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 不顺路
严总看了余扬一眼,抬拳抵在唇下轻咳一声,不再说话了。
“公司职工无礼,让范总见笑了。”余扬对范明东扬杯,“身为总经理,我先自罚一杯,以儆效尤。”
“言重言重。”范明东连忙抬手去挡,不让余扬喝酒,“玩笑而已,哪能……”
“对不起,是我礼数不周失礼了。我的错,总不能让余总代过。”我抿抿唇笑了,在余扬说话前接过王婷递过来的红酒,对严总举杯道,“酒,要先吃敬酒再吃罚酒。所以,我先敬严总,免得再失礼数。”
敬他,为他刚才并不成功的救场。
严总挑起嘴角一笑,和我轻碰一下酒杯,“方小姐,一会一起跳支舞。”
我笑笑没说话,仰头把杯中酒喝尽。把酒杯倒提,示意一滴不剩,我接过王婷倒的第二杯酒,视线从余扬领结上扫过,转身对范明东笑道,“范总,刚才是我失礼了,自罚三杯,还请您海涵,不要和我区区一个小助理一般见识。”
范明东没动也没说话,我再次把酒喝尽。
红酒度数不高,可我喝的有点急,砸在胃里又凉又烧。把第二个杯子放到一边的托盘上时,王婷把第三杯酒递了过来。
我缓了下,想再说点什么。想想,算了,早喝完早走。
第三杯第四杯,我接连灌下去。提着高脚杯示意最后一杯喝尽,范总把酒杯放到一边,击了两下掌,“方助理,女中豪杰。余总,贵公司人才辈出啊。”
“不敢当,不敢当。”我擦擦嘴角,捂着胸口对几人低头一笑,“余总,范总,严总,请。”
余扬对范明东一笑,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范明东揽着王婷的腰,笑着跟上。
我转身一回头,看到不远处的江泽。他站在人群中,左手插兜,笑着和别身边的人说话,眼睛却看向我这边。
显然,刚刚这场闹戏他看在眼中了。
我对他挑挑嘴角,这一晚上,脸都要笑僵了。
“方小姐,”严总没动,对我弯起左臂,笑道,“我今天没带女伴,我看你也没男伴保驾护航,不如……”
我指指头,下意识的拒绝,“我有点……”
“有余总在,”严总把手搭在我腰上,往会场里面走,“方小姐还怕我吃了你吗?”
“严总,我有点不明白你的意思。”不着痕迹躲过他的手,我挽住他臂弯。
“你是美宝国际职员,余总是美宝国际总经理,怎么论你都是他的人,我怎么敢太岁头上动土?方小姐,你说呢?”
说?我说什么?否认我是美宝国际职员还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说我和余扬不是那种关系?
抬眸看眼前笑面虎一眼,我轻声道,“严总说的对。”
前面,季琳桐回头看我一眼,趴在余扬耳边说了句什么,孩子气的小蹦两下,笑出声来。余扬回头扫来一眼,在季琳桐耳边低声笑语。
严总见状,侧过头来别有深意的看我一眼。
我仰头直视回去,朗声问道,“严总在看什么?”
严总低声一笑,抬头看向会场深处,“有点意思,有点意思。”
我收回视线,昂首挺胸走自己的路,每一步都落的扎实。
严总名叫严哲,他所掌舵的天合娱乐公司是专门包装艺人的,人脉很广。因此他带着我跟在余扬,范明东后面没走几步,便岔开和别人举杯寒暄了。
跟着他转了半个会场时间,拍卖会正式开始。这时红酒的后劲儿上来,我脸火烧一样烫。
一个人模狗样的主持人在台上讲了几句关爱先天心脏病患童什么的场面话后,一个人模狗样的医生上台又讲了几句感谢参会众人的话,拍卖会正式开始。
我坐在严哲旁边,精力有点跟不上。范明东率先拍下一件展品后没再举牌,接下来,李总,严总和其余老总纷纷拍下东西。
眼皮一个劲往下沉,马上就要阖上时,主持人报出下一件拍卖品。
一对祖母绿耳环。
这对耳环是国外回来的脑科专家邹显意先生刚过完百岁高龄的太奶奶的贴身之物,还是他太爷爷送的。
今天此时此景捐赠出来,意义非凡。
听到捐赠者姓名我精神了,把视线向台上扫去。
虽然宝宝手术那天我在医院,可并没有和邹医生见上一面。按理说,我应该和他说声谢谢。
可惜,台上并没有邹先生本人。我顺着主持人的视线扫过去,在余扬在边看到背影挺拔的邹显意。
邹显意对主持人扬扬手,凑进余扬说了两句什么,起身走了。
我回头对严总道,“严总,抱歉,我有事离开一下。”
严哲笑着点点头,“好。”
我不远不近的跟着邹显意,见他没去洗手间,而是到东侧的小阳台烟吸,从自助台上拿起两杯酒走了过去。
邹显意看到我,把刚点着的烟掐死,笑了,“失礼,不知小姐会过来……我们,认识?”
普通话有些生硬,不过还算流畅。偏头时,的眼眸里带着疑惑。
我本来就是过来道谢的,所以也没说没用的,把酒递过去后讲明来意,真诚道谢。
邹显意显然还记得几天前的手术,他坦然把酒接过去,接受了我的谢意,“方小姐,不必客气。身为医生,这是我应该做的。”
不远处拍卖会上的声音隐隐传来,成了背景音。
余扬出价一百万,意在那对耳环。报价刚落,严哲出价一百一十万,余扬马上还价,一百二十万……
邹显意很绅士,谈吐也风趣,除了普通话有些生硬外几乎没别的缺点。
浅聊几句,见邹显意抬起手腕看了眼表,我舔舔嘴唇,笑问道,“邹医生,冒昧的问一句。这次您回来亲自给宝宝主刀,大约是……多少费用。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
只是单纯想知道,余扬为了这事,在出力的同时,出了多少钱。
邹显意把腕表缩回袖中,对我笑了,“方小姐,我明白你什么意思。实话同你说,这次手术我并没有收酬劳……不过有些东西,是不能用金钱来计算的。不要,”他指指自己的眼眸,道,“把眼睛盯在钱上,那会错失很多东西……方小姐,能和你认识我很高兴,不过我要先走了,拜拜,下次见。”
说完,对我扬扬酒杯,仰头喝尽大步离开。
拍卖会上,主持人手起锤落,语气高昂的宣布,拍卖会最后一件拍卖品,那对祖母绿的耳环,被严哲竞得。
拍卖这个正题结束,接下来就是纯玩乐了,一些不善交际的医生开始退场。
我酒劲又上来,头有点晕,想离开了。扫眼会场没见冯佳,我后退几步到角落里,用窗帘挡着,给他打了电话。
冯佳接电话的时间也太久了,拍卖会上也没见她出现,李总那会还在找我要人。
彩铃响了好一会儿,冯佳才接。我还没说话,她便急声道,“小冉,小杰从楼梯上摔了下来。我急着送他去医院,先走一步……小张,你开快点。”嘟,挂了。
我看着手机,再大的火气也发不出去。孩子出事,哪个当母亲的能不急。
还好这里不是郊区,不然我怎么回去?
正要离开,被严哲叫住了。
我猛然想起来我是严哲临时女伴,要走,怎么着也得和他说一声。
严哲手里拿只着红绒盒,走到我面前问,“要走了?”
我点头说是时,他目光往我耳上一扫,笑了,“本来想把这对耳环送给方小姐,却不想方小姐没有耳洞,还好没唐突,不然就是罪过了。”
这种场面话不听也罢,我对他道,“严总的好意我心领了,美玉还需配佳人,严总一定会给它物到一位好主人的。严总,时间不早了,我就先走了,祝您玩的愉快,咱们下次再会。”
严哲点点头,“方小姐一路小心。”一转身,向另一边的余扬和季琳桐走了过去。
我转身,一边扇着发热的脸颊一边走出会场。坐电梯从五楼下到一楼,门童一推开酒店的大门,差点被夹着落叶的寒风掀了个跟头。
真冷!
我裹紧身上的披肩,麻烦门童帮我叫辆出租车来。门童出去后,我坐在酒店的沙发上边玩手机边等。
刚按开页面,电梯传来叮的一声,江泽从里面走了出来。他径直走到我旁边,坐下道,“你们冯总呢?先回去了?”
我点头,揉揉发烧的脸专心游戏。江泽没再说话,也拿出手机玩了起来。
等了好一会儿,门童才回来,和我说把车叫好了。
我收起手机快步走出酒店,打着哆嗦钻进出租车里。正要让司机开车,江泽打开车门坐到了另一边,带进一股凉气。
我愣眼中,他笑道,“我司机今天有事没来,门童说今天下雨车不好叫,咱们俩个坐一个走。”
“咱们不顺路。”
“先送你。”江泽把门关紧,让司机开车,“再送我。再不顺路还能出了北城?”
司机是个老侃,一脚油门踩出去,话多起来,“那是出不了。再者说了,哪有顺不顺路一说?地球是圆的,只要有心,总会绕回去的!”
我报了地址,不再争辩。江泽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司机聊天,天南海北的什么都能说上几句。
车上暖气开的十足,我靠在椅背上,昏沉沉的有了睡意。
迷糊中,感觉肩膀被握住,我猛然惊醒。
江泽的手停在半空中,我肩上搭着他的西装。
“做恶梦了?”他问。
我揉揉脸看向窗外,发现已经到我小区门口了。我要付钱,江泽没让。我哦了声,把西服还给他,裹紧披风往小区里面跑。
一口气跑上楼进了屋,把寒风冷雨关在门外,才算缓上气来。
深秋,还没供暖的屋子异常空旷冰凉。我打开热水器,坐在床上裹着被子发呆。
明明江泽已经放手,可不知为何,感觉我和他像是越走越近了……
正想着,手机响起铃声。
我拿起来看了眼来电,犹豫下,接通。
电话里,余扬的声音传出,“方小冉,给我送盒套套来。”篮ζζ
059 我脑子里一个大写的懵字
电话里,余扬的语气各种理所当然。说完,挂了,就好像我给他送套是应该的一样。
我攥着手机想了会,拨通了郝助理的电话。
郝助理接的很快,轻声叫了句方小姐。语气平和没有丝毫意外不说,甚至在我开口前,直言道,“我还有十分钟到你楼下。”
我左手五指插到头发里,脑子里空的厉害,连郝助理什么时候把电话挂了都不知道。
十分钟后,楼下响起几声车鸣。
我掀掉被子,踩上鞋出门,下楼。到小区门口商店买了盒套后,才坐进一直跟在身后的车子里。
雨夜,路上车辆稀少,荒无人际。车子开的飞快,没用多久就驶进了别墅的大门。
郝助理下车撑伞时,我已经走进别墅。不过几步,就被秋雨淋了个透。打了个寒颤,浑身上下针扎一样痛。
郝助理几步上前把门打开,昏暗的光线和温暖的气息迎面扑来。
我攥紧那盒避孕套迈步进去,郝助理在一侧轻声道,“少爷在二楼。”
语毕,把门关上,消失在门后。
我踢掉脚上沾了泥水的高跟鞋,光脚往二楼走。地板很冰,凉意随着脚底向上侵袭。
二楼没有开灯,光线更暗。走廊尽头的窗没关,风一吹,白的纱缦扬起来挂在绿植盆栽上。
站在主卧前,我深吸一口气,抬起手敲门。
哒~哒~哒~
三声,没人回应。
我静等一会,又要敲时,身后传来“啪嗒”一声。
我回过头去,看到一侧小客厅的沙发上,燃起一簌蓝光。余扬浓重的眉眼显现其后,随着火光忽明忽暗。
一缕青烟升起,火光熄了,余扬向后一靠,整个人都融在了黑暗中。
我慢慢转过身子,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寒意。踌躇会儿,我咽下一口吐沫,盯着他的轮廓,走到沙发前。一伸手,把避孕套递到他面前。
烟头一亮,照亮绿的包装盒,上面,还带着雨滴。
“我让你来你就来了?”余扬声音很轻,听不出喜怒,“怎么这么听话?”
我动动唇,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打电话时,郝助理的车已经在路上了。再说,我要,怎么拒绝?
余扬把避孕套拿过去,在手中把玩几下,“让你送套来你就送套来。”
“……”
“套有了,”余扬把烟叨在嘴侧,声音变的含糊,“可还缺个女人……你说,怎么办?”
我闭上眼,身子忍不住瑟瑟发抖。
“嗯?”尾语上扬,是疑问,又是……催促。
我长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一咬牙坐到他身侧,伸手去解他的领扣。
手指刚摸到扣子,就被余扬打开,“脱你自己。”
我僵在原地,双手绞在一起,移不动分毫。
“不是我让你干什么都可以?你又不是没脱光了躺我床上过,怎么,现在觉得羞耻了?”
是啊,来时我不就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了吗?又不是没躺在他床上过,又不是没做过,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抬起右手,把左肩带拔到肩下,露出半边肩膀。抬起左手时,一侧的台灯骤然点亮,刺眼的灯光撒满一室。
我双手捂在半祼的胸前,再脱不下去。
余扬还穿着酒会时那身白礼服,双腿互叠的斜靠在沙发上。眼微眯,神情说不出的惬意。他把燃着的烟拿到嘴边深吸一口,缓缓吐出一个烟圈,“继续,别停。”
我看着他,没动。
“脱不下去了?为什么?”余扬睁开眼,目光凌厉似刀,“因为我开了灯,你感觉羞耻?”
“余扬,”我抖着唇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干!”余扬扔掉烟,倾身扑过来,压在我身上喘着粗气道,“我要是这么干你,你是不是觉得是对你的侮辱?嗯?”他擒着我下巴和他对视,眼中满是阴霾,“那这样呢?”
他手一按遥控器,小客厅再次陷入黑暗。随之,他手满是怒气的抓到我胸前,一用力,把贴在我身上的小礼服撕到腰下。
我奋力挣扎两下,在他用力咬在我肩窝上时,抖着身子把撑在他胸前的手松了力道。
他衬衫上的扣子磨在我肚皮上,冰凉。可那凉,却不及左肩上的痛。我张着嘴,溺水一样**。
就在我以为那块肉会被余扬咬掉时,余扬松口了。他右手自我胸前掠过,带着丝丝凉意握在我脖子上摩挲,“这样,你是不是就觉得没什么了?”
天花板上的灯再次亮起,余扬的脸尽在眼前,一双黑眸里,燃着熊熊火焰。
我吞下口吐沫,把视线划向一旁。头才一偏,就被余扬掐着脖子板正。我紧着呼吸再次对视上他眼眸时,他问道,“带套上门,还是点叫服务。方小冉,你说你现在像什么?”
我脸上一寒,心肺都冻住了。
“你的只卖感情不卖身呢?你的原则底线呢,你的坚强不屈呢?!”余扬贴在我唇边,每问一句,手就收紧一分,“难道,这些东西只有要有光线时,才会出现在你身上?就像青城那天,你醉了,就怎样都无所谓。醒了后,你可以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完全抛到脑后连想都不想。然后,继续你的清高冷傲,贫贱不移……”
我已经被他掐的不能呼吸,双手在他的肩膀上连拍带打。终于,在他手上稍有缓力时,我把他掀到一边,挣扎着坐到一边捂着脖子大咳起来。
咳到泪眼模糊,肺像裂了一样时,我回头对摊在沙发上看着我不动的余扬大吼,“余扬,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到底哪里惹到你了,要让你这么对我!”
环住胸,我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你让我来,我来了。你让我脱,我脱了!你还想让我怎么样?你不就是想说我贱?没错,我贱,我承认,可以了吗?”
余扬看向我,冷冷出声,“你不应该来。”
“你给我拒绝的权利了吗?你给我打电话时,车已经派出来了!”
“拒绝的权利一直在你手中,你不想,没有人会逼你。”
我一愣,不明所以的看向余扬。
“我从来没有说过,我帮你找邹医生要让你回报什么,包括送上你自己。”
我细细回想那天在医院时,余扬和我说过的每一句话。当时他逼着我张口求他,他逼着我说出我的难处。
可,他似乎是没有在说好后,有什么附加条件。
“所以……”
一直是我会错意了?
可郝助理那天来医院接我时……
我抬手咬在食指上,别墅里,并没有安排我的房间,也没准备我的衣物,甚至连洗漱用品都没有……
也就是说,余扬根本没有让我住到这里的打算。
可住进来的第二天早上又是怎么回事,今天又是怎么回事?
我抱紧半裸的自己蜷缩在沙发一角,心中又尴尬又乱,脑子里一个大写的懵字。
“所以,你如果知道你可以拒绝,”余扬站起来,走到我面前,“你是绝对不会来的,是吗?”
我点头。
对。
我可以用任何方式来报答余扬,可不到万不得已,这些方式里绝对不包括我自己。
头刚点下,脖子又落到余扬手中。他握着我脖子把我从沙发上提起来,眼中怒火更盛,“你好样的。”
我踮起脚尖踩在地毯上,看着余扬脑中更懵。
他刚刚生气,是因为我误解他到这里来。那我说不来,他为什么又生气?
“余扬,你到底,想怎样。”为什么我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
“还记得我说的话吗?”余扬贴在我唇边,问道。
我看着他,眨眨眼没有回答。他对我说过那么多话,我哪知道是哪句?
最近的一句是……
“我保证,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我会彻底消失在你眼前。”如果今天不在酒会上碰到余扬,那现在的事,不可能发生。
他不想看见我,我不让他看见就是。明天我就去公司辞职,离开美宝国际。
“我直接掐死你算了,给你修个坟,种满你喜欢的花儿。”
在他手要收紧时,我连忙出声,“我一直离吴用很远。”
他不让我靠近吴用的话我记得牢牢的,再说,就是他不说,我也会离吴用远远的。
“还有江泽。”
余扬松开我,在我跌坐在沙发上时,把茶几上一只首饰盒扔到我腿上。
首饰盒开着,里面装的正是拍卖会上那对祖母绿的耳环。
我抬头看余扬,道,“严哲认出我来了。”
余扬嗯了声,附身下来看我,“离他也远点,别给自己找麻烦,我脾气不是很好。”
我连连点头,“我知道了。”在严哲眼里,我是余扬女朋友……之一。我和别的男人走的太近,等于给余扬戴绿帽子。而严哲这个人,余扬又极度不喜欢。
“乖,”余扬脸上有了些许笑意,抬手摸摸我头发,转身下楼。
“余扬,”我叫住他,扬了扬手上的首饰盒,“这个……”
“嗯?哦,你看着办。”
我看着办?
那卖了钱,给你治病成吗?篮ζζ
060 中了
余扬走后,我独自坐了会儿。直到寒风带着雨气吹进,我才打了一个哆嗦回了住了半个多月的房间。
光洁如旧,所有东西都放在我记忆中的位置,仿佛我早上刚刚离开一样。
我打开衣柜拿出一套衣服把身上残破的礼服换下,扔进垃圾桶。拖出行李箱,把带来的东西一件件装回去。
不,不仅仅是带来的,还有自己用过的。
只要有我的痕迹,我统统全都塞到了箱子里。收拾完房间,又去三楼琴室。
钢琴上,琴谱翻到我走时练那一页。画架上,是我画了一半的素描……
还好,所以东西加起来也没多少,一只箱子堪堪装下。
收拾完,已经接近凌晨一点。别墅区白天都少见出租车,更不要说是晚上。郝助理已经和司机走了,要到明天早上才会来接余扬去公司……
我靠着床坐在地上,长呼出一口气。
一静下来,后脑又木又痛又晕。闭上眼,脑子里乱轰轰的全是余扬。
开玩笑的余扬;发脾气的余扬;嘴毒的余扬;一脚把吴用从三十一楼踹下的余扬;医院会客室里,眼中装了一个世界的余扬……
无数个余扬晃在眼前,让我根本分不清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头向下一沉,我一个机灵睁开眼睛,从床上做起来。
天微亮,雨还在下。
门外的走廊里,有轻微的走动声。由近及远,渐渐消失不见。
我看着眼前静坐了会儿,思想和痛楚一起回归大脑后,揉揉脸,轻手轻脚的拎着行李箱下了楼。
赵阿姨正在准备早餐,看到我时一愣。我一笑,让她开门,她什么也没问,长叹一声开了。
雨中的空气清新凌冽,我举着伞,拖着行李箱在山坡上走了许久才遇到一辆出租车。
把东西送回住处,我洗漱后在九点前赶到美宝国际。
和往天一样打完卡,我坐回到办公桌后拟辞职信。本来想着直接拿给冯佳签一下,结果冯佳孩子住院,请两天事假。
所以,我把辞职信交到了人事部。第二天,人事部同事找我了解下辞职原因后,给了我一张离职手续表。
接下来,我只要按照表上所说,配合人事部安排的新助理完成交接就可以了。
人安排的也快,因为我请假期间许颜一直做助理工作,所以人事部在询问了一下她调职意向后,让她来接替我的助理工作。
这回,连交接的事都简单了。只等着冯佳回来,在我的辞职信上签个字,我就可以走人。
我没等冯佳回来,在许颜眼露得意的在交接表上签了字后请了假。
抱着我那一箱杂物出了美宝大厦,我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这橦高达三十三层的大楼。
大学时,我可能做梦也想不到我会进到美宝国际,而又很快辞职离开?
回到住处后,我狠睡了一天一夜。睡醒后,穿上宽松的衣服,把头发在脑后松松一绑,把屋子里彻底收拾了一遍。
累到再没有有力气,我煮了碗面,游魂一样在空旷的屋子里边走边吃边想以后。
宝宝做完手术了,我接下来要干什么?
我好像,没什么可做的了,没目标了。
瞄了眼亮了下的手机,见江泽的名字浮现在上面,我抬起手重重拍了下额头。
怎么会没目标,我要还钱啊!
我现在银行卡里有十几万的样子,不过这笔钱我打算留给宝宝。手术虽然成功了,可后期恢复也需要钱。
三年,不,两年半,四十万,是个挑战。
接起电话,我不等江泽说话便道,“江泽,你最近不缺钱花?”
“嗯?”江泽反问,“你说什么?钱,你要用钱吗?”
“不是不是,我是说我欠你的钱,我会慢慢还给你的。”
“怎么提起这个了,我不缺钱用,”江泽轻声道,“你什么时候还都行。”
我哦了声,光着脚踩到茶几上。一抬脚,迈到沙发上。转个身,又迈回来,“你给我打电话是有事吗?”
“嗯,小冉,你还没联系你姐姐吗?你姐姐今天和我要你电话号码和住址……”
“你给了?”我站在沙发上,回问。
“没有,我觉得应该征询一下你的意思。”江泽沉默一下,轻声劝道,“小冉,你们是亲姐妹,从小感情就好,有什么事要闹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上?”
我心脏猛的一揪,痛在五脏六腑蔓延开来。好一会儿,那痛楚才扩散到四肢,慢慢淡去。
“小冉,你在听吗?”
“江泽,”我轻轻出声,“你不要再打电话来了,咱们不要再联系了。”
“突然之间,你怎么了?”
“不是所有分手的男女都可以做朋友的。你也不要一天一枝的往我公司里送花了?”
“你送花?小冉,你误会了,花不是我送的,我不会给你造成困扰……”
“不管是不是你,反正不要再联系了。”
挂掉电话,我迈下茶几把阳台上的窗帘全部拉开。明明是正午的阳光,落在身上却没有任何温度。
不是他送的?
还会是谁!
坐下把凉了的面汤喝完,我翻出一张中国地图用胶带黏在墙上。以油笔芯做镖,向地图上扔了过去。
一连扔了五下,油笔芯的笔头才在不大的页面上留下一点点墨迹。
我拿下来细翻,最终手指点在那点墨染就之处----三千里之外的桐城。
江南水乡啊~旅游的好地方。
我抱着笔记本窝在沙发上,开始在桐城找工作,租房子。
想我有在美宝国际工作过的经验,找个比现在工资差点可比以前高的,应该不成问题。
现在住的房子是按年租的,提前退房,也不知道会不会返我一部分租金。
工作打的如火如荼时,冯佳把电话打过来了。
我看看来电,把咬在牙间的铅笔插回到头发上,接通了电话。
我并没有主动给冯佳打电话说我辞职的事,现在她打电话,应该是从别人那里知道了。
叫了声冯姐,刚要把心中想好的说辞说出来,冯佳先我一部开口了。
语气很是兴奋,隔着电话都能听出她的激动。
“小冉,中了,这可真是个可喜可贺的事。”
“什么中了?”
“正阳土建公司,中标了。咱们公司今天早上刚发的通告,你不知道吗?”篮ζζ
061 差颗痣
我不知道?
我当然不知道!
我都已经从美宝国际辞职了,怎么会还去关注美宝国际网站上的信息?
余下的时间,冯佳再说什么我已经没心思再去听了。心不在焉的应答几句后,冯佳道,“……反正这事我不答应。好了,知道你忙,我就不拉着你聊了,回来得请我喝喜酒。”
恭喜几句后,冯佳把电话挂了。
我静坐片刻,拨通了吴用的电话。
一连打了两遍都被吴用挂掉,过了半个小时,他把电话打了回来。
我接通后,他在电话里道,“刚刚在开会,不方便接电话……钱秘书,这份文件送到董事长办公室。签完字给我拿回来……让安助理来一下,我有事。还有,二十分钟后……”
三分钟后,吴用长松一口气,问道,“方小冉,你找我什么事?”
我咬唇,不知从何说起。
吴用沉默一下,把声音放轻了,“有按时吃药,回医院复诊吗?”
“吴用。”我抓着额前的头发,心生烦躁,“要我说多少遍我没病!”
“好好好,”吴用道,“那,你到底什么事?”
“吴用,北城商业圈招标结果出来了,你知道吗?”我放弃拐弯抹角,直言道,“中标的是正阳土建公司。”
“这件事不光我知道,整个董事会都已经知道了。总公司这边很重视,刚才开会还在说这件事……”
“它为什么会中标啊?!”我豁的一下站起来,对着电话大吼道,“我告诉过你这个公司有问题,你不是说所有东西都在你掌控中吗,既然这样,这家公司为什么还会中标?!”
“我已经离开北城了,这件事我是刚在董事会上知道的。现在,正准备查。”吴用语气很重的回答完我,反问,“方小冉,你不是不再参与这件事了?都不参与了,它中不中标关你什么事?”
“我……”
颓废的坐回沙发上,我紧紧握着拳,把和杨副总最后一次见面和吴用说了一遍。
“所以,是你泄密的?”
“我没泄密,只说了一个公司的名字,别的真的没有说。后来杨副总再联系我,我连电话都不接,我……”
“方小冉,”吴用打断我,“你冷静下,听我说。”
我握紧电话,止住声音。
“一切,等我查完,出结果了再说。”
“这次中标结果可以作废吗?”我知道我问的天真,可我希望能。
“已经通过董事会,不会作废。我还有事,先挂了。”
说完,电话里传来嘟的一声。
我把手机放到一边,摊在沙发上久久不动。回手间碰到那张地图,扯过来撕成无数片。
余下的几天,吴用一直没有给我电话。我抱着电脑,不时的刷美宝国际和正阳土建公司的主页。
随着中标公司公布,城东商业圈的事接连几天成为商业报头条。因为耗资庞大,又关系到城市规划和人口疏调,备受各界关注。
被规划到商业圈内的土地房价接连翻番,原来不过是六千左右一坪的房子,眨眼间就涨过一万。就这价,还没有人卖!
有自建房的更了不得,不顾马上上冻的天气,不停的扩建,占地,加盖,等着多拿拆迁款。
我所租住的小区就在商业区的规划内,出来进去,总能听到三五成群的人围在一起说这个。
老小区,住在这里的大多是外来务工的。相比一天高过一天的房价,这些人更关心的是房东什么时候撵人不让住。
也有动作快的,开始找地方往出搬了。
我没动。
一是我在等吴用的结果。
二是商业圈动工没那么快,在此之前有商谈,定价,买地,拆迁等等一系列程序要走,再加上眼下又马上是冬天。
日子过的平静又烦躁,十天眨眼而过。我每天除了刷网页查看各方面消息,就是等吴用的电话。
医院里认识那老妖精知道我辞职在家闲呆后,大力邀请我去他那里小住。他说他那里阳光正好,晒在身上让人感觉自己是一只猫,想在地上打个滚。
我被这比喻逗得引俊不禁,拒绝后,随口问了下他在什么地方。
北方的东西太冷了,既然艳阳高照,阳光洒在身上也没温度。
老妖精在电话回了句,“啊,一个海岛上。你听,海浪声……”
手机里,传来惊涛拍岸的哗哗声。其中,还夹杂着海鸥的叫声。
“三亚?”
“不是。”
“海南岛?”
“不是。”老妖精笑呵呵的说道,“你别猜了,过来看看不就知道了。哎哟,我帽子,帽子被吹走了……”
我哈哈笑出声来,仿佛看到一个小老头穿着沙滩裤在沙滩上追着草帽跑。
挂掉电话,我仰头看窗外没有温度的太阳。
也许,我应该出去走走了。到海边转转,吹吹海风晒晒太阳。
又等了两天,吴用依旧没有给我打电话。我把从别墅带回来,一直放在角落里的箱子拉出来收拾。
衣服挂进衣柜,看到一半折了角的书到了床头,琴谱束之高阁,那叠画纸……
我坐在地上,翻看那叠画纸。
我没什么爱好,无事时在纸上乱画还是在画廊时留下的习惯。到了余扬那里后,余扬把我从画板前揪走,按到钢琴前弹琴,算是又加了样消磨时间的方法。
这几张画纸上画的,是琴房外那个小花园里的绿植。
随意翻了几下,我手顿下了。
走时收拾的匆忙,竟然把余扬的画稿收拾来了。我那几张烂到不行的画纸后,是余扬画下的素描。
我盘起腿,拿起来一张张翻看。
画各种各样,有一株花,一棵草,几尾鱼,几颗树,几许山,一个人。
一个女人。
背影,后肩占了画纸三分之一的面积。脸微侧,并没露出正脸,带着一小截脖颈。
画没画完,头发只寥寥扫了几笔,右耳只有个轮廓。
纸张边缘有些泛黄,看得出有段日子了。
我盯着画,把手抚在耳下那颗红痣所在的地方。
这是我?差颗痣……
把这张画对折夹在书里,我把电话给吴用打过去。接通后,我轻声道,“吴用,接下来我要做什么?”
“嗯?”
“我已经取得杨副总的信任了,他许诺我会坐上许佳的位置。然后,我要做什么?要怎么做,才能帮余扬回到总公司,拿回本属于他的东西。”
“你想好了?据我所知,你已经辞职了。”
“冯佳没批,给我改成了休假。”
“……首先,你要……”
我点头,细细听。在他说完后,我问,“能告诉我结果了吗?”
“他们新做的标书,几乎是东海公司标书的改良版,在发生标书做假的事后,这份标书脱颖而出。其实东海公司机会更大,可他们似乎得罪了政府方面的蒋书记。东海公司董事长出了车祸后,银行方面连点**的时间都没给,现在公司正动荡着,所以……”
所以,被李代桃僵。
“全是他们做的?”他们会制造一场车祸,然后再用政府给银行施压?
“说是巧合,你信吗?”
你信吗?
次日一早,我步伐坚定的走进美宝国际,直上二十八楼。
我不信,所以,我必须回来。
一走进办公区,池娜扫到,马上带着几个同事围过来起哄。
“小冉,你这太速度啊,一声不响,回去就把婚结了。”
“就是就是,要不是冯经理说,我们还不知道你是辞职回家结婚了呢。”
“你老公也太霸道了,刚结婚就让你当全职太太啊?”
七嘴八舌说了一通,池娜把手伸到我面前,眉开眼笑的问,“喜糖呢?”篮ζζ
062 因为我是猫啊,喵~
人不能说谎,因为一个谎言,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圆。
我辞职时的理由是我那个一直以闻其名不闻其人的未婚夫回来了,要和我结婚,并让我婚后和他去他的城市。
当时用这个理由是因为好用,人事部放行容易。
结果,冯佳拒不签字,把我的辞职报告压下,改成了放我十五天婚假……
所以,我现在面对的不仅仅是发喜糖,还有请相熟识的同事吃饭,嗯,得和老公一起请。
把事先准备好的喜糖分出去,我突出重围,躲到茶水间猛灌了杯水。
从茶水间出来,已经是正式上班时间了。往冯佳办公室走时,端坐在助理位后的许颜,看向我眼神极其不友善。
我看着她一笑,敲敲门进到冯佳办公室,送喜糖。
我离开时是辞职走的,人事部也给许颜下了调任文件。虽然我不走了,可我没打算和她抢。我这次回来是做回一名普通的会计人员。论职位不比做助理时接触冯佳多,可只要冯佳一如既往的信任我,没什么差别。
再有,工位好。旁边就是窗,向阳不说,诺大的落地窗外,是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楼林。
工作累时,远眺一眼,心旷神怡。
不像助理的工位,不仅狭窄逼仄见不到阳光,窗外就是三十一楼,余扬回个身就能看过来……
重新接手会计事务不难,可我几乎是在被轰炸中度过的。
但凡是有过接触的人,都跑来祝贺我新婚快乐。人不到,电话到,电话不到qq到。
一个上午过去,我脸都要笑僵。
这还不算,这些人还一个劲问什么时候补喜酒。同事一场,结婚不会小气到连杯酒都不给吃……
中午时,一别半月不见的江月掐着我的脖子使劲晃,声音大到能把我耳膜穿破。
“你竟然一声不响的就结婚了,还差点辞职,我都不知道。你连个电话都不会打吗?还当不当我是朋友了?方小冉我和你说,你麻烦大了,想让我放过你……”
“江上人家,你随便点。”为了解救我的脖子,我出次血。
江月松开手,胜利大笑,“姐妹们,听到没,江上人家,方小冉补喜酒……”
不出十分钟,所有人都知道我晚上在江上人家补请喜酒。
我一脸黑线,这得血崩。
江月一脸得逞的走人时,还不忘回头喊一句,“小冉,让你老公把钱带足,我们是不会客气的!”
我揉揉太阳**,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后脑一抽一抽的疼。我辞职时,应该用我得癌症要死这个借口,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我在美宝国际真正关系好的人没几个,除了江月池娜外,真正一起去吃饭的也就账务二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内里关系再僵也不差在这上。
所以下班后,包括许颜在内的九个人去了公司附近的江上人家。点好菜,江月先灌了我三杯红酒让我自罚。
接紧着,和池娜一左一右的夹击我,让我给我老公打电话快点过来。
我……
现挖坑种一个,来得及不?
正烦躁着,包厢门被打开了,服务员一脸笑意的往里领人,“先生,就是这里。”
池娜和江月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双双站了起来。
我一愣,人到齐了,还有谁会来?再说,我请的人中并没有男人,哪里来的先生。
正想着,郝助理一脸笑意的闪身进来了。
江月和池娜笑顿在脸上,回过头不可思议的看向我。
坐在正对着门口的妹子一回头,呀的一声,恭喜起来,“原来方姐的老公是郝助理啊!恭喜恭喜,郝助理……”
余下的几个人热闹起来了,纷纷举杯,回过神来的池娜更是倒了杯酒送到郝助理的手里。
“郝助理,你和小冉瞒的也太好了!不行不行,你得自罚六杯才行!”
我没动,看着郝助理忍不住冷笑。
郝助理什么也没说,接过酒自罚一杯。看我一眼,摆摆手笑着解释道,“大家误会了,误会了。我可别那个福气娶方小姐,我和你们一样,是来吃喜酒的。看,红包我都带来了……”
说罢,他绕过几人,走到我身边递上了红包。
坐在我不远处的许颜侧过头来,对我问道,“小冉,你得谢谢我,如果不是我通知郝助理,你都忘了。”
啊,你知道冯佳他们看重我和郝助理的“关系”,所以特意把人叫来恶心我的!
对许颜点点头,我笑道,“谢谢。”谢谢你八辈祖宗!
郝助理一递红包,其余人也动了起来。对误会的事歉意一番后,都递上了红包。
我大大方方接下,叠在一起压在酒杯下。
递完红包,茶也上的差不齐了。我以为郝助理会走,却没想到他坐下来和我们一起吃饭。
我惊讶,“你有空吃饭?”不用跟着余扬?
“我没空吃饭不饿死了?”郝助理笑咪咪的。
好,想吃就吃!
因为郝助理的加入,包厢里安静了一小会儿。两圈酒下去,江月带着几个人又闹起来了。
闹的主题只有一个,我老公什么时候来。晚十分钟,罚我一杯红酒。
我不停的看手机,一边喝酒一边说快了快了。这一个快,从晚上七点说到晚上九点,最后,酒席在众人对我既同情又怜悯的目光中散了。
本来还说去ktv玩的,不过我看她们谁也没心情了。
出江上人家时,瑟瑟寒风中飘来两个妹子的声音,“……你们看到没,方小冉连婚戒都没戴……”
“她老公真的会来接她吗?”
“不知道……”
郝助理压在最后,等人走净了,他到我身边道,“方小姐,我送你回去。”
我头有些晕,看着他,吐出一个字,“滚!”
郝助理笑笑,转身走了。
我站在灯火阑珊中呆了会儿,没打车回去,而是转身去了街对面的珠宝店。
进门后,导购小姐很热情的迎上来,问我买什么。
我说,“婚戒。”
她引着我往里面走,指着玻璃柜里的一排钻石问,“这边请。这边是刚到的新款,很走俏。小姐,方便我给你量一下指围吗?”
我把刚收到的红包掏出来放到柜台上,捧捧发烫的脸,从里面往出拿钱,“等下,我看看,我有多少钱。”
郝助理真小气,给的红包是空的。除去他的,其余八个人的红包加起来是五千块。
我揉揉眼,问,“就这些,能买什么样的婚戒?”
“小姐,你醉了。”导购小姐笑的礼貌,不再推荐。
“怎么,五千不是钱?”我抬头,看导购小姐。
“是钱,没说不是钱。这样,”她引我到另一边的柜台,“您看看这里的呢,做工很精致,都是名家设计。这一排,还带钻石……”
我随手指了一个,八千八。又指一个,六千六。
天啊,我在手指头上绑个红绳行不行?终于,在导购小姐的帮助下选了一对四千九的。
量好指围,导购美女把戒指取了出来。我打了个酒嗝,捏着那只戒指往拇指上套。
呃,有点小。
我心中委屈,可怜巴巴的看导购小姐,“能拿个大点的吗?”不能因为我穷,就给我小一圈的戒指。
我对她勾勾大拇指,看,戴不进去,戴不进去。
“我帮你。”
身侧,一只手伸过来,把戒指捏了过去,往我左手的无名指上戴。
江泽的脸,在柜台后方的镜子里映到我眼中。
我手指一缩,从戒指里缩出来了。
把手捧在脸上,我回头问他,“江泽,你怎么来了,阴魂不散的。”
江泽把戒指放到柜台上,不答反问,“你喝了多少酒?”
“没有,我没喝酒。”我连连摇头,矢口否认,“真没喝。”
不摇头还好,一摇头更晕了,看什么都重影。
导购小姐看着那只戒指,问,“小姐,先生,这只婚戒还要吗?我们要关门了……”
“要,包起来。”我把钱推过去。
“不要,谢谢。”江泽把钱抓过来塞到我包里,握着我胳膊把我往外拉。
“江泽,你不能这样,又不花你钱……”
“江泽,你抓的我疼。”
江泽拉我出门,夜风迎面一吹,我脑子清醒了些。回头看了眼他,一愣,“你为什么在这?”
江泽握起我右手,往里塞了一个冰凉略沉的东西。他握着我的手戳向他心口,道,“你往这里扎,用力扎。”
那东西硌的我掌心疼,我用力挣扎两下,啪嗒一下掉到地上。
一把巴掌大的军刀,刀刃在灯光下闪着寒光。
我盯着那刀看了会,胃里一阵翻腾,哇的一下吐出来。
晕沉沉中,有人扶我起来,“方小姐,我送你回去,先别睡。”
“不回去,爬树好麻烦。”
“爬树?”
“因为我是猫啊,喵~”篮ζζ
063 可乐
不要以为红酒不醉人,那酒喝多了不仅醉,而且,全然不记得醉后发生了什么。
就比如,今天清晨,我是被汪汪的狗叫声吵醒的。脑子里混沌着哪来的狗叫声呢,一睁开眼,看到一只小奶狗叨着我拖鞋坐在地板上。
一只哈士奇,黑白,竖起来摇个没完的尾巴还没我手掌长。
我看过去时,它歪着脑袋和我对视两秒,一甩头,嘴里的拖鞋“咻”的一下甩出,正好砸到我额头上。
这一下,砸得我眼前发晕,到现在脑子里还一阵阵犯浑。
我的房子里怎么会有一只狗?
不对不对,我昨天是怎么回到住处的。
我对昨晚的记忆,停留在一群人出了江上人家。我去前台结完帐后,打电话叫了滴滴专车,然后我等车,假装我老公来接,别的同事纷纷离去……
然后,好像郝助理来和我说了两句话,可我态度十分不好的让他滚了……
再后,没有再后了。
余下的记忆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难道,是郝助理走后,我叫的专车来了,所以我才能平安回去?
可我屋子里那只狗怎么解释?
还有,我右手食指上有刀伤。不深,只浅浅的一划。
这刀伤是哪里来的?
我敢肯定,这伤不是我自己割的。我割不会是那个位置,也不会那么浅……
抓着头发在工位上发了近两个小时呆,我理不出一点头绪。当最后一丝感觉被冯佳的电话打断,我不再想了,揉揉脸起身去了冯佳的办公室。
冯佳递给我一张写了字的纸条,说是杨副总给我的贺礼。
我抬头看冯佳时,冯佳抿抿红唇笑了,“也是奖励。什么事的奖励,杨副总说你知道。”
拍拍我肩膀,冯佳让我出去了,“去工作,这才是个开始。提出来,不要存到你自己帐户上,这不用我教?”
我笑着道了声谢,转出出去了。
冯佳给我那张纸,上面有六位数,显然是银行卡密码。
可,冯佳并没有给我银行卡。
我想了下,趁着中午午休时间,拿着上次杨副总给我那张卡去了附近的自助银行。
果真,上次的密码已经不能用了。输入冯佳新给我的密码,显示里面有五万。
看着那一串零,我把手握紧了。
一个公司六个字,杨副总给了我七万元的酬劳……
拔出卡,我把电话给吴用打了过去。吴用听我说完后,轻声道了句,“怪不得,原来用的是黑户……”
我把玩着手里的的卡片,暗道这招挺高。
给下属一张不知道开户姓名的卡,每次奖励都换一次密码。这样,既可以保证下属本身帐户账务不出问题,又可以确保下属不再忠心时,不会从这张卡上泄露出信息。
毕竟,在没有身份证和密码的情况下,只有司法机关才能到银行调取银行卡流水信息。
还能随时注销帐户,不仅如此,还可以保证,奖金的**和私密性。就像是冯佳,银行卡不从她手中过,她不会知道杨副总给了我多少奖励,更别提在这笔奖金上动手脚。
用银行卡轻扇了几下掌心时,吴用道,“方小冉,把钱转到你的银行帐户里。”
我一顿,过了好一会儿,回道,“好。”
在atm上操作转帐时,他道,“这些钱你可以随便用。”
“要我说谢谢吗?”
手指一敲,atm机上显示出操作成功四个大字。
吴用道,“我给你请了心理医生,你周末时……”
我笑着把电话挂掉,拔出卡回了公司。
下午公司高层开会,往次我都跟在冯佳身后旁听,这回只安静的坐在办公室里调表格做数据。
到了下班的点,不等别人动,我先动了。
池娜笑道,“小冉,不加班啊?”
“不加,”我拎着包打卡往外走,“家里有条狗要处理。”
办公室里哄的一声笑出来了,离门近的妹子往我身上拍了两下,“小冉,你不能这么说你老公啊,昨天他是不对,可也不能给改了物种。”
……
我摸摸鼻子,不分辨,出了公司直奔住处。
这一个下午虽然一直在工作,脑子却没闲着。不管那条狗是从哪里来的,我都不能养。
回去后一开门,眼前所见更坚定了我的想法。
这只破狗,竟然尿了一地!做错了事不知道认错,竟然摇着尾巴就往我身上扑!
我忍着掐死它的冲动把地擦了一遍,拿了条薄毯抱起它就出了门,去了附近的宠物店。
这狗看上去成不错,我不要钱,宠物店给找个好主人照顾就行。
宠物店的主人抱过二哈看看,眉开眼笑的留下了。
结果,我一转身,那只破狗汪的一声从宠物店主人怀里跳下来,“啪”的一下摔在地上,呜汪一声哀鸣不动了。
宠物店主人看着我一脸讪笑,“这狗舍不得你,要不你养着。”
两个小时后,我抱着一脸苦大愁深,眼泪汪汪的二哈,拎着狗窝狗盆狗玩具回去了。
把狗窝在客厅安好,我坐下来对这只在宠物店装死到底的笨狗约法三章。
我按着它的狗头,竖起手指十分认真的道,“一,不许在屋里尿尿!二,我喜欢静,不许乱吠!三,不许动我拖鞋!”
二哈打个滚挣扎开,站起来对我摇摇尾巴汪汪两声。一抬腿,一道抛物线洒在我手中的拖鞋上……
找死了!
我抓起另一只拖鞋,张牙舞爪打过去!笨狗全然不知危险降临,尿完后扭着屁股小跑两步,低头舔了舔我拄在地上的左手。
湿湿的,痒痒的……
算了,看在它比我小好几十岁的份上不和它计较了。
做饭时,它摇着尾巴跟在身后。
吃饭时,它哈着舌头蹲在桌下。
睡觉时,它拧着眉毛站在床边……
我把狗窝拖到房间,挨着床边放下。它摇摇尾巴钻进去,转个身趴下,斜着眼睛瞄我一下,闭上了。
我瞄了眼电脑上的广告页面,道,“以后你叫可乐了。”
可乐抬头,汪了声。
重新上班后没几天,我在冯佳的举荐下借调到东城这边的美宝广场工作。
美宝广场在城东这边算是建立很早的集购物,美食,娱乐于一身的广场了。
近来年来业绩虽然连年下滑,却依旧可观。
上段时间出现会计联合出纳挪用公款的事后,这里的账务人员一直在挂缺。
不是招不上来,而是新手根本理不清。
而公司那边和别处分部的账务人员,显然不愿意接手这个烂摊了。
我虽然是账务人员,可一直是走调表计税,从来没有这样简单粗爆直接接触第一手单据。
初到几天,几乎被那些飘着墨香的票据逼疯!埋头狠补几天,把工作流程弄明白后,我轻松了。
不,不是工作顺手轻松,而是我能毫不费力,真的毫不费力的从各项帐目中挑出纰漏和不足之处。
因为,
每个周三,我的邮箱里都会收到一封邮件。上面罗例或是已经找出,或是还有帐目疑点。
每个周日,都会有一份行文自谦的八十分工作总结。
凭着犀利的账务眼光和独到的处理见解,不过是月余,我的优秀表现就传回了公司。
冯佳给我打电话时,毫不遮掩的笑道,“小冉,今年的优秀员工,绝对有你一份。年后你回来,升职是肯定的!”
升职?
是升小组长,还是跃层升副经理又或是一飞冲天直接坐到冯佳的位置上?
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可凭杨副总他们这样推波助澜的手段,还真是什么样的人才都能制造出来!
我虽然忙着,却时时关注着城东商业圈的事。
正阳土建公司中标,和美宝国际签了合同后,如一个正常公司一样筹划进程。
拆迁通告早就下发了,商谈议价等等,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十二月中,商圈里隐隐传出正阳土建资金周转方面出现问题。可只是风传,正阳土建的老总天天出现在新闻里,一脸的春风满面。
到了一月中,价钱差不多商定,大部分人都挺满意,签了合同。有少部分住户就补偿款不同意,死守抬价。
合同签定后,早有准备的住户趁着年前般离现房。我们旁边那个小区,几天之内就搬空了。
我们小区也蠢蠢欲动,我虽然知道真正动工怎么着也得开春后,可还是给房东打了电话,问最后搬离的期限是什么时候。
房东是个中年妇女,接到我电话挺惊讶,“呀,你还没搬走呢?房子我早卖了,有什么事你找新房东。艾妈,卖早了,亏大发了!”
嘟的一声,把电话挂了。
我揉揉可乐放在我膝盖上的头,看着电话无语了。我都不知道我换新房东了,上哪知道新房东电话去?
不过再怎么换,这房子也是卖给美宝集团了,我过完年抓紧搬就行了。
二月中春节,二月初美宝国际年会。年会地点在美宝国际酒店顶层,会场布置的极尽奢华。一进入,是自助餐桌,尽头,是主席台,有舞池,在东墙上还挂着一个硕大的led电子。
年会,分为三个流程。首先,总经理做年终总结讲话,然后,嘉奖评出的优秀员工。晚上酒会,边玩边抽奖。
不管是领导还是员工,卸下一年疲惫,可以尽情的玩尽情的闹。
年会下午两点开始,我到时已经一点五十。在部分人都到了,正在四下和熟识的人说笑。
我错过人群往账务部人员扎堆那里走,看到池娜后停下了。池娜正在看手机,手指一滑,道,“这就开拆啦,不是得年后吗?”
我刚想问什么开拆了,主席台那里传来两声麦响。篮ζζ
064 一死两伤
年会的主持人是公关部的当家小生任时生,是公关部总经理捧在手心里的宝贝疙瘩!
那张俊美无双的面庞,多一分则柔,少一分则刚,秒杀电视上无数当红小生,气质清朗干净的如遗世**的佳公子般。
如果只是有一副好皮囊也就罢了,偏偏他的业绩是公关部的1。再难搞的客户交到他手里,也会乖乖签单。
就是性格有点难搞,看上去温文尔雅很好说话,实则棉里藏针原则性很强。做起事来说一不二,一般人很难撼动。他想谈的单,再难也谈的下来。他不想谈的单,哪管只是他提笔签个字的事,他也不屑一顾。
要不是太有个性,他哪会到现在还只是一个公关人员,早就组长,副总正总的一路升上去了。不过也没差了,月月稳拿业绩第一,奖金是别人工资的几倍。
再加上公关部经理的格外看重,他的日子过的要多逍遥多逍遥,要多自在多自在。
任时生站在主席台上,修长的手指握着麦轻呼两声,看着台下众人笑了。
眸中清澈,笑容干净,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主席台下气氛凝结片刻,所有的女职员疯了般举手尖叫起来!
如果此时任时生的手里拎着一把吉他,年会会场绝对会成为他的专场演唱会。
江月举着手机一边挥舞手臂,往主席台前挤,“任时生哎,任时生哎!他入职公司两年来,很少在这种场合出现,就更不要说是主持年会了!啊啊啊,我男神我男神!我回去了,回去了……”
往她们秘书办的桌子前一坐,和那几个妹子一起热闹越来。
“就是就是!”池娜眼中冒出精光,虽然没像江月那叫大喊大叫,可也不淡定了,“陈经理怎么舍得把他放出来了,也不怕被大家伙托出去奸杀了……”
气氛太好,我心情也跟着高扬。听完池娜的话,大笑出声。
任时生似乎已经习惯这样的追捧了,他微微扬手,在大家停下欢呼后,视线向场中一扫,笑着出声,“大家好,我是任时生,今天年会的主持人。在正式开场前,我要和大家多说一句。就在我刚刚上台前,咱们公司的伊总说了,尖叫的扣奖金一成,举手乱挥的两成,上蹦下跳的三成,对我抛媚眼的四成,跑到台上来献吻……”
“没有人跑到台上去亲你啊!”角落营销部里一个妹子大声道。
话一落,会场哄的一下又笑了。
任时生等大家笑完,看向会场众人,干净悦耳的声音里带着许些落寞,“……都没有人上来献吻吗?”
离主席台近的妹子们大声起哄,片刻,一个人影被几个人推到台上去。光晃晃的灯光下人影快速一晃,麦克里传来“啵”的一声轻响。
又是片刻的安静,会场再次燃了。
“江月!”这次池娜叫出声来了,她指着主席台对我大声道,“竟然是江月!”
可不是江月!
人上去时我还没注意,此时江月捂脸下来我看清了。
这,也太大胆了!
主席台上的任时生愣了下,片刻后,抬起手捂在额前,无奈的出声,“我的清白啊!刚才那位女同事,你怎么忍心,太丧心病狂了!不行,我要下去平复平复受伤的心灵。下面,由伊副总上来讲话,大家鼓掌欢迎。”
最后这句话,清朗干脆,正式的不带一丝调笑意味。
话落,人走。
从上台到下台不过短短五分钟,却成功让会场气氛处在上扬点,所有人都变得激情饱满。
伊副总上台后,略开了两句玩笑,开始了年度总结。
简明扼要把今年公司的业绩和亮眼的突破说了遍后,就眼下境况展望了一下新的一年。
十几分钟后,进入到给各部门评出的优秀职员和先进职员颁奖环节。
我是财务二部的优秀员工,在任时生念了名字后,上台从伊总手里接过证书和红包包着的奖金。
简单说几句话后,红着脸下台了。
来参加年会时,我心中一直忐忑。因为上台去领奖,肯定要暴露在余扬的视线中。
现在,算是松出一口气。
只是,他身为总经理,不来年会做年度总结和职员同乐,去哪了?
优秀职员和先进职员不少,可任时生风趣又很会互动,在满场的笑声中,时间扬扬散散的过去了两三个小时。
到了这个时候,会场上的坐位已经乱坐了。
我和池娜喝着果汁笑的脸发酸,不时的取笑和我们扎堆的江月,让她快点把任时生这个优质股拿下,争取年前恋爱年后结婚。
江月目光恶狠狠的伸手掐我和池娜,第无数遍解释说她那会上台是被别人推上去的,亲任时生也是不小心。
我和池娜哪听这个,反正我们就信我们看到的!
江月嘟嘴生气,弯腰走了,“不理你们了,我去找我哥。”
不到十分钟,又弯着腰,一脸疑惑的回来了,“咦,我哥哪去了,打电话也打不通。”
我和池娜不再和她开玩笑,扬起头来四下搜寻江山的身影。
好几百人的会场,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我搜寻一圈,不仅没看到江山,发现不少部门的经理都不见了,公关部人员走了大半。
这……
池娜也看出来了,在我一边道,“可能是去处理拆迁的事了。”
“嗯?”
我这才想起来,我刚来时,池娜正在和别人聊什么开拆不开拆的事。
池娜扬扬眉毛,把手机从包里掏出来摆弄几下,放到我眼前,“你不知道?”
我没接,把自己手机拿出来翻弄。
没几下,翻到三个小时前发布出来的一条新闻。
标题:城东商业圈项目,已经进入到拆迁阶段。
小字写了详细内容,大致就是今天上午开始,美宝国际已经对清空的小区进行拆迁事宜。
看到这我一扬头,问池娜,“拆迁的事由咱们公司来做吗?不是有拆迁公司和正阳土建呢吗?”
池娜耸耸肩,“现在媒体写新闻图一个噱头,他们哪管是不是咱们公司直接去拆,反正出资方是咱们就行了。”
也是,拆迁而已,所有手续齐全。
可不知为什么,我心中越来越慌。
如果只是简单的拆迁,怎么消失了那么多经理和公关。
半个小时后,手机上铺天盖地的推送新闻给了我答案。
出事了。
拆的那个小区有一户人家并没有搬出,一炮锤从卧室窗户击进去,造成一家三口一死两伤。
死的是个还不足三岁的孩子,妻子还在抢救,丈夫伤的最轻,断了一只胳膊
新闻最下方配文,是浑身是血的丈夫跪在抢救室前,紧紧抱着已死的孩子痛哭。
他身后,抢救室的灯还亮着。围在他身边的医生护士,无不扭头落泪。
“太惨了……”江月脸苍白,唇上无一丝血,“家破人亡啊。”
她揉揉脸,恢复几分血后,骂道,“拆迁公司那边是怎么办事的,怎么不确定人员全部撤离后再动手?那些新闻记者也是,美宝国际是出资方,不是动手拆迁的,怎么个顶个的,都挂美宝国际的名字?他们怎么不挂正阳土建的名字?”
“对哦,怎么不挂正阳土建的?”池娜道,“他们才是和拆迁公司直接对口的,现在出事了,论起责来他们要排在咱们前面啊。”
怎么会挂正阳土建的?这事,就是正阳土建一首策划的!
如果我没猜错,现在网上的舆论是他们引导的,他们就是要美宝国际身败名裂,就是要……
不对,就像池娜所说的那样,这件事论起责来,美宝国际并不排第一……
后面还有事,可我看不清,眼前全是雾,根本不知道他们下一步横在哪里。
我咬着舌尖,皱眉苦思。口腔里弥漫开血腥味时,把视线落在不远处,看着主席台弯唇浅笑的冯佳身上。
这么长时间来,我不是没试探过冯佳,杨副总他们会怎么动手。可冯佳也不知道,她现在参与不到太深的层面里。
现在,她知道些什么了吗。
我轻抿口果汁,合着口中的铁锈味咽下,拿着手机猫腰去找冯佳。
冯佳这桌人差不多走没了,我在她旁边的空位坐下后,眉开眼笑的把那个页面递给她看,小声道,“冯姐,这是开始了吗?”
冯佳侧过身来瞄一眼,扭唇笑了,“聪明。”
我向她靠靠,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酒味,“可,也没什么。这就是多花几个钱的事。”
“哈哈。”冯佳大笑两声,看了眼主席台,收了,醉意毕露的在我耳侧道,“这是,刚刚开始。小冉,我和你说……算了。”
她摆摆手,视线落在她手机上不说话了。
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是她和一个师哥的合照。看得出有些年头了,照片上的她看起来还很青涩。
扫两眼,按黑,抬手去拿酒杯。
我把酒杯倒满,递到她手里。在她喝净,眼中醉意又填时,道,“冯姐,说说,让我有点参与感。”
“参与感,你参与的还不够多?来来来,”冯佳搂过我脖子,在我耳边用极轻极轻的声音道,“正阳土建,就要破产啦。”拍拍我肩,她笑了。
“破产?”我问,“现在?”
主席台上,伊副做最后总结,语气十分愉快的说一个小时后抽奖开始,头奖是欧洲家庭游外加员工年终奖增加百分之二十。
话一落,会场欢呼了。
吵闹声中,冯佳摇摇头,倒了杯酒塞给我,“不是,不过快了。小冉,来,陪姐喝一杯。”
我把酒杯推回去,捂着肚子起身,“冯姐,先离开下。”
快了,就是还没有。只要没有,事情也许还会有缓机。
出了会场,我给吴用打电话。
关机。
一连几遍都是关机。
在刺骨的寒风中站了会,我咬咬牙,把电话给郝助理打了过去。接通后,开门见山的问,“郝助理,余扬在哪里?”
郝助理不答反问,“方小姐,你找少爷有事。”
我长长呼出口气,道,“对,能让他接电话吗?”
“只怕不能,”一顿,郝助理继续道,“我也不会给你带话。方小姐,如果你有事和少爷说,那就过来当面说。”篮ζζ
065 厮杀
说完余扬现在正在公司后,郝助理利落的把电话挂了。
我站在风口冷静了会,拦车。
出租车上,广播开着,正在播放今天的拆迁惨案,现在情况已经发展到,有人站说拆迁合同已经签了没错,可拆迁款项还没到位……
司机四十多岁,话多不的行,骂骂咧咧道,“现在的开发商,是真黑啊,钱都没给就敢拆房。不是我说,那美宝国际,什么玩意哟。可怜那个死了的孩子了……小姐你到哪?”
“美宝大厦。”我死死盯着他的侧脸开口,“回去加班。”
司机闭嘴,脸色讪讪,“……唉,谁也不想的事。”
到了美宝大厦,我直接上了三十一楼。想像中余扬带着各部门经理开会的场景并没有,别说余扬办公室是空的,整个楼层都关着灯不见一个人。
要离开时,郝助理鬼魅一样飘出来,说余扬在八楼。他带我到八楼,说了句余扬心情不好,让我自己进去,转身走了。
心情不好?
他现在心情要是能好就怪了,再说,郝助理什么时候和我说他心情好过。
我在门前站了会,把憋在心口的一股气重重呼出。敲敲门不见人应达,拿出电子钥匙开门进去。
入目一片黑,什么也看不到。关上身后的门缓了好一会儿,眼睛才适应光线。
整个楼层只东南角那里点了一盏幽暗的小灯,光线照不出多远,把为数不多的家具摆设投影到天花板上。
背对着我的沙发上,露出半个脑袋。逆着光,轮廓描了一圈昏黄的边。
我把门关上,迈步向黑暗中唯一的光明之处走去。高跟磕在地板上,发出嗒嗒的声响。
走近,闻到呛鼻的香烟味。那烟味夹在冰凉的空气里,吸到肺中后就像冻在那里一样,再呼不出。
茶几上,笔记本电脑开着,调在新闻晚播间。两位主播人并肩而坐,正在对今天的事进行播报。
“……事情发生后,本台记者第一时间联系负责这次拆迁的责任人。可直到现在,也没有打通工作人员提供的电话。有记者又去正阳土建有限公司,可并没有进到公司内部,正阳土建公司直到现在也没有人出来回应此次事件。”
“……后记者又找到美宝国际,美宝国际称此事还在调查中……”
笔记本电脑旁边,是装满烟蒂的烟灰缸和一只红酒。旁边的地上,碎着一只高脚杯,一滩液体似血一样从桌腿处蔓延到余扬脚下。
我走过余扬身边,坐到他对面。
余扬斜靠在沙发上,双手随意搭在身前。头发不似平日里梳的那样服帖整齐,几缕额发错落的搭在眉间。眼眸深邃,黑的似能囊括下整个宇宙。嘴角微微挑起,虽在笑,却让人看了心中发寒。
我心高高提起,决定来时在心中做的各种心理建设在触到他目光的那一刹土崩瓦解。
这样的余扬我从来没见过,如果我说出原委,我只怕不是被他杀死那么简单。
“你在害怕?”
余扬微微一动,黑色衬衫上的水晶纽扣闪闪发亮。身子前倾,玉扣从他解开的领口中滑出,荡了两下。
此时我才发现,余扬穿的礼服。
我对视余扬,坚决摇头。
“有事?”他又问。
声音和语气,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轻要柔。
我点头,动动唇,刚想说正阳土建会破产,让他快做准备,就听到笔记本电脑里道。
“本台最新消息,就在十分钟前,本台记者查到,正阳土建有限公司的负责人阮明在今早八点,乘坐国际航班飞往加拿大。而本台记者在之前曾联系到一位正阳土建的账务人员。据那位账务人员透露,这几天公司大笔公用款项分几次转入几个私人帐户,这其中,包括美宝国际近一点五个亿的拆迁专用款项……”
余扬抬手抬笔记本电脑合上,风轻云谈的出声,“他们消息太慢了,我在去医院时就知道阮明携巨款离国了。”
“损失了,一点五个亿?”我闭上眼,全身冰凉。
余扬轻笑,问道,“你真是账务人员?你近来表现不是很出色吗?怎么连这么简单的帐都不会算了?”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我不是不会算,我是,不敢算。
拆迁协议款是不会全给拆迁户的,而是用一部分建后商品房或是底商来换。也就是说,拆迁户,只能拿到部分款项。不仅如此,有的拆迁户还要倒拿出一部分钱来。
城东商业圈被很多老百姓当成投资,所以在签订合同时,有不少拆迁户拿出积蓄多要房要底商。
我舔舔唇,出声道,“……加上那部分,近两个亿?”
“这个工程,我能不做吗?”余扬问我。
我摇头,政府工程,怎么可能不做!再说,一个小区都拆了,还闹出了人命。
“想做下去,就要把这件的事担下来。经过这次的事,那些拆迁户不会再要房了,会提出要钱。可正阳土建已经破产了,你说他们找谁要钱?再加上别的需要处理和打通的……”
“多,多少?”
余扬闭眼片刻,睁开后道,“保守估计,七个亿。”
我被这几个字冻住,嘴唇发麻,大脑发木。明明冷的厉害,心中却燃起一股莫名的火。
那火在胸口横冲直撞,似要破体而出,把我焚烧殆尽。
六个字,我拿到七万,余扬损失了七个亿。
余扬脸上的笑一直挂着,他问,“你还没说你来找我什么事。”
我看着他,动动唇,“……你别笑了,”
“关心我?”余扬抬起手,修长的手指滑在我脸侧。
我点头。
“可哭不是我作风,现在,我只能等……”
“等什么?”
“等天亮,等……”余扬手掌摩挲向后,握住我后脑拉到他面前,“机会。”
他吻上来,唇冷冰冰的,呼出的气息也冷冰冰的,舌尖探出,描绘我的唇形。
我深吸一口气,抬起手环在他肩膀上,回应。
余扬停下,声音粗哑低沉,“……可怜我?和你说我现在可穷了。破产分分钟的事……”
我没说话,环紧他,偏头在他肩上狠狠咬下去。
余扬“嘶”的一声,放在我脖子上的手猛然用力。我吃痛松开时,他把我拽过茶几,扬手脱下我毛衣。
我含在他唇上,把他衬衫底襟握在手里,用力一扯,扣子绷落掉在地上,发出嗒嗒几声。
他用力,我更用力。我们像是相互挑衅的猛兽,不泄余力的攻击对方。
结果就是我衣服全毁几尽全祼,而他不过是衣衫半解。八楼暖气不足,凛冽的空气打在皮肤上,寒毛都炸起来了。
我跨坐在他腰间,他顶身进入时,倒吸一口凉气,僵住了。
撑的难受,一动也不敢动。烟味含在肺里,嗓子痒的厉害却不敢咳。
片刻宁静,余扬握在我腰间的手用力时,我咳出声来,“酒,我要喝酒。咳咳……”
那个晚上我是怎么过的?我要喝酒……
“然后当没发生过?做梦……”余扬抱紧我站起来,“这里冷,上楼。”
我咬着牙猛锤他,身子不停颤抖,“我自己走……放我下来。”
余扬拿过西服盖在我身上,“……抱紧。”
每一步都是煎熬,我把脸埋在他肩窝,上一秒天堂下一秒地狱。
怕被电梯里的监控拍到,抱紧他把自己缩在西服下。
浑浑噩噩到了他休息室,余扬不再隐忍,压到床上红着眼像是要把我揉碎。我心中含着那团火不知如何排出,抱着他连打再咬较劲一样就是不肯发出一丝声音……
这弹丸之地是战场,我们拼命厮杀。
066 你在说,我不如狗。
我不知道自己昨晚是怎样睡过去的,只记得这场疯乱延续到梦中,在转醒前,身体还在颤栗。
快感攀上高点如烟花般炸开时,我揪着枕头一角,睁开眼睛。
意识回归,感觉褪去,耳侧粗重的喘息渐行渐远。
窗帘拉着,一室蒙蒙之色。床上一片混乱,空气中全是情欲的味道。
我深吸一口气,盯着眼前景物回想了好一会儿,把紧绷的身子放松了。
浑身都痛,像是被火车一寸一寸碾碎了一样。特别是腿窝,泥泞酸痛,难受的让人牙痒痒。
翻个身躺平,外面隐隐余扬和几个高管谈话的声音。
“……预计什么时候会召开发布会?”余扬在说话,清冷干脆。
“也就这几天吧……法务部已经去公安局备案。”声音含着小心,听不清是谁。
“公关部,方案出来了吗。”
“在这,余总,马上就是农历春节,这点对我们很有利。”
“……借着春节热点转移视线,春节过后呢?”
“现在的网民热度只有几天,一个话题刷过去就刷过去了,到时……”
“你是说,那些拆迁户对这事关注的热度只有几天?”啪的一声,余扬道,“两个小时后,我要看到新方案。如果不能,你可以不用来了。”
“余总,医院那边打来电话……”
“走!”一个字,干净利落。
两分钟后,余扬开门走进来。他拎起搭在椅背上的黑色西服,穿在身上转身离开。
外面彻底静了。
躺了会儿,我起身去浴室洗澡。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特别是腰间,一碰就痛。
洗完出来,把床头柜上放着的新衣服撕了标签,从里到外一件件穿在身上。
到底做不到放任这一室混乱不管让别人来参观,我把床单撤下铺上新的,把房间收拾了下。
最后,拉开窗帘让阳光洒进来。
做完一切,离开。
我以为外面一个人都没有的,却没想到,一抬头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郝助理。
我一愣,脸上烧起来。
郝助理起身走过来,道,“方小姐,早,饿了吧,我买了早餐拎上来。”
我摇头说不用了,他却异常坚持,“吃完再走吧,不然……”
不然?
我顺着他视线看过去,在一份早餐旁边看到避孕药时笑了。
“我如果说我不孕,”我回头看郝助理,问,“我可以不吃这药吗?”
郝助理一笑,把头低下,站在我身前没动。
“算了……”我把药拿到手中,撕开包装,轻声道,“我不会给你家少爷生孩子的,母凭子贵一跃枝头成凤凰的事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不会,也不想。
郝助理递来一杯清水,“方小姐,你想多了。”
我没接,就着豆浆把扣出的药喝下去。吃第二粒时,郝助理伸手拦住,“方小姐,一粒就够了。”
“那我可以走了吗?”
郝助理把我包递过来,侧身让开。
我接过来,离开美宝大厦。站在路过等出租车时,把电话给吴用打了过去。
双腿酸软,腿间火剌剌的,无论是站着还是走着,都是折磨。
没接,几分钟后打了回来。一接通,他便果断的道,“事情我都知道了。”
“怎么办?”
一夜都过去了,他当然知道了。我现在想知道的,要怎么办,才能让事情有回转的机会。
吴用道,“我刚下飞机,现在正在回公司的路上,找余扬商业解决方法。”
我回头看美宝大厦,看十几个人拦着条幅往里冲。保安不让,一个近六十岁的老头拿着砖头往玻璃门上砸。
几下后,倒地不起。同来的人围上去,叫爷叫爸的哭天喊地,叫嚷保安打人了。
不过十几分钟,门前就被看热闹的人围了个水路不通。其中两个人,拿出非常专业的照相录象设备按着快门……
“有什么是我能做的?不管是什么事,我都能办到。”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像是保证一样,我郑重强调,“我一定会做到。”
久久,吴用道,“好,现在什么也不要做,等我电话。”
我答应,挂掉电话。门前骚乱已经平息,讨公道的人被请进去,围观的人四下散了。我坐上出租车,拿出手机刷新闻。
网上铺天盖地的全是昨天拆迁惨案的事。
最新消息,是一个小时前医院传出,昨天昏迷不醒的那个女人现在已经醒了,转危为安。美宝国际北城分公司的总经理余扬,第一时间前往医院看望。
再往前,十几名拆迁户主,带着记者前往正阳土建公司。公司人去楼空,一片萧然。公司楼前保安说,周末,职员要周一才会上班,而且快要春节,没准放假了……
所以,都跑到美宝国际来了?
再再往前,拆迁公司负责人出面出示到委托公司证明小区已搬空证明,并有落款签字;美宝国际已向公安局报警,立案;郑书记就此次事件召开政府会议,严批此次拆迁事故,勒令有关部门严查。并且,要对美宝集团此次招标不当,不严,对城东商业圈计划造成的损失和对市政形象影响问责……
正看着,一条新推送蹦出。
标题:一面天堂一面地狱,拆迁惨案发生时,美宝国际耗资上千万召开年会。
新闻附带照片无数张,每一张都是昨天年会现场。
照片拍的很唯美,把本来就奢华的现场提上了一个新高度。每一个人都笑容满面,还有江月上台送吻任时生时的近照,连个码都没打。后面,还有现场抽奖照片。
硕大的电子屏幕上,定格着滚动出来的幸运职员。上面有部门,姓名和手机号码后四位。
我的名字,竟然在中奖之列,中了个欧洲游。
如果没有出事,我想我会开心吧?可现在,心中沉重的什么感觉也没有。
年会照片后面,是无数张昨天出事那家人的惨状。
一明一暗一笑一哭,强烈的冲击对比压的人喘不上气来。
新闻发出来不过几分钟时间,下面评论转发上万,几乎一面倒的骂美宝国际奢侈没人性。这次的招标,不知道吃了多少回扣才弄那么个公司中标。都死人了,还在那开年会大吃大喝……
我放下手机,揉揉抽痛不已的太阳穴。
这群人脑子里装的都是屎吗?
城东商业圈工程是美宝国际和政府联合,在招标上的事做假,不是给自己挖坑招恶果。
就如现在,明明是正阳土建老总携款出逃,公司面临破产,可所有舆论却全都指向美宝国际……
回到住处,我无力的躺在床上装死。如果不是可乐吵着要出去,我想我会躺到地老天荒。
可乐为什么不是一只猫?猫不用溜,往屋里一放就行了。
牵着可乐在几乎空了的小区里闲走时,我对它道,“可乐,我给你找个好主人吧。你看我活的乱七八糟,真没信心能把你照顾好。”
好吃好喝养这么久,可爱已经长到半大。它停下,回头看了我一眼,抬起前腿做拜拜,像是真能听明白我的话一样。
我揉揉它的狗头,“行,就跟着我吧。反正,也不能比现在更差了……”
可乐撒欢一样跳起来,汪叫两声,拽着我往堆满雪的树下跑。
“能不能慢点,到底是我溜你还是你溜我?”
可乐一蹬后腿,刨我一脸雪。
和可乐在外面玩的有点晚,回去时已经开黑了。顾不上做饭,先放水给它洗澡。
正洗着,传来敲门声。
我蹲在洗手间的地上,看着浑身满是泡沫的可乐没动。
谁会找我?
住进来近一年,连房东都没敲过门。
江泽?我所认识的人中,好像也就他知道我住在哪里了。可这么晚了,他来找我干什么?
直到敲门声又起,我甩甩手,别着锁链把门开了一条小缝。
呃,是余扬,穿着早上走时那身西服,一身凉气。他斜靠在门侧,眉心微皱,正在点烟。头微微向前倾时,露出脖侧的咬痕。
我心中尴尬,把门打开让他进来,“你自便,我还有事。”
可乐听到动静从洗手间里狂奔出来,甩了一身泡沫对余扬狂吠。
余扬后退一步站到门外,他猛吸一口烟,看看我,又看看可爱:“现在流行过年吃狗肉了?你咬人和它学的吧?”
我抚额,把可乐拉拦回洗手间,“可乐,听话,洗澡。”
给可乐洗完澡,抱它出去时,余扬正在客厅沙发上坐着。身上散发出的气质,和这间屋子格格不入。
他偏头看我,问,“吃过饭了?”脸上明显写着他没吃。
“等下,我弄好可乐去做。”
“……你在说,我不如狗。”
“……”
天,我好混乱!
067 哈哈哈哈哈
我混乱我和余扬现在的关系,混乱余扬现在的态度,混乱……
总之,一切都乱七八槽的。
定定看了余扬几眼,我妥协,把可乐裹紧浴巾放到沙发上,转身去做饭。
身后,余扬道,“……你敢咬我,我就宰了你吃肉。说到做到,不信你可以试试。”
我回头看过去,见可乐瞄了眼余扬,顺从的把头低下了。
这破狗,应该补钙了,骨头太软!
余扬脱了外套搭在一边,解开袖扣把袖子挽到小臂上,摘下腕表,拿起吹风机。打开后,他先用手掌试了试温度,才挡住可乐的眼睛吹上去……
不乱了。
我看着沙发上的一人一狗笑出来,心中突然平静踏实。
就这样吧。
余扬关掉吹风机,把手机放到耳边,脸上的笑没了,声音清冷没有感情,“……银行方面怎么说?拒贷……”
心狠狠揪痛一下,我转身进了厨房。没一会,客厅又响起吹风机的声音。
几天没有采购,屋子里食材有限。我挑挑拣拣,最后做了素面,切了一盘煮熟的腊肠。
没有餐桌,盛好面后就放到了茶几上。
余扬抱着可乐看手机,手指不时在屏幕上滑动,眉心紧紧皱着。
我盯着他俊朗的侧脸看,想在他脸上看出蛛丝马迹。
余扬回头,视线对上我的,“有话说?”
我抿紧唇,对他摇头。有很多话,可我,不敢说。
可乐闻到肉香,从他怀里蹦到地上,盯着那盘腊肠连连摇尾。
余扬洗手回来,坐下后捏起一片递过去。可乐闻闻失去兴趣,扭头走到我身旁趴下,不屑于再看一眼。
“居然嫌弃,看来你妈妈没少给你做好吃的。”
“只给它吃狗粮。”
我没专研过怎么给狗搭配饮食,感觉自己瞎琢磨还不如喂配方粮。
把面推到余扬面前,我又道,“还有,我不是它妈妈……我随便养,它随便长,我们搭个伴过日子而已。哪一天遇到更合适它的人了,我会潇洒放手。”
不投入过多感情,心不动,才不痛。
余扬停下吃面的动作,抬头看我。
我被他看的心中一紧,笑加了句,“那什么,我不知道可乐是怎么来的。看毛色很纯,肯定有主儿。所以,有随时让它走的觉悟……”
余扬哦了声,收回视线。拿起手机摆弄几下,递给我。
我揉着可乐的脖子,伸手把手机接过来。
视频。
一家灯火通明的宠物店里,一个醉态毕现的女人蹲在一圈笼子间,对着里面各种品种、毛色的小动物挨个喵。
叫了一圈,把手指指向身后的宠子,“喵,就是你了!”
郝助理的声音出镜,“方小姐,这是只哈士奇……”
“啊,那就叫哈哈吧。”女人把一叠毛爷爷扔到地上,把小狗拎在眼前,“哈哈,来,笑一个,哈哈哈哈哈……嗝~~喵。”
……
我把手摸在脸上,两个月前那个晚上的事如开了闸的洪水般倾泻出来。
想起了珠宝店,想起了江泽,想起了郝助理。
我蹲在门前吐到一塌糊涂,江泽让我在原地等他,他去取车,马上回来。
江泽离开没一会儿,郝助理过来,说车到了,我晕呼呼跟着他就走了。
再后,不回家,说自己是猫要回动物园,找同类……江泽打电话问我平安时,我和他说别再打电话来,不然我就上天。
天,我咋不上天呢!
视频放到最后,画面转到了我住的地方,我抱着可乐站在门前,对着屏幕义正言辞的道,“……我们动物界的事你就不要管了,你快走吧,我时间很紧,要尽快建立猫狗外交……”
“啪”的一声,门关上,镜头黑了。
删除键在哪?在哪?这种视频绝对不能留在世界上!
余扬把面碗推到一旁,手速极快的把手机夺过去举远,“方小冉,猫狗建交的事你处理的怎么样了?”
“余扬,你快把那视频删了。”我耳根发烫,心中又羞又恼,“快别闹。”
余扬左右手交换,就是不让我碰到,“这是我手机,夺人财务犯法。”
“你侵犯我肖象权……”
用力一推,余扬后仰倒到沙发上,我没收住力结结实实压在他身上。抬手再去抢手机,腰下被余扬握紧,向前一提,“……别动。你在擦枪。”
我低头看余扬,在他眼眸深处看一团火。不敢再乱动,我道,“你,吃面吧……”
余扬看着我,没说话。久久,他手上移,让我靠在他胸前,长长呼出一口气。
“不饿,就是不知道吃什么好。有点……累。”
我闭上眼,抬手环在他肩膀,牢牢抱紧。
对不起……
余扬含住我右边耳垂,呼了口气,舔进耳窝。我一颤,收紧双臂,吻在他胸膛上。
“为什么不打耳洞?女人不是都打耳洞吗?”
“……怕痒。”我耳朵和脖子都怕痒,特别是耳朵。想着,我抬手抓了两下。
“我认识个人很怕痛,痛的直哭,可还是打了三对耳洞……”
“我不喜欢……别舔了。”
“那这样?”他顺着我耳后轻吻下去,一舔一嘬。
我倒吸一口气,绷紧身子猛捶他胸膛。三下,被他捉住手,抱进卧室。
门一关,可乐呜鸣两声,挠门不止……
次日放假,我不用上班,可可乐的挠门声还是把我叫醒了。
我拿起手机看了眼,正是往天溜可乐的时间。
回头看余扬睡的还熟,我轻轻把他手臂从我腰间拿下,起床。
余扬最平静的时候,大约就是睡着的时候了吧。头发乱槽槽的蓬在脑袋上,像是个大学还没毕业的大男,看上去牲畜无害。
轻手轻脚洗漱完,我活动下有些酸的身子,让可乐止声,带它出去玩。
小区附近就是早市,原来很热闹。可因为临近春节,住户又搬的差不多了,出摊的已经没有几家。
我溜好可乐,买了菜豆浆油条拎回去。见余扬还没醒,又熬了粥,呛了个小菜。
饭做好时,电话响了。怕吵到余扬,我马上接起来。
郝助理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很轻,“方小姐,少爷起了吗?”
“……还没有。”
郝助理长松了口气般,笑了,“我就在门口,麻烦方小姐开下门。”
我挂掉电话,把郝助理迎了进来。郝助理脸上挂着适宜的笑,手上拎着几个包装袋,轻手轻脚的放下后,对可乐打招呼,“嗨,哈哈,你长这么大了啊?”
无论上一次见面发生过什么,再相见,郝助理都是做到谦逊有礼,笑容满面。
“郝助理。”我耳根再次发烫,感觉脸这种东西可以不要了,“谢谢你那天送我回来,可……”你特么的能不录象吗?
“不用客气,我应该做的。”郝助理打断我话,抬手看看腕表,道,“方小姐,少爷十点约了市政的人,你一会告诉他。我先下去了,在车里等他。”
说完转身出去,把门轻轻合上。
袋子里是余扬的衣服,从里到外,连着皮鞋领带兜口配饰。我拿出来搭配好,刚放到沙发上,余扬就从卧室走出来了。
一条底裤一件衬衫,睡眼惺忪,一拐,径直撞到客厅墙上,懵了。
“拆了!”一转身,又撞到饮水机,“扔了!”
我喷笑出声,“你怎么不把房子拔了?”起床气不是一般的大。
余扬拿过衣服进洗手间,“什么难事,年后就拔。”
好吧,这一片都是他的,他想拔哪就拔哪。揉揉可乐,我道,“你快去认干爹,做个狗中的高富帅,以后泡妞方便。”
“……阉了。”
“汪!”可乐叫的甚是愤怒。
067 纠结
拆迁事故和正阳土建公司老总携巨款外逃的事,沸沸扬扬闹腾了整个周末。街头巷尾,就没有不谈论这个事儿的。各大媒体,自媒体纷纷站出来,对这件事评论一番。
舆论导向今天带着民众怒斥美宝集团成立于国外,从上到下流着资本主义本质,明天就列举美宝国际自事发后种种做为,挑起拇指点赞,说到底是国际大公司,回应及时有度不寒人心……
周一早九点,正阳土建有限公司召开新闻发布会,正式宣布破产。公司现有资产,由银行清缴回收,择日拍卖。
一个小时后,美宝国际召开新闻发布会。
正式作废正阳土建有限公司中标资格,走司法程序,向正阳土建有限公司追责追款。
同时,承担拆迁事件中受害家庭一切费用……
直到几天后,电视还回放那天新闻发布会上的场景。
发布会上,吴用正色道,“此次事件,美宝国际北城分公司遭受到难以估计的损失。经美宝国际董事会研究后做出决定,特调资两亿人民币……”
虽然已经听过很多次,可坐我旁边的两个妹子还是一脸自豪。
“还是咱们公司有气度,说拿两个亿就拿两个亿。”
“就是,你看那些媒体,现在不仅不骂了,还夸……”
“吴总经理好帅,咱们下边的都没见过真容。”
“听说余总经理也很帅……”
“切,他长再帅也没用,要不是他决策失误……”
我把半杯凉透的茶灌进肚子里,“闭嘴!下班前不能把报表总结出来,耽误进度,这个月奖金没有了。”
是啊,美宝国际总部调资两个亿,是堵住悠悠之口挣足了面子,可内里却伤透了。在银行坚持不放贷的情况下,工程想继续下去……
我小年后第二天结束调职,回到北城公司总部。
整个美宝大厦气氛异常凝重,别说是欢声笑语,连大声说话的人都没有。
我回到二十八楼,池娜只对我挑挑嘴角就算友好的打过招呼了。别人基本埋着头,只顾眼前工作。
冯佳心情倒是不错,我进去后眼一亮,笑着和我打招呼,“小冉,回来了……这身衣服不错,有品位,气质完全变了。怎么,你老公给你买的?”
我低头扫了眼身上的雅米色套装,没接这个话。
余扬时不时到我那里住一晚,郝助理就时不时的给他送衣服。渐渐的,就连我的衣服也一起准备了。
衣服虽然不是我以往风格,可上身后效果却不错。
也不知,这是余扬的眼光,还是郝助理的眼光。
好久没见,我汇报完工作后,冯佳拉着我说了好一会儿话。临近中午,才拍拍肩膀送我出去。
一开门,正好和许颜迎上。她对我微微一笑,翻开文件夹对冯佳道,“冯姐,今天下午三点你和东海有限公司的傅总有约,我帮您……”
我轻轻把门合上,把两人的说话声截断了。
冯姐?这么亲密……
回到办公区,池娜正等我一起出去吃饭,江月也在。我们三个结伴出了美宝国际,去了旁边的一家特色餐馆。坐下点完菜后,她们俩个不约而同的长呼了口气。
我不由得笑了,“有这么夸张吗?”
池娜撇撇嘴没说话,江月则是很郑重的连连点头,表情严肃,“小冉,你不知道。我今天扫到一耳朵……总公司召开董事会,要撤除余总一切职务。现在上面还没下公文,是在等余总引咎辞职。算是,保留最后一点颜面吧,毕竟被辞退挺不好看的,他又是太子爷……”
我心沉了沉,看着端上来的油炸花生没胃口了。
余扬不会引咎辞职,那不是他的个性。而且,如果他在此时离开美宝国际,那这辈子他都没办法再回来!
“如果余总不辞职呢?就这么一直耗下去?”池娜轻声道,“好几个亿啊!”
“年前年后的事吧,如果余总不能辞职,那就只能辞退了……”
“别提这个了。”我心中一揪一揪的泛酸难受,对两人道,“休息时间,就不能愉快的说点八卦?”
再听下去,我要疯了!
我沉下心,把话题引到了冯佳和许颜身上。
我曾经一度以为冯佳会把许颜辞掉,毕竟她猜疑是许颜把她和魏明山的事给捅出去了。可刚才,两人的关系看上去很不错啊,许颜都管冯佳叫姐了。
提到这个,池娜两眸一亮,有话说了。她对许颜竖起大拇指道,“忍耐力真是这个的……你是不知道冯总有多刁难她,我们都看不下眼。可她全忍下了,连吭都不吱……”
能让不相关的人看出是刁难来,可见冯佳是真下了重手。
可为什么又合好了呢?
对于这点,池娜张嘴结舌好一会儿,道,“这,就不知道了,莫名其妙的……反正,就成现在这样了,姐姐妹妹的叫着。”
这世上就没有莫名其妙的事,看不懂,是内情知道太少。
这话题也没意思,吃了会菜,池娜一转说起江月。
江月被追中,被任时生追。
“追杀?”我问。
江月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夹了一大箸菜放到我餐盘里,“吃也塞不上你的嘴!”
我和池娜大笑起来,池娜对我道,“一会你等着瞧。”
一会,是吃完饭后。
我们三个回去等电梯时正好看到任时生,看上去是巧合,可明显是守株待兔。
他走到我们身前长手一捞,直接把江月抓到他身前,“不是说一起吃午饭?”
江月连脖子都红透了,她往开挣任时生的手,又急又恼的小声道,“你放开……”
任时生笑了,周围的颜色作时暗了几暗。他抬手揉揉江月头发,轻声细语的道,“又让我白等了……”
“我又没让你等!”
电梯正好到,江月逃命一样,看也不看就往里面冲。
我和池娜不约而同张大嘴,眼睁睁看着江月撞到吴用怀里。余扬站在吴用身旁边,侧身出来道,“我下午不回来了,车你开走。”说完,擦着我肩膀走了。
郝助理拎着文件夹,在后面跟上。
吴用被江月撞的一个趔趄,抓着江月站稳后,眼中显少的浮上了怒气。他向外一扫,低沉着嗓音喝道,“都干什么呢?不用工作了吗?江助理,把明天会议资料准备好送到我办公室来,一个小时内。”
江月说是,低头退出来。电梯门关上后,她眼泪噼里啪啦掉下来,止都止不住。
池娜推推她问她怎么了,她垂着头很小声很小声的道,“鼻子撞的痛。”
任时生说要带江月去医院看看,江月摇头,“不了。”垂头丧气的往刚下来的电梯里走。
不欢而散。
回到二十八楼,我给吴用发了个邮件。他说让我等,可眼下余扬都要被踢出美宝国际了,我还怎么等?
足足两个小时,等到太阳偏西,吴用也没回我邮件。
我踌躇了会,拎着报表去了冯佳办公室。不当助理后的唯一不便处,就是不能随随便便去三十一楼,更不好随意进总经理办公室。
对于我想去三十一楼,冯佳是没有任何意见的。许颜不在,她让我自己去助理桌上找文件。
我点点头,去助理桌上找那份文件。拿着要走时,一张银行卡滑落在桌子上。我心中一紧,连忙握在手心,很害怕别人看到。两秒钟后,我反应过来这张卡虽然和杨副总给我的那张长的一样,可并不是我的……
冯佳和许颜为什么会和睦相处,我明白了。
侧身看看办公室里正在伏案工作的冯佳,我把那张银行卡夹到一堆文件中。随手一翻,瞄到一张夜魅的专属黑卡,上面,一个蒋字。
蒋,蒋秘书?
068 他在发春,攻击性强
看着这个字和这张卡片,我记忆一下子拉回到半年前,余扬让我去夜魅接他时。
当时在场的,除了余扬,严哲和另一个我记不起名字模样的人外,就是蒋秘书。
当时蒋秘书对余扬各种刁难,最后是严哲出现解围,递给我一杯白水,他才沉着脸色让我把余扬带走了。
杨副总他们,和这个蒋秘书搞到一起去了?
把卡片夹回纸中,我拎着文件夹直奔三十一楼。
不巧,吴用正在开会。
助理办公室里,江月把脸藏在电脑后,鼻音很重的道,“……快结束了,你可以去外面等,也可以把文件放在秘书台。”
去外面等,放在秘书台?
我抬手推了江月脑袋一下,“我哪惹到你了,你要把我往出撵?你是吴总的助理,我放文件也放不到秘书台啊!”
江月脑袋被我推的晃了下,垂下不说话。
这不对,不还手不是江月的性格,肯定有问题。
我把文件放下绕到办公桌后面,拍了拍江月肩膀,轻声道,“怎么了?”
江月摇头,抽噎一声,道,“没事。”
我弯腰看她,她一别头看向别处了。速度虽然看,可我还是看到一幅哭相。不仅眼哭肿了,连嘴唇都哭肿了,晶莹透亮。
身后打印机工作完毕,发出哔的一声。我回手把纸拿过来,见台头赫然写着辞职报告四个大字。
“你要辞职?”我惊了,“江月,你干的好好的辞职干什么?”
“不想干就不干了呗。”江月捧捧脸,把辞职报告从我手上拿出去。
“这太突然了,你不会是,因为那会吴总骂你,所以才……”
“有什么突然的,”江月向我看过来,平时水灵灵的大眼肿成了一条缝,语气十分冲的道,“你辞职告诉我了?你结婚告诉我了?你都没告诉我,我凭什么告诉你!”
我一怔,僵住。
江月拿过笔,刷刷几下在辞职报告上签字。
笔放下,她垂下头,身上的气焰没了,“小冉,对不起,我心情不好。”
“晚上一起出去吃饭吧?”我握握她肩膀,道,“叫上池娜。你想吃什么,酸菜鱼,干锅,火锅,啤酒鸭。要不,我出出血,咱们去江上人家或是去吃泰国菜?”
江月连连摇头,“不了,小冉,你在这里等吴总吧,我去下人事。”
说完,抹抹眼泪,拿着辞职报告走了。
连好吃的都不挽救,江月的心情是烂到顶点了。
江月走没一会,吴用散会回来了。他推开助理办的门,看到我一顿,道,“这边来。”
我马上拿着文件夹和他去了总经理办公室。
余扬不在,总经办空荡荡的。吴用抬手松松领带,走到办公桌后坐下,面无表情的道,“找我有事?”
我把门关严,坐到他对面,开门见山的道,“你让我等到什么时候?等到余扬被踢出美宝国际?”
“愧疚还是关心?”吴用拉开抽屉,抽出一张卡片又关上了。
“有区别?你问我这些有意义吗?”
吴用盯住我,眼眸发亮,“有。”
对视一会,我败下阵来,“好吧,不谈论这个问题。我怀疑,市政的蒋秘书和余扬叔叔那一伙有联系。这,会不会对余扬不利?”
“当然会,你没见银行不给美宝国际放款吗?我们一直知道这个蒋秘书和那边关系密切,可无处下手去把这层关系揭出来……”吴用一顿,目光再次锁住我,“你是怎么知道蒋秘书和那边搞到一起的?冯佳和你说的?”
我刚要说夜魅那张卡,吴用办公桌上的电话就响了。他抬手止住我,接起来,“楚经理,什么事?辞职?什么理由。好,让她来找我签字。”
挂掉电话,靠在椅背上不动了。唇微微勾起一个弧度,却看得人心中发寒。
我踌躇不安起来,半天不见他说话,出声道,“吴用……”
吴用把手里的卡片推到我面前,打断了我,“方小冉,有些事是你办不到的,特别涉及官场。余扬没那么脆弱也没那么好扳倒,你现在唯一能为他做的事,去这里。”
我拿起卡片扫了眼,心理咨询。
“我没病。”我心中升起一丝怒气,把卡片推回去,“吴用,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了,我没病。”
“在你病好之前,余扬所有的事都不用参与。”吴用长手一伸拿过我带来的文件,翻开后落下签名。
“我说了我没病!”我站起来,双手撑着桌面对他道,“我好好的,我能控制好我自己!”
“如果你不配合治疗,”吴用把文件甩过来,站起来同我对视,“那我就把你辞退,让你一辈子都进不了美宝国际。”
“你凭什么!”
“凭我不会放个定时炸弹在余扬身边。你不用想着去找余扬,你工不工作,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那你这个兄弟对他各种欺瞒,也对他没有任何影响吗?”
“你是在说,”吴用眼中闪现寒光,“你要告诉余扬他这次摔这么大跟头,是因为你为了几个小钱泄了密?”
“我没有!”
“谁信呢?”
我咬紧牙关,狠瞪吴用,如果眼光可以杀人,现在他就是一坨肉馅,碎到可以喂狗那种。
“如果你配合,”吴用拍拍我肩膀,语气软了两分,“我会告诉你后面怎么做,才会帮到余扬。”
我猛捶一下桌子,从牙缝里挤出,“吴总对兄弟真是肝胆义照!你既然这么怕我的病伤害余扬,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余扬我有病,为什么不直接把我从余扬身边剔除掉?”
“你猜。”吴用拿起手机摆弄几下,放到耳边道,“你女人在我这里发疯,我现在心情不好,不保证下一秒会不会揍她。”
一扬手,把手机贴到我耳边。
电话里,余扬道,“小冉,别理他。他现在发春中,攻击性强。”
余扬话说完,吴用正好把手机拿回去挂断。他把卡片拿起竖在我面前,道,“年后第一个周六早上九点,准时到。不然你不用来上班了,我说到做到。”
“妈的!”
我狠狠抓过名片和文件,瞪他一眼愤愤转身。
给冯佳送文件时,冯佳以为我一脸的不开心是和郝助理闹别扭了。按她的话来说,毕竟我结婚了。别管以前两个人是怎么打算的,现在到底是不一样了。
“这说明郝助理对你还是在乎的,不然连气都不会生。好好把握吧……”
呵呵,把握怎样红杏出墙才不会被老公连着孩子一起撵出家门吗?
离开冯佳办公室时,许颜已经做回助理位了。瞄我一眼,抿唇一笑,像是炫耀一样把那会我无意中看到的那张卡片把玩在手中。
那表情,似乎是在对我说,看,你有的,我也有。
069 饿疯了?
我懒得理许颜,回了自己工位。把那张卡片扔进抽屉后,上网查蒋秘书的资料。
我没和政府方面深入接触过,不过按秘书两字来言,不就是一个给领导安排日常工作打杂的吗?
一些公司拍拍他马屁什么的可以理解,可他哪来那么大能力把手伸到银行系统里?
不知是蒋秘书的来头太大,还是太过默默无闻,我在网上查了近两个小时都没查到他什么信息。
看来乱查不行,得找明白人问。
吴用是肯定不会告诉我了,郝助理一定门清儿,可问他还不如直接问余扬。
余扬眼中的笑话,他眼中的圣旨。
下班后我回的余扬别墅,吃过饭后他坐在沙发上看文件。我把洗好的衣服晾上后,坐在他身侧一边调电视,一边没话找话。
“余扬,你那会说吴用发春,是谁啊?”
“你不问我没想起来,你怎么混他眼前去了?”余扬抬眸看我,不问反答。
我刚咬一口苹果,被他问的差点噎住。嚼碎咽下去,开始编,“许颜不在,冯佳有一份文件要急签,所以就让我……我就让他快点签,他就给你打电话。”
“哦。”余扬把我苹果拿过去,咬了口,低下头去继续看文件,“……要听话。”
我嗯了声,闪调电视。屏幕一晃,蒋秘书那张极招人厌的脸出现在电视荧幕上。
就是这个,终于找到。
“余扬,这个蒋秘书看着眼熟,是不是上次我在夜魅看到那个?”
一连说了两遍余扬没回答,怕镜头晃过去,我把他手里文件抢过来,强迫他看。
“你胆子大了是不是?”余扬语气很凶,可眼睛还是瞄到了电视上,“是他。不过再过段时间就不能叫蒋秘书,而是叫蒋秘书长了。”
“秘书长?不也是秘书?”
“笨的可以。”余扬听我傻傻问完,推了我头一下,草草解释,“市政府秘书长是正处级别,相当县长。”
“……都干什么?”
“干什么?干的多了,市长的所有日常协调,包括工作会议,与各下级领导间的沟通,向市长副市长提出问题,反应情况等等。这么说吧,没什么事是他不能插手的……”
这,权利果真有点大啊!
我舔舔嘴唇,“那你,上次在夜魅时……”虽然是找了醉酒的借口,可并不成功,还是把人得罪到了。
“这要怎么说呢。我以为我是我,可在别人眼里我并不是。所以,被看轻甚至看不起,很正常。”
话虽然饶,我却听明白了。
别人不在乎余扬是谁,只看他挂在身上的身份。他是展氏太子爷,那自然高人一等。可他还没正式回到展氏,他现在只是余扬。
我重新看向电视,蒋秘书的镜头已经晃过。
所以,蒋秘书才敢和杨副总他们联手,在银行方面断余扬财路。
现在,要怎么办?
我坐直身子,双手揪着脑后的头发苦思冥想。
怪不得吴用不让我插手。
蒋秘书的位置太高了,我根本无法触及。就算能,也没有办法解决眼下难题。
奖金问题解决不了,余扬就难以度过这关。度不过这关,就回不去展氏,就会永远当这个被人看轻看不起,在工作上有重大失误的余扬。
怎么办?
打举报电话行不行?就说他贪污受贿,嫖娼吸毒……
那天在夜魅,蒋秘书那模样,明显是酒没少喝,妞没少泡。
要不然,美宝国际也去行贿?把这匹狼喂熟……
只一想,这念头就被我掐断了。
狼不是狗,是喂不熟的。
从他对手方面下手呢,有升职就有竞争,有竞争就有对手。蒋秘书,肯定也有!
“干什么呢?”余扬拉过我手腕,“头痛。”
“没有。”
就是乱,乱成一团麻,理不出头绪。
回头看了余扬一眼,我扬手环在他肩膀,张嘴咬住他衬衫。余扬身上有股古龙香水味,淡到只有在他怀里时才能闻到,烦躁时闻着很静神。
牙齿磨的咯吱做响时,他把文件扔到一边抱我上楼,“饿疯了。”
“嗯。”
此时此刻,我不介意来一场性爱。
余扬倾身把我压在床上时,我翻身推倒他变被动为主动,把衣服甩掉,“快点,我要回去喂可乐。”
“回去喂可乐?先喂饱我。”
“一个一个喂,你们排队。”
“……找死!”
我疯笑出声,在他顶入时,梗住嗓音问,“余,余扬,你说有一天,可乐离开了怎么办?”
“找回来,或是再养一只。”
我觉得,如果有一天可乐离开了,我不会去找。它离开,肯定是有了更好的归宿。我也不会再养一只,因为,可乐是无法替代的。
美宝国际农历二十九放假,我虽然不远行不归家,可因为有“家室”,成了二十七最早走的一批人。池娜为此嫉妒万分,直嚷嚷江月走了我也走了,连一起吃饭的人都没有了。
嗯,江月辞职没成功。吴用说她近来压力大,趁着过年多放她几天假,年后正常上班就行了。
对于这点,吴用做的还蛮有人情味的。
我对年节的观念有点淡,属于过不过都行那种。
往年我都是别人家放烟火时,站旁边凑个响,就算把年过了。
不过今年有了可乐,还是略准备了下。
不仅准备了狗粮狗罐头,过年当天准备给它吃的肉骨头,还给它买了身非常喜庆的衣服。
就是可乐越长越大,越长越难看。天,我喝醉时买的为什么不是萨摩而是哈士奇!
大年二十八,我打扫我的狗窝时,可乐咧着嘴把我那只可怜的沙发给肢解了!
虽然租房时房东说沙发不要了,虽然房东已经换了,虽然我年后就搬家不会带着,虽然……
反正,我摁着可乐就揍了一顿。没理由都揍,更不要说现在理由充足!
一拖鞋底刚抽到可乐旁边的地上,我手机滴的一声响了。
我拿过来看了眼,只觉得那号码眼熟的很。握着震动不已的手机暗暗想了会,我把电话挂掉,拉黑。
江泽,到底把我号码给方小乔了?我原来还挺为喝醉时把他拉黑愧疚的,毕竟我吐他一身又扎他一刀,现在看来,那个决定对及了!
可乐躺在地上,耷拉着舌头装死。眯起一只眼看我会,撒欢一样站起来跑了。
我静坐了会,收拾残局。快到中午时再看手机,发现一条陌生号码来的短信。上面写道,“小冉,我是韩凯,可以谈谈吗?就你和我。”
韩凯,宝宝缺席六年的爸爸。
犹豫了会,我回短信,“好。”
地点约在市中心的一间咖啡厅,楼上就是人来人往的商场。过年唯一的好处就是路不堵,我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近二十分钟。
坐在窗边喝第二杯柚子茶时,韩凯坐到我对面了。眼前人褪去了七年前的青涩,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成熟稳重。他扬手叫来服务员,点了壶咖啡。
服务员走后,韩凯对我笑了,“好多年不见,当年的小丫头长大了。”
“是啊,宝宝六岁了。”
韩凯嘴角的笑僵了下,低头叹道,“还是那么伶牙俐齿。”
我扭头看窗外,喝一口茶,轻声道,“不用叙旧了,你想谈什么直接进入正题吧。”
“我和你姐姐要结婚了。”
“恭喜。”真好。
“你姐姐想让宝宝当花童,你当伴娘,江泽当伴郎,到时,我们一家五口走到红毯上。”
“一家五口?”想到那个场景,我心中狠狠揪痛一下,坚决摇头,“我不会去,祝你们幸福,可我不会去。”
“你是你姐唯一的妹妹,你不去,她怎么幸福?”韩凯问我,不等我回答,他道,“你姐姐这些年真的很辛苦,我承认,我要对此负很大责任。可小冉,宝宝……算了,那些前陈往事,咱们都放下不提,过去的就让它都过去。现在你姐姐最担心的就是你……”
我别过头,再次看向窗外。
一个人影进入到我视线,一晃进到商场里。那不可一视的表情和英年早秃的头发——蒋秘书!
“宝宝恢复的怎么样?”打断韩凯,我直奔主题。宝宝出院后,我再得不到她的消息。
“……小冉,你不能捅自己一刀,让爱你的人伤心难过。”
我回头直视他,再次问,“宝宝恢复的怎么样了?”
“……很好,视力已经恢复。”
得到想要的答案,我起身告辞,“韩凯,你与其在这里劝我,不如多和方小乔说些甜言蜜语,过幸福小日子……啊,你要是搞不定方小乔,你就说我没办法当她的伴娘,因为我已经结婚了。所以,以后就不要把我和江泽往一起扯了,也不要和他要我的电话和地址什么的了……”
“电话是你姐打去美宝国际查的……不是,我是不是听错了,你结婚了?”韩凯一脸惊讶。
“是。因为我不打算去你们的婚礼,所以没邀请你们来我的婚礼。韩凯,好好对方小乔,再见,再也不见。”
拎起包,我飞快的走出咖啡厅,进了旁边的商场,四下搜寻蒋秘书的身影。
我曾试想过,如果有一天宝宝痊愈了,我和方小乔的关系会不会修复。试想后发现,阻拦在我们之间的不是一句简简单单的对不起没关系。在她面前,我是一辈子的罪人,她手持法锤,可以反复宣判我有罪无罪。
我有罪,可我痛怕了,所以懦弱的当了逃兵。
擦掉眼角的泪雾,我把手机拿出来打开定位软件。
定位软件是从网上买的,我输入了许颜和冯佳的手机号码,这几天一直在暗中跟着她俩。冯佳和这个蒋秘书没有什么联系,真正和蒋秘书接头的是许颜。
他们碰头过一次,在夜魅,可惜我没会员卡进不去。
定位软件上,显示许颜在家。也就是说,蒋秘书是自己来商场的。
年前购物吗?
正想着,蒋秘书从一个品牌服装店出来,不是一个人,胳膊还挂着一个打扮的挺时尚的美女。
070 乖,笑的真好看。
蒋秘书看上去很是和善,没了电视荧幕里的一本正经,也没了夜魅里的荒诞不经。他步伐迈的既缓又稳,对身边那个女人十分体贴。
或是因为蒋秘书头发有些稀少,他身边那女人看上去比他年轻好几岁。她挽着蒋秘书的胳膊,在商场里走走停停,不时的站下观望。
我把扎成马尾的长发放下遮住脸,蹭在他们身侧走过。在听那女人一句话里带了“老公”“咱妈”时,确定那女人是蒋秘书的妻子。
搞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后,我顿时泄气。
本来还想,这女人是他小蜜情人之类的,我要是拍下照片,也算是揭发蒋秘书男女生活混乱。可谁曾想,这女人竟然是他老婆!
临近过年,丈夫带妻子逛商场置办年货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吗?
虽然知道今天不可能有什么收获了,可我还是不远不近的跟在了他们身后。
蒋秘书的老婆堪称女中豪杰!一转眼两个楼层转下来,竟然都没歇一下。
我走的腿软,刚想放弃,便见两人进了一家珠宝店。
珠宝店里顾客稀少,我不方便跟进去。等到他们走后,才闪身进去,把正在收拾首饰盒的导购员叫住。
“美女,别收,我看一下。”
导购员把首饰盒重新摆在我面前,笑着推荐,“女士,您看上这款项链了?”
白金项链,镶着四格钻石,在灯光下一晃,璀璨夺目。
“这条项链挺好看的,多少钱?”
导购员柔声柔气的回我,“女士,你真有眼光,这条项链是新年制定款,最适合你这个年纪戴了。而且春节期间有活动,原价三万八千八,现价只需要两三万二。”
“说的那么好听,刚才那对夫妻怎么没买?”我向门外瞥了眼,蒋秘书夫妻,正在这家店外不远的地方徘徊。
导购员轻笑道,“这条项链并不适合那位女士……”停顿下,又加了句,“那位先生说超过一万的不买,可那位女士的眼光,只怕这店里的所有项链都……”后面的话没说。
我听明白了,这条三万八的项链蒋秘书的老婆没看上。而蒋秘书,谨慎的不敢让他老婆买贵的首饰……
得到想要的信息,我笑着把那条项链推了回去,“我看上了,可惜我没钱,以后再说吧。”
出了那家店,一个想法在我心中慢慢形成。细看了几眼蒋秘书老婆的穿衣风格,我转身下楼,向商场外面跑。
这家商场虽然不错,可罗列在三楼那些珠宝店只能说一般,适合中下层消费群体。
而出了这家商场右拐,有一家名叫瑞丽的珠宝店。这家店是个德国人注资开的,走高端路线。
我曾经和冯佳去过一次,那里面的珠宝大多是名家设计,最便宜的也要六位数打底。
我气喘吁吁的跑进瑞丽珠宝,招来打扮的光鲜亮丽的导购员,让她给我拿项链来看。
导购员请我到靠旁的小茶几前坐下,端上飘香四溢的咖啡和精致的茶点后,才微笑着问我需要什么样的项链。
我想了下,吐出六个字,“便宜,低调,奢华。”
美女微笑着点点头,转身走了。没过十分钟,抱着三只高端大气的首饰盒回来,放到小茶几上。
她戴上丝绸的白色手套,把盒子挨个打开,介绍里面的项链。
三条项链,分别是意大利,德国,加拿大名师设计。样式都很简单,没有过多繁琐的装饰,加拿大名师设计那条,甚至只是一条细细的链子垂着一个蓝色水滴。如果不是放在这么高端的盒子里,拿到外面放地摊上也没丝毫维和感。
导购员说这条项链叫天使之泪,水滴是纯度极高的蓝宝石。
我对珠宝不明白,回想了下蒋秘书的老婆今天穿的黑色裹身套装,我指着意大利名师设计那条项链问多少钱。
“小姐真有眼光,这条项链价值十八万六。”
“能便宜点吗?”
导购小姐态度谦和有礼,“小姐,我们不打折的。”
我咬咬牙,买了!刷卡时,又选了只价值近万的领带夹。
接过包好的首饰盒和珠宝鉴定证书,我又跑回了商场,直奔三楼珠宝区。
来回转悠了五六分钟,终于在人群中再次看到蒋秘书夫妻。他们还在逛珠宝店,只是蒋秘书的老婆脸上已经挂了不高兴。
我扶墙蹲下,捂着胸口猛喘几下。
项链我买来了,可我要怎么做,才能让这条项链戴到蒋秘书的老婆的脖子上?
偷放到她包里,蒋秘书会起疑不让她戴吧?
正想着,肩膀被拍了一下,“小冉?你蹲在这里干什么?”
我吓的一个机灵,站起身回头看过去,“韩凯?你怎么在这……”
韩凯双手插兜,道,“我开的店在这里,一上楼就看到你蹲在这里……你没事吧?”我摇头后,他道,“小冉,我刚刚和你姐打电话,你姐姐说想和你谈谈……”
我打断他,“你在这个楼层开店?珠宝店?”
韩凯把手指向最里面,道,“对。两个月前开的,位置不算好,人不多。”
“韩凯,如果你能帮我一件事,我就答应和方小乔谈谈。”
韩凯挑挑眉,“什么事?”
二十分钟后,韩凯的店里终于迎来了蒋秘书夫妇。
我坐在另一侧展柜前的高脚凳上,眼睛盯着面前的两只钻石戒指,耳朵却竖的高高的听身后的动静。
如我所料,蒋秘书的老婆一眼就看上摆在明显位置的那条项链。让韩凯拿出来给她试戴过,问多少钱。
韩凯笑笑,说新店开张再加上春节折扣,只要四万。
我心狠狠一揪,心道这事要完。
果真,她还没说话,蒋秘书就把她拉走了,继续去给他们双方父母挑选春节礼物。
两人一迈出店,我回头对韩凯把眉拧紧了,“不是说了不要超过一万?”
韩凯把那条项链捧在手里细看,抬头对我道,“你这条项链货色不错,那女人又是识货的,说四万我都觉得说少了。再少,她就起疑了……小冉,说实话,你这条项链花多少钱买的?”
我心中气闷,不再说话。
“别人送的?”韩凯把项链放下,表情变的严肃,“难道你姐说的是真的?”
我长呼出口气,走到韩凯面前拿项链。刚想说话,身后的门被推开了。
蒋秘书的老婆几步走到我身边,从我手中把那条项链挑了过去,“老板,你就不能再给我便宜些?”
“真的不能再少了。”韩凯笑的温和有礼,“女士,咱们珠宝一条街里要价多高的珠宝都有,可有多少水份,你心里应该有数。你往实了讲,这条项链的设计质量不值这个价吗?这样,我让一步,”韩凯取过一只精美的小盒子,打开推到她面前,“这只领带夹当做赠送,你看如何?如果这都不行,那就算了,你不是诚心买。”
明晃晃的灯光下,领带夹上镶嵌的猫眼石熠熠生辉。
“成交!”
蒋秘书老婆果断刷卡,把我的十八万六戴上脖子上,拿着那只领带夹洋洋得意的走了。
我比她笑的更洋洋得意,不顾韩凯在后面叫我,紧跟在她后面出了门。
人流中,我拿出手机调好焦距对准她,我拍,我拍,我再拍……
对,把那只价值过万的领带夹给你老公带上,摆个亲密的姿势笑一个!
乖,笑的真好看。
072 时差
这个春节过的很热闹。
先是春晚烂成了一坨屎,在网络上被喷的一无是处。后是,大年初三,蒋秘书挽着他老婆逛珠宝一条街的照片铺天盖地的撒满了网络。
他老婆脖子上那条价值不菲的项链自然成了焦点,不仅被扒出了品牌价值,连设计师姓甚名谁,设计此条项链的灵感来源都一一详列。
一个政府部门的秘书,素来以清廉示人,他老婆随随便便戴出的一条项链竟然价值二十万!
真是翻了天了!
过了一天,蒋秘书领带上那只猫眼石领带夹再次夺目。不过是小小一只配饰,竟然也价值不菲!
满网络的口诛笔伐中,网友们趁着年没过去的喜庆劲儿,翻出蒋秘书以前登出过的照片,玩起了找茬游戏。
可惜,没啥结果。那些照片上蒋秘书带的手表领带夹,大多几百块,根本够不上奢侈的程度。
眼瞅着暗地里冲出一批水军说那几张照片是P的,要给蒋秘书洗白,我果断找了家商场,用公共电脑把大年初一拍到,蒋秘书趁着夜色出入夜魅的照片发到了网络上。
那几张照片上,蒋秘书开着豪车进,抱着美女出,腕上戴的手表珠串,价值何止六位数?
这几张照片往上一发,网络上再次热闹。
先是几个社交平台反应极为迅速的删了爆料照片封了几个活跃的帐号,后是众网民愤怒咒骂声中,有人再次爆出猛料——放出蒋秘书的五处房产证明。
年后第一个周六是初五,我按着卡片上的地址去找那个心理医生时,心中说不出的轻松愉快。
心理咨询室位处一个写字楼里的六楼,因为年休,整个楼层都空荡荡的。
约的九点,我到时八点五十,可朱医生已经等候多时。
朱医生年纪不大,是位知性美女,笑起来很温和。相互打完招呼后,她把我引到会客室的沙发上坐下。
会客室色调偏天空蓝,很淡雅的格调。百页窗拉上去,阳光正好散在茶几上。
“要录音,这个你没意见吧。”
我摇头,表示没意见。
沏好一杯茶放到我面前后,朱医生抱着一个写字夹坐到了我对面圆形的懒人沙发上。
懒人沙发偏低,材质很柔,朱医生一坐上去就陷到了软柔的棉坑中。她手心脚乱坐起来,把写字夹甩到一边,理理毛衣嘟囔道,“放这么个沙发真是失误。”
我看着坐直后依旧比自己矮一个头的朱医生轻笑出声,心中紧张淡了几分。
“这种沙发很舒服。”我主动搭话,“我一直想买,却一直没有付诸行动。”
“能管住自己的手,你很棒。”朱医生拍拍身下的沙发,颇为恨已的道,“我管不住自己的手,这样的沙发我买了三组,一组放到卧室,一组放到客厅,还有一组放到了这里。结果就是,走到哪都是一幅懒骨头的样子。”
一歪,又滑了进去。
我忍不住笑,低头把发丝别到耳后。
朱医生终于坐的端正,长呼出一口气,轻声道,“我这人比较注重生活质量,其实往白了说就是败家。你呢,你平时都在什么上败家?吃的喝的还是穿的玩的?”
“我?”我端起茶喝了口,态度认真起来,“吃的吧,我比较喜欢做吃的。”
来前查了些资料,心理咨询一般都是从细小入微的事聊起。
她那两滑,也不见得是真坐不稳,十有八九是缓解气氛的一种。
“很善长做菜?”朱医生又笑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做菜感兴趣的?我一直觉得做菜是件很麻烦的事。”
从什么时候开始……
我低头喝茶,淡淡回了句,“大学。”
很无聊的一些问答,全是生活小事。她虽然引导的很有技巧,我心中却依旧排斥。
半个小时后,朱医生结束谈话,和我说下次在下周六。
下周六……
我放下精致的骨瓷茶杯,道,“朱医生,我没病,我可不可以不来了?有病的是找你来给我看病的那个人,他才需要和你聊聊。”
“会的。”朱医生起身,笑道,“方小姐,咱们下次见。”
我开门离开时,朱医生道,“下次可以带着可乐一起来,不用怕不方便,我也喜欢狗,很喜欢那种。”
手机震了下,我点点头,转身走了。
本地推送新闻,有人爆料蒋秘书在有家室的情况下,在外面包养了三个情妇。不仅有亲密照,连具体地址和电话号码都放出来了,啊,还有一个刚满周岁的私生子。那孩子一套衣服上千,是去美国生的……
我笑出声来。
我说什么来着,有上升就是竞争,有竞争就有对手。
这几天接二连三爆出的新闻不一定是真的,可对于搞垮蒋秘书来说,足够了!
出了写字楼,我站在车来人往的街道边,盯着鞋尖给余扬打电话。
好一会儿,余扬才接,没说话,只嗯了声。
声音里带着沙哑的性感,明显还没睡醒。
“你还没起床?”
“这里是凌晨。”
“哦。”我道,“那你继续睡吧。”忘记他在国外,时间和我是颠倒的。
“就这样?”余扬声音清楚了几分,“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把我吵醒再让我去睡觉?”
“呃……你可以顺便起个夜,去尿尿。”我看着路边的积雪笑出声来。
电话里安静片刻,余扬也笑了,声音很轻很柔的道,“……我也想你了,我明天回去。”
我咬唇一笑,默默把电话挂掉。
他明天回来看到新闻,应该会开心吧。就算蒋秘书能把一切都洗白,他想当上秘书长也不可能了。没了他这个阻力,美宝国际私下活动活动,想从银行贷出款来不是问题。
心中高兴,一不小心把肉骨头买多了,可乐一次根本吃不了。
我把煮好的放到它面前,揉揉它脖子道,“没事,没煮的放冰箱,明天用来给余扬煲汤。”
可乐本来抱着骨头咬的咯吱做响,一听这话,抬头冲我汪了声。
“不同意?”我拍了它狗头一下,“不许不同意,你老大我老大?”
“汪汪!”
“钱我花的,我说怎么办怎么办!”
可乐站起来,蠢着一张狗脸,“汪汪汪!”
“好吧好吧。”我妥协,“他喝汤,骨头还是你的。”我养的狗怎么会这么小气?
余扬第二天回来是在晚上,我去机场接他。飞机整整晚点两个小时,等他拖着行李箱走出来,已经接近零点。
我愕然,想把行李箱接过来却被他拦住了,“郝助理没和你在一起?”
余扬握住我肩膀揽在他身侧,简洁的回道,“没有。”
他满脸疲惫,我没再问,再说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回到别墅,他去洗澡,我把煲了一天的汤盛好放到餐厅。
等他下来时,我拿着手机刷新网页。昨天有个名星吸毒被爆出来,马上把蒋秘书受贿的热度给比下去了。
现在网上还关注此事的网民寥寥无几。
翻到一条市政官微说要严查的微博后,我心放下来。只要有这句话,这件事就肯定会有个结果。
余扬直接穿浴袍下来,头发只擦了半干。他坐在面前喝汤时,我道,“余扬,你这两天看新闻了吗?”
“今天在香港转机时瞄了眼,一个小有名气的名星吸毒。怎么着,你偶像?”他抬头看我,笑了,“早说啊,那人是季氏旗下的,想见一面很容易。”
我摇头,“不是我偶像。”
余扬把汤喝尽,用汤匙拔弄两下碗里的鸡肉,道,“怎么不把可乐带来?”
我别过头,笑疯,“才不带它来,它没良心。你有鸡肉想着它,可我说和它分点骨头给你煮汤,可它欠揍的怎么也不同意。”
“分它的骨头给我煮汤……”余扬把汤匙放下,盯着我冷笑一声,“方小冉,欠揍的是你吧。”
呃,好像说错话了。我收住笑,起身道,“那什么,你累了,你去睡觉,我去收拾厨房。”
余扬动作敏捷,一个跨步,手一捞就把刚跑出餐厅的我抓住。他单手把我锁在怀里,拿起我一缕头发在我耳垂脖子上来回扫。
“你是不是皮痒了?”
是是是!奇痒!
我站不稳,疯了样挣扎,笑出眼泪来,“余扬,我错了,你放开我,我再也不和可乐给你抢骨头了。”
余扬根本不听,任我笑瘫在地上。
“赵阿姨……”
“叫什么叫,不是你给她放假到初十的吗?说,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不敢了。”我侧身把头埋在他怀里躲避攻击,嘴唇贴着他胸前皮肤张合,“真的不敢了,以后买来分,不,分开买,分开买。”
终于,余扬不再用头发搔我痒。我怀着他腰,连连喘息,一动也不敢动,很害怕他再下手。
平静了会,我要松开他时,右耳一湿,被含住了。
我颤栗了下,抓紧余扬衣服,“……你刚回来不累?休息吧。”
“……时差。”
余扬时差睡不着,所以他成功的让我也睡不着!直到我累极咬了他胳膊一口抗议,他说,行,睡吧。
这一觉睡的极沉,再睁眼天早已大亮。阳光从窗帘的缝隙倾泻进来,在床上落了一小条。
余扬睡的正熟,我卧在他怀里,用他手臂当枕头。
我习惯性的在枕头下面找手机,才想起来我手机放到楼下餐厅。轻轻去挪余扬和在我腰间的手,却被他一缩抱紧了。
“干嘛去?”眼没睁,声音有丝模糊。
“看时间。”和让他看昨天没来得及让他看的新闻。
余扬回手摸来手机,解锁,瞄了眼放到我面前,“才四点,继续睡。”
“睡什么啊,你时间还没调过来,北京时间都十一点了。”
“反正不上班。”
是不上班,可……
“用下你手机。”
余扬把头埋在我肩窝,嗯了声。
我搜了下网页,翻到市政府发出的那条严查的公告,推推余扬,把手机递了过去,“余扬,你看这条新闻。”
余扬微睁开眼,草草扫过后,道,“嗯,我早就知道了。”
“早知道……你在国外不是没看新闻?”
“这种消息我知道的当然要比媒体早,毕竟是注资到我所负责的项目。”
注资?什么注资?
我把手机拿回来看。
网页最上面的推送栏中,标着一行小字。
今日九点,季氏集团召开新闻发布会,注资城东商业圈三千万美金。
“三千万美金,二个亿?”
“嗯,”余扬长呼出口气,把我抱紧了,“不用再去看银行脸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