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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婚主义全文阅读

作者:慵阳懒昧     半婚主义txt下载     半婚主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43 比我们结婚哪天,稍稍差一点的漂亮。

    不知是不是独身太久,欲望如山洪暴发一发不可收拾。会所的沙发上,离开的车上,浴室里,床上……

    我眼模糊的看不清周围一切,只知道抱紧埋在自己身体里的男人,去追逐那一次次超越巅峰的极致快乐。

    最后一朵烟花在脑中绚丽炸开,我瞪大眼睛短暂失去意识。

    荡在万米之外的理智缓缓归位,我喉咙里咕噜一声,长长吐出一口气,松开紧紧攀在余扬身上的手。

    失神回想过去几个小时发生的一切时,余扬捏开我下巴,在顶动时吻下来,喂我一大口水。我颤栗,轻泣出声,“不要了……”

    余扬埋在我劲侧轻笑,“差点被你榨干……再坚持下。”

    我咬着他肩窝又死了一次,最后浑身无力的摊在床上,身体倦的像不是自己的一样。

    余扬餍足一叹,拥紧我睡过去。

    我很累,累到全身脱力动不了。可却睡不着,一点困意也没有。浑身是汗的窝在余扬怀里,看薄纱后的窗外,天色由暗转亮,再到刺眼。

    身侧人胸膛微微起伏,熟睡时松开我身体的臂膀重新攀上来。他吻在我耳后,脖子,声音低哑性感,“宝贝,要起床了。”

    爱尔兰时,他这样叫我起床时,我每次都是笑着回吻过去。

    而现在,在看过视频后……

    余扬吻深,翻身压一我身上,眼还合着,轻笑,“怎么不说话?”

    我舔舔唇,出声,“展寒阳,我不是韩晴。”如果不是我出现,他是抱着韩晴醒过来。

    余扬分开我腿的动作一顿,睁开眼看向我,“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看清楚,我不是韩晴我是方小冉。”我直视他,眼见他眼底柔情退下结上一层薄冰。

    “你把你当成什么又把我当成什么?”

    “震动棒,还是公用的。”一想到这点,胃里有些翻涌。

    余扬冷笑一声,一拳砸在我耳侧,“每当我以为峰回路转了,你都他妈给我当头一棒!”

    “挡住你的路不好意思了,你就和韩晴说你喝多了我勾引你,你把我当成她好了。反正我一直是她替身,她应该能理解……”

    “我知道我昨天晚上操了一夜的女人是谁。”他毫无预示的挺进来,咬牙道,“也看得清现在身下的女人是谁。”

    我闷哼出声,想张嘴讥讽他,却在他再次挺动时恶心的大吐。

    无力推开余扬,我偏头一口又一口的吐在枕头上。昨天一天只喝了一次粥,吐出的全是酸水。

    一会,空气就全是胃酸的味道。

    余扬骂了句他妈的,掀开被子抱我到浴室。我伏在马桶上,吐的昏天暗地。

    停下后,眼睛看什么都是重影的。

    余扬拉起我去洗澡,我跪在花洒下,撑着墙捂着胸口再次狂吐。吐不出东西,就一下一下干呕,呕到胃痛,呕到浑身上下全是汗,被温水一激,似有冰刺在身体里乱蹿。

    “胃痛?心口痛?还哪里痛?”

    余扬伸手抱我,我止住,“别动,别碰我。”不动就不会恶心,不恶心就不吐,不吐胃就不会痛。

    所以,别碰我,就让我在这待着。

    余扬手一顿,缓缓紧握成拳,他站起身来狠踹了下墙,一声怒吼后,转身出去。

    “郝助理,叫医生来,马上!”

    医生和蓝娜一起来的,他们来时我已经换上睡衣,躺在干净松软的床上。

    医生抽了我一管血,蓝娜则一脸担忧的问我现在感觉怎么样。

    怎么样?

    要死了一样难受,不能动,一动就想吐。脑子里难受的厉害,意识却异常的清醒。

    耳聪目明,即使门关着,也能隐隐听到外面医生和余扬的谈话声。

    “……反应怎么会这么大?”余扬问。

    “个人体质不同。”

    “亲爱的……”蓝娜在我眼前摆手,笑的轻柔,“你还爱着他是吗。如果不爱,你不会让他碰你的。”

    “我喝多了。”

    余扬给我喝那杯果汁虽然没品出酒味,可似乎也是某种鸡尾酒的一种。不然我后面不会失态,也不会醉到缠着他要了一次又一次。

    还有胃痛,医生叮嘱过我不能喝酒。我喝了,所以胃抗议,折腾我到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蓝娜一叹,“亲爱的,不要让心漂泊,在它需要个港湾时。”

    门被推开,余扬和医生一起进来。显然,两人已经谈完我的病情了。

    “郑医生,我的胃炎是不是加重了?”我对医生问。

    郑医生年过半百,带着一幅金边眼镜,很显名医风范。

    他听我问,微微一愣。

    “转胃癌了?”他们的话我没听全,可语气很沉重,仿佛我没救了一样。

    郑医生哈哈笑出声来,“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你的胃很好,只要你正常进食不虐待它,它不会有任何问题。”

    余扬站在我床侧,俯身下来看我。不说话,脸色阴沉的厉害。

    我不看他,对郑医生道,“那我是怎么了?”

    郑医生深吸一口气,叹道,“没事,空腹运动太久,下次记得提前一小时吃东西。”

    我盯着他一动不动,他错开目光又道,“外加一点小感冒,食补,这几天不要吃任何药了。”

    他摘下眼镜捏捏鼻梁,抬头对余扬道,“多注意些,有状况随时给我电话。”

    说完,转身走了。

    余扬看我一眼,也沉着脸转身走了。

    蓝娜握住我手,“亲爱的,身为朋友,我想说,你不应该拿你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展先生很担心你,很担心很担心。”

    “……”

    静躺一个小时后,我承认我不应该这样和余扬说话。

    我连勾引他这种事都做出来了,干吗要逞那一两句的口舌之快?

    现在我算不算赔了夫人又折兵?和他做爱做到吐,却把人得罪了达不到见何丽的目的。

    一想到何丽,我又揪心的难受。超过二十四小时没休息过的脑子如人拿着重锤在敲一样,一下下刺痛。

    按铃和蓝娜要药,蓝娜却不给,说医生叮嘱不许我吃药。

    我气的砸东西,一动,又吐……

    我失眠三天,难受的折腾了三天,这三天余扬也没再出现过。

    他很忙。

    他抱着衣裳不整的我从韩晴的生日会上出来,再次被媒体抓拍,甚至有人拍到我们车中孟浪的照片。照片上我的脸很模糊,他的脸却很清晰。

    这次美宝国际的公关似乎不顶用了,没等将这事按下,余扬别的风流韵事也爆了出来。

    结果就是浪子收心的戏码就此被打破。

    舆论风口上,韩晴站出来力挺余扬说出真相,“他那天喝醉了,被别有居心的人勾引。至于别的,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然后,余扬花近两个亿人民币买了一艘游艇送给韩晴。

    眼下,重新手牵手出现在媒体面前的两个人,恩爱更佳。

    短短三天时间,上演了一部长达八十集,男主被勾引,女主坚信不移,然后圆满结局的偶像剧。

    在这种大起大落,大悲大喜的冲击下,勾引男主的恶毒女配——我,被网民骂了个狗血淋头。

    再后……

    没再后了。

    余扬韩晴天天那么多恩爱要秀,哪个媒体不长眼揪着旧新闻不放。

    蓝娜说我,你不应该看这些东西的。

    我呵呵一笑。

    满网上都是这些,我不看看什么。还是我不看,这些事就都不会发生了?

    第四天晚上,在精神抖擞了近百个小时后,我终于有了浓浓困意。和赵龙聊过天,躺上床上没一会就沉沉睡了过去。

    迷糊中,被子里一凉,躺进来一个人。我伸手推他,推不动……

    猛的一用力,忽悠一下转醒,手被捉住了。

    我睁开眼,视线落在相握的手上。

    天已亮,风从窗口吹进,扬起米色沙缦。

    余扬刚洗完澡,头发上还带着湿气。他白色衬衫领子立起,右手握住我双手,左手拿着一条领带。

    “从今天起收拾自己。”余扬看着我道,“我给你一个星期时间恢复,你也不想何丽见到的是这样的你是不是。”

    我扬眸,和余扬对视,“我可以见何丽?”

    “还记得怎样打领带吗?”余扬不答,伸手把灰白格领带递到我面前。

    我松开他手,跪坐在床上。

    余扬微微俯身,薄荷味的呼吸落在我面前。

    我把领带绕过他脖子,打了个最简单的平结。放下衣领,在他胸前理正,轻拍。

    好了。

    余扬轻轻抱我一下,“晚上我会回来吃饭,你还会煲汤吗?”

    煲汤……

    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我似乎有长达一年的时间没再下过厨,煲汤更是离开爱尔兰后就没有过的事。

    可我还是让赵龙带我去了附近的农贸市场,按余扬的口味挑选煲汤的食材。

    回到别墅,我按照记忆中的程序处理肉骨鲜鱼。把鱼线挑出,再微微腌制,入油锅煎至两面金黄。最后换到煲盅,放入熬制了两个小时的高汤。

    汤汁熬制的乳白时,加入豆腐,少许青菜,再煮一会,放盐……

    出锅入碗,把被滚汤浇过一遍的香菜挑出。

    余扬不挑食,他什么都吃。可有喜欢吃和不喜欢吃,滚过的香菜会有些苦,他不喜欢这个口感。

    挑到一半,我把筷子硬生生掰断,扔到垃圾桶里。

    叉着腰咬着唇在厨房里走了两圈后,我又拿出一双筷子,继续挑。一边挑,眼泪一边往下掉,颗颗砸进汤里。

    让我疯了吧!

    七天,我很认真很努力的生活,像爱尔兰时一样。

    我按时吃饭,按时运动,闲下时弹琴,画画。然后,给余扬准备晚饭,等他回来。

    抱他,被他抱,看视频里他穿着我给他搭配的衣服,系着我给他系的领带带着韩晴出席各种场合……

    终于,第八天,余扬早起走时说,“今天晚上带你出去,你打扮漂亮些。”

    我打扮很用心,几乎是这辈子最用心的一次。低胸白色小礼服,亮眼的红色带钻腰带,粉色的水晶鞋。长到肩下的长发卷了发尾,画了细致的妆容。

    有些媚,却不失淡雅。

    余扬回来接我时看着我微微愣了下。

    我低头看了下,问他,“哪里不对?我现在换还来得及吗?”

    余扬牵我手,拉我下楼梯,“很漂亮。”

    “多漂亮。”

    “比我们结婚哪天,稍稍差一点的漂亮。”

144 这女人的皮肤真是百年难得一见。

    余扬带我出海,游艇在海面上乘风破浪了近一个小时后,上了一艘轮船。

    不用说,轮船是厉三哥的。

    我本以为船上人会很少,像是我和何丽上次上厉三哥的船时一样。不然,很多,正在开派。

    男人们穿的很随意,女人们则是小礼服或是——泳装。

    灯光下,男人们看似绅士守礼,可迷醉的眼神里无不闪烁着将那些女人拆吞入腹的光芒。

    我四处顾盼时,余扬握住我肩膀骤然握紧,生痛。

    我抬头,疑惑的看余扬。

    余扬停下脚步,顿了顿后道,“小冉,人有很多种活着的方式,在无力抵抗时,随波逐流也是一种方式。”

    我心紧了紧。此时此地,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余扬握着我肩膀揉捏了几下,轻叹,没再说什么,随着侍者进了最里面的房间。

    房间很大,装修的富丽堂皇。正中间是一张牌桌,后面还有空间,被一道水晶珠帘隔开。

    四男人正在打派,厉三哥正是其中一个。他坐在主位上,衬衫半敞,眉头紧皱。左腿上坐着一位美女,那女人眼带迷茫的靠在厉三哥胸前,小手攀着他脖子,红唇不时地的亲在他喉节上。

    和上次我们见面时是截然不同的气质模样。

    好像,上次看的是人,而现在的,是除去人皮的狼。

    另三个男人一看就不是善类,不过对厉三哥倒是很恭敬。

    厉三哥看余扬带我进去,抬头笑开了,推开美女站起身迎过来,“二弟,怎么突然来了。你倒是事先打个招呼,我也好准备。”如果不忽视眼底那摸寒,这笑绝对称得上开心。

    余扬也笑了,松开我和走过来的厉三哥互拍肩膀,“二哥,你也没说见你要事先预约啊。再不这样,我先走,预约了我再来。”

    说着松开厉三哥的手,转身握着我肩膀就往外走。

    厉三哥一拳砸在余扬肩膀上,“滚回来!”

    另外三个男人纷纷站起来,对余扬问好,“展少。”叫完后,看了眼厉三哥。

    厉三哥脸上笑意不减,微不可闻的挑挑眼皮,那三个人马上离开了。

    片刻,侍者进来,收拾了桌面,上酒,摆果盘,换牌具。

    厉三哥坐回去后,余扬在他正对面坐下,扯开领带,解开衬衫领扣,露出麦色胸膛。右手五指在头上随意抓了两抓,几络额发随意垂下,整个人马上带了几分不羁。

    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和对面的厉三哥竟然出奇的协调融洽。

    他拉我胳膊让我跌坐在他怀里,大掌往我腰上一揽,长长松出一口气,“还是在二哥这里自在,什么也不用顾忌,不怕明天又上头条。”

    厉三哥往我脸上瞄了瞄,抱紧怀里美女笑了,“这不是方老板吗?”

    我对他挑挑嘴角,“厉三哥,好久不见。”看来,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和寒阳一样叫二哥吧,叫三哥外道。”

    余扬拉我到他怀里,脸埋在我左胸前,轻笑,“叫二哥。”声音闷闷的。

    手,在我腰间微用了下力。

    我从善如流,笑着对厉三哥叫二哥。

    厉三哥点点头,倒一杯酒,转动桌面送到余扬面前,“寒阳,差不多就行了。上几天晴妹子还到我这里来哭。”

    余扬把酒拿到手里轻晃,醒酒,“我本来是想来二哥这里轻松一下的,你这样,我就觉得没意思了。”

    酒杯一放,长叹一声不再看厉三哥,反而垂眸,低头把玩我无明指。

    我惊,余扬这表情,这是在耍赖撒娇?!

    厉三哥一愣,低笑出声,隔着桌子拍拍余扬肩膀,“行行行,我不说了。可面子还是要给的,当年的事不论对错,现在不是重回正途了?私下里玩玩就行了,闹到明面上太不好看。”

    “知道知道。”余扬重新拿起酒,看向厉三哥,“我近一年来不是收敛很多吗?如果不是有人爆我料……”

    “查出是谁了吗?”厉三哥神色一正,很是关心。

    余扬点头,“季家。”

    厉三哥挑眉,手指轻敲桌面,“可以理解,季家小丫头没拿刀砍你算是念和你夫妻一场的情份了。”

    “我肯给她大笔赡养费让她去国外无忧无虑的过下半辈子,也很念夫妻一场的情份了。”余扬明显不愿在这事上多谈,往起坐坐身,伸手去摸牌,“二哥,来两把?”

    “来吧。”厉三哥推开怀中美女,“还不去洗牌。”

    美女嘟嘟红唇,却也没说什么。马上起身,理理露出半个雪胸的裙子,站在荷官的位置上伸出嫩白的小手,把余扬手上的牌接了过去。

    洗牌,巧笑,水眸轻转间顾盼琉璃。

    谈笑间,五局过去。余扬和厉三哥各胜两局,还有一局是平。

    我有些心焦,在余扬的怀里有些坐不住。

    我知道想一来就见到何丽不现实,可就这样坐在这里看他们玩牌真的是种折磨。美女洗牌的空档,余扬握住我腰,在我脖胫处嗅了下,轻舔。

    痒!

    我哆嗦一下,向后靠到他怀里躲开。

    “心急了?”余扬轻笑,语气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明知道他话里多重意思,可我还是点头,“嗯。”

    “怪不得二弟宠方老板,很听话。”厉三哥扬起双手拍了三下,“同样是女人,还是朋友,性子怎么差那么多?”

    我放在余扬后腰的手攥紧了,尽量稳着自己却依旧忍不住四下观望。

    余扬微不可闻的倒吸一口冷气,顺势在我脖子上亲下。用力吸,吸到我痛的直拧眉头。

    就在这时,厉三哥身后那道珠帘被一只纤纤玉手挑开了。不过瞬间,何丽偏头走了出来。一身纯黑色低胸小礼服,很紧,勾勒出纤细的腰身,外面披了一件薄薄的红色纱衣。

    我心颤抖起来,下意识的想挣开余扬,不想让她看到我这个样子。可余扬却越抱越紧,直到我轻声呼痛,他才松开。

    何丽看到我,眼中露出欣喜。不过一闪,那丝欣喜就荡在眼波中不见了。她扭着腰侧身走到厉三哥身侧,对我扬手轻笑,“嗨,好久不见。”

    厉三哥回手,自何丽大腿向上摸。他边看手中牌,边道,“你朋友很乖很听话,你就不能学学?”

    何丽从后面环住厉三哥脖子,低头,在他耳边扬唇媚笑,“厉三,我还不够听话?不然,我继续回去蹲小黑屋?”

    “听话?”

    厉三哥一声轻笑,猝不及防的拽着何丽胳膊把她拉到怀里。“撕啦”一声,那件红色纱衣被撕成碎片,露出何丽整片裸背。

    本来白皙如玉的后背上,刻了一朵妖艳至极的花。枝幔盘要腰侧,鲜花开在肩头。只染了一半色,剩下的那一半还泛着血丝。

    我一惊,从余扬怀里跳起来。

    何丽的脸瞬间没了血色,她扬起手“啪”的一下抽在了厉三哥的左脸上。厉三哥纹丝不动,眼中燃起滔天愤怒,本来握在何丽腰上的手狠力抓在她的后背上。马上,几滴鲜血自挑去血肉的地方缓缓流下。

    何丽一声闷哼,额角渗出细汗。她扬起右手,再次扇向厉三哥。

    只不过这次没成功。

    厉三哥抓住她手腕,仰头道,“看来你好的差不多了,今晚能上色了。”

    何丽呸的一声,咬牙,“有本事弄死我!”

    厉三哥脸色阴沉,似海。他阴戾的扫了余扬一眼,道,“二弟,今天我有些不便,怕是不能招待你了。你上我船有什么事,直说吧。”

    余扬把手中牌往桌子中间一推,笑了,“和上次一样,我为女人而来。”

    “嗯?”厉三哥抬眸看向我。

    “这个女人,”余扬抬手指向厉三哥怀里,“我女人喜欢,条件随二哥开。”

    厉三哥松开何丽后背,用染着血的手指点点我,扬眉道,“这个女人,我女人喜欢,条件随二弟开。”

    气氛僵住,充当荷官的美女身子瑟瑟发抖,拿在手中的扑克牌滑了一桌子。

    何丽回头看我,眼圈红了,“何必呢,这些我不在乎的。”

    我想对她笑,眼前却模糊了,“我在乎。”

    “你和这女人玩真的?”厉三哥看看我和何丽,对余扬笑道,“不会吧。”

    余扬耸肩,摊手,靠在沙发上,“你和这女人玩真的?不会吧。”轻笑两声,余扬又道,“二哥,开条件吧。”

    厉三哥压下何丽肩膀,舔了下她渗出的血,“……让韩妹子上船来玩几天。”

    这个条件余扬根本不可能答应!

    我猛的回头看余扬,果然,他嘴角紧抿,眼神寒若冰霜。

    厉三哥大笑出声,对余扬道,“二弟,一个女人而已我本不应该博你的面子。可这女人的皮肤真是百年难得一见。又紧又滑又白又嫩……”

    说着,抬手握住何丽礼服抹胸,向下一拽。

    何丽抬手护住,回手甩了厉三哥一耳光。

    厉三哥把何丽翻过来压在牌桌上,拽下那层红色纱衣把何丽双手捆在背后。

    “你放开她……”

    我冲上前,却被余扬一把拉回。

    “方小冉!”何丽抬头看我,红着眼吼的声嘶力竭,“你他妈给我滚!滚!”

    余扬说了句二哥好雅兴,拉着我就往门外走。我抓住牌桌不肯动,余扬回掰下,把我搂在怀里往外抱。

    “别看。”余扬把我头埋在他胸前,小声道,“她不想让你看,给她最后的自尊。”

    我咬着余扬的衣服,对他拳打脚踢。

    被余扬一脚踢上的门后,响起何丽短促的一声尖叫。随即,无音。

    厉三哥的声音隐隐传来:

    “……叫啊,怎么不叫,叫出来,我喜欢听。”

    “腿松开,夹我这么紧……”

    “……松开舌头!松开!你他妈给我松开!”

    大厅里的男女还在疯玩笑闹,仿佛已经对里面的事习以为常。上了甲板,余扬扛起我大步快走,踩着颤巍巍的假桥回到游艇上。

    海风一吹,我不闹了,失神的坐在地上,眼见着游艇开动,载有何丽那艘船离我越来越远。

    余扬在我面前蹲下,理顺我被海风吹乱的头发,“会有办法的。”

    我打了个寒颤,抱紧自己,“我冷。”

    余扬抱起我,进仓,“还冷吗?”

    仓中温度适宜,可我还是一个劲哆嗦。扎到余扬怀里汲取温暖,我道,“我难受。”冷意稍有退下,身上却像有蚂蚁在爬一样。

    “坚持下。”余扬放我在床上,拉过被子裹严,“我们马上回陆地,方小冉,你意志坚强点!”

    “难受……”我攀上余扬肩膀,“抱我。”

    “小冉。”

    “给我,像那天那样。”我难受,无论是身上还是心里,我要发泄,我真的撑不住了。

    余扬和我十指交叉,吻下来,“……给你。”

145 不管发生多少事,那是你的亲生女儿!

    游艇无声的在海面上轻荡,耳侧是细小的水流哗哗声。

    我睁着眼,看天窗外如蓝宝石一样璀璨的夜空。上面点缀无数碎钻,每一颗都闪亮耀眼。

    这么近,近到仿佛我伸出手去就能触摸一切。

    那么远,远到我伸直的手臂显得短小,连天窗都无法触及。

    “还要?”余扬呼吸落在我耳侧,他握住我扬起的手压在耳侧,顶动了下。

    我颤栗了下,摇头,小声道,“别。”

    余扬没再动,吻我一下,轻笑,“终于喂饱你。”

    我长叹一声,呼出憋闷在胸口的气。

    “还难受吗?”他问。

    我舔舔被他吮肿的唇,深吸一口气,憋在胸腔中。

    意识混沌时那种浑身刺痒的难受没有了,现在浑身是汗,觉得有些冷。脑子里有些木,何丽背上那幅渗血的肉雕刻在了我脑中,一合眼就是。

    眼角有些凉。

    想抬手擦下去时,余扬先了我一步。他用指肚抹去那滴泪,在我脸侧摩挲。

    “这样的厉二哥,我上次见到还是在读中学时。”余扬道,“虽然我们上的都是名校,可校园霸凌很严重。厉二哥不和任何人拉帮结派,一出手必是重伤,煞气很重。当时在学校里没有人敢惹他,他也从来都是独来独往。我就是那时认识他,后来一起打球,打架……”

    余扬轻笑出声,似是回忆到什么让他开心的事。

    轻叹,又道,“后来长大了,他一天天变的内敛,把喜怒隐藏起来,成了真正的厉家人。他是私生子,路很难走……”

    “厉家,都是私生子。”我打断余扬的话,呼出那口憋在胸口良久的气,问,“你想说什么。”

    上任厉老大一生没娶妻,所有的儿子都是私生子。厉三哥难,别人也见得容易。

    当一个问题要很多人同时去面对,就不能称之为难。

    “何丽,激发了他隐藏到骨子里的兽性。”

    “他本来就是他妈的畜生!”我低吼,盯着余扬道,“谁会在人身上雕花?!”

    还像评价一件玩物一样去评价何丽的皮肤!

    我还说他厉三哥的脑袋像木头呢,可不可以用刀剁下来当板凳坐!

    “每个男人都有兽性,每个!”余扬按住我双手,“看我,我也有。”

    我望进余扬如海的眼眸中,在里面看到小小的自己。她在里面被困的变形,却挣不开分毫。

    对视一会儿,我败下阵来,偏头,缓缓闭上眼睛。

    “这事不能急,听话。”余扬额头抵在我脸侧,“二哥还没失去兴趣,硬来他会毫不犹豫的毁了何丽。”

    我咬牙,一字一句道,“他已经毁了何丽!”

    “还活着。”

    余扬道,“何丽是我认识二哥这么久,唯一一个敢抽二哥耳光的人。而且还是当着我的面连抽两个,奇的是她没死,更奇的是她动作出奇的顺手,二哥虽然生气却不意外……睁眼,看我。”

    余扬挑我下巴,手指点在我眼侧让我看他。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何丽的日子没你想像的难过。”

    “我只听出,厉三哥不会那么轻易的放了她。”

    “如果她收敛一下脾气,以二哥对她的纵容,她会过的很好,很好。”余扬正色道,“你没看出来吗,她在一次又一次的挑战二哥的底线,她是在自讨苦吃。”

    “收敛?何丽待在他身边能得到什么呢?”我冷笑出来,“当一个玩物,成为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高兴了被逗弄逗弄,不高兴了可以随时推开。何丽的意愿呢,她的自尊呢,她的爱呢,别人又会怎样看她。”

    “你说的何丽都不在乎,她不在乎任何人的眼光,她会在逆境中活的很洒脱……”

    “对,在乎的是我。”

    “我给你了!每一样!”余扬贴着我唇道,“爱,自尊,自由,婚姻……”

    “你尊重我是假的,所谓的自由不过是出了那间屋子,把空间扩大,爱尔兰的那纸婚姻充满利用和欺骗!”

    “方小冉!”余扬握着我的手攥紧,咬牙道,“最开始不是我强迫你躺在我身下的。”

    我心中所有怒火被这句话浇灭,后脊阵阵发凉。

    没错,他没强迫我。

    最开始是喝醉了,再后是心中有愧,现在是有求于他。

    “你想撩完我就跑,谁教你的?”余扬狠声道,“从小你父母教你道德,自尊自爱的同时,有没有教过你爱要回应?”

    “爱?”

    “你感受不到?”余扬微微起身,身下猛然用力,在我闷哼出声时,问,“如果你感受不到,你为什么来找我?我又凭什么帮你?江泽和我有关系?有人要他爸爸倒台,他注定成为炮灰!倒卖国宝级出土文物,他在监狱里蹲二十年都是少的。何丽和我有关系?你知道从那艘船上每年消失的人有多少吗?你知道二哥真答应让何丽和我走,会开口要什么吗?”

    我紧紧回握余扬的手,整个身体痉挛,“别动,别……”

    “小冉。”余扬抵住我额头,闭眼吻下来,“承认我爱你就那么难吗?不要被外面的事干扰,你听听你的心,听听我的心……”

    嘭~嘭~嘭~

    嗵……嗵……嗵嗵……

    两种心中砸在我耳中,从最开始的一前一后,到慢慢重合,震的我心跟着耳膜轻颤。

    “听到了吗?它们同一个频率。过去发生的我们没办法改变,可我们还有几十年……”

    叮铃铃~叮铃铃~

    卫星电话自脚底处传来,我挣开余扬的手,别开头轻喘。

    余扬沉叹一声,回手去拿电话,看了一眼对我道,“郝助理。”他接通,咬牙道,“如果没有合适的理由你死定了,真的。”

    不知郝助理在另一边说了什么,余扬一怔,脸色大变。

    我看余扬一会,坐起身来凑过去。

    “……绑匪说如果不按时付赎金就撕票……”郝助理的声音透过电话,隐隐传到我耳中,“少爷,您在听吗?晴小姐,晴小姐……”

    “……寒阳,”韩晴在电话里痛哭出声,“不管发生多少事,那是你的亲生女儿!你一定要救救她,孩子是无辜的,她还那么小……”

    “孩子不会有事的。”余扬挂掉电话,穿上睡袍走出船舱,对上面喊了一句,“返航,马上!”

    再回来,他站在门口和我面面相觑。

    我笑了,指指裸着身子的自己道,“还有心情继续吗?应该是没了,”我抓过那件小礼服穿好,盖上被子原处躺下,“那我睡会儿。”

    游艇开的很快,不过一个小时就靠了港口。港口路旁全是车灯,闪亮的像天上的繁星。

    我坐在游艇里不动,看余扬走下去,韩晴哭成泪人一般扑到他怀里。余扬拍拍她肩膀,说的话听不到,可肯定是安慰。

    因为韩晴放松下来,用双手紧紧抱住了余扬的腰身。

    然后,走了。

    两辆奔驰亮灯在前开路,余扬和韩晴坐的车紧跟在后,再后,是六七辆车尾随。

    车鸣声消失不见后,我摇摇晃晃走下游艇。踏在岸上那一瞬,腿软的跌坐在地。海风一吹,透心凉。

    抱紧肩膀抬头四看时,才发现还留了几辆车在岸边。只是没开灯,匿在夜色中我没看清。

    郝助理从其中一辆上下来,脱下风衣披到我肩膀上,扶我起来,“少奶奶,我送您回去。”

    “我到底算你哪门子少奶奶?”我站稳,推开郝助理,“我都不疯了,你还要疯?”

    “少奶奶,您会好的。”他拉开车门,轻声道,“少爷,有不得已的苦衷。在所有人都不理解他的时候,少奶奶您应该站在他身边。”

    我甩上车门,笑了,“嗯,我知道。所以他尽管去忙他的,我不会干涉他任何事。”

    拿出手机,我拨通赵龙电话,让他来接我。

    最后一辆车的车门打开,赵龙掐着手机从驾驶位下来,“姐,我在这。”

    我转身走到赵龙那辆车旁,弯腰坐进去。

    郝助理跟过来,站在车头,“少奶奶,何必呢?”

    我放下车窗,偏头看他,“你家少爷说一定要把我带回去?那好啊,赵龙,你快点开,没准能追上前面,和他们一起进展家老宅。”

    郝助理错开身子让开路,“并没有,少爷说您想去哪里都可以……”

    我让赵龙开车。

    车子在郝助理身边开过时,郝助理面带微笑的继续道,“……反正,您会回来的。”

    呵,回去。

    我冷笑,他哪里来的自信,我一定会回去。

    二十分钟,赵龙回头问我去哪时,我茫然了。

    我到海市后就住在余扬的别墅里,没有容身之处。

    “去酒店。”

146 他妈的谁让我爱你呢。

    我在酒店里浑浑噩噩的睡,做了好多梦。一会是小时候和方小乔在学校家属楼的老院子里玩躲猫猫,一会是大学时江泽拉着我手在丁香花丛中散步。

    梦里的方小冉笑的很开心很畅快,我像个局外人一样,隔着一层薄雾看她的笑从眼底荡出,染上眉稍。

    看着看着,醒了。就那样自然醒过来,心底的痛瘾瘾变没,耳边的笑声也渐渐不见。

    深吸一口气,我抬手抹掉眼角渗出的泪渍。

    一动,浑身酸痛,那种纵欲过度体力透支的感觉蔓延四肢百骸。

    躺在床上挺尸时,电话响起。是赵龙,我接通后放在耳边,他道,“姐,起床了吗,我给你送衣服,还有早餐。”

    起床,洗漱,穿衣,吃饭。

    咽下最后一口,赵龙问,“姐,你想去哪?”

    想去哪儿?

    我好像没有想干的想做的,没有任何目标。

    发了会儿呆,我说,“去游乐园吧。”

    赵龙十分开心的应了声,一边开路,一边上网订票,“姐,玩一天?中午饭在园区吃怎么样。”

    我说好,随你安排。

    海市的早晨出奇的堵,我们的车夹在车流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赵龙烦躁的爆了句国骂,“知道自己要上班,就不知道早点出门?”

    上班……

    好像上辈子的事。

    我摇下车窗看窗外,看和我咫尺相隔的那辆出租车上,一身职业装的女孩掐着手机频频低头。小巧的眉头皱着,还显稚嫩的水眸中满是焦急。

    我笑了。

    像她这般年纪时,我也曾挤在出租或是公交,一边急切的看时间,一边祈祷自己不是办公室里唯一迟到的。

    没错,不怕迟到,怕自己是唯一迟到那个,要是有个人比自己迟到更久那就更好——心情会马上灿烂。

    跃过这车更远的人行道上,一名身着青衣的僧人慢步街头,和四下奔波的人群格格不入。走几步,停下,靠近灌木丛中轻嗅一朵不知名的小花。

    淡然一笑。

    我也一笑,心竟然出奇的安定下来。

    视线追随那位僧人的身影时,车窗外传来震耳的轰鸣声,机车特有的。

    在这种堵死的路上,似乎也只有机车能进退自如。

    不对,机车怎么可能开进来,不怕被交警罚死?

    乱七八槽的念头在心中胡乱闪过时,四辆机车停到我车前。为首的那个男人摘下头盔向我走来,看了一眼后拿出手机打电话。

    曾经在厉三哥车上有过一面之缘的阿恒。

    片刻,阿恒弯下腰来,打开我这侧车门。

    我抬头看阿恒,“有事?”

    不等他说话,我手机响起,来电余扬。

    我犹豫中,电话断掉,赵龙的响起。赵龙接起来嗯了两声,把座椅向后靠,将手机贴在我耳边。

    余扬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小冉,和他们走……”

    “为什么。”

    “……你能见到何丽,别的过会儿我和你解释……”

    足够了,别的都不重要。

    推开赵龙的手,我下车接过阿恒递给我的头盔。戴上,坐到阿恒机车后面。

    几声急切的轰鸣,四辆机车逆着车流急速行驶。不过片刻,两侧的景物便成了模糊的虚景。

    机车风驰电掣般逆着车流行了二十几分钟,终于,在闯过两个车流涌动的红绿灯后,停在一家医院门前。

    下车后,绷着脸皱着眉的阿恒几乎是掐着我的胳膊往医院里拖。我一路小跑跟上,最后坐电梯来到医院的最顶楼。

    走廊里一左一右站了两排,近三十名西装革履的男人,却没人发出一丝声响。

    我高跟鞋磕在大理石地面上,显的异常刺耳。

    来到一间病房门前,阿恒终于松开我胳膊,抬手轻敲了两下门。

    “三哥,人带来了。”

    病房门从里面打开,厉三哥抬手示意我进去。还是昨天晚上那身衣服,眼中含着滔天怒气。

    酒店式病房,站在门口只能看到厨房和小客厅。他指指里面,对我冷声道,“她活不了,你会陪葬。”

    说完,从兜里摸出电话打出去,“二弟,人到我这了……我说话算话,两个小时内,我一定查出孩子在哪和幕后主使人。你让晴妹子别哭了,等我消息。”

    ——这个女人我女人喜欢,条件,随二弟开。

    我扭头看一侧光可鉴人的玻璃门。映在里面那个女人居然在笑,而且笑的挺好看。

    厉三哥寥寥两句说完,把电话递给我。

    我接过来,轻滑手指把电话挂断。

    “如果,她活不过来了,怎么办?”

    “你会死。”

    “你怎么办?”我抬头看厉三哥,“我问的是你怎么办。”

    厉三哥和我对视好一会儿,道,“你应该想的是她怎么才能活下来,而不是我怎么办。毕竟,她活着你才能活着。”

    厉三哥甩门而出,门击在门框上,发出“啪”的一声。

    我站在门口,似磐石一动不动。阳光把我的身影投在门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等我听到某项仪器滴的一声轻响回过神来,影子已经微微倾斜。

    我迈着有些僵硬的腿,推开内室的门走进。

    房间中间一张豪华板病床,两侧是各项正在工作的医疗仪器。何丽趴在床上,整个后背裸在外面。

    那幅上了一半色的肉雕已经上色完毕。昨天衣服挡着我只看到了花,今天才发现,原来花下还卧着一只豹。

    花是刻的,鲜红。豹是纹的,墨黑。

    我靠近她,细看她背上一道道雕痕。应该是用了药,后背不肿,只有剜去皮肉的两边微微泛红,衬着染在雕痕里的或红或绿或青的颜色,展现残忍又诡异的美。

    我伸出手想摸,却又不敢,怕碰痛她。眼泪掉落的猝不及防,滴在何丽后背上那一瞬,何丽整个身子颤抖了下,然后,呻吟出声。

    只一声,她又咽回去。闭着眼,口齿不清的道,“还没结束?要用盐水?来吧!”

    很硬气的话,却因为声音不停颤抖而流露软弱。

    我擦干眼泪,倾下身去,握住她无力垂在枕侧的手,“是我。”滚烫,灼的我指尖痛。

    何丽睫毛微微颤抖两下,睁开眼睛,不确定的问,“小冉?”眼中清明一现,马上松开我手,拉着被子往后背上盖。

    一动,眉心皱成川字。

    我不阻止,在她重新趴回去时,冷笑道,“你他妈倒是动啊,把后背全盖起来。”

    “日,”何丽额头上渗出汗,瞪我,“你往我身上泼盐水?我杀你全家了?”

    “不是。”

    何丽收回视线,闭眼,垂下头,“果然是那畜牲……”

    “我洒的盐粒。”

    “……”何丽再次抬头瞪我,“滚出去!”

    “才不。”

    坐到床边的沙发上,我拿起何丽病例细看。

    高烧不退,脱水,轻度肛裂,舌头咬伤,不配合治疗。

    我想起昨天被余扬拖走时听到的话,厉三哥让何丽松开舌头。

    “你为什么这么傻?”我问何丽,“你哪我没看过,没摸过,你还怕我听你叫床了?”

    何丽打了个冷战,含着舌头道,“……帮我擦个后背而已,你能不说这么色情吗。”

    “你还天天想操我呢,我说你色了?”

    何丽切一声,扭过头不看我。在我以为她要睡着时,她回过头来看我,“你好了吧?”

    我点头,撒慌,“完全好了,这么久没再犯过。你看我包,我连药都不吃了。”上次喝酒犯了胃痛后,医生不许我再吃药。

    何丽握住我手,眼圈一下红了,眼泪滚落下来,“那我敢哭了……太痛了,一刀一刀往下剜。他不及老杨万分之一,他连人都不配叫。”

    我滑下沙发,握着何丽手跪在她床边,看着她笑,“彼得.余呢,是不是连十万分之一也比不上?”

    何丽本来就白的脸变的透明,呆愣了两稍,嘴角挂上凄楚的笑,“……不要提他。”

    “如果,彼得.余什么也不介意,还爱着你想和你在一起呢?”

    何丽看着我,一字一句的道,“方小冉,不要给我梦,求你。”

    我心中一涩,垂下头。直到心中的酸楚变淡,抬头,伸手理理她粘在额角的头发,“改改脾气,不和他硬碰硬,会好过很多。”

    “你要劝我认命?”何丽不可思议的看我,“你认命了?”

    “我……”

    “你都学不会妥协,还来教我认命。”何丽哼笑一声缓缓闭上眼,声音越来越小,“展寒阳允许你陪我多久,你什么时候走?”

    “我不走了,就一直陪着你。”

    “真的?”何丽往起挑挑眼眸,又垂下去,握紧我的手笑了,“不是说谎?”

    “不是。”我拿起床头柜上的药,一样一样喂给她吃。

    何丽顺从吞下,眼中明媚了,拍拍身侧,“上来陪我睡觉。”

    我起身,上床,躺到何丽身边,小心着不碰到她。烧的迷糊的何丽像个孩子,雪臂攀上我脖子,轻声问,“还记得我们在美国时吗?”

    “嗯。”

    “好怀念。”

    “我们可以去,再也不回来了。”

    何丽低笑了两声,“好……小冉,你说很多年后,七老八十的我跟你对别人说,我们睡了这么牛逼轰轰的两个人,别人会不会以为我们撒谎?”

    “会。”

    “小冉……”

    “嗯?”

    “……说以前的事给我听。”

    “……我们住在华人街,挺不错的一所房子。有个小花园,你在里面种满了葱。你说你怎么想的,竟然网购种子种满葱!然后,那些华人邻居们就都来借葱……如果不回来,我们是不是靠这个和卖老干妈发财致富了?那里治安不好,你每天陪我跑步时都揣块砖头。你一直吵着要去黑市弄把枪,说要回国嘣了展寒阳……还记得欧阳表哥吗?典型的蓝颜祸水!不是他我们怎么会回来?”

    何丽静静听着,偶尔轻笑出声。

    “……以后,我们回美国还找那里的房子。这回咱们不种葱了,种蒜。”

    “我不吃蒜……”

    “烤着吃,放辣椒。”

    “你不能吃辣椒……带着吉米吉娜。”

    “好。”吉米吉娜已经跑丢了。

    “小冉……一直陪着我。”

    “好。”

    何丽缓缓睡沉,松开紧握住我的手,呼吸变的平稳。

    我呼吸也变的平稳,挨着何丽睡沉。梦里,梦到曾经那个开着红跑嚣张到不可一视的何丽。是她以前的样子,没整容前。

    急速行驶的跑车上,她对我高声笑骂,“他妈的谁让我爱你呢。”

    如鸣耳侧。

    我心脏一阵揪痛,转醒。意识还没回归,身子一轻被抱了起来。

    病床另一侧,厉三哥叠腿而坐,视线落在我——身后。

    “二弟,你不会是同时爱上了两个女人吧。”

147 你赢了,我认命

    不知何时,余扬开始讲究排场。以前他无论去哪,最多是配个司机再跟个郝助理。

    而现在……

    前面有车开路,后面有车尾随。每一辆里,都跟着身手不错的保镖。

    浩浩荡荡一队,开到哪里都异常惹眼。

    车子行到我住了几日的别墅外停下,我推门下车,回房间洗澡。

    洗完出来,擦干头发,脱下浴袍,穿上内衣。

    余扬立在卧室的门口从头看到尾,在我背过手系胸衣的挂钩时,伸手过来帮我扣上,抽出夹在里面的发丝。

    “终于长长了……”他抓我半湿的头发,“以后不要剪了。”

    我偏头,发丝从他指尖滑出。把长裙套上,我坐到小会客室的沙发上,随手拿起一本书来看。

    余扬坐在我对面,定定看我好一会,问,“你在生气?”

    生气?

    我抬头看他一眼,摇头。

    我没生气,生气是一件很费力气的事,而我现在连呼吸都觉得累。

    “说话。”余扬道。

    “你要听什么?”

    “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余扬薄唇抿了下,长叹,“从昨天到今天,所有你想不通想知道的。”

    我看向一侧插满百合的花瓶,想了好一会儿,笑着摇头,“没有。”

    我倒是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同时爱上了我和韩晴,那会他没回答厉三哥,而是说了一句没想到厉三哥也长了心。

    念头一转,做罢。

    慌话听多了不会再在意他的真假,被利用惯了不会再心生气恼。真真假假,是与不是,又能怎样?

    我低头,重新看书。手指点在蝌蚪小字上,一字一字印到脑中。却也是过脑不留,一页读完,没太明白讲的是什么意思。

    翻页时,余扬伸手过来按在书上。他看着我,把书自我手中抽出,坐回去,“看我。”

    我抓过抱枕抱在怀里,抬头看他。

    “我知道你非常非常担心何丽,比任何人都担心,所以……”

    “谢谢。”我看余扬,诚恳道谢,“真的很感谢。”

    何丽对我真的非常非常重要,我想不出如果有一天她真的不在这个世上了我要怎么办。

    余扬嘴唇动了动,咽下后面的话。他偏头,看向窗外。

    阳光很好,下面游泳池的光打进来,映在房顶上。

    我微微起身,从他手里拿书。

    余扬攥住我手,长呼出一口气,“……小冉,人命关天。在那种情况下,我真的不想妙儿出事。别说她姓展,就是一个普通孩子,我也不能坐视不理……”

    “何况她还是你女儿。”

    余扬手微微用力,看了我良久,道,“小冉,这件事一两句话说不清。那天我喝多了,有始以来最多的一次。醒来时依稀记得是晴送我回的酒店,可那天到底发没发生什么,我真的记不清了……”

    他皱眉,似是在想很久以前那个荒唐的晚上。

    其实,何必要想呢。妙儿是不是他女儿重要吗?他和韩晴以后会儿女成群的。

    “一切得鉴定结果出来。”余扬长叹一声,抬起左手摸在我脸侧,“小冉,你没有必要生气,更不用在意这件事。这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事,那时,我和你才刚刚认识。”

    “我没有生气,你也不用和我解释。”我把手从他掌心抽出,“我一点也不在意。”

    一丁点都没有。

    “不在意……”余扬嚼了嚼这两个字,目光里隐匿的那一丝急切不见了。他再次问,“你不在意?”

    我扫开他摸在我头发上的手,拿回书,重新靠回沙发上,点头,“嗯,不在意。”

    “是不在意这件事,还是,所有事都不在意?”

    “所有事都不在意……啊。”

    手中书再次余扬抽走,我抬头不解的看余扬。

    “你为什么不在意?”余扬目光在我脸上一寸寸扫过,舔舔唇问,“也不生气?”

    “那你到底是想我在意还是想我不在意?”我仰头看余扬,好笑道,“展寒阳,这样,你明确的告诉我我应该有什么样的反应,然后,我装出来给你看怎么样?”

    余扬好一会儿没说话,坐回去后,双手捂在脸上长呼出一口气。

    “……我该拿你怎么办。”

    “想怎么办怎么办。”我放弃看书,抱着抱枕对他道,“不用通知我或是事后解释,我什么也不用知道,我会尽我最大的可能去配合,让你满意。”

    余扬深吸一口气,向后一仰靠在沙发上,疲惫的道,“你可以走了。”

    “嗯?”

    “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余扬一字一句的道。

    “真的?”

    “对。”余扬坐直身子,重新看向我,“现在就可以走。”

    我放下抱枕,拎起包毫不犹豫的向外走。急切的,差点被沙发一角拌倒。伸手开门时,我回头看他,“你不会再找我回来?”

    余扬轻笑一声,头也不回的道,“还有四个月,方小冉,你会回来的。”

    “……”

    我仰头看荡在天花板上的水斑,嗤笑一声。

    把拧开的门轻轻合上,我重新走回到沙发前坐下。蜷缩起双腿,拿起书继续一字一字的看。

    余扬微微挑眉,眼中露出疑惑,“还不走?”

    我瞄他一眼,摇头,“不走了。”

    “嗯?”

    “我累了。”我在沙发上找个舒服的姿势窝下,道,“你本事那么大,你说我会回来,那我肯定会回来。而我不知道为了让我回来,会有什么样不应该发生的事发生,而那事又是不是我能承受的……你赢了,”抬头看余扬,我道,“我认命。”

    “……”

    “如果我早认命多好。”我举起疤痕累累的左腕,道,“如果一开始我就不反抗,你是不是早就对我乏味了?像对待你其余的女人那样,给我一笔钱了事。如果我不从爱尔兰离开,去找狗屁的你真的爱过我的证据,我的孩子不会没,后面所有的事都不会发生。还有何丽,她可以玩完韩国玩日本,玩完日本玩泰国,她可以开开心心的过后半辈子。不会认识厉三哥,更不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我爱你,你为什么不信。”

    “我信。”我点头,对余扬道,“展寒阳,从今天开始我自戳双目自封双耳。除了你的话,别人的我不会相信半分。你说你爱我,我信。你说给我一个家,我信。你说什么我信什么,任何事,我信你说的任何事。”

    一口气说完,我长吁出一口气。

    “一切都变得简单了是不是,”我对他耸耸肩笑了,“我很久没这么轻松过了。”

    什么道德自尊自爱自我,将这些压在思想精神上的巨石抛到万丈深渊,我轻松的几乎要飘起来。

    余扬起身坐过来,把我拥到怀里,“我知道你多半是在讲气话,可我决定当真了。”

    我靠在他怀里,半躺在沙发上,继续读那本对我来说生涩难懂的书。

    看着看着,迷糊过去。书自手中滑落时,我一下惊醒。余扬正好把书接住,免我额头被砸。

    他松开给我梳到一半的头发,低头在我耳边呢喃,“昨晚累到你了?我抱你去睡。”

    “我做了个梦。”余扬抱我起来时,我道。

    “这么短的时间什么梦。”

    “梦到几年前我给你送套套那天晚上,走廊里,一群人围着我打。”

    “……”余扬抱我的手紧了紧,“怎么梦到这个。”

    “不知道,我最近总是梦到以前的事。就像局外人一样站在一旁看,看着看着就醒了,好像,又活了一次一样。”

    “不要胡思乱想,”余扬放我在床上,躺到我身侧,“我明天安排医生给你检查身体。抑郁药吃久了,猛然一断会有一些反应。”

    刚躺实,他电话响起。

    他摸起手机看了眼,起身要出去接。停了停,站回到床边,看着我接了起来。

    “小晴,有事?”

    “寒阳,”韩晴哭哭啼啼的声音自余扬手机传出,“妙儿,想见爸爸。我知道你怨我埋了你这件事,所以才会救出妙儿就离开了。可,寒阳,你知道我顶着多大的压力吗?我看着妙儿没有一天不担心受怕,怕她的眉眼越长越像你。怕这件事揭露出来后,受所有人唾弃……寒阳,如今我们都离婚了,她是我们的女儿不是正好吗?”最后这句,韩晴问的小心翼翼。

    余扬没有说话,把电话挂了。

    我看着他问,“怎么,要我和你一起去?”

    余扬深吸一口气,“我去去就回。”说完转身离开。

    余扬这个去去,是四天,记这么清楚是因为我去看了何丽四次,陪她聊了四次天。

    我们两个规划我们以后去国外的日子,租什么样的房子,做什么样的工作,要怎样把余下的人生过的绚丽多姿。

    何丽每次都是说的眉飞色舞,眼中盈盈发亮。只是,这些光彩会在看到厉三哥那一瞬消失不见。眼眸变成一潭死水,结冻蒙冰。

    厉三哥给她后背的肉雕上药时,她就算是痛到浑身渗汗,嘴唇咬破,也不会发出一声。

    第四天,厉三哥给她上完药,小心翼翼的把一层白皮纱衣披在何丽后背上,看我一眼离开后,我问何丽,“你会不会爱上厉三哥。”

    “我眼还没瞎。”

    “彼得.余呢?”

    “……他眼没瞎。”

    简单利落的两句话,莫名戳到我笑点。以至于离开医院给彼得.余打电话时,我张口第一句就是,“彼得.余你瞎没瞎?”

    彼得.余直接懵掉,“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你还爱何丽吗?如果,她可以出现在你面前,你可以守护她一生一世,不让她再受欺负吗?”

    “……”

    电话里死一样的寂静。

    我看着路侧的广告牌默数二十个数,想想又数十个,然后笑了,“彼得舅舅,我能以晚辈的身份,恬不知耻的拜托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

    “只有你和我知道的事,放心我不让你做犯法的事也不会让你对抗家族为难。”

    “好,”他沉沉一叹,道,“你说吧。”

    我让赵龙远离我十米之外,踩在花坛边的路基上连走边聊。十分钟后,我看着拦在我前面的不远处的人停下脚步,挂掉电话。

    韩晴。

176 我送你份礼物,你一定会喜欢。

    韩晴一向的贵妇打扮,粉色的连衣裙,半长不短的头发披散在肩膀上。从着装配饰到发型妆容无一不典雅精致。只是一脸倦容,让她看上去比以往疲惫几分。

    我站在路基上,看她,隐约知道她来的目的可又不明白她为何来找我。

    她是来让我离开余扬的,可她为什么不从源头着手去管住余扬,那不是更加干净利落?

    韩晴和我对视一会,走过来,哑着嗓子道,“你和我来。”

    我没动,在她回头时道,“自小家教严,告诉我不要和不熟悉的人去任何地方。”

    韩晴脚下一顿,再回头,眼圈红了,几乎是扭曲着脸道,“家教?你的家教没告诉过你,不要当情妇做小三破坏别人家庭吗?”

    “破坏家庭?”我看着她噗嗤笑出声来,“我破坏韩小姐的家庭了?我怎么不知道我和展明毅还有一腿。又或是,韩小姐其实喜欢女人,你心中暗恋我很久,展明毅入狱做牢正好让你有了摆脱他来追求我的理由……”

    “你……”韩晴银牙紧咬,眼中似能喷出火来,“不要给脸不要脸。”

    “你给我脸?”我在韩晴左右走动,视线一错不错的落在她保养良好的皮肤上,“你算老几,你给我脸?你都不要脸了,又拿什么给我?韩小姐,我的家教没教过我要当情妇做小三,那你呢,你的家教教过你和弟弟睡完和哥哥睡,睡也就算了,还在婚后睡出一孩子来。展明毅知道他戴了这么大顶绿帽子吗,展老爷子知道他孙媳妇如此博爱和他两个孙子关系‘非浅’吗?”

    我故意咬重“非浅”两个字,成功看到韩晴脸色由白变青再到透明……

    “韩小姐,你老了呢。”我无视她一脸死色,指着她眼角一条浅浅的皱纹道,“我突然想到,你只比展寒阳小半岁,如今也是年过三十了呢……”

    韩晴猛的扬起右手,却在离我左脸半掌的距离时放下了。她深呼吸几次,咬牙对我道,“我来,不是和你吵架的。”

    “哦?你是来和我相亲相爱的?”

    韩晴攥紧拳头,深吸一口气拉着我向不远处的车子走,“我带你去见寒阳,如果见过后你还一定要插足到我们之间,我,认了!”

    她往车里推我时,赵龙把我们拦下。眼见韩晴的保镖围来,我让赵龙回去,主动坐上韩晴的车。

    韩晴一路都没说话,带着我来到一家儿童医院后,径直去了VIP区。

    整整一层都清了闲人,只有展家的助理和保镖进进出出。

    来到一间病房前,韩晴站定,对我道,“方小冉,你自己睁眼看,看看那对父女……”

    说罢,轻轻把病房的门推开一个小缝。

    粉色的公主系儿童病房,妙儿躺在病床上,正在输液。余扬坐在病床旁的沙发上,身子微微前倾,手捧着一本童话书轻声读,“……兔子并不喜欢玉米,它更喜欢胡萝卜,可它不确定拥有胡萝卜的小熊会不会和它交换……小熊一样烦恼,它更喜欢蜂蜜,可蜂蜜却在喜欢吃玉米的小马那里……”

    妙儿胖嘟嘟的小手捂在嘴上,笑了,“它们开个派对好了,都能吃到自己喜欢的,还会成为好朋友。”

    我笑。

    三四岁的孩子,正是可爱的时候。

    余扬大手轻揉到妙儿头上,声音柔的可以滴出水来,“妙儿好棒,已经知道结尾了。后来它们开了个森林大派,兔子不仅吃到了胡萝卜,它还从小猴那里吃到了嫩嫩的小白菜……”

    “你忍心打破吗?”韩晴回过头来小声问,“妙儿需要爸爸,寒阳爱她。我们彼此相爱,这些年来经历了太多太多。算我求你行吗,不要破坏我们。”

    韩晴眼中再次含了泪,“绑架的事妙儿受了惊吓,病情一直反复。寒阳衣不解带的照顾她,从洗漱穿衣到吃饭喂药全部他一个人来。妙儿也很黏他,睡着了还会握着他的手说爸爸我怕爸爸我怕……你忍心破坏拆散他们吗?妙儿这么小……”

    “破坏,拆散。”我嚼嚼这两个词笑了,“韩小姐,不知道季琳桐和小优在听到这番话时做何感想。展寒阳肯定也给小优讲过童话故事吧,小优是不是也在梦中握过他的手指叫爸爸?妙儿小,小优就大了?她还比妙儿小一岁半。你一次次在午夜给展寒阳打电话撒娇哭诉时,有没有想过你亲爱的表妹和她女儿是什么感受?这种感觉轮在自己身上,不好受了吧。”

    韩晴怒瞪我,相信,如果眼光能杀人我已经尸骨无存。

    我靠在门上,双臂环住肩膀,对她笑,“真不喜欢你们豪门里的女人,明明心里恨的想要把对方五马分尸了,还得撑着笑讲道理玩苦情……”

    韩晴的脸再次扭曲了,忍无可忍的对我扬起右手……

    “……叔叔。”病房内,妙儿很小声的问,“我能叫你爸爸吗?妈妈说……”

    韩晴眼中一慌,马上放下手推开门走进去,“妙儿,你怎么知道妈妈回来了?”

    余扬放下童话书,伸了个嫩腰起身,看向韩晴,“中午吃了一碗米饭,还想再吃,我没敢。一直梦魇叫爸爸我怕,明天我会安排心理医师……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没事。”

    韩晴坐到妙儿身后,抖着嘴角强笑着说给妙儿扎辫子。妙儿甜甜的说了声好,才一扭过头不看她,她眼泪就无声息的落下来。

    “受委屈了?”

    韩晴摇头,垂泪。

    “有人说什么了?”余扬追问,不等韩晴回答,叹道,“何必在乎别人……”

    扭头间看到我,脸色瞬变。

    我抬手,对他笑着摆摆手指,算是打招呼。

    余扬看看韩晴又看看我,站起身向我走来,“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方小姐是路过。”韩晴没抬头,鼻音很重。

    “妈妈,你怎么哭了?”妙儿回头问。

    “妈妈没哭,妈妈被风迷了眼睛。”

    余扬长叹一声,握住我手臂向外走,“我送你回去。”

    我跃过余扬手臂,对韩晴摆摆手笑着说再见,“大嫂再见,我改天再来看妙儿。小妙儿,好好养病哦。”

    余扬把门关上,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然后,看我,眼眸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探寻。他有话要问,却又不知为何含在嘴里问不出来。

    这么对视几秒,我首先打破僵局,“回去吗?”

    “回去。”

    “寒阳。”韩晴突然开门出来,“妙儿说她害怕……”通红的眼眸在我和余扬身上来回扫视一圈后,抿抿嘴角又退回去了,“没事,我会哄好她的。”

    我把额头靠在余扬胸前轻滚两下,“看来你回不去了,拜,我走了。”

    鼻间嗅到一抹好闻的香味,我把手探到余扬衣袋里,摸出一盒香烟。

    居然是烟,从来没觉得这么好闻过。

    “在医院是不能吸烟的,我拿走了。”

    没收!

    走到电梯前按下下行键时,余扬叫住我,“小冉。”

    我回头看他,“嗯?你有事?”电梯门开,我走进去。

    “我一个小时后回去,你是在附近转转等我,还是……”

    门合上,余扬的人和话都隔在了电梯外。

    回到车上,我对赵龙勾勾手指,“来,给我火机。”

    “姐你要火干吗?”

    “吸烟。”

    烟不好抽,辛辣的雾吸进肺里,呛的我连声咳嗽,肺都要咳炸了。这么难吸又有害健康的东西,怎么会有人视之如命?

    把那盒烟扔进垃圾桶时,赵龙问我,“姐,接下来去哪?”

    我发了会呆,说,“随便转转吧。”

    这一转,就转到了傍晚时分。如果不是赵龙一定要带我回去,我想去外郊山上看海市的夜景。

    阿姨已经把晚餐做好,余扬穿着一身家居服坐在客厅里,问我,“去哪了?”

    我反问,“赵龙没告诉你?”

    “怎么才回来?”

    “你不是也才回来?”如果不是他回来打电话叫赵龙带我回来,我现在已经在外郊兜风看星星。

    余扬靠近我,低头闻过来,“你吸烟?”

    我抬起衣袖闻闻,“味道很大?”烟是难抽,可在一个小时前我忍不住又试了次。依旧呛的厉害,却已经学会怎样把烟吸到口腔里再从鼻孔呼出去。

    余扬眼睛眨也不眨的盯了我几秒,喉结上下滑动几下,正色道,“不要再吸了,对身体不好。”

    “你不是也吸?”我抬头看余扬,“许你吸就不许我吸?”

    “我可以戒掉,你不要再吸烟。如果想,告诉我……”

    “好,我不吸了。”我打个哈欠走向餐厅,我困了,还饿,想吃完就睡。

    余扬没让,他拘着我在院子里走了会儿后,把我拉到床上运动。我累的睁不开眼,堪堪,挺过了他的每次掠夺。

    洗澡时,余扬道,“如果你闷,不开心,就继续出去走。”

    我躺在按摩浴缸里舒服到快要睡着,“很累。”

    “觉得累就不要见她,包括展家的任何人,这样会轻松些。”余扬揉捏我半露在水面的肩膀,力道很适中,“再遇到今天这种情况,你可以转身就走。”

    “我正想和你说。”睁开眼看余扬,我道,“不要让她们来惹我,她们不是对手。今天是给你面子,再有下次,我会动手。展寒阳,疯子无论是打人还是杀人,都不犯法。”

    余扬不可思议的看我两秒,突然笑了,很开心那种。他把我从鱼缸里捞出来裹上浴巾,抱着往外走,“好。如果有下次,你就动手,不用给我面子。”放我到床上,他道,“任何人面子你都不用给,谁让你不开心了你就一巴掌抽过去。抽完躲到我身后,余下的事我来……”

    我扬起手抽了余扬一耳光,在他脸偏到一侧愣住时,扑到他怀里大笑,“是不是像这样?”

    余扬身子是僵的,如石板一样。

    好一会儿,他把我狠狠锁在怀里。就在我以为他要暴怒还我一巴掌时,他埋下头在我耳边道,“我爱你,我爱你,你听到了吗?”

    我皱眉,看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我听到了,我说过,你说什么我都信。”

    “你听到心里了吗,心,你心呢?”

    胸膛左面靠上的地方,微微扯痛了下,难受的厉害。

    不想想这些没用的,我捧起他脸吻上去,“还来吗?”

    余扬松开我,闭眼道,“睡吧。”

    我嗯了声,背对着他,躺到床边放缓呼吸。

    余扬抱我回来,道,“小冉,我送你份礼物,你一定会喜欢,我敢保证。”

149 千年王八万年龟,余扬头上一片绿。

    礼物,还是我肯定会喜欢的。

    我很认真的在心中想,什么东西会是我一定会喜欢的。想了一圈,发现就算余扬把整个展氏放在我面前,我心中也不会起任何波澜。

    可两天后,真当余扬把礼物捧到我面前时,我心,竟然真的悸动了下。

    摄影展,我的,正在筹备中。

    余扬把几份拟好的备案放在我膝上,看着我道,“本来想过些日子,等一切都准备好了再给你个惊喜。可我突然觉得,也许你亲自参与筹备和展厅设计,会更有成就感。”

    略略看完几份方案,我微有起伏的心渐渐归于平静。

    “我何德何能能举办摄影展,展寒阳,这就是个笑话。”

    届时来的人都是看他的面子,好与不好都会被捧上天,然后再被夸颂……

    捧的是什么?

    展氏的权势。

    夸的是什么?

    余扬的地位。

    我又是什么?

    跳梁的小丑。

    “不要妄自菲薄,你不知道自己有多棒。”余扬拿出一只信封递到我手上,“里德先生的亲笔信,你看看。”

    信里是一张照片,外加里德先生如见其人般严谨的字体。

    照片是我混沌的那半个月中所拍摄中的一张。

    角度很混乱,明明拍的是空旷的公路远景,聚焦锁却是我逆风飞扬的长发。阳光散乱的从发丝间穿过,不仅没能照亮画面,反而突兀的刺痛了视线。

    里德先生在信中不吝言辞的夸赞这幅照片,说他不仅会亲自写信举荐我的三组摄影作品参加国外一个摄影大赛,而且会亲自出席摄影展给我助威。

    信是写给余扬的,末尾一句:“天才和疯子仅一线之隔,展先生,你毁了她,也造就了她。”

    余扬把信自我指尖抽出,左手五指梳入我发间,“你很好,会一天比一天好。”

    我低头,把那张照片翻过来看。

    照片的背面,里德先生写了一句话:孩子,别怕痛。痛,代表你还活着。

    写给我的。

    把照片翻看两遍,我对余扬道,“你和里德先生是好友?”

    “里德先生和我外祖父是挚友。”

    “这就解释得通了,里德先生不是个会臣服于权势的人。”有交情就不一样了,做个戏不费什么事。

    余扬长叹,身子前倾抵住我额头,大手在我脑后摩挲,“你为什么不信……”

    “我信,我说过你说什么我都信。”

    就算这封信和照片后的话是余扬授意里德先生写的又怎样,有什么关系。

    推开余扬,我道,“需要我做什么,这个摄影展。监工,还是出席站一站。”

    余扬看我良久,最后低头道,“我会让郝助理安排这次摄影展的负责人来和你见面。你有什么意见和想法都可以和他提,他会完全按照你的意思去办。见面的时间,你来定。”

    我说好,转身上楼。走到一半,回头对他道,“那就今天吧。”

    我无聊,找些事做也好。

    下午,我见到了这次摄影展的负责人。一个很漂亮的女人,英文名字叫艾拉,浑身上下都透露着精明干练。

    艾拉很会说话,尊称我为方老师。

    和她在一起待的时间久了,我有一种我真是艺术界的后起之秀,天赋满满的艺术家一样。

    可惜,我清楚的知道,我不是艺术家,我只是个疯子而已。

    我着手于摄影展的事,日子开始过的忙碌。余扬比我忙的多,曾经几天见不到人影。

    公司,展宅,医院,韩晴那,我这……

    他就如个帝王一样,有处理不完的国事,家事,风流韵事。

    忙了大约一个星期,韩晴毫无征兆的再次出现在我面前。

    相比于上次,韩晴更加憔悴。憔悴到没有心情去维持她的上流社会名媛形象,艾拉一离开会客室,她就发飚了。

    “方小冉,你到底给寒阳灌了什么迷魂汤!”韩晴几近疯魔的在会客室里来回走动,两缕发丝凌乱的垂在她光洁的额头上,随着她大吼大叫来回晃动,“你一定要折散我们才开心?你知不知道寒阳现在面临的是什么样的境地?!”

    我咬着笔头,淡定的看她发疯。

    “你就一点也不在乎寒阳被踢出展氏?”韩晴冲到我面前,双手拄着桌子,居高临下的对我怒声道,“就算你不在乎,可做为附身在寒阳身上的一条吸血虫,你是不是也应该考虑下他还有没有血给你吸!”

    “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漂亮的衣服,精致的鞋子,佣人齐备的房子,哪一样不是寒阳给你的。如果寒阳倒了,对你又有什么好处,你说,对你有什么好处!”

    狠狠拍了一下桌子,韩晴红着眼眸对扭头看窗外的我道,“方小冉,你到底有没有听我在说话!”

    好吧。

    我从窗外收回视线,看向韩晴,“发生什么了呢,让你如此气急败坏的到我面前来发疯,连大家气度和名媛风范都不要了。”

    “你居然问我发生了什么。”韩晴更怒,点击两下手机,拍在桌子上滑向我,“你眼是瞎了还是根本无动于衷?!”

    我摸过手机瞄了眼。

    美宝国际股价近日狂跌,今日跌出历史新低,因股价下跌,展氏资产缩水近二十个亿。而股价下跌原因,始于美宝国际副总裁展寒阳一年前一意孤行投资海外一个小国金融业。那个国家盛产石油,现代工业处于初始阶段。按理说,这买卖只赚不赔。

    可惜那个国家不讲理,本土宗教有点反人类,现在政府已经被激进的宗教人士控制。而这个宗教组织,已经被定义为恐怖组织……

    这已经不能用失策来形容,这是在找死。处理好了,美宝国际是无辜的。处理不好,就成了美宝国际是支持激进绿教的。

    而无论是哪种情况,余扬都难辞其咎。前者,他要引咎辞职,接受处分。后者就爽了,美宝国际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从头到尾的看完,我对韩晴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一没钱,二没政,帮不上展寒阳任何忙。”

    从韩晴的疯言疯语中能听出,后面这种情况已经排除,现在要解决的是怎么才能不让余扬被踢出展氏。

    韩晴昂起头,神色里带了几分得意,“我能。”

    “那你去找他啊,你找我有什么用?”

    “如果不是你!”韩晴又疯了,“他会不见我?!他明白现在只有我能帮他,可他却不见我不接我电话!方小冉,”韩晴甩出一份文件到我面前,“这是你折不散的血缘亲情!”

    我把文件打开来看。

    两份鉴定报告。

    一份余扬和妙儿的,一份妙儿和小优的。

    报告显示,余扬和妙儿系亲生父女关系,妙儿和小优系同父异母姐妹关系。

    我快速扫完,问韩晴,“然后呢,你到底想说什么。”

    韩晴深吸一口气,站直身子,道,“我退一步,默认你在寒阳身边。也麻烦你顾点大局,为了寒阳好也为了你今后的舒适生活,收收你的手段,让他出现和我谈婚事……”

    “似乎,是个不错的提议。”我笑着翻那两份亲子鉴定报告,“可惜,我已经好多天没见到展寒阳了。你说,他会不会在小四小五小六那里?你也默认她们?那咱们还真是好大一家子啊,你要当多少孩子的便宜妈妈?”

    偏头看了眼窗外的艳阳天,我啊了声,站起来对脸色几近墨黑韩晴道,“我想到怎么会让你见到他了,不过要你配合。”

    不等韩晴回话,我扬起右手,一耳光扇到她左脸上。在她惊住时,反手又抽了她右脸一下。

    最后这下用尽我浑身力气,韩晴身子一歪直接坐到沙发上,好一会没动。

    甩甩麻痛的右手,我对抬起头恶狠狠瞪我的韩晴笑道,“你现在可以给展家韩家打电话哭诉了,我相信用不上两个小时,展寒阳就会出现在你面前。别想着打回来,和我这种人动手互撕有失你身份。记得哭得惨烈点,眼泪不够了就用点眼药水,这种事是你强项不用我教吧。”

    走到门侧拉开会客室的门,我道,“慢走不送,我打你两巴掌这件事就不用谢了,谁让我们共用一个男人呢。”

    韩晴坐在沙发上,吸气,呼气,再吸气,再呼气。

    最后拎起包捂着脸狂奔出去。

    很听话,哭的悲切,意料之外的还很美。

    远离会客室的地方站着几名员工偷偷往这边瞄,我一眼扫过去,他们马上各自找事做。

    十分钟后,艾拉过来问我,“方老师,还继续吗?”

    “继续啊。”我拿过方案,道,“场地设在船上?不错的想法,你的还是展先生的?”

    “展先生的,展先生说……”

    我有些走神,暗想余扬会怎样处理我打韩晴这件事,又要夹在展韩两家怎样为难。

    不知为何,我竟然觉得有些暗爽。暗暗的,竟然想如果我能在一侧观战要有多好。

    我不信上帝也不信佛祖,可这两位老人家似乎同时听到我的心愿,而且实现了它。

    一个小时后,郝伯出现在工作室,请我回老宅。

    用请字是客气了,应该说押或是抓。

    不容我拒绝和多问,两个生活助理在他的指引下架着我的胳膊就把我塞到了车里。

    车子开动时,赵龙正好从街对面的超市里出来。舔着一根甜筒,扫到我,甩到地上就追了上来。

    跑了几步,停下,返回去开车。

    我收回视线,对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郝伯笑问,“有殡葬服务吗?”

    “方小姐,你过分了。”

    “你侄子叫我少奶奶,你怎么不叫?你们不同是展家的奴才吗,怎么对待我的态度天差地别?一个当我是主子,一个,当我是犯人。”

    郝伯回过头来,对我一字一字的道,“方小姐,恃宠而骄也要适度,不然,后果不是你能承担得起的。”

    “你说的我好害怕,比如呢?”

    郝伯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半个小时后,我走进展老爷子的书房。区别于我上几次来时的只有展老爷子一人。

    现在,这间房里除了坐在主位的展老爷子外,沙发上坐着一位同他年岁相当,白发苍苍一脸怒容的老头以及左右脸各一个巴掌印,侧着身子不停抹眼泪的韩晴。

    这老人我在财经新闻上见过,是韩氏的当家人,韩晴的爷爷。

    我一进去,立马成了靶子。

    韩晴爷爷目光如刀般在我身上一寸寸剐过,最后落在我脸上。

    “疯子,就应该到疯子该待的地方去。”他说话,视线从我脸上移到展老爷子那里,“你说呢。”

    展老爷子看我,眼神陌生冰冷,如看一只蝼蚁,“你说呢。”

    “你想在我说什么?”走到展老爷子对面坐下,我道,“说好的OK,我去精神病院,还是痛哭流涕求你放我一条生路?”

    “伶牙俐齿!”身后,韩晴爷爷冷哼。

    我转动椅子,转回身去对他道,“对啊,是不是很棒。论文你孙女骂不过我,论武你孙女打不过我,论讨男人欢心她把男人丢了,真是没用极了!”

    韩晴双手猛的攥紧,抬头怒气冲冲的看我。

    “够了!”展老爷子怒喝一声,“方小冉,你再口不择言我会马上把你送走,送到没有人能找到的地方去。”

    “难道,你叫我来不是要把我送到展寒阳找不到的地方去?”收了脸上的笑,我旋转椅子正视展老爷子,一瞬也不瞬的看向他眼睛,“爷爷,你是打算送我去天堂还是去地狱?”

    曾几何时,眼前这个老人很慈祥。

    他给过我家人般的温暖,也给过我生的希望。他曾老顽童一样和我下棋耍赖,还曾拉着我的手说,你日子过的苦,没有一个关心理解你的人,没事,从此后,爷爷疼。

    后来发生的种种让我不再相信这些话,可不知为何,此时那些他把我捧在手心里的场景浮上脑中逼的我心头发涩。

    “不要叫我爷爷。”展老爷子脸色阴沉了两分。

    “不要介意,这是最后一次。”我看着展老爷子,摊摊手笑道,“毕竟我在你眼里已经是一个死人了,是吧。”

    展老爷子嘴唇抿成一条线,和余扬大怒来临前一模一样。

    嗒嗒两声,敲门声响起。

    郝伯推开门才说了少爷两字,余扬便把门推开,拎着西服上衣大步走进来。

    “本来就是在等我,不用多此一举通报了。”

    展老爷子从我身上移开视线,对郝伯扬了扬手。郝伯退下后,他后仰靠到椅子上,对余扬道,“你回来的刚刚好,正巧你韩爷爷和小晴都在,我们来谈一谈你和小晴的婚事。”

    余扬站在我椅侧,拄着办公桌向展老爷子倾过身去,“你确定要谈我和晴的婚事?”

    “寒阳,你什么意思?”后面,韩老爷子含怒发话,“如果不是发生意外,你和小晴早就是夫妻了。如今也证实妙儿是你女儿,你们一家三口……”

    “证实?”余扬回头看向韩老爷子,“什么证实?”

    韩老爷子咬牙吞气,“亲子鉴定结果小晴不是已经给你看过了?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妙儿是你的亲生女儿!”

    原来在说那两份报告,刚好,我装在了包里。

    从包里拿出文件,我扬手递给余扬。然后,仰头看展老爷子身后那面墙。

    上面,挂着我几年前送给他那幅松鹤图。

    余扬靠坐在办公桌上,接过去翻看一遍。轻笑一声没说话,向后一递,给了展老爷子。

    展老爷子戴上老花镜,把那两份亲子鉴定反反复复看了四五遍。渐渐的,他脸上怒容变没,眼眸变的深沉。

    韩老爷子挑眉,对展老爷子问道,“妹夫,看完了你也应该表个态了吧。当年是我们错了,如今这两孩子想要走到一起,我们没理由拦,况且妙儿也这么大了。”

    展老爷子摘下老花镜,举起那两份亲子鉴定对韩晴问道,“小晴,这两份报告,是只有一份是假的,还是两份都是假的?”

    韩晴脸色一变,连连摇头,“爷爷,您在说什么,这是海市最权威的鉴定机构做的,不可能……”

    “大哥,”展老爷子打断韩晴的话,转而看向韩老爷子,“要不,重新做一次?”

    韩老爷子脸色突变,“妹夫你什么意思,小晴会是那种……”

    “爷爷!”韩晴拦住要发火的韩老爷子,转而落泪看向展老爷子,“爷爷,是有一份是改了结果。寒阳的那份被机构弄错了人,和妙儿的匹配不成功。可,可和小优做的那份是真的,妙儿和小优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妹,她是寒阳的骨肉……”

    我终于想到我一起觉得不对的地方是哪里了。

    余扬的DNA国内机构是鉴定不出来的,所以他和妙儿的鉴定结果不可能是亲子关系。

    鉴定报告上说是,那肯定是做了手脚。

    可妙儿和小优又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妹,而且结果没做假。

    这……

    我突然大笑出声,在所有人看向我时,抬手摸到余扬脸侧,“好绿。”

    千年王八万年龟,余扬头上一片绿。

    余扬脸果然绿了,抬起左手掐住我两腮,磨牙道,“闭嘴!”

    他掐的用力,我痛的眼前渐渐泛了泪光。微微一眨眼,顺着脸颊流到他指尖。

    余扬松开手,回头问展老爷子,“还有事吗?”

    展老爷子闭嘴沉叹,片刻,对韩老爷子道,“大哥,我和寒阳有几句话要说,你看……”

    韩老爷子看看手表,起身,“小晴,我们去看看你姑奶奶。”

    一老一少离开,展老爷子又对守在门口的郝伯道,“带方小姐出去……”

    “她哪也不去。”余扬回身看展老爷子,手放在我肩膀上,“你有什么话直说,展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那些肮脏事没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没准,她知道的比你还多。”

    展老爷子张张嘴,在郝伯把门再次关严后,问,“你主动让出小优的抚养权,就是早知道她不是……”

    “对,老爷子实话和你说,我从来没有碰过季琳桐。她以为灌我几次酒就可以把孩子赖在我身上,可惜,她太倒胃口了。”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一定要娶她?我当初那样反对……”

    “和你现在让我娶小晴是一个目的,当时,我需要季氏当我的后盾,去和我亲爱的二叔过招。就像你现在需要和韩氏联姻来稳住持续下跌的股市一样。”

    展老爷子摘下眼镜,抖着手放到书桌上,“所以,她们都是明毅的孩子,没有一个是我的亲曾孙……”

    “会有的,你慢慢等。”

    “你真的不娶小晴?”展老爷子收拾情绪,把话题绕回来,“娶她对你百利而无一害。不仅美宝国际能度过这次危机,你也不用离开。”

    “老爷子。”余扬握实我的手,扬起来,“重婚是犯法的,你不知道吗?”

    展老爷子把目光移到我身上,“寒阳,如果是以前,我同意。可现在,她……”

    “她很好,比所有人都好。在她身边我能睡安稳觉,我不用担心她在算计我的出身和背景可以为她带来多少好处,更不用担心她会有一天因为我一无所有而离开我。”

    我抬头,看向余扬。

    余扬正巧低头看我,笑问,“对不对?”

    那笑太灿烂,我心跟着跳了两跳。

    不等我说话,他扭头对展老爷子道,“爷爷,这种打心底里踏实的感觉,您这辈子都没体会过吧?”

    展老爷子眼眸变的深邃,“寒阳,你会后悔的。”

    余扬拉我起身,“我后悔的事多到数不清,这件事可能要排到我八十岁了才能想起。小冉,我们走。”

    我挣开余扬搂在我腰间的手,道,“等下。”

    “什么?”

    不理会余扬,我快速绕过书桌走到那幅松鹤图前。扬起手用力一拽,薄薄的纸张“撕啦”一声拦腰断成两截。

150 你到底有没有当我是你丈夫。

    我这一下动作太快,待到展老爷子缓过来震怒的大吼一声混账时,余扬已经半拥着我逃出书房。

    没错,是逃。因为门关上那一瞬,书房里传来“呯~”的一声。不知道遭殃的是展老爷子手侧那只茶杯还是他惯用来写字的宋代砚台。

    余扬拉着我在走廊里逛奔,我紧紧抓在手中那半幅画在身后哗哗做响。我跟在他身后跑过一扇又一扇洒进阳光的窗,心似跳在耳侧,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一样。

    他手握在我手腕上坚定用力,后脊笔直,引领我走出昏暗。

    一直跑出主别墅,沐浴到阳光下,他才改拉为拥,按着我肩膀把我塞进跑车的副驾驶。他自己小跑坐到驾驶位上后,心情大好的拍着方向盘大笑起来。

    我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偏头看余扬,似被他感染,也大笑出声。

    郝伯从后面追出叫了一句少爷时,余扬踩下油门把车子启动,根本不顾还在紧闭着的大门就往外开,大有直接撞过去的趋势。

    还好,在最后一瞬紧闭的铁门迅速向两侧滑开,跑车堪堪贴着半开的门侧开出去。

    我回头向后看。

    远远的,喷泉旁边,郝伯右手捂在耳朵上正在低声说什么。

    “会不会追来?”我问。

    心提在嗓子眼,很激动很兴奋,好像在拍电影大片一样。

    跑车驶进主道,四辆奔驰宝马缀到了跑车后面。

    “不会。”余扬偏头看我,眼中熠熠生辉,“我们又不是离家出走,老爷子不会派人来追。”

    “……”

    “你没挨过爷爷骂吧?”余扬专心开车,慢悠悠的笑道,“我挨过。老爷子年轻时混迹部队,嗓门儿不是一般的大。我气他气的厉害时,他一嗓子吼出来,半个展家都能听到。你撕了他的宝贝,他不把你吼聋了算你耳膜长的结实……”

    “宝贝?”

    我低头,看一直掐在手时那半幅画。

    回想起书房里的种种,我自嘲的笑了。展老爷子,会把我这送的这张破纸当成宝贝?

    余扬收了笑,轻声一叹,“展家人,相比一般人家是亲情淡,可也不像你想像中那么绝情。小冉,如果不是爷爷先一步把你带到展宅来,我都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你。”

    我偏头,看余扬,“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不要看表面。”余扬放慢车速,回头看我,“如果他真想对你怎么样,不用把你带回展宅和韩爷爷他们见面。直接把你送走,一样能逼我回来见他们。而把你带回展宅就不一样了,看似是交给韩老亲自处理给一个交待,可最后要怎么办,决定权在他,毕竟那是展宅他是主人。我回来了,决定权就在我。”

    我垂下头,脑中乱轰轰的。

    “我错怪他了?”

    “也不算,他也是要给你一个下马威。”余扬道,“你打的人是他心中认定的亲曾孙女的生母,而且,韩氏的资金对展氏至关重要。于利益,他要卖韩老一个面子,不让晴吃下这个委屈。于私情,他不会把你真交给他们,不管你死活。可,他也不想你和我……”

    “和你扯上一丁点关系。”我接下余扬的话,道,“我明白了。”

    是真明白了。

    我是大浪潮中的小虾米,展老爷子念私情才会有我一线生机,可这丝私情不足以让他放任我坏了大局。

    把那半幅画轻轻卷起,我轻笑了下。

    心里不那么难受了。

    很怪的感觉。

    “在想什么?”余扬问。

    “你不娶韩晴,会被踢出展氏吧。”我道,“你不应该忤逆你爷爷,也不应该不理韩晴。在绑架的事发生前,并没有人说妙儿是你女儿,可那时你不是已经要准备和韩晴结婚了?现在不过是回归到那个原点而已。”

    “……你这么想我娶她?”

    “于公于私,不都是应该的吗?”

    余扬和韩晴多年的感情摆在那里,他现在或许因为韩晴说谎话而生气。可这只是一时,用不了多久,他们还会走在一起。

    “方小冉。”余扬把车停在泊在路边,问,“你到底有没有当我是你丈夫。”

    我抿紧唇,手中的画越卷越紧。

    “想过以后吗,我们以后。”余扬又问。

    我低头看自己紧握在画卷上的手,指节青白,没有一丝血色。

    想过。

    在爱尔兰时,我们穷的一无所有,背景离乡,所有一切都要重新开始。

    看到余扬早出晚归那么累,我自责,感恩,心疼,爱他。

    我珍惜来之不易的厮守,操持并不富裕的小家,把日子远远的规划到了年迈暮年。

    我们中年相守,老年相伴,都退休后,手牵手走很多很多的地方。到了八十岁牙齿掉光,也要早安吻互道一声我爱你。

    我还曾想过我要治好不孕,生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

    心中一勐揪痛,我摇头,看向余扬笑,“没有,你说了算。”

    没有以后了,现在的我甚至不知道明天要做什么。

    余扬定定看我一会,抬手抚在我左脸,“别哭,求你别哭……”

    我下意识的抬手去擦,脸是干的。拿开他手,我别头看向窗外,“展寒阳,你看走眼了,我没哭。”

    “你能叫我余扬吗?你很久很久没有叫过我余扬。”

    我心猛抖一下,指甲扣进手心,刺痛。

    “有区别吗?那个名字你已经不用了。”

    “有。”车子启动,街景后移,“余扬是你的,展寒阳是你不要的。”

    我回头,瞪余扬。

    余扬回头瞄我一眼,“别哭,我不说了,这个话题过。你说你没想过以后,我想过。虽然你说我说了算,可我还是要听听你意见。”

    “一年前国外那个案子展明毅私下做了手脚,为的就是等今天我被拉下马。可他们没想到的事,他们会倒的那么快,最后利益的是吴用。看现在的意思,如果我不娶晴和韩氏联姻,那我会被董事踢出展氏,一无所有。”

    “当然,不是吃喝不上,当年带你穷游欧洲那种。不过现在的生活,”余扬指指我们的座驾以及后面的保镖,笑着耸下肩,“肯定是过不上了。届时,我会带你回爱尔兰,我外祖父在那里产业颇大。现在是人脉社会,我在那里重新开始,会缩短我东山再起的时间。”

    “我现有的积蓄会拿去创业开公司,起步阶段会很难。所以养家,怕是要靠你出售摄影作品了。好吧老婆,我又把你算计进去了。”他瞄我一眼,笑了,“明白我为什么要为你办摄影展了吧,现在我捧红你很容易。再过几个月,我哪还有现在的能力?然后……”

    然后,他创业我养家,至多三年,我们就会走出困境。

    我的工作室可以建在采光很好的阁楼,和他的书房同用。夜幕时,我可以烤一个蛋糕,冲上两杯咖啡。他伏案工作时,我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看画册。

    我可以把我拍的照片挂到他公司办公室当背景墙,等他有闲暇时间,再次穷游。等我有了孩子……

    心中猛的一痛,如针刺过,所有幻想出来的画面烟消云散。

    车正好在驶进别墅,在门前停下。余扬含笑,把手挥在我眼前,“回神了,在想什么,发那么久呆。”

    我把他手从眼前移开,解开安全带下车。

    余扬伸手按住我肩膀,道,“方小冉,你说过你信我。”

    我看了余扬好一会,那个信字如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最后,我道,“我累了。”

    下车后,我快速跑进别墅,把卧室的门反锁靠在上面平缓呼吸。

    门外,余扬轻敲两下门,“……我一直没给可乐绝育,它现在又当爸爸又当爷爷,一大家子二十几口。你说把它们都带到爱尔兰我们能养得起吗?不然,趁着这几天请兽医过去一趟,把所有公狗蛋蛋都切了?”

    想到那堪称壮观的场景,我忍不住喷笑出声,眼泪也落了下来。

    咬着手腕滑坐在地上,我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哭声。

    抽噎了几声,胃隐隐痛上。我停住哭,深呼吸缓解痛感。

    一定是因为中午没吃饭,所以胃炎又犯了。深喘了会,胃痛不仅没缓解,反而越来越重。

    不仅如此,身上还越来越冷。酷暑的天,窗外不过吹进一点点风,就冻的我浑身打颤。

    又冷又痛,我忍不住呼痛出声。

    “小冉?”

    我抓门,指甲在上面发出微弱的声音,“……我难受。”

    门锁咔咔转动几下,余扬爆出粗口,“你他妈的反锁什么门!”

    做饭阿姨道,“先生,踹门吧。”

    “方小冉你躺在哪里,离门多远……妈的,备用钥匙,在书房!”

    我呼吸不上来,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胃中的痛,身上的冷,眼前的昏……

    我抱着自己蜷缩成一团在地上打滚时,余扬把门打开。他跑过来抱起我,紧张的问,“哪里难受,松手,你要掐死自己了。”

    眼前的余扬是模糊的,我咬紧牙关,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郝助理,叫郑医生来,马上!”

    “……”

    我难受,力量出奇大的推开余扬。摇晃着站起来,马上栽倒,推翻了妆台上的每有瓶瓶罐罐。

    “小冉,坚持下。”余扬从后面抱住我腰,把我压到床上,“看我,深呼吸,马上就好了。”

    “我难受……”

    胃痛,心里还说不出的难受。我用力抓胸口,只有痛滑过时烦乱的心才会稍微平复一点。

    余扬按住我手,扯下领带绑住我手,系到床头,“别抓,我让你坚持下!”

    “松开我,展寒阳,你他妈的松开我。”我在床上滚动,咬牙大骂,“我恨你,我恨你你听到了吗。你松开我!”

    余扬不松,我转而又哭,“你松开我,你不是爱我吗,你爱我怎么舍得绑住我……”

    “展寒阳,你做梦我会再和你去爱尔兰,我就是死都不会和你去!我以前有多爱你,现在就有多恨你!”

    “少爷,郑医生来了……”

    门一关,余扬走了。我心中更怒,狠力挣扎,领带在手腕上越勒越深……

    混沌中,头被抬起,余扬道,“小冉,吃药,来,张嘴,喝下去。”

    我睁眼,顺从的大口大口喝下去。

    “好点了吗?”余扬问。

    我闭眼,用力呼吸。药效起的很快,胃痛慢慢消失不见,感观也清楚了起来。后脑如置冰水,一身汗,有点凉,却不冷。

    睁开眼看了眼余扬,我点头。

    好多了,胃不痛了,心中的难受劲也没有了,说不出的轻松。

    余扬长松口气,喂我几大口水后,低下头抵住我额头,“你吓坏我了。”吻落在鼻尖,唇上。

    我默默接受,然后回应,轻轻启唇让他得逞的把吻吻深,再深,更深。

    最后,我们变得急切,恨不得把彼此吞到腹中,连骨头都不吐。

    一场酣畅的性爱后,我窝在余扬怀里,看着腕上的勒痕发呆。

    他说的那个“以后”,会是真的吗?

151 小冉,看我今天给你出口恶气!

    这次犯胃病把余扬吓坏,让郑医生给我的胃做了详细的检查后,给我定了严谨的作息时间表。

    以前我出去乱转,想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回来,现在不许超过四小时。

    以前我除了不喝酒,别的吃喝随意,现在都要按营养师定的健康餐来。

    以前我想运动就运动想睡觉就睡觉,现在要按时间表来。

    以前……

    两天后,在他压向我时我忍无可忍的问他,“你特么怎么不把每天和我做爱的次数和时间也规定下?”

    “我心中有数,不然你已经脱阴了。”

    “……”我扬起枕头打他,“你他妈……”

    余扬按住我,手指点在我唇上,轻嘘了声,笑道,“别骂……我似乎应该带你去见见她。”

    “谁?”

    “你婆婆。”

    “……”

    隔两日,我身体又好些,余扬带我去了展家墓园。他牵着我手在墓碑林中穿行一会,最后停在一座墓碑前。

    他弯腰鞠躬,我也跟着鞠躬。

    墓碑上的照片蒙了些灰,余扬蹲下来用手指一点点擦净。我蹲在余扬身边,把一束桔梗花放下。

    照片很漂亮的一个女人,笑的柔和,眉眼间满满的都是温情。余扬继承了她至少三分长相,特别是眼睛那里。相反,展思柔似乎像展建华更多一些。

    余扬把墓台扫净,拉着我坐下,望着下面错落的墓碑长呼出一口气。

    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展家墓园绿化很好,一片山明水秀。

    净净坐了会儿,他扬手向下面某一处指了下,道,“以前她的墓安葬在那里,墓园最角落的地方。我每年都会来几次,可每次都不会走到她面前拘一捧土献一束花,就那么远远的站着,吸一根烟再回去。”

    “那年在北城,我打电话问你你在哪里,你说你在给你妈妈扫墓时,我莫名的羡慕。回来后你生病,我想你一定很想她很想她。你妈妈一定也和我妈妈生前一样,对儿女倾付一切,所以才让儿女这样依恋。可我们又不一样,你爱她,她走的一定很和顺。”

    和顺?

    她走时和不和顺我不知道,她因为宝宝的事有多恨我我倒是很清楚。

    恨到,死后都不相见。

    “……不像我,狭隘自私的怪了她很多年,在她过世后也没停止过。等到我发现这些他妈的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时,我都快想不起她的样子。”

    余扬手捧在脸上,声音很轻,“我依旧不敢到她的墓前来,无颜面对。这个世上,任何人都可以不理解她怪她,独独我不应该,更没有资格。”

    我拉开余扬的手。

    他眼圈微红,嘴角虽然还上扬,可眼中全是痛。

    我心中微涩,抬手摸到他脸侧。

    余扬抓住我手,揉捏两下,侧身回去看他妈妈的照片,笑道,“妈,我这么多年不来看您是我的错。可我带着媳妇来,是不是能功过相抵?”

    照片上的女人笑得宁静平和,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不说话我就当是了。”余扬拉我起来,再次鞠躬,告辞,“妈,我们改日再来看您。”

    回去的路上,郝助理开车。余扬枕在我腿上,闭眼假寐。此时的他,像个脆弱却又只能假装坚强的孩子。

    我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从他发间梳过,愣愣发呆。

    如果,当年余扬没有怪她妈妈,那事件事会不会是另一个结局。余扬的特殊早晚有一天会被查出,他弟弟会平安出生,他继承人的地位不会动摇。

    所有一切都没有偏离轨道,韩晴不会背他而去,如今他们俩个已经儿女成群……

    恍神间,余扬抓住我手腕,“再揪我就秃了。”

    我低头,看到自己的手正拽着余扬额发。松开后,指间果然绕着几根发丝。

    看了会,我忍不住笑出来,对仰头看我的余扬道,“怎么办,揪下这么多,剃成光头吧。你这么帅,一定hold得住。”

    余扬坐起身,顶着一头乱槽槽的头发向我倾过身来,“很好看。”

    我迷茫,“什么。”

    他拿出手机,对准我咔嚓一声,放到我眼前,“笑的很好看。”

    手机里,那个长发垂肩的女人的确笑的很好看。特别是眼睛,是亮的。

    余扬拿回手机,俯身在我唇上蜻蜓点水般一吻,“四处转转,一个小时后回家。我去处理公事,晚上回去吃饭。”

    车在美宝国际前停下。

    我目送余扬下车,看他接过郝助理递过去的文件,扬起手随意理了两下头发。然后,快速走上楼梯。身形伟岸笔直,流露出的气息和车中那个脆弱的男人截然不同。

    赵龙坐上驾驶位,回过头来问,“姐,看什么呢?接下来去哪儿?”

    “没什么……去艾拉的工作室吧。”

    轻撵手中那几根发丝,我笑了。我刚刚,竟然看到了余扬年过花甲时的样子。他头发花白,身形却依旧挺拔富有魅力。他抬腿迈上展氏集团高高的台阶,步伐虽不及现在步步生风,却每一步都沉稳有力。

    “姐,”赵龙突然说话,“有人跟着咱们。”

    “嗯?”我回头去看,却没能在车海中看出任何端倪,“在哪里?”

    离着我们最近的两辆宝马是保镖,除此之外还哪有别的车?

    赵龙沉默了会儿,“可能我精神紧张,看错了。姐你别往心里去,你也知道我这一天天扎扎呼呼的。”

    “没事。”我收回视线,看向赵龙,“弟,我上次说的事你考虑好了吗?”

    赵龙挠挠头,对我一笑,“考虑好了,你尽管放心,你交给我的事我一定能办好了。不就和现在一样当……”

    “可以了,”我打断他,叉开话题,“专心开车吧。”

    摄影展的场地定在一艘轮船上,因为余扬授意,时间赶的很紧。艾拉忙的喘气功夫都没有,对我一遍次次道,“展先生这是要给方老师过一个毕生难忘的生日会。”

    我笑了,不否认也不认同。

    从近来的种种来看,余扬的确是不遗余力的讨好我。不过他把时间赶这么紧,更多的是怕自己倒的太快。

    余扬说完那番长篇大论后,我又开始注意展家。

    自美宝国际被认定为是海外那个国家内战中的受害方后,美宝国际的股价停止下跌。可也只是停止而已,想要回升谈何容易?

    在这种局面前,余扬四面楚歌。不管是持有小股的外姓股董,还是手握第二多股权的展思柔,都对眼下的境况气愤至极,想要余扬给一个交待。

    所谓交待,就是交出股权引咎辞职。

    余扬偏不,咬紧牙关就是不松口。

    他处境本来就够难的了,病中的展老爷子又横空拍下块砖来——把手占现有股权转了一半给吴用。

    也就是说,在股份上,吴用可以同余扬相互抗衡了。现在吴用还是代总裁,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是美宝国际真正的执行总裁。

    如果余扬不娶韩晴,他离开展氏是肯定的了。所以说他这么争分夺秒给我办摄影展,是被逼的啊!

    我都怀疑,他能不能在美宝国际坚持到摄影展举办。毕竟,离我生日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我一定是个变态,想到余扬会倒,会被踢出展氏,我竟然觉得无比畅快。甚至想,我不要什么摄影展,让余扬马上就倒!

    然后,我会毫不犹豫的离开他,头也不回。

    何丽生日会上,我和她说出这种几近变态的想法时,何丽搭着我的肩膀,吊儿郎当的问,“你确定是想离开他而不是再给他一次机会?”

    “你觉得我还会信他?”我问何丽,“你觉得我会?”不等何丽回答,我坚定的摇头,“我不会!”

    “那就不会。”何丽不和我争,拿起鸡尾酒当成水一样往喉咙里灌。

    自她出院后,厉三哥对她看的不像以前那么严,吃喝玩乐想干什么干什么,只要不离开他掌控的视线就行。

    至于厉三哥的掌控视线——整个海市的娱乐场所,除了余扬开的那两个他安不进人去,别的地方都有他的眼线。

    何丽一杯酒喝完,转身又拿一背。白色的薄纱礼服披在肩头,能隐约看到她后背整幅肉雕。

    如今色已上好,疤已形成,那种残酷至极的艺术在她后背上绽开一朵艳丽的花。

    夺目到让人移不开眼睛。

    眼见她喝一口又喝下半杯鸡尾酒,目光看向舞池另一边的厉三哥,我问,“你不会舍不得吧?”

    何丽回头,不可思议的看我道,“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嗯?我和你说,我离开后第一件事就是换张脸……”

    “嘘,嘘,”我对她摆手,“我们小点声,来,悄悄说,悄悄说。”

    何丽挤进我所坐的沙发,我们背着夜空,开始展望未来蓝图。在不久的将来,我们的生活里没有男人,只有我们俩个。我们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每天开开心心的……

    同何丽头靠头低笑时,阿恒走过来,对何丽道,“嫂子,兄弟发现有人偷偷摸摸的靠近方小姐的车子。然后,发现了这个。”

    他扬手,递过来一样圆圆的东西。

    何丽拿到手中看了眼,坐直身子一嗓子吼了出去,“厉三,你他妈在哪。有人他妈的放跟踪器监视我姐妹儿,你丫管不管!”

    一嗓子,整个会场都安静了。还好来参加她生日会的没什么外人,也习惯了。

    阿恒一脸黑线,“三哥本来说交给你处理。”

    “我处理个JB毛我处理,你们谁听我的,最后还不是得他说话?”

    “三哥说按你的意思办,我们听你的就行了。”

    “那你还站着干什么?砍啊,砍完扔海里去,这还用我教吗?”

    阿恒被吼的灰溜溜的走了,几分钟后,又回来,对何丽苦着脸道,“嫂子,放东西这人我敢砍,可背后指使的我真不敢砍。”

    “谁?刀比厉三玩的厉害吗?”何丽仰头问。

    “韩家大小姐。”阿恒道,“就在外面的车上,我把她请进来?”

    “请!”何丽把杯子一摔,站起来指着门口道,“给我恭恭敬敬的请进来!”

    阿恒走后,何丽往椅子上一跌,搂着我肩大笑道,“咱们不找她麻烦就不错了,她还自己撞到跟前了!小冉,看我今天给你出口恶气!”

152 我逼疯了你,你逼疯了我,多他妈的完美!

    给我出口恶气?

    我晃着杯里的果汁呵呵笑。

    凭心而论,无论是韩晴还是季琳桐,包括展家老太太在内,和她们过招我就没输过。

    不是我比她们厉害多少,而是她们要端着的东西太多。什么名门淑女的面子,上流贵妇的气度,大家闺秀的风范,等等等等。

    特别是韩晴,她就算是失控到极致,都做不出和我互撕这种有损她身份的事。

    顶多是骂几句吼几嗓子再求一求,软招硬招都用一遍。我不吃,甩她耳光最后不了了之她也要受着。

    当然,这些都是表面上的。如果我不躲在余扬的羽翼之下,只怕已经尸骨无存。

    阿恒这次去的时间长,好一会儿没回来。

    何丽喝的有点多,歪在我肩头想一会要怎么收拾何丽。是骂她不要脸当小三插足我和余扬的婚姻还是拔了她衣服把她扔到舞池里当猴儿看。

    我手顺着何丽的后背摸,隔着一层纱衣感受她皮肤上的密密麻麻的疤痕。对她的话有一听没一听的也不搭茬。

    韩晴不是平头百姓,她不仅是韩氏大小姐,还是余扬心尖上的女人,是厉三哥的旧相识。

    无论从哪方面论,厉三哥都不会让何丽对她下手。

    所以最大的可能是阿恒请不来人。

    “就这么定了!”何丽说到兴处,用手狠力拍了下桌子,颇为大气的道,“我不拔她衣服了,就让她站在所有人面前喊三句她是贱人就行了。然后,我录视频,发到网上去。”

    何丽拍的桌子“啪”的一声声音巨大,我心跟着一颤,胃马上瘾瘾做痛。后背似冒凉风一样,冷的我打了个寒颤。

    “你他妈的。”我推开何丽,揉胃骂她,“一巴掌把我胃炎拍犯了。”

    何丽一愣,神色马上变的紧张,“那,那怎么办?”

    没事,上次犯胃病后,余扬让医生给我开了药。犯病时拿一小片化在温水里喝下去,缓解痛胃效果奇佳。

    叫服务生拿来温水,我把药化进去喝了两大口。向后靠在何丽怀里揉一会,胃痛慢慢消失后,整个人变得轻松。

    我攀在何丽身上做无尾熊状时,阿恒回来了。出乎我意料的,竟然真的带来了韩晴。意料之中的,厉三哥过来了。

    何丽一看心中不爽,对厉三哥连连摆手,“厉三,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们女人的事你别插手。”

    厉三走到我们沙发旁,伸手一提就把何丽从我旁边拎了出去,“大呼小叫的,哪块皮痒?我帮你松松……”

    何丽嘴角抽了下,马上把头别向一边。

    厉三哥大掌握何丽的腰,揽着她坐到一旁的沙发上。他一坐下,马上有人清场,把我们周围二十米清成了真空状态。并,搬了张单人沙发放到我正对面,请韩晴坐下。

    韩晴神色淡然,就算是做坏事破落,也是一幅她有理她没错的模样。

    然后,我们互看,谁也不说话。

    我是没什么话好和她说的,无论我们俩个谁是小三,解决问题的方法不我这里。她应该去找问题的根源余扬,跟着我没用。不过,她似乎不这么想。在她看来,好像余扬怎么想不是问题,解决了我就万事OK了。

    这是蠢还是聪明?嗯?

    坐了会儿,韩晴面向厉三哥,“二哥,你打算扣我到什么时候。”

    “晴妹子,这怎么能是我扣你,明明是你自己来做客。至于走……”

    被厉三哥桎梏在怀里的何丽眼一立,怒骂,“你他妈的往哪走,你还没说你为什么要跟踪小冉!怎么着,堂堂韩氏大小姐不会玩明的,只会背地里捅暗刀子?”

    “闭嘴。”厉三哥握住何丽后胫用力一捏,低声问,“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何丽颦眉闭嘴时,厉三哥对韩晴继续说刚才没说完的话,“天晚了,我哪放心晴妹子一个人走?所以我已经给寒阳打电话,让他来接你。”

    转头又看向我,“或是你。”

    “厉三你什么意思!”何丽仰头瞪厉三哥。

    厉三哥把何丽按在胸前,挑起嘴角在她耳边轻喃。何丽本怒着的神色缓缓平和,眼神闪烁了两下。

    “这份生日礼物怎么样?”厉三哥抓着何丽的发尾,低声笑道,“还满意吗?”

    “看你这么上道的份上,姑奶奶今天不和你顶嘴。”何丽往他肩膀上一靠,果真不再说话。

    厉三哥爽声一笑,摸出手机拨电话,“二弟,还没到?”

    手机一放,对门口处打了个响指,扬扬手,“这里。”

    我顺着厉三哥看的地方递目过去。

    身着白色西裤黑色衬衫的余扬拎着西服上装,正迈上台阶,向我们走过来。

    韩晴神色有些不自然了,她不仅没回头去看余扬。反而在余扬在厉三哥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时,把脸别到了一侧。

    眼中闪着泪,嘴角倔强的抿着,似在忍受天大的委屈。

    我呵呵笑出声,捧起那杯温水喝了一口。我向后仰靠在沙发上,头被五颜六色的闪灯晃的有些晕。

    余扬又瞄我一眼,然后看向厉三哥,笑了,“二哥这么急叫我来,是要给我发婚贴?”

    厉三哥松开何丽,身子微微前倾,对上余扬的视线,“那倒不是,是小丽的生日会马上就要结束了。而方小姐和晴妹子都有些醉,自己没办法回去。二哥不如你家大业大,地方不大,只能盛情宽待一位。所以要劳烦二弟带走一个。”他竖起一根手指,笑的温和。

    韩晴惊了,脸上的哀怨一闪不见。她不可思议的看看厉三哥,又回头看看余扬,问,“二哥,你什么意思?”

    “妹子,二哥在帮你。”厉三哥看向韩晴,笑道,“不比你放跟踪器强多了?”

    “跟踪器?”余扬轻念。

    韩晴转身面对余扬,张张嘴,最后却把话咽下去了。

    何丽从厉三哥的怀里爬出,重新挤到我沙发里,在我耳边小声笑道,“……厉三今天干了件人事。小冉,如果姓展的选她走,你就是我的了。我以厉三在道上的名义担保,姓展的这辈子都别想把你从我身边带走。相反,”何丽打了个酒嗝,继续说下去,“如果选你,你再给他一次机会。怎么样?”

    我舔舔唇,偏头贴在何丽耳边道,“哈哈,我更喜欢前者。可我们的计划怎么办?”

    “对哦。”何丽眼中露出一丝迷惑,“那个怎么办。”

    我搂住何丽肩膀,在她胸前乱蹭,“我死了,你还活着……何丽,你这好软,正好当枕头。”

    何丽一把推开我,笑骂,“去你大爷的!别闹,他们在看。”

    我抬头。

    果真,无论厉三哥余扬还是韩晴,视线都落在我和何丽身上。韩晴满脸鄙视,厉三哥眼眯了起来,余扬则是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

    “你们聊完了?”我轻叨了下何丽肩膀,问他们。

    何丽哎哟一声,推我,“你属狗的!”

    “想好了吗?”厉三哥收回视线,看向余扬,“我帮你选?”

    “二哥,”余扬轻叹,笑问,“一定要这样?”

    厉三哥和余扬对视几秒,笑了。他击下掌,唤来阿恒,“备车,带你们嫂子和方小姐回去。二弟,上次你大婚我没能去,这次一定要发请柬。”

    何丽抱着我大笑两声,拉起我边往外走边疯言疯语道,“从今天起你他妈是我的了,我和你说,方小冉你还欠我一儿子!”

    我被何丽拽的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余扬抬手,拖住我手臂。

    “寒阳!”韩晴轻叫,视线落在余扬的手上。

    我扶着何丽肩膀站稳,把手臂抽出来,对余扬笑着摆手,“拜拜。”扭头见韩晴看我,我俯身在她耳边道,“把你男人领家去,看好,不要再放出来了。外面,像我这样的坏女人很多的。你能个个都安跟踪器?”

    拍拍韩晴肩膀,我靠到何丽肩上,小声道,“终于结束了,好累。”

    “你胃痛了?”余扬问。

    我回手指了指我喝了一半的药,道,“已经好了。”胃不痛了,就是心还有点难受。空荡荡的酸涩得厉害,应该是药效还没完全发挥。

    “二哥,多谢招待。”余扬站起身,从沙发上把西服拎起来对厉三哥道,“留住就不必了,麻烦你派车送她回去。”

    韩晴站起身,“二哥,那我和寒阳就先走……”

    我看眼前这对金童玉女笑着摆手。

    余扬一把拉过我,扬起我手对厉三哥和何丽胡乱摆摆,“这边,说再见。”

    我愣神间,身子一轻,余扬抱起我大步向外走。

    “寒阳!”韩晴大叫。

    余扬脚下微顿,没停。

    我回过头去,韩晴的眼泪正好滑下来。

    无声息中那种,身子瑟瑟发抖,脸上没一丝血气,眼中全是伤痛。

    我拍拍余扬肩膀,喃喃出声,“你抱错人了。”

    “闭嘴。”

    “她哭了……”

    余扬抱我的手往紧握了握。

    “很伤心,很伤心。”伤心到她喝酒和玩一样,抓起桌子上的杯子就往嘴里灌,根本不管是不是别人喝过的。

    余扬踹开会所的门抱我出去,夜色下,他下颚的绷的要多紧有多紧。

    来到跑车前,他放我下来去拉车门时,我理理皱了的小礼服往回走,“等我两分钟,我去换她出来。”

    “方小冉!”余扬狠力把刚拉开的车门甩上,回身拽住我胳膊,“是不是要我把心挖出来捧到你面前你才相信我所说的一切是真的!”

    “什么真的?”

    “我爱你是真的。”

    “……”

    余扬看我一会,磨牙,拉开车门把我塞进去,“上车!”

    车子闪电一样劈开夜色开了出去,不过两分钟时间就飙到二百迈。这还不算,余扬没有松油门,仪表盘上细弱的指针颤抖着继续攀升!

    我攥紧安全带,努力不让自己看车窗外被超过,飞快后闪的各种车辆。心要飞起来一样,慌的我胃里翻腾,脸上阵阵发寒。

    眼见跑车闯过一个红灯和一辆石罐车擦身而过,我对余扬大吼,“展寒阳,你疯了!”

    “对,我疯了!我逼疯了你,你逼疯了我,多他妈的完美!”

    “停车!”

    “你不是累了吗?你不是结束吗?”余扬把油门踩到底,时速攀升到二百八十迈,“好,我成全你!”

    车子飞速驶下公路,在空旷无人的浅滩上高速行驶。我才刚听到海浪声,车子就一头扎到了海中。海水四溅,冲击出的浪潮返回拍到车顶上。

    车身一震,冲力没了,荡了两下向下沉去。

    我被安全带勒的前胸生痛,等车子稳下再抬头,周围一切都暗了,连声音都隔绝,只余车顶上微弱的小灯。

    我彻底僵住,好一会回不过神来。左侧,余扬松开方向盘,看向我,“我们在海底,还剩下生命最后十分钟。”

    海水从车子缝隙渗进来,很快就漫到了脚踝。

    我咽下一口吐沫,扭头看余扬,“你疯了!”

153 会开飞机吗?

    余扬不说话,靠到椅子上,抬起左臂支在脸侧,看另一边。

    我不再看他,直视前方。

    车窗外面漆黑,看不到一点东西。灯光下,我和余扬的影子映在如镜子一般的挡风玻璃上。

    余扬满面怒气,前所未有的那种。

    我脸色苍白,眼中还有惊恐。

    静谧的空间里唯二有的声音是我们还没平稳下来的呼吸和细小的水流声。

    我眼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的倒影看,看里面那个女人慢慢平静,神色归于平淡。

    水很快漫到小腿,座位。车子大头朝下再次向下倾斜。晃动中,我头狠狠甩到身侧的车窗上,痛的我头昏眼花。车子再次稳住,水快速漫到胸前,压力大到呼吸都困难。

    我闭上眼,小口小口的调节呼吸补氧。

    “小冉?”

    “……”不想说话,不想理他。

    “小冉!”余扬声音猛的拔高,他倾过身来,手在我脸上轻拍,“小冉,醒醒。”

    我睁开眼,看向移到我前面的余扬。

    脸上的怒没了,取而待之的是满眸的担心。他看我两秒,长呼出一口气,伸手摸到我腰侧,解安全带。

    “我没逼过你。”我直视他,道,“从认识到现在,我从没有逼过你。”

    余扬摸在我腰间的手顿下,抬眸直视我,“那好,我问你,你为什么可以和我共患难却不能和我同富贵?”

    “我是个被家族鄙弃的野种时,你能站在我身边为我做一切。我什么也不要带你远走欧洲时,你可以笑的很开怀,心中眼里满是我。可我回到展家,能给你富贵的生活和所有我能给你的一切了,你却只想离开我!”

    “展寒阳,你似乎忘记了我为你做一切时是我和吴用的一个交易。也忘记了,欧洲那几个月是你专门为我打造的一个骗局。而骗我的目的,你心中比我清楚。”

    余扬追问,“我说过我会处理好所有的事,你只需要……”

    “当所有一切都没发生过?当你没骗过我,当我没怀孕过,当我没被你囚禁过,当我不是世人眼中的情妇小三,几次在网络上被抨击漫骂人肉……然后,留在你身边?”

    “……”

    我轻声笑了,上升的水位漫到脖子,让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诡异。

    “展寒阳,首先我是一个人,我有知觉我会痛。是不是在你眼中,我连一个人最起码的避痛反应都不能有。你说你爱我,我就要麻木自己待在你身边,去感恩你给的一切?展寒阳,你……”

    “别说了。”

    “……怎么能这么自私?”我仰起头,看车顶。车顶也在渗水,车灯忽明忽暗。

    “我自私?”余扬攀上来,俯身看我,挡住唯一的光亮,“我给你的还不够多?你要的哪一样我没有给你?”

    “很多很多。展寒阳你像一颗苹果树,高大挺拔硕果累累。你把第一颗给了亚当夏娃,把第二颗给了牛顿,然后慷慨的把余下的都砸向了我……可是,我不吃苹果。”直视余扬,我一字一句的道,“我想要的你从来没给过,你给的,都是我不想要的。”

    余扬定定看我,眼底和外面的海底一样幽深。

    “这也就算了,在抗争不过时我不抗争了。我当自己是没有知觉的人偶,我待在你身边过每一天。”我问,“展寒阳,我已经在你身边了,情妇也好,床伴也罢,我都不在意了,你还想怎样?你告诉我。”

    “我想你笑。”

    水漫到后脑,渗进头发。

    我看着余扬,展颜,嘴角上翘出弧度,放柔目光。

    “这样满意吗?”

    水一荡,我带着笑淹到水中,和余扬隔水对视。

    海水进到眼中,涩痛。

    我闭上眼吞下一大口,呛咳不止时,头被捧出水面。我睁开眼,停下咳嗽后挑起上扬对余扬继续笑。

    “别笑了。”余扬手向我腰间摸,去解安全带,“你别笑了。”

    我左手紧抓在腰侧,望着车顶笑出声,“看,你要求就是这么多。我不笑时,你问我为什么不笑。我想笑了,你又不让我笑。”

    余扬用力掰我手,“松开!”

    “你为什么要发脾气开车带我坠海?是因为厉三哥逼你二选一还是因为你神经错乱的选择我伤了韩晴的心?”我攥紧安全带的接口,任他怎么掰都不松手,“可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我左右的,你为什么要对我发脾气?”

    余扬停下动作,把脸别到一边。我一瞬也不瞬的看他,一扭头,在旁边的玻璃窗上扑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狼狈。

    水漫过鼻子,我连连呛咳,却爆笑出声。

    因为他不高兴了,他不舍他痛了,所以他闹脾气把车开到海底来。

    “……松手。”余扬回过头,握住我腋下向上提,让我得到一丝喘息,手向下摸,“我错了成吗,我不应该发疯。你松手,再不松手就真来不急了,我不是故意要开到海底……”

    我吐出嘴里的水,看着余扬道,“何丽和我说,如果你最后选择的是我,让我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在你抱我出来时,我左右摇摆要不要听她的一次,因为这个世上谁会害我她都不会……”

    “所以呢……”

    “……原来何丽也会害我。”

    水再次漫上来,呛入鼻中。幽暗的水中,气泡一串串上升破裂。我灌下几大口海水,肺中如炸了一样。

    慌乱中松开手,车顶昏暗的灯闪了几下后寿终就寝,四周归于一片黑暗。

    我困在座椅间上下不得,感觉到余扬拽着我手臂把我身体向上送。嘴刚露出水面头就顶到车顶,脖子已下都浸到了海水中。

    余扬的手在我脸上乱摸,扫过我鼻子后,抬起我手让我抓到车门上方的扶手,“抓住。”

    我吐出一口水,抱着他脖子狂笑,“你说你幼稚不幼稚,闹个脾气把自己命弄丢了多不值?”

    “松手,”余扬攀在我耳边,喘息道,“我们都不会死。”

    “我们还有几分钟?”我看不到他,用手去摸他的脸,“你说讽刺不讽刺?临死临死了,我脑子里想的竟然是想和你滚床单。”

    还是迫不及待那种。

    理智上,我想推开他让他有多远死多远,可感观上却想抱紧他,越紧越好。

    余扬紧紧环住我腰,好一会,道,“对不起,小冉对不起。”

    “我是不是又疯又贱?”

    他吻落在我唇侧,“没有,你很好,对不起,你会好的……我马上带你出去。”

    “你是不是打心底里鄙视我这个淫娃荡妇?”

    我鄙视。

    明明告诫自己无数次要心如止水,却一次次在和他的性爱中沦陷……

    “我让你别说了!”余扬高喝一声,马上,又放软语气,“对不起,坚持下,马上就OK,不要再说那些有的没的。”说完松开我,向另一侧漂过去。

    我也说不出什么了,他一松开我,我就滑进水中。沉浮几下,我胸腔不痛了,意识却也变的混沌。

    放任自己沉下去时,一股水流猛的冲进车内。我撞到车壁上,意识清醒,胸口的闷痛再次回归。

    挣扎中,左手被抓住向车外拖。片刻,腕上又多了一双手。共同用力下,我终于从车中出来,被那两双手带着向海面上浮。

    头一露出水面,我猛的吸了一口气。身子又向下沉时,被一左一右架住,套上一个救生圈。

    “……这里离岸上多远?”余扬问。

    “不远,下面是个浅岸。要是再深点,我们也找不到了。”架住我胳膊的保镖道,“郝助理已经打电话调直升机搜海了,少爷,这边游。”

    我套在游泳圈里,被他们拽着往闪着无数车灯的地方游。没一会,脚下踩到软沙。救生圈成了负累,我抬手去摘时,余扬先我一步摘下扔远,半抱着我往岸上走。

    郝助理和赵龙拿着毛毯离老远的跑进来,分别往我和余扬身上裹。

    “少爷,你太冲动了!”从来没有对余扬怒过脸色的郝助理高声训斥道,“怎么能把车往海里开,如果不是带的保镖都会水,如果不是车正好冲进浅滩,如果……”

    “不进海我他妈去撞桥撞树吗?”余扬把毛毯都裹到我身上,对赵龙怒吼,“除了你外还有谁靠近过少奶奶的车子,为什么刹车是坏的?查,去给我查!”

    怒气爆棚,吼叫声从他胸膛一声接着一声的震到我耳朵里。

    我被海风吹的一个哆嗦接一个哆嗦的打。

    没错,余扬开的是我今天坐的车,可赵龙开车送我到会所时车还是正常的……

    郝助理站在原地没动,四周的保镖也没动。赵龙看看左右,挠挠头呆愣的道,“那个,您过去前,厉三哥的手下抓住一个往车下放跟踪器的人,后来……”瑟瑟海风中,赵龙声音越来越小,“后面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少爷,”郝助理恢复平静,一脸淡然的问,“还查吗?”

    余扬没说话,面无表情的拽着我胳膊大步往车队里走。我鞋子掉在了车里,被他拖着没走几步就踩在贝壳上。

    余扬回身抱起我,走两步,停下,对跟在身边的郝助理道,“查。”

    “是。”郝助理干净利落回一个字,然后问,“少爷,老爷子已经知道您坠海的事了,您打个电话回去报平安?”

    “都坠海了我还报什么平安,当我在海底没上来。”

    头顶传来阵阵轰鸣时,余扬低头看我,“开过飞机没。”

    “打过。”给你。

    “你他妈的……”余扬磨牙,转而邪气一笑,伏在我耳边道,“不累?精神很好?走,我带你去机震。”

154 你为什么要吃兔兔,兔兔那么可爱。

    夜是暧昧的温床,欲是情感的桥梁。

    体力上,我永远不及余扬。每每急切的是我,最后哭着求饶的也是我。

    时及凌晨,他餍足息鼓拥着我睡过去好一会儿,我的神丝还荡在放纵的天堂不知要如何归位。

    然后,我看着落地窗外,深蓝的夜空慢慢转亮,太阳从海天相接的地方缓缓升起,照亮一切。

    昨夜从海里出来后,余扬带我坐直升飞机来了这座私人岛屿。夜幕之下,我只隐约看清一座城堡的轮廓,就被他抱着进到其中,纠缠在一起。

    清晨的浪潮很大,海浪自远方泛起白色浪花汹涌而来,狠狠拍在半开的落地窗上。

    海风把白色纱缦扬的高高的,海水哗的一声自半开的窗荡进。漫进半米远的距离,又流出去。

    稍稍停歇,海浪卷着浪花再次拍来。这次,海水涌进近一米的距离,浸湿了靠近落地窗的一只藤制摇椅。

    我心中一惊,向后靠了靠。

    余扬深呼吸,转醒。放在我小腹上的手收紧,蹭着我后背轻笑,“……还要?”

    “……”我按住他乱动的手,道,“海水漫进来了。”声音有些沙哑。

    余扬越过我肩膀看了眼,笑了,“来,我抱你看海。”

    说完起身,抱着我坐到了藤椅上。海风有些冷,他拎了条毛毯盖住我们。

    “看下面。”

    我偏头向下看,抱紧了余扬的脖子。

    这间房的地面竟然是透明的玻璃制成的,海水很清晰,可以看到水下很很深很深的地方,有暗礁珊瑚,还有鱼和海龟在游。

    海浪往里一涌,摇椅荡着,我们仿佛置身于大海中一样。

    “抱这么紧,害怕了?”余扬把脸埋在我胸前,轻蹭,“别怕,这间屋子用的全是最先进的技术和材料。就算有朝一日这岛没了,它也会完整的沉到海底。”

    我松开环在他脖子上的手。

    海浪涌进,舔到我脚底。椅子一荡中,我缩起脚,往他怀里又靠了靠。

    “试试这里?”余扬问。

    “嗯?”我抬头看余扬,“什么?”

    刚看清余扬眼中闪过的欲火,腰就被提了起来。

    “不行!”我连忙拒绝,光天化日下的,而且他也没睡多久,“展寒阳,你别……嗯。”

    我闷哼一声,低头靠到他肩上。胫后出层薄汗,被海风吹尽。海浪一荡,细呤出声。

    “抬头,看海。”他挑起我下巴,眼中闪着笑意亲下来,“或是看我。”

    我抱紧他脖子,小声商量,“快点,我累。”

    “……又不是我动,我动你又要让我慢点了。”

    “……”

    我别开头,在海浪狠狠拍进,椅子向后仰去时咬在他肩膀。

    流氓!

    每每都是这样,不管是吵架还是冷战,哪管是砸了房间里所有一切又或是气到彼此不看一眼扭头就走。用不上两个小时,就会自动恢复没吵没闹前的状态。如果有场性爱夹在中间,甚至会更黏对方几分。

    吃过午饭,余扬带我游岛。

    岛不大,开发也不多。除了那个算不上大的城堡式别墅外和停机坪外,别的地方只是略做修整,最大程度的保留了原生态。

    就是地处大海中间,岛上除了老鼠外几乎没什么动物。

    “我也蠢啊!”面对大海,余扬双手插腰,笑道,“这岛是我我外祖父送我的成年礼,我上来过一次就喜欢上了。自己挣钱后,就一点点规划修建。然后觉得,”余扬回头看我,阳光下露出一口白牙,“光有几只老鼠几只海鸟在岛上也太没意思了,于是我就,运了些兔子,松鼠啊什么的过来。”

    “然后呢?”

    我四处看,岛上绿化是很不错,可不见松鼠也不见兔子。

    “松鼠适应不了这里的环境,都死了。”

    “那兔子也不剩什么了。”

    “呵!”余扬像听到了笑话一样,拉着我跑到一株大树前,指着树干对我道,“看,你看。”

    大树一面茂盛一面干枯,干枯那面的树干树皮被啃的光溜溜的。

    “我运上来五十对兔子。”余扬举起一只手掌,“它们竟然在一年之内繁殖出来他妈的上千只,差点把岛给我吃没了!”

    “啊!”我惊住,这么大杀伤力!

    “啊?还啊?”余扬轻揉我头一下,“我当时肠子都悔青了。”

    “后来呢?”我问。

    “还好发现的及时,情况还能控制。”余扬道,“我原来是不许岛上的人动兔子的后。后来请人处理了一部分,余下的,就靠人来平稳生态了。”

    “……”

    “中午的红烧兔肉是不是很不错,别具一番风味?”

    我看余扬一会,道,“你为什么要吃兔兔?”

    “你再说一遍。”余扬扬眉。

    “你为什么要吃兔兔,兔兔那么可爱。”

    “真想把你扔海里去。”他大笑出声,站在我左面挡住海风,搂着我肩膀往回走,“不觉得我残忍?运上来了又都吃掉,一般女人听了……”

    “因为兔子可爱,所以吃它很残忍?那猪呢,牛呢,羊呢?它们长的丑被吃就应该?”我看余扬一眼,耸耸肩道,“我不是素食主义者,也说不出悲悯众生的话。如果那些兔子是我养的宠物,和我有了感情,那你吃我绝对会和你翻脸。可,并不是。再可爱,喜欢怜悯也要有度,你说呢。”

    余扬揉捏着我肩膀,笑笑,没说话。

    绕到海风小的地方,我踩着海浪踢沙。在海滩上留下两串足迹后,问,“那个,一般女人,到这里来过吗?”

    余扬看我,眼中闪动着我看不懂的情绪。好一会儿,点头,“来过,我和季琳桐婚礼时。”

    “……”我惊讶,“以前没带她来过?”

    “没有。”余扬从地上摘起一块贝壳,弯腰打进海中,在海面击起几个浪花,“我没离开展家时,一心想着要在这里打造一个童话里的城堡,里面装着她所期望的一切。想在最重要的日子,带她来。后来离开了展家,这岛就停工了……”

    “后来我到展家,继续修这里,全是她曾经期盼的样子。”余扬双手叉腰,回头看我,“然后,娶了季琳桐,请她来观礼。郝助理带着她走遍了那个城堡的每一处……”

    “……”我看他,嘴角抽搐了两下,“然后呢。”当年他是恨到何种地步,才会想出这种报复手段?

    “我坐在书房里看她一边哭一边走,妆都哭花了。看着看着,睡着了,做了个梦,感觉弄丢了什么东西。心中一揪就醒了,”余扬走到我前面,低头看我,“醒来后郝助理告诉我,我老婆嫁人了……”

    我划开目光看向海面,不想往那件事上提,“然后呢。”

    “还然后?我老婆都他妈的嫁人了,我还管谁在哭?”余扬和我并排站在海崖岸线,“后面的日子我过的很混乱,每一天都处在崩溃状态。很害怕,怕一转身就不见了,就像十年前我妈妈一样……”

    余扬低头,从兜里摸出一根烟含在嘴里,皱着眉挡风点着。

    我们很久都没有说话,直到天边乌云翻滚而至,狂风大作,余扬握起我手道,“谢谢你,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我往出抽手,“我什么时候说给了。”

    “昨夜在车里你自己说的。”余扬攥紧,“后悔会掉到海里变王八的。”

    “你松开!”我用力甩他手,痛的跳脚,“快松手……”眼见雨滴自天砸下,我急道,“余扬你他妈就是个无赖。”

    海边的天气转瞬即便,眼见暴风雨来了他还在这扯这些没用的。

    “……再骂句。”余扬手握更紧。

    “你有病啊,让我骂你。”我抬头对余扬大吼,“余扬你他妈……”

    暴雨倾盆而降,我们瞬间被淋醒。

    我抖抖嘴,气势弱了三分,“……就是个无赖。”

    余扬抱紧我,在我耳边道,“没错,是我,我是余扬。”

    轰隆隆,和雷一起砸下,砸到我耳里心里五脏六腑里。我被震的浑身发颤,许久许久,才平静下来抬头看余扬。

    “你想说什么?”

    “你会离开展氏是不是?”

    “我头一次见到像你这样对钱避之不及……”

    “我不是对钱避之不及,我是对那种复杂到不行的生活避之不及!我想活的轻松简单,这是我唯一想要的。”

    余扬举起右掌,信誓旦旦的道,“从此以后你什么也不用想,只要做好你自己,?”

    “韩晴呢?”

    “……”余扬神色一僵。

    我冷笑一声,甩开他就往城堡里走。风大雨急,身子摇摇晃晃的几次要摔倒。

    “小冉,”余扬过来拉我手,“你听我说。”

    “什么也不用说,更不用解释。”

    “方小冉,你给我站住!”余扬扯住我大吼,“我他妈疯了,为了给我妈报仇我什么事都干出来了!我卑鄙我无耻,我明知道她心里对我有余情所以故意找无数个和她相像的女人误导她,让她暗中作梗,让韩氏暗中撤下对展明毅父子的所有支持!”

    “你手里那么多展建国犯罪的证据……”

    “你看!”余扬拉着我往右边走向步,抬手指向远方,“你看那座山!这么大的风雨,它动了一分还是半分!”

    我顺着他的手望过去。

    雨雾之中,小岛中间那座墨色的山礁屹立于电闪雷鸣之间。风虽大雨虽急,它却不动分毫。

    “我想搞垮他们让他们无反击之力,就要抽去他们的基石砍去他们的筋脉,让他们再无翻身的可能!韩家,就是他们的基石,韩晴,就是连着他们的筋脉!现在你懂了吗?!懂了吗?!”

    我回头看几近发狂的余扬,闪电的光芒照在他脸上,似凶神恶煞一般。

    “等我达成心愿肆意品尝胜利果实时,回头发现,这个女人她孤零零的站在那里什么也没有了。她夫家被我毁了,她丈夫入狱自杀,她背负万千骂名,她抱着妙儿被她爸赶出家门无处落脚容身。可她还天真的认为我爱着她,傻傻的等我回头娶她!可我知道我根本不会,因为她要的东西我一样也不会给!我心怀愧疚,当年是她背弃婚约扔下我嫁给了展明毅,可我所做的要比她恶劣百倍千倍!”余扬吼完最后一句,气焰熄了。他转身向城堡走,冷笑一声,“现在,连这点愧疚都快没有了……不知道是我又逼疯一个还是我从来就没认识过她。”

    入夜台风大作,余扬高烧三十九度二,丝毫不退。

    我把体温剂放在一边,拍拍圈在我腰上做无尾熊状的余扬,“吃药。”

    余扬松开一只手,把药接过去吃掉。然后,把那只烙铁一样的胳膊又圈了上来。

    “你能松开我盖上被子好好躺着吗?”我低头问,“你要发汗才会退烧。”

    余扬脸烧的痛红,双眼紧闭不说话。

    “岛上没有医生,现在刮台风直升机也没办法起飞送你回内陆。你病死了扔海里王八都不吃!”和烧的神智不清的人讲理好痛苦。

    “余扬,”我掐他脸,“你勒的我喘不上气来了!”

    余扬突然坐起来,拉起被子把我一起蒙了进去,“发汗。”

    我对着他膝盖瞪下去,“发你大爷汗。”热死我了。

    余扬痛的闷哼一声,松开我滚到一边,老实了。

    瑟瑟发抖,可怜兮兮。

    我望着天花板上水母形状的水晶灯,听他喘了会粗气,翻了个白眼戳戳他后背,“来抱抱。”

    他滚回来,攀在我身上又变成熊。

155 和江泽好好过日子吧。

    余扬的病次日就好转了,暴雨却下了整整两天。狂风退下后,小岛上一片狼藉。

    又过了半日,一架直升机自天边飞来,降落在停机坪。

    郝助理从上面走下来后,拎着一叠资料径直进来找余扬。

    房间里,我和余扬正一人端着一只相机对地板下的海洋世界狂拍。

    郝助理站在一侧打招呼,“少爷,少奶奶。”一笑,把那叠资料递给了余扬。

    余扬拿过去瞄一眼,眉尾稍稍挑动一下。他把相机递给我,道,“小冉,我渴了。”

    我接过相机,“茶还是咖啡?”

    “茶。”

    我点头,走外面。关门时,听郝助理道,“上次的事查清楚了……”

    我烧水,泡茶,等郝助理从房间里出来,端着半凉的茶进去。

    余扬坐在摇椅上发呆,面看大海一脸深思。我茶递过去,他随手接过放到一边,牵着我手让我坐到他怀里。

    摇椅一晃,长叹出声。

    我靠在他肩膀上,指着蔚蓝天际之上散漫飞着的海鸟道,“它们好快乐。”

    余扬把脸埋在我左胸前,轻笑,“再快乐也要归巢,会飞不动的。”

    “要回去了?”我用手指梳他头发。

    “嗯。”余扬闷闷出声,“老爷子要急疯了,再不回去他要亲自上岛来捉人了。下午走?”

    “……”

    “明天走?”他握握我腰侧。

    “……”

    “不说话?我还治不了你……”余扬低笑一声,拉下我衣服,张口用力吮住……

    我脸上一寒,整个身子一颤,用力拍他肩膀,“嘶,痛,你松开!你他妈的……”

    余扬爆笑出声,抱着我轻晃,“闲下来时我再带你过来。”

    “可以你回去我不回去吗?”我商量,“等你处理完手中的事,再来接我。”

    等他离开展家,我们就可以想去哪去哪了。

    “不行。”余扬直接否掉,“你不能离开我身边。再说,摄影展你是主角,你不在怎么能行?听话,乖乖的。”

    “我真烦这五个字。”越听越烦。

    “那五个字?”余扬抬头看我。

    “听话,乖乖的。”我看着余扬道,“那感觉,就像我是你圈养的宠物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再说我听不听话对你来说有区别吗?我不听话不乖乖的,你不也是想做什么做什么?”

    余扬抬手捏在我耳朵上,眼眸含笑,“就这些?还有吗?”

    打开他手,我道,“烦你!”特别特别烦!

    “那我换五个字。”余扬贴上来,埋胸,轻蹭,浅笑,“小冉,我爱你。”

    “……”

    我心和着海浪的拍子,呯呯乱跳两下。

    早就说过了,这男人说起甜言蜜语来让人发指!

    沉默会,我轻笑下,“……明天吧。”再轻松一天。

    余扬手滑进我衣服,“那不怕你今天会累了。”

    我惊呼,脏话脱口而出,“我操……”

    “欢迎之至。”

    …………

    夜幕来临,我们在海边烧烤。

    郝助理被余扬一脚踢到海中捞鲍鱼时,我问余扬,“你什么时候看上我的。”什么时候开始,我不是韩晴的代替品的?

    余扬摆弄烧烤架,烟雾缭绕中抽一张纸巾,叠齐,擦眼角,“看上?别闹,我是视力越来越不行,就随便抓了个将就。近两年,已经接近全瞎了。”

    “……”

    嘴欠起来也是不要不要的!

    磨了两下牙,我哎呀一声,捂脚蹲下,“余扬,我脚好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下。”

    余扬连忙扔下调料罐,向我跑过来,“是不是水母?来,松手,让我看看。”

    他靠近时,我站起来一让身子,拽住他胳膊向后一甩。

    余扬啊的一声,拍到海面里。

    他扑腾几下刚在海面浮稳,郝助理从水下潜上来,举着一只脸大的海龟对他道,“少爷,你也下来捞鲍鱼?”

    快乐的时光转眼即逝,第二日清晨,我坐在直升机上,留恋的看下面那个小住了四天的小岛。

    余扬揉揉我头,“喜欢再带你来,等我闲下来。”

    余扬闲不下来,一回到海市他就投身到工作之中。早出晚归,有时我睡了他还没回,我醒来他已经走了。

    我也没闲着,距摄影展开办的日子越来越近,我往艾拉工作室跑的越来越勤。

    查看完那艘做为场地的游轮后,我暗笑自己重色轻友!

    有些事,必定要我回来才能办好。比如,打开牢门,放何丽这只小鸟回到天空翱翔。

    当然,这一定要何丽慎之又慎的想好。

    厉三哥对她和对别的女人是不同的,连手下都改口叫她嫂子了……

    周末难得休息,我约何丽出来一起闲坐。

    听我说完,她把纤纤玉手举到面前,看涂的红艳艳的指甲盖嗤笑道,“那是你没见我们这些被厉三玩过的女人坐在一起时。大嫂二嫂三嫂的,那些小兔崽子们能一顺水的叫下去。家里的佣人也是,大奶奶,二奶奶三奶奶的往下排,特么的弄的和地主老财的后宅一样。对了,我原来不是他们小嫂子小奶奶吗?现在成七嫂七奶奶了。”

    “……”我扬眉,“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厉三又泡了个马子,现在正新鲜着呢。听说到哪都领着,恨不得找根绳拴JB上。”

    “……”

    “你这么看我干什么?”何丽伸出手把我高挑的眉毛抚平,“怎么表情越来越像姓展的?不是我说,小冉,你们在海底没震一震?”

    我把她手打掉,“去你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姓厉的也在他新马上子身上雕了朵花?”

    何丽耸耸肩膀,撇嘴道,“谁知道?应该不会吧,毕竟我当时差点把他老二踢废了。”

    我嘴角忍不住抽搐,原来不仅抽嘴巴,还踢老二。

    “不是,何丽,我感觉厉三哥不把你扔海里喂鱼对你算是真爱了。”

    “是吗?”何丽狂笑,笑完看着窗外不说话了。

    我顺着她视线望过去,见一蓝眼睛的小哥自人行道的树荫下一晃而过。

    “想他?”我问。

    何丽切了一声,扬手道,“才没有,我才没想他。”

    “我还没说你想谁。”

    何丽一下怒了,对我立起眼睛却又在二秒后狼狈的错开目光,就像一个说慌话被抓包的孩子。

    沉寂好一会儿,她哈哈大笑两声,“别他妈老往我身上扯了,方小冉我和你说个开心事。那天展少抱你走了后,韩大小姐喝多了,见到男人就往上扑,搂着脖子叫寒阳……”

    我惊了,“然后呢。”

    “然后?然后厉三派人把她送回韩家了。”何丽摸摸鼻子道,“我是挺想看她到底能疯到什么程度,会不会真把男人给强了。可想想还是算了,都是女人,何苦呢。”

    是啊,都是女人,何苦呢。

    以后她别来找我,我也不会去找她,至于跟踪器和刹车被损坏的事,余扬看着办吧。

    就这样,岁月静好,挺好的。

    临近傍晚,我和何丽逛街。她买了一条长裙,我挑了一条真丝领带。因为逛的心思都不重,没再买什么就拎着相同的包装袋各回呼家了。

    我坐的车刚开出停车场,还没等驶到主路上,就被一辆黑色的奔驰别停。

    赵龙踩下刹车后爆骂出口,摔了车门出去道,“你他妈的眼睛长到后脑勺了吧,会不会开车!用舌头舔的方向盘啊!”

    商场前面人很多,围上一群看热闹的。猛一听赵龙这种骂法,哄的一下全笑了。

    后面车上下来的几个保镖不镇定了,想笑又不能笑,忍着嘴角往后拉赵龙,“你回车上,我们处理。”

    赵龙瞪那辆车两眼,冷着脸回到车上。保镖上前敲车窗,让那辆车让路时,那辆车的车门打开了。

    保镖向后一退,从里面下来一年纪挺大的妇女。她左右四处看看,最后快步走到我车旁,抬手猛拍车窗。

    “小冉,方小冉。”她不顾保镖拉扯,焦急的对我道,“我知道你在里面,你下来,我有话和你说。”

    我隔着车窗看外面这个瘦骨伶仃的妇女,觉得眼熟,很眼熟,却硬是想不起她是谁来。

    赵龙眼着看一会,哎呀了一声,对我道,“姐,这不是你婆婆,不对,是你前夫,不对。”赵龙换了好几次词,敲敲脑袋道,“就是江市那个倒台的副市长的夫人,哎妈,上段时间老在法制报上看到她,你想起来没有?”

    这是——江泽他妈?

    咖啡厅里落座后,我盯着眼前的女人仔细打量。

    没错,这是江泽他妈。

    比我们上次相见时瘦了一圈,很显黑,头发花白,似老了十岁。可笑的是,明明眼中流露出对我刻骨的恨意,却偏偏在挂了一张看似慈祥的笑脸。

    在她目光如刀子一般在我身上来回割时,我直言道,“有事你就直说吧。”

    如果我没猜错,为的是我和江泽离婚的事。

    江泽他爸爸彻底倒了,已经被撤去职务开除党籍。他这一批倒了不少,据说和京都那边有关,真真假假,有人胜有人败。

    我从报纸上能了解到实在有限。不过好好赖赖,江泽他爸算是没落牢狱之灾,放宽心态安享晚年还是可以的。

    果然,江泽他妈一张口就提到了我和江泽的婚姻上,只不过,内容我还是惊到了。

    她说,“小冉,出来时间不短了,跟我回去和江泽好好过日子吧。”

    我直接愣住,“什么?”

155 一日夫妻百日嗯嗯嗯

    我诧异的看着江母,脑子转不过来了。

    在我的认知中,她不拿刀砍我可以坐在这里和我心平气和的说几句话已经是天方夜谭了。现在,她竟然让我回去和江泽好好过日子!

    是她疯了还是我听疯了?

    联系近来江家一连串的变故,我放在膝上的手攥紧了。沉下心,我对他道,“江泽怎么了?”

    一定是江泽出事了,她才会对她恨到骨子里的我说出这种话来。

    “你关心江泽?”江母不答反问,语气咄咄逼人,“你还爱着他,爱他你还给别人当情妇?”

    江母扬起手“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震得我面前杯中的清水乱晃。

    距离我们卡座不远的地方,赵龙扬头看过来,吼道,“大妈,你说话注意点,给你脸了是不是?我姐说了只给你二十分钟,现在已经过去三分二十七秒了,你能好好聊就好好聊,不能聊就滚,别耽搁我姐回去吃饭!”

    江母脸色变的极其不好,看着赵龙嘴唇抖了几抖,最后将目光横向我,“你能耐了啊方小冉,还摆上谱了。”

    我捧起水杯,冷笑出声,“是能耐了,那个你可以指着鼻子骂的方小冉一去不复返了。怎么,你是明明白白说出江泽到底怎么了,还是马上滚出我视线?”

    眼见她双眼喷火嘴唇抖动,我轻抿一口水,淡然出声,“还想骂?想清楚后果。说真的,别说你丈夫倒了,就是不倒,我碾死你们一家也如踩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偶尔装装逼的感觉也挺不错的,我以前怎么不会这招呢?

    江母放在桌面上的手紧紧攥起,咬牙切齿的道,“枉费当年江泽把你当成宝,他真是瞎了眼了!”

    “所以呢?”我看她嗤笑,“你是要滚了吗?”

    江母捂着起伏不已的胸口喘息再喘息,好一会儿,深吸一口气对我道,“江泽艺廊被法院封了的事你知道吧?”

    “不好意思,我并不知道。”我放下水杯,道,“也不想知道。你最好直接明了的说出你的目的,江泽怎么了。其余的枝脉细节,能省就省。”

    我想知道,可以让别人去查。和她多待一秒,是折磨。

    江母闭上眼,眼皮一个劲抖动。磨几下牙后,简洁的道,“江泽被那人陷害卖假货,艺廊的东西被收去鉴定。结果从里面鉴定出刚出土文物,所以他以盗取贩卖文物罪被收押了,用不了多久就要开庭审讯。”

    “他爸爸倒了,我们家现在一点办法也没有。”江母睁开眼,直视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判刑。你知道倒卖文物要判多少年吗,他最少要被判五年,至少五年,等他出来……”

    江母眼圈一红,说不下去了。缓了一会,吸吸鼻子继续道,“前不久,有人找到我家。说如果能接纳你回江家,可以保证江泽没事。”

    我低头,食指沿着水杯杯沿来回转。

    “小冉,不管以前发生些什么,你忍心看江泽毁了吗?他在加拿大过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回国,他在公司为什么几次调动职位,他为什么丢了工作为什么开艺廊,他为你做了那么多,你一点也感觉不到吗?你心还是肉长的吗?”

    我手指顿在杯沿上,扬眸看向江母,“有没有人和你说过,有求于人时,态度要谦卑?”

    江母张嘴,哑言。

    “找你们的人是谁?”

    “不认识。”

    “你是怎么知道可以在这里找到我的?”

    “那个人提供的,本来给了我只手机,让我按着上面提示的位置就能找到你。后来改打电话了。”

    原来是韩晴,她在我车上放跟踪器就是这个目的。

    可她为什么又破坏了车闸?难道觉得让江家绑我回去有点不可能,直接杀了我更简单?

    “你都不认识,就这么信她的话?”

    “信。”江母昂头道,“不试试怎么知道不是真的,眼下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吗?”

    我笑出声,别头看向窗外,“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不会和你回去。”

    “那就新闻头条见。”

    江母推过一只手机,眼中闪过寒光。

    我抽出一张纸巾,垫在指尖把手机拿过来。扫一眼,笑了。

    一篇新闻稿。

    内容是揭露我已婚身份,却不知廉耻给余扬当情妇。其中,写了江泽多年来对我的好,就算我不能生孩子也对我不离不弃。可最终,我却跑去给别人当情妇,全然不顾夫妻情谊。眼下,江泽落难,我更是一眼不瞅,只顾自己穿金挂银,花天酒地……

    里面,放着几张我和江泽热恋时的照片和北城时我和余扬在震车被偷拍的照片。

    扫完一遍,我对江母道,“稿子中这女人真是可恶及了,把那么好的一个男人坑到这个地步,你说她怎么不下地狱呢。”

    江母眼神一晃,眼中更鄙视了,“没想到你连点脸都不要了,看完脸都不红一下。”

    “这稿子也是对方给你的?我要是跟你回去,就稿子就当没存在过。我要是不走,就把这个发出去?”

    “如果你够聪明,会选第一个。我只要你现在和我回去,等江泽出来,你愿意去哪去哪。想当情妇还是小三,随你自己喜欢。”

    “如果我回去后不走了,就好好和江泽过日子呢?按你刚才的话来说,江泽爱我还爱的很深呢。”

    江母嘴角抽搐了下,把头别向一边了。好一会,她再次向我看过来,道,“你别威胁我,我知道你不想和我回去。这样,你成全我,我成全你。”

    “哦?”我扬眉,手指在桌面上轻敲,“成全我?怎么成全?”

    江母身子往直坐了坐,道,“如果你能动用展家那边的势力把江泽救出来,我就让你消消停停的和江泽把婚离了。那时你就不再是有夫之妇,展少离异没再娶妻,你也算不上他情妇小三。如果还有人揪着你不放,我会出面给你说好话。怎么样,这样你也轻松,江泽也能平安了。”

    “听上去,挺诱人的。”

    “对,可如果你不答应,到法院和江泽离婚,我就把这稿子让媒体发出来,到时……”

    “真是好算计啊,什么都让你想到了。”我歪头看江母,“可惜,你算盘打错了。拜你所赐,我们结婚证和我户口本都让你烧了,我没法去法院起诉离婚,我们离不了……至于那篇稿子,你想发就发吧。”

    我挨的骂还少吗,这点东西算什么?

    再说,再大的风雨,余扬帮我挡着呢。我调整好心态别再犯病,信他就好。

    “烧了?”江母从包里掏出几样东西扔到桌子上,“江泽一直锁在保险柜里,我能烧了?我这次拿出来都是找人撬了锁,方小冉,我说了这么多你都点头,你是一定要看江泽坐牢彻底毁了吗?!”

    我盯着桌面上那本酱紫色封面的户口本和两本结婚证呆住。

    东西没烧,江泽一起在骗我!

    “方小冉,你还是人吗?”我不说话,江母高声大骂。

    “不是。”我抓起户口本和结婚证,起身就走,“你不用再费口舌了,我不会和你回去,也不会帮这个忙!”

    “方小冉!”江母起身追过来,抓住我手腕,“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们好了五年,你就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了吗?”

    “感情?”我冷冷撇向她手,笑了,抬头直视她眼睛,一字一句道,“小冉,你是个好姑娘,只是配我儿子还差点。不过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不能让你白白跟了江泽这么多年,毕竟比到外面找鸡强。这样,按天算,一分也不亏你。”

    江母脸上血色退下,一点点变的透明。

    “江夫人,我的感情早在江泽离开那年就被你用钱买断了。说来,这笔钱你还欠着,麻烦你尽早给我。我现在虽然不缺钱花,可那毕竟是我人生中第一份工作,辛辛苦苦赚的。你说呢?”

    把她手从我胳膊上扫开,我咬着牙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我错了,当年我错了。”江母大叫一声,“我给你赔不是,说对不起。你大人大量,别和我一般见识,救救江泽。我,给你跪下了。”

    我猛的回头。

    江母脸色苍白,扶着椅子下蹲,右膝已经落地。

    我向后退一步,右脚一下踩偏,脚踝处传出一声轻响,难忍的刺痛马上袭来。

    “姐。”

    “少奶奶。”

    赵龙马上过来扶住我左臂,两名保镖则把刚跪下的江母拉看起来。也不问了,直接带出咖啡厅。

    脚踝痛的厉害,等回到别墅叫了家族医生来,已经肿到透明,里面含了层水一样。

    上了药包扎好没一会儿,余扬回来了。

    他把我脚放在膝上看了会,伸手刮了下我鼻子道,“哭没哭?”

    我好笑,“余扬,我三十岁了,不是三岁。崴下脚而已,有什么好哭的。”

    “乱讲,还差半个月才是。现在是,”他抬头,好一会看向我笑道,“十四岁半。”

    “呃,怎么算的?”

    “公岁。”

    “……”

    反应过来,我大笑出声。这么一算,我听上去的确年轻不少。

    余扬把我脚轻轻放下,坐到我身边让我靠到他胸前,“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虽然他没明说,可我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咬了咬唇,我道,“他帮了我不少,虽然他偷偷把我药换成一半糖丸,可他出发点是为我好,而且那段时间我觉得我精神还不错。后来我在北城病发,也是他鼓励我照顾我……”

    我斟酌言辞。

    我不爱江泽了,可也不想看江泽去做牢。而且,他真的帮助我很多很多,很多很多。

    “不用说了,我明白了。”余扬轻叹,“明天我让郝助理去和他谈。”

    “你们上次没谈拢?”北城时余扬就说过要帮江泽,可要亲自和江泽谈。

    我当时情况不好,知道他们肯定是见过面了,可内容和结果就不知道了。

    “没有。我要的东西他不给,”余扬耸耸肩,“那就没办法了。”

    “你和他要东西?”我好笑的回头问余扬,“你能缺什么东西是他会有的?”

    “我要他在你们的离婚协议书上签字,”余扬看我笑,“这是我保他没事的唯一条件。”

    “……”

    “他坚决不签。”

156 从前是,以后也是。生前是,死后还是。

    说完这句,余扬吻我额头一下不再说话。我靠坐在沙发上,看桌几上的百合发呆。

    对于江泽,我真爱过,也真恨过,还曾想过这辈子不原谅他老死不相往来过。

    可点点滴滴走到现在,对他的爱没了,恨消了。细细品下内心,除了打心底里发出的感谢,再找不到其它。

    至于江泽对我的感情……

    那段回不去的过去,我已经走出来了,他努努力也可以的。

    轻笑一声,我靠在余扬肩上,把眼合实,“帮帮他吧,大度些,他拐不跑我。”

    “切。”余扬轻哼一声。

    “……”我向后扬手,在他侧脸轻摸,“我今天出去给你买礼物了。”

    算不上礼物,只是觉得适合他就买了。不过这种时候就当是礼物了,谁让他是醋味儿满满的宝宝呢?

    “这还差不多。”余扬长臂一伸,把包装袋勾到手中,“什么礼物?”

    “……你猜。”

    诚意不够,谜题来凑。

    “你猜我猜不猜。”余扬直接打开包装,两分钟后,掐着我脖子道,“方小冉我掐死你得了,你居然拿送我条裙子,还是低胸的!”

    掐的一点也不紧,痒的厉害,我靠在他怀里打滚,爆笑出声,“……错了错了,我和何丽拿错了!”

    一样的包装,真的拿错了。

    “去给我换回来!”

    “好好,换回来换回来……哎哟,我脚。”

    余扬马上稳住我右腿,“别动,我看看。”

    我脚伤的是有点重,又是冰敷又是推拿活血,两天后才把水肿消下去。痛的厉害,不敢走路。余扬把我当残疾看,弄了张轮椅给我进出代步。

    还好,摄影展的事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消息早已放出,眼下要做的是发放摄影展的请柬,大肆邀请知名人士。

    余扬是牟足劲要把我往红了捧,国内艺术届有名气的艺术家和收藏界专家几乎都在他宴请之例,还请了各大媒体到场助威。

    拟好的新闻稿我提前看过一遍,只一遍,就再看不下眼了。

    媒体的嘴,我算是再次领教了。它要杀你时,字字如刀,寒光频现。它要捧你时,奇言秀句,诚意满满。

    忙碌了几天,请柬终于放出去了大半。余下的都是重中之重的人,不能交给助理去做。

    也不用我做,毕竟大家能来看的都是余扬的面子,都交由他处理。

    唯一要我亲自送的,是里德先生的,于私于公都应该。

    因为他行程不定,我提前给他助理查理打了电话。

    查理一如既往的热情,对我笑道,“……两天,两天后里德先生会到北城,处理一些事。如果你想,可以那个时候来,我给你留下时间。Fang,你的作品我看了,太棒了!”

    除了感谢的话,我真的想不出还能说什么了。和查理浅聊几句,我道,“那,两天后见。”

    查理一连说了几个OK,朗声笑道,“我要马上和里德先生说这件事,他知道你来会非常非常高兴的。”

    晚上和余扬说我要去北城的事,他没说话,先看我的脚。

    我从轮椅上站起来,光着脚在地毯上走一圈给他看。右脚吃不上力,走路还有点瘸,不过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余扬抬手扫了扫下巴,想了下,终于点头,“好,一天,早上去晚上回。”

    “别闹。”我坡着脚走到他面前,“一天哪够,光坐飞机就要用掉大半天时间,要是再晚点……”时间就更不够了!

    我总不能急匆匆的跑到里德面前甩下一张请柬就走,连话都不好好说两句吧?

    那太没礼貌了!

    余扬打断我,盯着我眼睛反问,“直升机会晚点?我闹还是你闹。”

    “……”我哑言。

    明明是我有理的事,被他这么一说好像是我在无理取闹了。

    “不然就等我忙完这两天,可以陪你去,几天都行。”余扬搂住我腰往起抱了抱,“你好像胖了点……”

    “当然胖了,每天只吃不运动。”抱在他身上不动,我妥协,“那就一天。对了,赵龙和你说他要回去了没有?”

    余扬点头,“说了,我觉得他跟在你身边挺好的。你怎么看,毕竟这是你弟,我干小舅子。”

    我把脸埋在余扬胸口不看他,“随他吧,上有老下有小的,被我绑出来这么久也是辛苦了。这次我回去就带着他吧,等我回来他就不用回来了。”

    余扬嗯了声,“你安排。”

    两天后的清晨,我和赵龙乘坐的直升机降落在北城。南方还烈日炎炎,北城已是秋风萧瑟。

    赵龙背着寒风一缩脖子,挡在风口上咧嘴对我道,“姐,我最后再给你当天司机,你可不行让我往西开了。”

    我笑出声,对他道,“这回往东开。”

    美宝国际酒店在北城的东面,里德先生就落塌在那里。

    因为事先和查理打过电话,我到达那里就见到了里德先生。里德先生似乎是才从暗室里出来,工作服还没换。

    他见我坐在轮椅上一愣,直到我站起来走动几步,和他解释我脚崴了不过是暂时轮椅代步他才笑出声来,过来轻抱了我一下,“孩子,你吓到我了。虽然摄影师一向注重眼睛和手,可腿一样重要,因为你需要它带走行千山走万水。”

    我笑着点头,请里德先生落坐后,恭敬的把请柬捧在双手间递给他。

    里德先生接过去,打开看过后对我笑道,“Fang,我肯定会出席你的摄影展。不仅如此,到时我还会带给你一个惊喜。”

    我挑眉,疑惑,“您要给我一个,惊喜?”

    里德先生点头,“我这次回来就是处理这件事的,你不要觉得我费了很多事,其实我就是,做了本应该你来做的事。既然是惊喜,我现在就不和你说是什么了,我心中有七层的把握,可依旧有些忐忑。”他兴致很高的回头对查理絮语几句,“有任何消息都要告诉我,随时。”

    查理顽皮的对我眨了眨眼睛,和里德先生比了个OK的手势,“没问题,先生,请放心,相信我,我和您一样激动。”

    我被他们感染的一起笑,却又笑的莫名其妙,云里雾里。

    又闲聊几句,里德先生眼眸发亮对我道,“Fang,你大约什么时候可以归队呢?”

    “归队?”

    “你不会忘记你还是我的助理吧?”里德先生哈哈笑,放下请柬道,“当然,你再归队,身份不再是我的助理。你的任务会更重,在协助我工作的同时,还要把我教授给你的技巧,知识吃透。”

    我挑眉。

    教授,技巧,知识……

    “怎么样?”里德先生直视我眼睛,里面有光在闪动,“做我,最后一个学生。我不能保证你未来的高度,不过我可以扩展……”里德先生比划开双手,道,“你生命的宽度,用这里,”他右手两指,最后点向我双眼,“你的眼睛。”

    我心随着他的话跳动加快,感觉一大片广阔的绿色原野展现在眼前,被阳光照耀的色彩斑斓。

    “怎么样?”里德先生笑问,“愿意吗?”

    我动动唇吐出一个“我”字,里德先生大笑,“我明白,你要和展先生商量一下是吗?这份工作很辛苦,你是要慎重考虑。不急,我等你回信。”

    我本来想说我同意,不过听他这样说咽下去了,转而道,“里德先生,真的感谢您给我机会。我会很认真的考虑,然后尽快给您答复的。”

    我是要好好想一下。

    用不了多久余扬就脱离展家了,那时的我们日子会很艰难。我知道如果我想认里德先生为老师和他天南地北的走,余扬一定会答应而且会不惜余力给我提供支持帮助。

    可,他将要起步的事业怎么办?

    身为里德先生学生期间,我创作出再好的作品也不能拿去私售,我们的未来要怎么维持?

    出了酒店,我看着远处的街景长叹。

    赵龙问我叹什么,我又叹一声,道,“余扬好穷啊。”

    “姐。”赵龙一脸担心的看着我,连推轮椅边道,“你不是,又疯了吧?展先生还穷?”

    我哈哈大笑。

    是啊,展寒阳是不穷,穷的是余扬。

    “是啊,好穷。弟,你说我怎么嫁了个穷鬼呢?”

    “姐,你别吓我,我害怕。”

    我回身仰头看他,“我现在和他离婚再找个富的还有没有机会?”

    赵龙一脸便秘,在我爆笑出声时,也笑了,“姐,你再欺负我我可报警找警察叔叔了。”

    “报吧,家务室警察不管。”

    笑着笑着,赵龙道,“姐,我现在送你去机场?”

    “……”我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想了会,道,“去,看守所吧。”

    近十天过去了,江泽还是没签字。我本想随他去了,反正以后我和余扬是在爱尔兰定居,他签不签字对我们没有什么影响,可余扬似乎打定了主义他不签字就不放他出来。

    现在美宝国际形势不好,余扬坚持不了几天了。江泽再托,等余扬一倒,他怕是真的要在里面坐至少五年的牢。

    二十分钟后,车在北城城郊的看守所前停下。

    不是探视的日子,可随车而来的保镖总是能找到办法。只是,江泽不见我。踌躇了会,我让人送进去一只手机。

    这次,江泽倒没拒绝。两分钟后,我们通上电话。

    接通前的三十秒,我们谁也没说话。后来是他率先破功,笑着说了句,“对不起。”

    “为什么说对不起?”我道,“你又没做对不起我的事。”

    “为你离开时我说那句话,小冉,我当时说脏了的是药,不是你。如果我能说清楚,你不会跑出去,被人绑架,被打……”

    ……

    江泽的消息似乎有些落后。

    我说你等一下,挂掉电话后拉着赵龙拍张照片给江泽发过去,我再拨通,笑道,“看到了吗?绑匪就在我身后,他没打过我,所以被我收为小弟……”听对面没声我只好实话实说,“开玩笑开玩笑,赵龙是个好人,他没绑架我,我没有受委屈,我很好……”

    江泽打断我,“你为什么坐轮椅,你腿怎么了?”

    “我……我脚崴了。余扬不想我走路怕再伤到,所以让我坐轮椅……”

    “你觉得我会信?”

    “……”

    “小冉,展寒阳是什么人,我比你更清楚,我和他在商场上不只一次两次交手。你越说你好,我越担心。”

    “……那,你要怎样才相信他对我很好,我很幸福?”

    “……”江泽沉默。

    “出来亲眼看一看?”

    “小冉,我不会接受他的帮助,特别是以你为代价。错过一次的事我不会错第二次,我宁愿坐五年牢……”

    “江泽,你有没有想过五年后你出来后将会面对什么?如我所说,我很幸福,五年后我和余扬会有事业有家庭有儿女,那时你有什么?如你所说,我很不幸,那时你什么都没有又能帮我什么?江泽,放下你的愧疚,你不签字,不是守住了我们已经早就结束的爱情和那一纸没用的婚姻,而是关住了本来有无限可能的你自己。”

    江泽沉默。

    “江泽,对不起,不知道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我顿了顿,道,“我和余扬早就结婚了,在我们假结婚前,我和他已经在爱尔兰注册结婚。我不是他的情妇或是小三,我是他真正的妻子。从前是,以后也是。生前是,死后还是。江泽,做为朋友,我希望得到你的祝福。而不是,让我心怀愧疚。”

    说完最后一句,我屏住呼吸,不说话。

    许久许久,手机握到发烫,江泽长叹一声,“我签字。”

    我笑了,道,“江泽,几天后是我摄影展。如果你OK,我邀请你来参加。”

    “介意我戴假发入场吗?”

    “……”我一愣,反应过来后大笑,“这是你不见我的原因?”

    头发剃光了?

    “方小冉,你现在笑的越开心,我们见面时你会越惨。”

    “拍张照片来,我想看。”我笑的没心没肺,根本不在乎他的威胁,“江泽,这个我一定要看。如果你不拍我就让看守员帮我,我……”

    “小冉,我出去亲眼看你所说的幸福。如果不是真的,我会带你离开,天涯海角。”

    我默默掐掉电话,不再听了。

    江泽所说的“如果”不存在,用不了多久,我和余扬就开启新的人生。

    直升机的平稳性不如客机,我一天晃两次,胃里有些难受。

    不像犯病时那样痛,就是恶心。落地后有点疲惫,回去的车上干呕了两次。

    赵龙没跟回来,司机是余扬给我新配的。见我吐,他有点慌,“少奶奶,我把车开的再缓点。再不,您眯会?”

    我迷糊了一路,晚上食欲严重不振,精神也有些萎靡。

    余扬回来的晚,他躺在床上时我已经睡着。可床稍一动,我就醒了。本来就难受,又被吵醒,心里委屈到不行。拿起枕头就打他,怪他动静太大吵到我。

    余扬被打的坐在床上直发懵,回过神来后给下面打电话,问我今天是不是在外面见谁了是不是受委屈了。

    我心里更烦,跪坐在床上和他闹,“最给我委屈的就是你,你回来不会小点声,我胃里难受的厉害。”

    “胃病犯了?吃药了?”余扬问。

    “你才吃药,你全家都吃药!又不痛,就是难受。”

    “……没吃药?”得到肯定回答后,余扬败下阵来,对我伸出双臂,“好好好,我错了,来,我抱抱,我吵到你了,我不应该这么大声。”

    我别扭,他拉我到怀里,哄孩子一样轻晃。

    “别晃,都说难受了。”我打他肩膀,“你是不是没听到。”

    “好,不晃不晃,你说怎样?”

    “就这样,别动。”

    “好,我不动。”

    我在余扬怀里找个自认最舒服的位置靠实,抬起双臂环着他腰身放缓身心,胃里的难受劲没了。

    恼怒退下,歉意排山倒海般涌在心头。鼻头一酸,掉金豆子,“对不起,我就是难受,不是故意闹你。”

    “天,你别哭,你还不如打我了。”余扬再打电话,“少奶奶不舒服,明天见郑医生来。”

    在余扬怀里迷糊过去,什么时候被他放下的都不知道。第二天恶心醒时,余扬已经不在了。

    他最近很忙很忙。

    我爬水池边干呕,出了一身冷汗。洗漱完毕下楼吃早餐时,对平时不怎么喜欢的番茄酱多吃了两勺。

    拿着餐勺往土司上抹厚厚一层时,我手突然就顿住了。

    吐,心慌,吃酸,情绪不稳……

    我上次生理期是什么时候来着?

    一个月前还是四十天前?依稀记得我上次来时没准备,夜里睡着弄脏了床单还是余扬发现的。

    那是哪天?

    再没了吃早餐的心思,我叫上司机出门。女佣在后面道,“少奶奶,先生约了郑医生十点半给你检查身体。”

    十点半,现在才八点十分。

    我一分钟也等不了了。

    让司机带我到药店,我买了早孕试纸,然后借用了卫生间。

    十分钟后,我看着试纸上那两条杠心蹦到了嗓子眼。

    我,我有了,我怀孕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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