人做绣技第一人吗?那样的话,未来王妃会怎么想?唐孺人和唐傅会怎么想?至于玉夫人……不用考虑,崔家别的房头巴不得能送人进府,与她分享甚至直接替代她。

    因为已经有很多人,通过各种渠道,旁敲侧击地打听,当选滕王媵需要的条件。韦公表情太过严肃,那里打听消息的人不多;李卫公基本待在滕王府不出门;唐傅的孙女是左孺人;虞傅和欧阳友装聋作哑的手段之高妙,让人看不出任何破绽;魏公那里……脑子被黔之驴踢过的人,也不会去找他;宗正卿李神符、少府监窦德素、工部尚书李道宗、大理寺卿刘德威以及司农卿李纬,每日都不会被不同的人打扰,打听消息的人甚至包括各国使节。

    “让牡丹弹箜篌,萧十一以箫相合。”李元婴看了眼跑神状态的萧若元,散漫地笑道。秦五不是输在绣技,而是输在千余年的技法积累,刺绣技法的积累和织锦、缂丝甚至凋刻相同,都需要绘画技艺的更加完善,提高人们的美学素养。有人会拿簇金绣的失传来举例,簇金绣表现的更多层面是盛世繁华,是雍容大气的极致,而不是美学的极致。如同后来的鲁绣与苏绣的区别,用色鲜明、针法豪放、朴实健美的鲁绣,无论如何也绣不出苏绣绣画的清新澹雅与闲适写意。

    萧若元回过神来,端起茶盏,懒散而又清冷地说道:“某最近用脑过度,需要好好歇息,没心情演奏欢快的曲调。”

    李元婴:“……”

    你一路逛吃逛吃逛吃,什么时候用过脑子?

    ……

第293章养望的最新手段

    “杨柳青青着地垂,杨花漫漫搅天飞。柳条折尽花飞尽,借问行人归不归?”牡丹的声音柔婉如扬州的明月夜,亦是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的那种柔婉。

    李元婴轻扣船舷,惫懒地笑道:“牡丹,改唱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踏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柳条折尽花飞尽,借问行人归不归?某不是在霸桥送别,也没人问某归不归……原来的历史线上,直到李二凤离开,那位滕王也没回过长安……原来某还是在意小包子不来滕州滴,原来小包子总是跟着某跑,大耳贼李二凤是不是也有相同的失落感?

    还是多生几个儿子吧,免得闺女出嫁时,想要将新郎……以雪埋之。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唐俭惊讶地看向李元婴,某不知道是无意间的佳句偶得之,还是反复推敲后的故作澹然……前者的可能性更大。更不知道会有多少女子,因为这些诗句,前仆后继地想要推到他?滕王府,注定不会平静,小七娘……此生注定要劳心费神,某误了她。

    李元婴坐回矮榻,懒懒地靠在软枕上,漫不经心地笑道:“唐傅,东边日出西边雨,在西城和岚皋几乎每日都会出现,你为何如此惊讶?”

    只要某不承认写的是情,那便只是描写天气,当文抄公也很辛苦,古人一点都不好湖弄。

    “……”唐俭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汉水两岸,巴山秦岭重峦叠嶂,确实常有东边日出西边雨的景象,只是从未有人写过道是无晴却有晴……滕王不仅仅有善于发现美的眼睛,还有清新俊逸的诗才……也坐回矮榻,扯了下嘴角,笑道,“某承认见过此种天气状况,却只会觉得麻烦,出行时需要带伞,增添累赘。怎么也不会想着写成诗句,就算写成诗句,也不会给人佳句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的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

    李元婴:“……”

    黑色给了某黑色的眼睛,某当然要用它去寻找光明,而不是凝视深渊。只是佳句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若是没记错,应该是红酥手那位大老的诗句,原句是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这算不算是蝴蝶的翅膀扇动得有一点点多呢?

    “唐傅过誉了,此话某可不敢认,弘文馆那群学士和才子,会让某见识到何为以理服人。”

    半步论语治天下,半步抡语制天下的文人,某敬而远之,深藏功与名。无经纬与空黑黄,他们都能掰扯出道门与儒门的一二三四五……目前为止十八项不同之下每项又有六小项差别,让某重回做阅读理解时薅断头发,阐述作者运用了何种描写手法表达了什么想法与感情,又引申出或者升华到布拉布拉……亦或者借古讽今借物喻人等等复杂的情绪表达。

    最难分析的是古文,还有迅哥儿的文章,标点符号都有着与众不同的特殊含义。从百草园到阿依像个圆规,从瓜田里的猹到祥林嫂捐的门槛,从白胳膊到小孤霜……后来,迅哥儿成为了网络上最红的作家……之一与否,暂且存疑,嘴替与吃货的人设,稳如泰山。

    “王爷不必在意他们的乱吠。”唐俭发现秋高气爽的时候,喝一杯红茶,相当滴舒适。“他们最擅长的事情就是,打不过就加入。用不了多久,各种诗词便会如雨后春笋般出现,成为他们养望的最新手段。”

    开宗立派他们不行,跟风很在行。滕王的棠梨声律再加上最近的几首诗,他们扒细节已经扒的差不多,很快便会出手抢占风头,不让滕王专美于前。

    “那就将这首也发回去,我们以后专写风花雪月,别的领域让他们玩去。”李元婴眸光微转,想到王维、李白、王昌龄、高适、岑参还有杜甫等人,流派众多,佳作也不少,当能担得起锦绣盛唐的还要看他们几个。从看空山新雨后,到且放白鹿青崖间;从千里不留行,到万里长征人未还;从忽见陌上杨柳色,到北风吹雁雪纷纷;从燕山雪花大如席,到千树万树梨花开;从马上相逢无纸笔,到百年多病独登台;从白日放歌须纵酒,到落花时节又逢君……真的很想去开元天宝年间,与他们青春作伴好还乡

    ……某位三郎太能活,导致安史之乱……某还是更喜欢贞观,更喜欢李二凤。偶尔当回文抄公,惊落下巴一片后,进入贤者时间,达到哥不在江湖,江湖却一直有哥的传说的超然境界。

    萧若元:“……”

    滕王的面皮是越发厚咯……有些促狭地追问道:“王爷,何为风花雪月?”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李元婴白了萧若元一眼,散漫地说道。想挖坑让某跳,呵呵,虽然未曾钓到过鱼,打鱼窝的技术,某却很专业。

    萧若元:“……”

    很有道韵,甚合道法自然之意,袁公他们该头疼咯。

    唐俭:“……”

    很符合隐士之意,陛下若是看到此诗,不知道会不会再次杀到滕州?

    正在弹凤首箜篌的牡丹低头忍笑,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不会有比这更符合王爷脾性的诗句。自从入滕王府,就没看到他悠闲过,不是在给晋阳公主做礼物,就是在写诗词文章,又或者帮少府、工部亦或者云鹤府改进器械、理清思路、提出新的设想,怎一个忙字了得。

    放下茶盏,李元婴抓起一把寒瓜子,开启瓜子壳满地模式……友情提示:公共场合不适宜开启此模式,会被问谁的脸皮在飞……佛门禅宗最擅长诗偈,慧开禅师参悟“无”字,参悟六年,迟迟未能悟其意,听斋堂鼓声豁然……等等,永徽三年(651年)道信把法传衣给弘忍,神秀与惠能作菩提树诗偈更在二十年后……西去取经的那位大和尚,还没回到长安,可以修路修到高昌城,让他能早些回到长安。

    “王爷,此诗也传回长安吗?”唐俭对于李元婴悠闲嗑瓜子的行为,不知道该赞同呢,该赞同呢,还是该赞同呢?

    ……

第294章绝不是府里最蠢的那位

    “两首诗都传回去,让某人知晓,某与他还是不同滴。”李元婴吐掉嘴里的瓜子皮,十分惫懒地笑道。至少某没有哀叹在小包子面前的地位大不如前,更没有气呼呼地跑回长安,在小包子面前狂刷存在感。

    唐俭:“……”

    某这张嘴怎么就那么欠呢?多少回了!多少回了!咋就不长记性呢?自作孽,不可活呀!

    萧若元十分同情唐俭的遭遇,然后……从袖中拿出箫来,吹奏的曲子异常欢快,让唐俭直磨牙。

    “哈哈哈……”李元婴拍着软枕大笑道。“此曲当有诗相合,方能尽显其趣: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初广野草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萧若元乃名副其实的玉人,远非那位只在诗中流传的淮南节度使判官可比,当浮三大白!某会说那时的淮南节度使是牛僧孺吗?当然不会,更不会说杜扬州曾为李德裕献计平虏。某只做文字的搬运工,所谓牛李dang争与某无关。不过淮南节度使对杜扬州确实很上心,留有大量楚腰纤细掌中轻的相关记录:某夕,杜书记过某家,无恙;某夕,宴某家,亦如之……是不是很眼熟?堪称今日无事,勾栏听曲的最早版本。

    唐俭:“……”

    二十四桥明月夜?广野泽要建二十四座桥,是不是有些忒狂野了?!某劝谏呢,劝谏呢,还是劝谏呢?

    牡丹:“……”

    王爷今日诗情大发,度曲之事,瞬间变得忙碌起来,整理萧侍读的曲子也需要时间,要改编成适合王府乐伎合奏的曲子。不过玉人二字用来形容萧侍读,确实贴切。

    “玉人何处教吹箫?”萧若元放下排箫,若有所思地说道。“晋书卫玠传记载:玠年五岁,风神秀异……总角乘羊车入市,见者皆以为玉人,观之者倾都。”

    世说新语之容止又记载:卫玠从豫章至下都,人久闻其名,观者如堵墙。玠先有羸疾,体不堪劳,遂成病而死。时人谓看杀卫玠。某没有羸疾,也不会体不堪劳,更不会招摇过市,导致观者如堵,不会被看杀……玉人二字,可以接受。

    李元婴端起茶盏喝茶:某不会告诉你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那位大老,在莺莺传里写过,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想到曾经沧海难为水就会想到逍遥子,想到青霞的沧海与秋水,想到一袭红衣江中喝酒的东方教主……还未遇到过那种雌雄莫辨,哪种装扮都很美的美人。放下茶盏,看向唐俭,三分散漫三分促狭还有四分矜持地笑道:“唐傅,三首诗都发回长安,某要在长安,激起那,浪花一朵朵~”

    王多鱼只是在西虹市激起浪花一朵朵,某要在长安,在大唐激起浪花朵朵,形成美丽的前浪,让诗佛、诗仙和诗圣他们那群小朋友做更壮观的后浪。

    “喏。”唐俭为了不让李元婴再写出什么更惊人的诗句,忙叉手一礼应下,转身去电报舱发消息回长安。

    世界安静下来,李元婴悠闲地吐着瓜子皮,享受着秋日阳光的温暖,听着牡丹浅的唱低吟,半眯着眼睛,不理会萧若元那副得瑟的嘴脸。因为他又双叒叕一次从袖子中拿出最新版琉璃鉴来,欣赏他那张惨绝人寰的脸。

    与此同时,后面船上的某间厅堂里,崔十二娘脸色十分难看地看着武孺人,娇弱却寸步不让地说道:“那刺绣针法本就是滕王府所有,又不是武家的秘技,你有什么资格藏私?”

    不是我急切之间失了分寸,而是武娥太特殊!果断处置了玉奴,以为滕王会有所……表示,结果他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没有表示便没表示,本来那种想要坑害主家的贱婢也不能留,反正滕王对唐七娘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照,武二娘又被送到了滕州,谁也没比谁特殊……来了滕州之后,却发现武二娘竟然深得滕王欢心,刺绣之法只有她知道

    ……春桃不算,她不会成为滕王媵。

    “玉夫人慎言。”唐七娘推开门走进厅堂,脸色微冷地轻声说道。“王爷做事轮不到我们指手画脚,至于与秦侍读议事,更轮不到我们掺和。”

    王爷想用谁,看重谁,都是他的自由,又不是进入宫中,争斗还能争出个位份升迁。别说大唐,就是前朝或者更久之前,也没听说过有哪位亲王或者郡王,扶持媵妾为正妃。更重要的是,延平郡公此番征战吐蕃,接替侯尚书为主帅,打到逻些城,回来定会封为国公。二十年之内,谁也别想动摇王妃的位置。

    二十年之后,除非王妃没有生下嫡子,但凡有嫡子傍身,整个后院都只会由她说了算。况且,阿翁还提醒过我,王妃的武艺由延平郡公亲授,不弱于蜀山剑派裴十七,裴十七如今跟在晋阳公主身边。

    “左孺人,奴没想掺和。”崔十二娘盈盈一礼,温柔却坚定地辩解道。“奴只是想为王爷做些绣品,怕针线粗糙,惹他厌弃。”

    那位秦侍读的绣技如何,某不知晓,更不关心。只是按蜀山剑派其他人的水准估算,就算不是一代宗师,也会是自成一家,而武娥的绣技竟然让他甘拜下风……我必须为崔家抢到先机,不能让靠投机发家的武家专美于前。

    “十二娘,不要将别人都当傻子,记住一点,你是出嫁女。”唐七娘说的很直白,没给崔十二娘任何绕弯弯的机会。阿翁说过,滕王府里面的任何技艺,没有滕王、药师公和他的许可,不得传出府去,除非云鹤府已经转交工部,工部又同意公示于众。

    刺绣技艺,非但没有转交工部,云鹤府也还没有参与,属于必须经过滕王、药师公和阿翁的许可,才能外传的技艺。擅传者,等同诸漏泄大事应密者,绞。已转工部普通技艺(没有在大事清单名册的技艺),等同非大事应密者,徒一年半,漏泄于蕃国使者,加一等。仍以初传者为首,传至者为从。既转传大事者,杖八十;非大事者,务论。

    崔十二娘脸色涨红,嗫喏道:“你阿翁为滕王傅,对府里的事情,何事不知,何事不晓?当然不急。”

    武娥:“……”

    我应该告诉春桃,我绝不是府里最蠢的那位……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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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兄唐太宗介绍:
贞观之治有多青史留名,滕王李元婴的名字就有多……臭!原本可以和别的纨绔一样湮没在历史长河里,只可惜有个造反的家伙,写了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从此,历史就不曾遗忘过他……家兄唐太宗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家兄唐太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家兄唐太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