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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沐水游     荣华归txt下载     荣华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六章 在绝望中站起来

    千瑶回了房间,倒在床上,愣愣地睁着眼,却什么也没看,她眼里没有焦距。

    “你是大姑娘身边的贴身丫鬟,平日里她又什么都不瞒你,这些原就是你该知道的。”

    “大姑娘跟我说这话的时候,你虽未在旁边,但她回去后也多会与你说,你知道又何足为怪。”

    “莫要以为大姑娘失忆了,你就能趁机搞怪一把,这天底下还没这般便宜的事!”

    “就是不念我当日如何看重你,就是念大姑娘往日待你的那些情分,你也不该有这种非分之想!”

    “我不管你抱的是什么心思,但是你记住,大姑娘的声誉,不容有一丝玷污,更容不得别人的闲言碎语!你今儿说的这等话,以后莫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一个字!”

    ……

    她还从没听过金氏那么严厉的语气,那么尖锐的话语,她忘了自己都说过什么了,只记得金氏那像寒冰一眼的眼神,让她直觉得冻彻心扉!如果说,母女连心,为什么,她母亲却一点都不相信她说的话,只相信表面所看到的假象!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身体和灵魂,哪个更重要?

    没有了那具代表身份地位,代表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躯壳,她就不再是任府的长女,不再是母亲的女儿!她真的彻底被抛弃了,像垃圾一样,毫不留情!

    房间里的光线渐渐暗了下去,外面已经有人敲过好几次门了,还叫了几声,她都置之不理。

    千瑶躺在床上,看着漆黑的帐顶,心里的悲伤和绝望,像秃鹰一样,在她头顶盘旋,在等着她什么时候,彻底倦了,放弃了,就冲下来,一口将她吞噬!

    她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直到心头的悲伤再也掩盖不了空腹的饥饿。肚子咕噜噜的叫声,在这漆黑寂静的房间里,显得那么清晰和急切。不过是换了个身体,才短短几天时间,她就将过去十多年没经历过的一切,都经历了。

    外头再没人敲门了,也没人在附近走动了,千瑶才从床上坐了起来,揉了揉有些紧绷的脸,然后站起身,挺直腰背。她绝不自暴自弃,那是胆小鬼的做法,就算整个世界都将她遗弃了,她也不会放弃自己,绝不!

    既然没有回头路可走,那么她就一直向前走去!

    初秋的夜晚,只有一个人的黑暗房间里,那个曾经的天之骄女,在绝望面前,骄傲的仰起脸,对自己,对整个世界,毅然宣战!

    她面上那种显示着青春和美丽的脸庞,还有内在的柔软,渐渐被一种犀利而坚韧的勇气包住。从此刻起,以后在她未来那漫长的几十年中,无论遇到什么过不去的槛时,千瑶都会对自己说,她连那么绝望的时候都挺过去了,还有什么能难得倒她!还有什么能吓得了她!

    她的心长出一层自我保护的硬壳,让她在这艰难的困境面前,即便不得已,低头俯首,也不曾丢弃心里的骄傲,依旧勇猛无畏!

    ……

    晚上,任婉华在三四个丫鬟的服侍下,特意换上折枝兰花亮缎压边的月白小袄,翠兰织金裙,戴了支点翠蝴蝶钗,碧玉雕花簪子,珍珠耳坠,又仔细抹了点胭脂,然后才领着丫鬟过去给金氏请安。那晚正好任正昊、任正君、任婉璐、任婉欣以及几位姨娘等人都在,具围在金氏跟前,屋里焚着香,台上烛火辉煌,映着这一圈的花红柳绿,瞧着好不热闹。

    任婉璐还是一身嫩色,面上依旧是羞羞怯怯的,且能不开口就不开口,别的人也多是不与她说话,幸而旁边的任正昊一直就没冷落了她,总不时会跟她说上一两句,相比起来,他倒像个哥哥。任婉欣则是叽叽呱呱地道个不停,一会跟两个弟弟争上两句,一会跟奉承金氏两句,一会跟董姨娘道两句,一会又让丫鬟给换上热茶来,不过她就是不理睬另外两位姨娘。

    柳姨娘也懒得理睬她们,除了偶尔跟金氏说上一两句外,就跟自个儿子在那嘀嘀咕咕了。只有范姨娘至始至终都是冷着一张脸,似不屑与她们说话般,就连有时金氏问她一两句,她也是爱搭不理的。且三位姨娘中,她身上的穿戴最为素净,然而那身素净配上她面上的表情,看起来并无淡雅之感,倒是有种自命清高的意思。

    就在任婉华刚走进去的时候,不知为何,范姨娘忽然就转向金氏开口道:“我身上有些不适,太太就容我先回去歇着吧。”

    其实金氏也没要大家非得留在这不可,往日里也都是随她们,只是这好好的话,偏被范姨娘说得硬邦邦的,跟带着冰渣子似的。一旁的柳姨娘随即就哼了一声道:“多娇弱的身子啊,这才站了多会,就不适了。也难怪,瞧这小身板儿,也就只适合在床上躺着,然后随便摆一摆弄手脚,连嘴皮子都不用动,也就什么都有了。”

    董姨娘一听这话,难得配合着柳姨娘低笑了一声,范姨娘被刺得面上一红,正要开口反击,金氏却先一步止住了她:“既然身子不适,那就回去歇着吧,明儿也不用硬挺着过来请安,把自个身子照顾好要紧。到时再给老爷添个一儿半女的,就比什么都强。”

    其实,金氏是很乐意看着她们争上几句的,只是因孩子们都在一旁看着,她只得早早掐了这场口角,总归以后有的是机会,没得让这些事污了自个孩子的眼睛。

    范姨娘只得咽下这口气,斜了柳姨娘一眼,腰一扭,就转身往外走去,不想正好跟任婉华打了个照面。任婉华对她一笑,她却上下打量了任婉华一眼,眼中似带着点怀疑,却也没说什么,就那么一声不吭地走了出去。

    “哟,是大姑娘来了,今儿的晚饭用得可还合胃口?知道大姑娘的口味有些变了,我还特意去厨房那盯了好一会呢,就怕他们给做差了。”董姨娘首先开口,说话的同时还不忘给自个邀功。一旁的柳姨娘又是一哼,道了一句:“拿着府里的东西充人情算什么本事!”

    董姨娘只当没听见这话,并掐了欲要还嘴的任婉欣一把。

    任婉华收起刚刚被范姨娘看了那一眼的不适,先给金氏行了礼,然后才转头道:“姨娘费心了,我吃得很好。”她说完又有些好奇地看了看没见过几面的弟妹一眼。此时任婉璐已站了起来,面上带着点羞涩的笑,轻轻喊了声“大姐”,任正昊亦在轮椅上坐直了,面上露出温和的笑:“姐姐身体可是大安了?”

    董姨娘赶紧又推了任婉欣一下,任婉欣撇了撇嘴,这才不清不愿地站起来说道:“昨儿个也没见大姐到太太这请安,今儿怎么想起过来了?”

    任正君此时也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只是眼睛却闪来闪去,身子扭扭捏捏地靠着柳姨娘,却不说话。

    “那几天是我让她好好休息,暂免去每日的晨昏定省。”金氏说着就朝任婉华招了招手,让她过来坐在自个身边,然后接着对那几位姨娘道:“行了,你们都回去吧,让我跟华儿说说话。昊哥儿和君哥儿也回去吧,听说今儿先生还布置了作业,可是写完了。”

    “回母亲,我正打算回去写先生布置的作业呢。”任正昊应了声,又转过头对任婉华笑道:“有劳大姐多陪一陪母亲,只是大姐的身体也是初愈,注意别太累了,免得母亲又添担忧。”

    任婉华看着这个少年老成的孩子,忍不住看了看他的双腿,不免有些诧异。待再抬起眼,对上那双清澈的眼睛时,她心里莫名的就是一虚,于是不敢在这孩子面前多表现出什么来,只得无声地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任正昊让丫鬟将他推出去的时候,任婉璐也跟着起身告退,董姨娘和柳姨娘便也领着自个的孩子往外走。只是任婉欣临出去前,又回头看了任婉华一眼,瞧着她身上得穿着打扮,再看自个身上戴的东西,眼中不免就流露出几分嫉恨来。

    直到董姨娘拉了她一下,她才回过神,然后恨恨地咬着牙出去了。

    没想金氏会单留下自己说话,任婉华有些紧张地坐在一旁,她直觉,这接下来要说的话,一定跟千瑶有关。她心里开始打鼓,藏在衣袖里的手不由就握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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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试 探

    “华儿不舒服么?怎么脸色瞧着不怎么好!”几十年的人生历练,察言观色对金氏来说不过是一抬眼皮的事,故而此时大家出去后,她一转头,就看出任婉华的面色有些不自然。

    任婉华一愣,不料金氏的眼会这般尖,之前还以为是个好糊弄的,不由暗捏了把冷汗,忙打起精神,努力照着以前学到的功夫,笑了一笑道:“可能是中午的时候睡的时间长了,精神反倒有些不好,刚刚又多抹了点粉,我笨手笨脚的,娘别笑话我。”

    “又说傻话了。”金氏笑着拉起她的手,仔细瞧了她两眼,完后才道:“是不是着急着想以前的事,把自己逼得紧了?”

    没想金氏会这么问,任婉华又是一愣,心里含糊了一会,只得顺着她点了点头,不敢多话。

    金氏叹了口气:“我这两日也打听了一下,这失忆之症也曾有人犯过,只要身子没别的事,顺其自然就好,别太着急了,憋出病来反倒就不好了。”

    “是。”任婉华乖顺地点了点头,心里的紧张却一直没有放下来,她总觉得金氏好像要说什么,但还没有点到的意思。

    金氏笑了笑,这才说上正题:“今儿留你下来,就是跟你说一句,宋家那边已经表态了,你的大日子马上就会定下来。娘这两日算了算,抛去准备各项事宜的时间,这差不多是年底的事了。如今已近中秋,时间剩的不多,你的嫁衣绣品得快些准备才是,记得要做得细心一些,别送过去后让人家笑话了。”

    任婉华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摸不清这是不是金氏在试探她的话,紧张了好一会,才笑着问了一句:“娘,那些东西,能不能让丫鬟们帮忙做一做,我今儿也试着动了一下针线,才知道我好像把这针线活也给忘了,手艺……生疏了不少,所以……”

    “连针线活都……”金氏似愣了一下,完后就蹙了蹙眉头,接着道:“可你那屋里的丫鬟,除了千瑶外,就你的针线活是最好的,现在又……这若是去外头找人做的话,让宋家知道了,怕是会不高兴,原本那宋夫人也知道你的针线活向来不错。”

    到底是心虚,任婉华听金氏这个时候提起千瑶,心里莫名的就是一慌。抬起眼偷偷观察了一下金氏的表情,却看不出什么倪端来,想了想,便笑道:“那娘就让千瑶回来帮帮我如何,这样谁也说不出什么来了不是,而且我落水的事,其实也不能怪她。”

    金氏却又叹了口气:“我原也想让她回去的,只是听说宋夫人过来的那日,你撞着她跟宋公子在一块了,若不是吕嬷嬷跟我说,我还不知道这事。”

    “这个,有什么好说的。”任婉华微垂下脸。

    “华儿,我是怕那丫头心大了,如今你又忘了以前的事,管束不住她。”金氏说着就认真的看着她,眼中带着几分探究。

    任婉华垂着眼,心里捏着冷汗,沉默了好一会才抬起眼道:“她不过是个丫鬟,能翻出什么浪花来,再说不是还有娘在的么,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么说,她那日跟宋公子真的有些不对劲?!”金氏马上追问。

    任婉华吓一跳,忙说:“娘,我没有这个意思,准是吕嬷嬷她说差了,您千万别多想。”

    金氏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才点了点头:“既是如此,那我就不追究这事了。只是华儿,娘还是想问你一句,虽说你和宋公子也算是青梅竹马,但到底他离开了三年,你如今又具都忘了之前的事,很多事情得重新了解,眼下你对他可是觉得陌生?这可是要一起过一辈子的,忽然就出了这事,娘倒是有些放心不下了。”

    也不知是自己的心虚作的祟还是怎么,任婉华总感觉金氏今晚说的话,似带几分探究在里头,到底探究什么,她却不敢往下想。勉强稳了稳心神,就露出几分羞涩的笑来:“虽忘了,但并没有排斥感,而且女儿觉得他人很好,谈吐文雅,举止有礼,又是娘看好的,女儿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金氏点了点头,心里却想,若是以前,华儿可不会这么说话,凡事总要问个明白,从不会这般遮遮掩掩的。不过这样的转变,倒也适合在那等大家族里生活,到底是忽然开窍了,还是因为失忆,心中不安,所以言行举止中皆透着几分戒备?

    任婉华心里却想着,金氏为何没有跟她提起千瑶刚刚过来说话的事,要不要问一问?然而还不待她考虑清楚,金氏就开口道:“行了,你回去歇着吧,早点休息,绣品虽重要,但也别熬坏了身子。”

    “是。”任婉华只得站起来,只是将要转身时,迟疑了一下,到底忍不住问了一句:“娘,听说晚饭那会,千瑶跑来你这一趟,似乎还哭了一把,因为什么事?”

    “哦,你就听说了,准时红绸又多嘴了。”金氏说着就往外瞥了一眼,任婉华忙笑着道:“娘可别怪红绸姐姐,是我让人问她的。”

    金氏笑了:“你还真挺关心千瑶那丫鬟的。”

    “我这不是怕她给娘闯出什么祸来吗。”任婉华掩饰地笑了一下,心里着急金氏怎么还不说,便又问:“到底她急冲冲地过来娘这,是为的什么事?”

    金氏笑了笑:“不过是瞧着她年纪到了,给她指配了人,她心里不满,便找我哭诉来了。没事,你不用放心上。”

    任婉华心里一惊,随后一喜,便问:“指的是谁?那她不满意,娘是打算收回这话么?”

    “今儿她忽然这么冲过来,我也没准备好,听她哭诉了大半天,心里烦,这事改日再论吧。”金氏淡淡道了一句,完后又拉着任婉华的手拍了拍:“至于你要她回去帮你的事,我便准了,过两日,就让她回你院里去。而且你的针线活也得趁着这段时间赶紧拣起来,正好她的女红原本就不错,你平日里便跟她多学学,这女红的手艺,也是嫁到夫家后的门面。可以不做,但不能不会,知道么!”

    看着金氏这虽带着笑,但却很认真的神色,任婉华怔了怔,似乎这才意识到金氏的不简单。是啊,一个能将这么一大家子,管得井井有条的女人,能一句话,就将妾室之间的口角压住的女人,怎么可能是那么容易糊弄的!任婉华不敢再多说,乖乖应了声,行了礼,才怀着一颗忐忑的心走了出去。

    金氏看着自己的闺女出去后,坐在那想了许久,然后轻轻叹了口气,将红绸叫进来问道:“刚刚千瑶回去后,怎么样了,有出什么事没?”

    红绸忐忑地看了金氏一眼,小心回道:“她一回去就将自个锁在屋里,晚饭也不吃,千月去叫了几次门,也不应声。天都黑了,还没听到里头有动静,正担心会不会出什么事呢,她忽然就开门走了出来,说是要吃晚饭,幸好千月给留了饭。她吃完后,洗漱一番,就又回了屋,没出什么事。”

    “有说过什么话没?”

    “没有,似乎是因为心情不怎么好,除了要晚饭外,别的一句多的都没有。”

    金氏听后却笑了一下,似叹息,又似有些意外:“心情不好还能吃得下东西,倒是个想得开的。”

    红绸不太明白这话的意思,也不敢多问。金氏想了想,便道:“你明儿让她过来一下,我有话要跟她说。”

    “是。”红绸应了声,金氏摆了摆手,正要让她出去,只是忽然又叫住问道:“老爷眼下还在书房那吗?”

    “老爷去了范姨娘那,刚刚范姨娘身边的丫鬟过来一趟,太太正跟大姑娘在说着话呢,我便没让她进来。”

    “嗯。”金氏点了点头,又问一句:“还有没有说别的?”

    “没有了。”红绸不敢看金氏,低着头,异常小心。

    “行了,你下去吧。”金氏摆了摆手,语气里带着几分疲倦。她原想跟任荀说说千瑶的事,一听他竟又去了那女人那边,这份心便冷了下去。就是说了,他也不会有多在意吧,最多是说一句,让她自己看着办。很多时候,她觉得任荀就似是她的另一个孩子一般,而且还是个极为任性的孩子。自己当年怎么会看上这个男人呢,还因此忤逆了自己的母亲……刚一起这个念头,金氏忙就打住了,大半辈子都这么过来了,还想这个做什么。到底他也不算亏待过他,虽妾室多了些,不过她主母的身份和地位一直就没变。

    如今还有什么可抱怨的,都这一把年纪了,多为儿女们想想才是正经。

    那个千瑶……金氏歪在塌上,慢慢回想今儿千瑶对她说的话,心里一时有些烦乱,还是先看看再说吧,就怕那丫头是脑子出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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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名:《天下为聘》

    不是种田文,故事布局大气,又能把握得住,文笔也很好,感情描写极为细腻。

    这本书,我很萌的事女猪穿越后,回忆起前世那个男人的感情片段,好几次都看得心有所触。不过女猪穿越后,也会有惊喜的,大家书荒的话,就去看看吧,没准会喜欢^__^

第二十八章 转 变(一)

    任婉华回到静月轩时,往千瑶住的那间耳房看了一眼,心里有些犹豫,要不要去看看呢?翡翠在一旁瞧着,生怕任婉华心软,她刚刚未在金氏屋里候着,故不知金氏的决定,便笑着说道:“夜里凉,姑娘快些进屋去吧,省的冻着了。”

    任婉华收回目光,心想算了,还是以不变对万变的好,她原只是想做做样子的,没料竟真让千瑶回来了。只怪自己之前未曾打听这屋里谁的针线活最好,竟就被钻了这空子,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千月呢?”任婉华进了屋,见只珍珠和一个小丫鬟在屋里备着茶水,便问了一句。

    “好像是去厨房那了。”珍珠一边给任婉华捧上热茶,一边接着道:“千月之前给千瑶留了晚饭,刚千瑶吃完后,她又帮着收拾了一下,顺便去看看姑娘的银耳莲子羹好了没。”

    珍珠才说完,千月就进来了,任婉华刚刚听珍珠说的时候,忽的就皱了一下眉头,只是将茶盏放下后,她面上就已换上笑,并转头问向千月:“千瑶怎么样了,还是不高兴?刚你也没说清楚,不是太太要给她指配人么,她这会心里还是不乐意?”

    这话一出,旁边的翡翠和珍珠都吃了一惊,原来今儿千瑶冲到金氏那说了好一会话,回来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竟是为的这事。千月也不料姑娘竟就这么,将这事给道了出来,这下用不了多会,这事就得传得满府皆知了。

    也不知是姑娘一时没想周全,还是根本不在意千瑶的名声,只是她面上倒也不敢表现出什么来,勉强笑了一下才道:“听说是这样,她也没说什么,吃完饭,又将自己关在屋里了。”

    “可知道太太给指的人是谁?”任婉华点了点头,又问了一句。

    “红绸姐姐没有说。”千月摇了摇头。

    任婉华看了她一眼,瞧着不像是撒谎的样,又想反正这话她已经传出去了,明儿自然会有人打听出来,也不用急这一会。只是今儿若真仅是为这事,就好了,就怕还有别的事她不知道的……想了几想,也问不出什么了,只得笑了笑,假意说了几句关心的话,然后才回了里屋自个琢磨去。

    第二日一早,红绸先就派了个小丫鬟给千瑶传话,千瑶那会正好在洗脸,且用的是冷水。她听后,抬脸看了那丫鬟一眼,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一会就过去。”

    那小丫鬟原是说完后就打算走的,只是千瑶这么一抬脸,让她冷不丁地就对上那双微翘的杏目,一时间竟看得有些呆住。千瑶因为洗冷水的关系,使得她眼睛周围微泛点红,加上沾过水后显得更加纤长浓密的睫毛,衬得底下那一对黑眼珠,如似墨色琉璃一般,隐隐透着慑人的光。

    以前一直不知道千瑶姐姐这么好看,难怪才这会,就有人紧着跟太太讨了去!那小丫鬟出去后,心里还连连赞叹,却随即又是一声惋惜,怎么就配了个打杂的小子。

    千瑶擦干脸,回了屋,看了一下这房间,开始动手收拾床铺,然后才走到衣柜前,打开,打量着里头的衣服。对于一个丫鬟来说,这衣柜里的衣服算是不少,料子花色也都不错,但若跟她以前比,那是没法比的。

    不能再想以前,她在心里命令自己,然后翻了翻那些衣服,挑出件粉红色的杜鹃团花窄袖薄棉袄裙,外加一件朱红暗花比甲,穿好后,腰上再扎上一条泥金色的通花汗巾儿。这屋里没有大的穿衣镜,只桌上搁着一面小镜子,她在那镜子前往后退远了,勉强看了看半身,瞧着没什么不妥后才走上前坐下。

    几天下来的练习,她打理头发的速度快了不少,不到一刻钟就梳了个桃心髻。只是当拿起那只青玉簪子的时候,她迟疑了一下,前几天都是去的洗衣房,而且心情总有些乱,所以也就没大在意这些发饰。可自昨晚后,她的心已经沉了下来,知道事情既然无法改变,那么就要在这有限的条件里,好好待自己,而且一会是要去金氏那的。她回想了一下自己昨儿过去时,身上穿戴的东西,顿时就皱了皱眉,今儿怎么也要好好好拾掇一番,那样狼狈的样子,以后再不能出现,否则她自己都得瞧不起自己了。

    只是拉开那几个抽屉,也没找着什么像样的首饰,有两支镶珠银钗,一支鎏金簪子,两支普通质地的玉簪,还有几朵纱花绒花,以及几副样式一般的耳坠什么的,都很不起眼。一个大丫鬟,不应该只这些首饰才对,就是自己平日里赏下的都不少,怎么全不见了?千瑶不死心,四下找了找,才终于在那搁着旧衣服的矮柜里找着一个挂着锁的红木匣子。她拿出来后,抓着那把锁瞧了一会,然后又去那矮柜里翻了翻,终于翻出一把系着红绳的钥匙来。

    打开匣子后,只见里面分两层,上面一层放的果然是成色样式皆不错的首饰。她翻了翻,一对虾须镯子,一对质地中等的翡翠镯子,一支足金的小凤尾金钗,三支垂珠金钗,三支造型精巧的鎏金簪子,四副耳坠儿,还有两只白玉簪子以及几个胭脂石戒指儿。东西不算多,有几样还真是她以前赏下的,千瑶拿起那支小凤尾金钗,心里叹了口气,这还是她以前瞧不上的呢,眼下竟成了自己最好的首饰!

    将那支凤尾金钗斜插入发中后,又添了支小簪子和一对红纱花,再将那对虾须镯戴在腕上。最后要关上匣子时,她瞧了瞧下面一层,便拉出开一看。原来下面搁的是许些银子,有发乌的银饼子,也精致的银锞子,但多数都是碎银子。千瑶拨了拨,那些银饼子估计是平日里赏的,银锞子应该是逢年过节时发的红包,碎银子想是每月的月钱了。

    千瑶看了一会,不免摇了摇头,才这么点东西,也藏得那么隐蔽,还加了锁,这在她眼里未免显得有些寒酸。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这一匣子东西,对一个丫鬟来说,价值不算少了,光那些首饰拿去外头卖的话,就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可是这对于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她来说,确实看不上眼,即便她并不清楚这些东西到底价值几何。

    千瑶便将那匣子关上后,想了想,还是照旧上了锁,放回原处。既然回不去了,那么这些东西就是她目前仅有的,小心点总没错。

    一切都收拾妥当后,她开门看了看天色,算着该去金氏那了,正好她昨儿忘了跟金氏说自己不答应那婚配之事,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将这事给驳回去。锁好门,又拉了拉身上的衣服,挺了挺腰背,就出了静月轩。

    却不想,她往金氏那走去的路上时,会碰到赖嬷嬷。

    “哟,这一早的,是往哪去?”赖嬷嬷今日心情好,瞧着千瑶后,难得主动开口,且她说话的同时,那双眼睛已经往千瑶身上扫了一遍。故而瞧着千瑶今日的这般穿戴后,心情更是好了,就似那些东西马上就要飞进自己口袋里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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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转 变(二)

    千瑶一看到赖嬷嬷,顿时就想起自己那婚配之事皆因她而起,若不是她恬着脸求到金氏跟前,金氏还不至于这么对自己。此时千瑶恨不能上去狠狠抽上两大耳光,就算,就算她真的只是个丫鬟,也轮不到那臭小子惦记着!

    “我去太太那边,嬷嬷不用催,到点我自会去洗衣房,误不了事!”到底是咽下那口气,千瑶冷着脸,硬邦邦地道了一句。

    赖嬷嬷晚上不在府里过夜,因此并不知昨晚发生了什么事,今儿一早过来,还没来得及听说就碰着千瑶了。故而此时瞅着千瑶这脸色,便猜想千瑶多半是听说了那事,心里只当这丫头是别扭,便有心想亲近一些,这样传到太太耳朵里也是只有好没有坏的。

    “姑娘误会了,我哪是过来催姑娘的,不过是路过这罢了。谁还不知道姑娘素日里是最准时的,只是今儿穿得这么鲜亮,我远远就瞅着了,便过来打声招呼。”赖嬷嬷涎着脸一笑,说着那双眼睛又在千瑶身上上上下下地扫了一遍,心想这死丫头前些天果真是故意打扮成那副穷酸样,幸而自己平日里多留了些心眼,才没被她给糊弄过去。瞅着这身打扮,这丫头的身家准是不少,估计比那什么翠绫还要多,想来自己看中的那个小院,年底前就能买下了。

    “嬷嬷有心了,不过嬷嬷还是管好自个的事要紧,我爱穿什么样,不关嬷嬷什么事,用不着嬷嬷过来劳心。”千瑶冷哼一声,说完再不看赖嬷嬷一眼,直接从她身边越过,往前走去。

    赖嬷嬷被咽了这么一句,心头顿时火起,只是千瑶已经走开了。她只得呸了一声,心道,死蹄子,我看你还能狂到什么时候。原还想以后多照顾你一下的,既然骨头硬,那么有的是衣物可让你洗的,看我不让你脱层皮!

    千瑶来到金氏这的时候,金氏正在屋里问几个管事媳妇话,红绸从茶水房那出来,瞧着千瑶后,忙上前道:“这就过来了,你且等一会,我进去说一声。”

    千瑶点了点头,便站在那廊下,面上带着几分凝重和冷肃。红绸瞧着她这神色,迟疑了一下,便停下劝了一句:“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一会进去后,见了太太可千万别摆出这副样子来。你该清楚,你比不得那些家生子,她们好歹有处说情,有人依靠。可你则是卖身进府的,签的是死契,太太若真一句话下来,你能往哪躲去。”

    千瑶没应声,只是抬眼瞅了红绸一眼,那眼中流露出来的,是红绸从未有见过的坚毅之色。

    “哎,我真是越来越不了解你了,什么时候学得这么一个死倔脾气!”红绸愣了一下,摇了摇头,遂转身进去通报。没一会,那几个管事媳妇便出来了,随后红绸从里掀开帘子,让她进去。

    千瑶偷偷吐了口气,挺直了腰背,跟在红绸后面,走了进去。

    金氏今儿穿了件牡丹花色的紫红宽袖对襟褙子,宝蓝锦缎马面裙,额面光洁,发髻高梳,金钗耀眼,宝珠华贵,端端正正坐在那,手里正捧着一盏茶,轻轻吹着。这是千瑶怎么学也学不出那个味道的动作,带着几分矜持,透着几分优雅,又显得从容不迫,那样的淡定而雍容。这是经过几十年人生的历练,以及日复一日修身养性,才得显现出来的。

    千瑶看着金氏,眼中不由就露出许些悲伤来,她这么完美的母亲,她打从心低敬爱的母亲……

    “过来了。”金氏放下茶盏,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千瑶一眼,淡淡道了一句。

    千瑶收回目光,垂下眼,上前两步,规规矩矩地行了礼,然后低头垂首站在一边,等着金氏的发话。

    “你们出去忙。”金氏从千瑶身上收回目光,然后就朝红绸吩咐了一句。红绸应声,离开前又有些担心地看了千瑶一眼,只见千瑶直挺挺地站在那,虽是垂着脸,但身上总透出几分倔强之意。她暗叹了口气,又不是什么小姐,要那些傲气做什么,你软下几分,说些好话,不比这拧着样子强!

    屋里的丫鬟皆退出去后,金氏才又将目光放到千瑶身上,刚刚就看出她今儿是精心打扮过的,整个人瞧着比以前精神了许多。过了好一会,见金氏还未开口,千瑶便忍不住抬起眼道:“太太今儿叫我过来可是有什么要吩咐的?”

    她眼中有明显的倔强,有隐隐的不甘,还有淡淡悲伤,但就是没有一丝奴性,身上也没那等下人惯有的胆怯和小意。金氏对上这样的目光,一时间有些失神,千瑶等了许久,还不见金氏开口,便又道:“太太不说,那就容我先说吧,昨儿太太给我指配人的美意,恕我不能从,请太太收回这话。”

    “嗯……”金氏回过神,似因刚刚的恍惚,倒没在意千瑶这等不敬的话,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才道:“你不满意?”

    “我不答应!”千瑶咬着牙道,怎么可能满意,她自小就有喜欢的人,怎么可能满意!

    金氏沉默了,千瑶抬眼看过去,可金氏此时却垂下眼,也不知在想着什么。千瑶心里有些不安,生怕金氏忽然说出这事再改不得的话,心里着急,便又开口道:“府里往年给丫鬟们配人的时候,多会问本人之意,一般都是本人愿意了,才给定。太太曾说过,到底是婚姻大事,不能马虎,而且这也关系到府里的安定,下人若心怀怨恨了,这家也必不能长治久安。”

    金氏有些惊讶地抬起眼,看了千瑶好一会,忽然就笑了笑道:“我的话,你倒是记住不少。”

    “我从没忘过一句。”千瑶有些伤感地垂下眼。

    金氏又是一愣,良久,终于叹了口气:“算了,既然你执意不肯,我也不能强将你们凑在一块。你今儿就回静月轩去吧,大姑娘的嫁衣绣品需在年底之前准备好,你针线活向来就不错,这段时间你就帮姑娘准备那些东西,顺便让姑娘跟你学一学女红,免得她到时手忙脚乱的。”

    千瑶刚松了口气,可一听金氏后面的话,又怔住,抬起脸,诧异地问道:“嫁衣?”

    “姑娘的大日子就定在年底了,剩下的时间不多,你多用点心,别出什么差错。”金氏说完,又打量了千瑶一会,想了想,却没再说什么,摆了摆手让她出去,然后又将红绸叫进来吩咐道:“你去库房那拿两匹缎子过来,再叫赖嬷嬷过来一趟。”

    千瑶出去后,脑子还有些懵懵的,完婚的日子已经定下了!怎么这么快!那她,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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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回静月轩

    “娘,你,你说什么?这怎么会……昨儿不还说的好好的吗,怎么才过了一晚,就变样了!”中午得闲的时候,小丁正想着到洗衣房那瞧瞧去,不料他还没过去,赖嬷嬷倒是过来找他了,且还给他带来这么一个难以接受的消息!

    “太太说千瑶不乐意,她也不能强逼着,诺,这不给了我两匹缎子,搪塞了过去。”赖嬷嬷拉着小丁回家后,将那两匹缎子搁在桌上,再往椅子上一坐,心里也没好气。

    小丁瞅着那两匹缎子,顿时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这——我要这两匹东西干嘛!这能值几个钱!娘,你当时怎么也不跟太太说,这明明是她答应好的,怎能说反悔就反悔,这是不成啊!千瑶她……”

    “那你要我怎么办!”赖嬷嬷也急了,早上才被千瑶噎了一把,没多会就从太太那听到这个事,她当时是敢怒不敢言,这火气一直憋在心里呢,“难道要我为了那死丫头去顶撞太太,你忘了自己是在哪当差的吗,你以为太太是软柿子,任人拿捏的!这府里,太太管了十多年,有哪个顶撞过太太的下人能获得好过,就是老爷,也不曾过问这内院里的事。你这差事,太太一句话就能让你丢了,就是我那差事,也不过是太太一句话的事,你当那任府是你自个家呢,由得你想的!”

    小丁不甘心,想了想,就拍着桌子说道:“可是,这总得……总得理论一番才行啊,咱是下人没错,那也不能让人这般涮着玩的!再说了,这也不是小事,婚姻大事岂能儿戏,太太既然大家出身,也该明白这个理儿不是!哦,昨儿才说的好好的,今儿说变脸就变脸,这不是寻人开心吗!”

    “你当我没说过,可是太太说了,是她昨儿考虑不周,以为是千瑶跟你是情投意合,也没想着去问一声,就答应了。今儿千瑶过来一说,她才知道这是咱一厢情愿,人家丫鬟根本没这意思,她当时也是劝了的,可是那死丫头就是抵死不愿。太太说了,她从不在这婚姻大事上强逼下人,所以这事算是让咱空欢喜一场,然后就给了这两匹缎子,权当安慰了。我还能说什么,再说就是不识趣了,到时太太一恼,这事可就成了咱的错了!”赖嬷嬷气不带喘地说完,又瞪着小丁数落道:“都是你这不长进的东西,害我磨了多少嘴皮子,不但花了银子,又丢了丑,到头来却一点都落不得好。那丫头今儿还回静月轩去了,我这是为的什么啊我!还有,这事儿,那前后左右的都知道了,接下来指不定会怎么笑话呢!”

    “娘你不是跟那范姨娘走得近吗,要不,你求求她去,让她跟太太说说,没准……”

    赖嬷嬷顿时一拍桌子:“你是糊涂了还是怎么着,她不过是个姨娘,再说千瑶又不是她自个的丫鬟,而且太太向来就不待见她的话,能说出什么来!再说了,我这一过去求,少不得要从兜里掏出银子送人情,你以为我是开银庄的,随便儿花!”

    这明明都要到嘴的肥肉,忽然就飞了,小丁此时是抓心挠肝的难受,再听赖嬷嬷这连番的抱怨和数落,心里更是烦躁得紧。他在屋里走了几步,然后又站住了问道:“难道咱就这么乖乖的被涮了一通,再没别的子了。”

    赖嬷嬷气哼哼地说了一句:“能有什么法子,咱是人微言轻,除非你能让那死丫头非扒着你不嫁,那太太自然就没什么好说的!”

    小丁正抖着脚呢,一听这话,顿时停住了,心里忽的就生出个念头来,自己先是被吓一跳。只是想了想,又觉得这有什么不行,只要到了手,就不怕她不乖乖听话!

    于是那肮脏的念头一起,就再也压不住,那可是自己想了几年的人了,才刚瞅着个影,还没来得急抓牢呢,这就飞了,叫他如何甘心!若是一开始,就没给过他希望,或许他还不会这样抓狂入魔。可这都给了希望,却忽然又一刀给咔嚓了,到底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自然是不甘心的。

    小丁蹲在门槛那,闷着头琢磨了一会,觉得要想如愿,也唯有这个法子可行。总归这事只要寻着机会,提前准备好了,也不难办,而且事成后,自己就是人财两得了。

    赖嬷嬷自是不知自己这孬儿子心里的主意,她正为一会怎么应付别人的笑话发愁呢,这事知道的人不少。她是越想越觉得憋屈,心里把那千瑶骂了千万遍,恨不能现在就过去撕了那死丫头,就是这样,也还不够她解恨的。

    ……

    千瑶出了洗衣房,将要往静月轩走去时,回头往洗衣房那看了一眼,心里迟疑了一下,便又转身走了回去。

    此时天还早,另外两仆妇还未过来,飘着皂角香的洗衣房内,就小青一个人在那忙活着。这会她正捧着一大盆衣物从屋里出来,瞅着千瑶又返回来,便放下手里的东西问道:“千瑶姐姐是不是忘了什么?”

    千瑶走到她跟前,垂下眼,瞅了瞅那盆东西,又抬起眼,看着这个不起眼的小丫鬟。只见她身上穿着很素净,料子亦是次等之物,就是那发上,也只戴了朵样式普通的纱花,连支簪子也没有,

    “这个给你,到底是女孩儿,还是戴些首饰好看点。”千瑶说着,就从自个发上拿下一只碧玉簪子来,不由分说就搁到小青手里。

    小青一愣,一时红了脸,慌忙推开道:“千瑶姐姐这,这个……”

    “拿着吧,不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一片心意罢了,权当个念想。这几天来,你帮了我不少,我还不知该怎么谢你好呢!”千瑶说着就硬塞到她手里,就是她眼下戴的那支金凤钗,她都没放在眼里,只是赏赐下人的东西,不能做得太过了。即便她心里对小青抱有感激之情,也不会一下子就将东西都送出去,对下人赏罚的这一套,她自小就知道该怎样拿捏。拿捏得好了,既能显出主子的恩情,又能让下人死心塌地。

    听她这么一说,小青瞅了瞅那雕工精致的碧玉簪子,迟疑了一下,终于握在手中,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谢谢千瑶姐姐。”

    “你是个好丫鬟,以后若有机会,我给你换个轻松点差事吧。”千瑶瞅着她叹了口气,说完瞧着时候不早了,静月轩那估计都起来了,便又道:“行了,我该走了,姑娘那还有活儿等着我呢,你也忙去吧。”

    小青握着那支碧玉簪子,看着千瑶转身走开的背影,不知怎的,眼中忽然感觉有些潮潮的,若她真有这么一个姐姐就好了。她因相貌生得一般,人又不会说话,所以被买进任府这两年,一直就在洗衣房做着粗活,平日里也没什么人跟她说话的。这么长时间来,就千瑶对她好过,不但帮过她,如今还赏了她东西。

    可惜自己没那个福分,要是能去大姑娘的院子里当差,跟在千瑶姐姐身边打下手,不知有多好。

    人生的际遇总是让人无法预料,此时的小青还不知道,她的希望,再过不久,就能得以实现。虽跟原先盼望的有些区别,但是,命运的魅力就在于,它总能给人出其不意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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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逆 转

    千瑶提前回来的消息,静月轩的人都听说了,故而当她走进院里时,千月随即走上来笑着道:“我就说过,你在那待不了几天的,这不就回来了!快进去吧,姑娘在屋里等着你呢!”

    千瑶没多说,只是略扫视了一下这院里的人,随后就见一身水绿束腰襦群的翡翠,也从屋里掀开帘子走了出来,然后就抱着手,站在那门口,一脸不善地盯着她,像是要盯出两个窟窿来一般。千瑶冷着眼看回去,之前她就知道自个身边的丫鬟有些不和,但因一直都没出过什么事,也少有口角发生,她便也就随她们。

    但如今,换了身份,她才感觉这份不善,比她之前以为的,要强烈多了。这样的敌意,让她觉得可笑的同时,又隐隐生出几分好斗来。她原就不是什么软和性子,骨子里带着的叛逆和强硬,眼下正一点一点地在觉醒。

    两人对视了一会,直到一旁的千月拉了千瑶一下,才打断了这场无声地较量。

    千瑶进屋后,千月不由就叹了口气,转头瞅了翡翠一眼:“你也收敛着些,又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的,值得这么跟斗鸡似的么,而且还在姑娘这!”

    “我怎么了,我不过是出来瞧瞧大人物罢了,难道还不许人看的么!”翡翠白了她一眼,接着道:“我知道你跟她关系好,如今她回来了,你也算是有了帮手,可以使劲地排挤我了!”

    千月原是不想理她,手都触到帘子了,只是听了这话,不得不收回来。然后瞧着两边已经有往这探头探脑的小丫鬟,面上不由露出个苦笑,软声道:“好好的,你又说这些不着边的话,这都哪跟哪的,也不怕让姑娘听着了说你不懂事,就是让那些小丫鬟听去了,也少不得会笑话咱们。”

    “哼,就你懂事,我哪跟你比得了!”翡翠说着便一甩手,扭着腰,往一边去了。

    “哎,你——”千月要叫住她,又怕任婉华在屋里听到了会问出什么事,只得收了声,心里骂了句不懂事,然后便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此时任婉华正坐在里屋的塌上,旁边搁着一水鲜亮艳红的嫁衣和各色绣品,珍珠和琉璃在一旁整理着东西,千瑶则站在任婉华跟前,听着她的吩咐。

    “太太说你的女红做得好,我便只好麻烦你了,听说之前我做这些东西的时候,你也都在旁边帮衬着的。所以从今儿起,这些东西就都由你来负责吧。”任婉华说着就示意了一下那搁在旁边,才绣了一半的鲜红嫁衣。

    千瑶将目光移到那嫁衣上,心里顿时五味陈杂。她看了一会,然后走过去,抬起手,轻轻抚摸着那熟悉的一针一线。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吗!她为自己亲手绣制的嫁衣,如今居然要披到另外一个人身上!

    任婉华仔细看着千瑶,好一会才笑着道:“太太说了,东西不少,时间却不多,你瞧着能赶得及吗?”

    “能。”良久,千瑶才慢慢吐出一个字。那语气怪异得旁边的珍珠和琉璃都不由停下手里的活,回头看了她一眼。任婉华却似什么都没感觉到一般,面上依旧带着笑,接着道:“那就好了,太太早说你是个能干的,幸好我昨儿跟太太求了情,总算是让你早些回来了。”

    千瑶这才抬起眼看了任婉华一眼,却是没应她的话,而是开口问道:“这嫁衣,姑娘不打算自己动手吗?”

    任婉华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手艺生疏了些,不然也不会叫你来帮忙。”

    千瑶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点了点头,道了一句:“我明白了。”

    任婉华对上这样的目光,心口没来由的就是一跳,面上的笑亦勉强了几分。千瑶却已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嫁衣,面上带着几分冷肃:“既然时间不多了,那现在就开始动手吧。之前太太也说让我负责教姑娘的女红,如此我现在先绣上几针,完后姑娘就照着动一动针线我瞧瞧,若是不对,便重新来过。”

    “现在……”任婉华一愣,只是才开口,千瑶却又打断她的话。只见她脸一转,就朝旁边的珍珠和琉璃吩咐道:“你们将那柜子里描好的娟布拿出来,还有针线等一应东西都拿到这来摆好,千月将姑娘的茶盏撤下,免得一会洒了。”

    那种非常熟悉的,吩咐下人做事的声音频率,在那几位丫鬟心里起了一种极为微妙的作用,她们似乎是反射性的就照了千瑶吩咐的去办。只是当千月走到任婉华跟前,要接过茶盏时,似才猛然回过神,这,姑娘还没发话呢,千瑶怎么就……

    这一刻,任婉华确确实实感觉到了威胁,她原本以为千瑶看到此番情景,会就此萎靡不振下去,却不想,竟反将了自己一军!她太小瞧这个丫鬟了!

    “何必着急这一天,再说你也刚回来,还是休息一日,明儿再开始吧。”任婉华想了想,便笑道。

    千瑶却直接将她手里的茶盏接了过来,转手递给一旁的千月,然后一脸正色地说道:“既然是太太吩咐下来的,姑娘也应下了,那么就没有偷懒的理。”她说完,又转过脸,眉毛一立就道:“珍珠怎么还不将东西拿过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磨磨蹭蹭的。琉璃,你将那桌面都收拾干净,然后出去外头候着。”

    她不但吩咐丫鬟们时,不带丝毫的客气,就是跟任婉华说话时,那语气里也隐隐带着点教训的意思,千月在一旁看着心里又是惊又是诧。然而此时的任婉华却什么都没说,似的默认了她的做法一般,面上的笑容虽淡了下去,但也未露出怒容来,只是瞅着那脸色却有几分不自然,就好似,她完全被千瑶的气势给压了下去。

    翡翠回了自个屋后,喝了口水,坐下歇了一会,将心里的烦躁压下后才站起来,打算再过去任婉华那边。只是才站起身,吕嬷嬷却从外头走了进来。

    “听说那死丫头回来了,你怎么反躲到这来!”吕嬷嬷一进屋,就数落了一句。

    “什么躲,我是回来喝口水,这就要过去呢。”翡翠有些没好气地说道。

    吕嬷嬷瞥了她一眼,返身关了门,然后走到她身边压低了声音道:“我问你,姑娘是打算将那嫁衣什么的,都让那死蹄子帮忙做了,有没有让你也插一手?”

    “姑娘没说。”翡翠沉默了一会,便有些不甘地道了一句。这才是让她最气愤的,虽说她的针线活比千瑶稍差了些,但也没差那么远,做一些小的绣品都是可以的,偏姑娘就没开这个口。这样的偏心,着实让她觉得委屈,也因此对千瑶更加怀恨起来。

    “笨丫头,姑娘没让你插手,这才叫好呢。”吕嬷嬷顿时一笑,眼中放出精光来。

    翡翠还不解:“坐下动针线的是她,以后拿大功劳的也是她。而且她沾了姑娘的光,这平日里我还得连着一块服侍她,这也叫好!”

    “你肠子不会拐弯就算了,连脑子也不会转弯!”吕嬷嬷喷了她一句,嘴一撇,然后才道:“如今姑娘的嫁衣都搁到她手里了,你想,这万一要出什么问题,还不都由她来负责!”

    翡翠一愣,紧着就是吓一跳,忙道:“这事可行不得,姑娘的嫁衣要是出了问题,不单是她,凡是在那屋里的,都得跟着遭殃!”

    “哼,这得看你怎么准备了。”吕嬷嬷知道自个这闺女除了气性大点外,就是个没主意的主,心思也不活络,便不指着她能想出什么好点子来,干脆就凑近去,将自己的法子给细细道了出来。

    ——*——推文——*——

    神马?偷完东西,当上皇后,才能回家?

    好吧,小小特警改做贼,窃完之后强上位。

    一切尽在《窃妃当家》

第三十二章 教 学

    才几天功夫,任婉华就有些受不了了。她从不知道,这学女红,竟能令人抓狂。而且千瑶的强势亦让她倍觉紧张,她甚至觉得千瑶就是在故意整治她一般。自第一天,在千瑶面前动了第一针后,她的黑暗日子就来临了。原之前心里打算着,再不济,她还能摆出自己小姐的身份。后来才知道,千瑶根本就不吃她这一套,反而还将金氏搬出来压她,她气极,却又不能在这事上反驳了,只好暗暗忍了下去。

    且自从两日前,她无意中看到金氏不知何时竟进了她这里,也不知在外屋坐了多长时间。而且那段时间里头,也没个丫鬟进来吱一声,她当时心里就是一凛,明白这指定是金氏有意为之。故而从那以后,她学着女红时,面上慢慢就添了几分受教的神情。

    “姑娘分这些线的时候,需尽量细点心,否则这线容易拧成一团,不但白费了那些丝线,且还白费了功夫。”千瑶绣好一瓣莲花后,抬起眼,瞧了任婉华一眼,打量着她手里的动作,便道了一句。

    “我知道。”任婉华暗咬了咬牙,压住心底的不满,抬起眼时,面上已露出个温婉的笑来。

    千瑶却照旧是冷肃着脸,瞧了瞧任婉华跟前的花绷子,又道了一句:“姑娘最好多用些心,这眼见就到月底了,却还没绣出朵像样的花来,甚至连起针和收针也总有出错的时候。”

    “我这不是才刚开始学吗,哪有那么快的!你也太——”面对千瑶这总透着几分数落的语气,还有那张冷肃的脸,以及每每像是要看到她心里去的眼神。任婉华到底是沉不住气,说着不由就用力扯了一下手中的丝线,顿时,那丝线就拧成一团,她这半天的功夫终是白费了!

    “刚开始学?”千瑶瞥了任婉华手里的丝线一眼,冷哼一声,遂以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她道:“姑娘随便唤个丫鬟进来问问,任谁都能说出来。姑娘五岁就开始学女红,八岁就已学会十余种刺绣针法,十一岁便学会自己动手裁衣。姑娘可以打开衣柜看看,那里头,有一半的衣裙,都有姑娘自己绣的花儿在那上头。还有那小屉子里的荷包,手绢等物,也多是出自姑娘之手,就是府里两位哥儿用的扇套儿,也是姑娘亲手做的。”

    任婉华哑然,她忽然有种如履薄冰的感觉,这些天来,千瑶说话都是这么慢条斯理的,但却总透着咄咄逼人之意。她不敢对上千瑶的目光,而是有些烦躁地扯着手里那团拧在一起的丝线,且心里开始起了恨意,告诫自己不能再心软下去了。

    千瑶并不知任婉华心里在想着什么,但既然已起了这个头,就不打算放过她,于是接着道:“姑娘这几日绣的东西我都细细瞧过了,恕我说句不敬的话,姑娘如今这手艺,连七岁孩童都比不上,根本就是还未入门!虽姑娘说过,是因为失忆了,所以才将这刺绣的活尽数忘了,但这也忘得太干净了些。不过我没失忆过,倒也不清楚,只是姑娘原本是冰雪聪明之人,就是重新学起,也不应该比小时还要慢才对!”

    “你可是不耐烦了?”任婉华终于收了笑,抬起眼看着千瑶,接着道:“要不我去太太那说一声,让你别揽这活了,到底这府里也不是只你一个人会这个!”

    千瑶对上任婉华的目光,眼里毫无惧意,微一抬下巴就道:“姑娘失忆了,想是也忘了,太太掌管任府十多年,又向来疼爱姑娘,所以姑娘的事,一直以来都太太是最上心的。这几日里,姑娘到底学得如何,以为太太心里会没个底吗?我劝姑娘还是静下心来,先将这手里的活儿学会了再说话的好!”

    “你——”任婉华气结,手心握了握,忽然就站了起来指着千瑶怒道:“你不过是个丫鬟,怎么敢用这么跟我说话!”只是她道出这句话的时候,总透着几分心虚,所以那气势,比她自己想象的要弱上几分。不过这番动静,倒是惊动了将侯在外头的翡翠等人,几个丫鬟瞧了瞧,忙就往里走了进来。

    千瑶冷肃着脸,瞥了有些气急败坏的任婉华一眼,忽然间觉得非常开心。她根本就不惧任婉华拿身份来压她,因为她打从心眼里就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个冒牌货,所以无论是眼神还是语气,她都带着明显的蔑视。而且她天生就是个恃强凌弱者,自然可以抵抗别人对她的欺凌,至于任婉华的道行,在她眼里,根本就不经看。有些东西,是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被赋予自身,随着年岁的增长,变成灵魂的一部分,这根本不是短时间内能模仿得来的。

    “姑娘觉得我该怎样跟姑娘说话才对?如今姑娘是在跟我学习女红,我倾尽精力在教,并指出姑娘的不足,何错之有?”她依旧那么慢条斯理地说话,且一句就将任婉华给噎得说不出话来。完后轻轻搁下手中的花绷子,接着道:“姑娘要真觉得委屈,学不下去了,去跟太太说一声也行,只要太太发话了,姑娘自然就可以不用学这些东西。”

    莫说任婉华不愿学,就是她也是不愿教的。但是几日下来,她发现,现在的任婉华根本不是学这些东西的料。她或许很会装表面样子,会收敛脾气,会装出温和的样子,会假意体恤下人,但刺绣这个活,却不是装装就能学得会的,那是需要无尽的耐心,一点一点地琢磨,练习,才能学有所成。

    当年金氏就是为了磨练她的性子,所以在这上面对她的要求极为严格,而她向来是个要强的,因此没少下过苦功夫。再者,任婉欣和任婉璐的女红功底亦都不错,她又是任府的嫡出长女,自然不能落在后面。

    以前,或许身边的人看到的多是她的张扬,任性和跋扈,但金氏却很清楚,她这个闺女那率直的性子下面,是桀骜不驯,坚毅不拔的品性。她的骨血里藏着百折不屈的勇气,那是金氏很早以前,就已经缺失了的东西。故而作为一个母亲,当她在女儿身上看到这些东西后,自然是会给予无尽的宠爱。只是,作为一个在这深宅大院生活了几十年的妇人,她心里亦很清楚,这样的品性,对于自身来说,是个潜在的危险。

    任婉华看着即便是在这个时候,那看着自己的眼神里依旧带着蔑视的千瑶,气得僵在那。千月一瞅这情形,忙上前打圆场:“姑娘必是累了,还是歇一歇,喝口茶再学吧。千瑶也是,这么着急做什么,到底这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学得会的不是。”

    “这话,你跟太太说去。”千瑶瞥了千月一眼,不冷不热地道了一句。

    任婉华深吸了口气,然后似屈服地说道:“你先出去吧,我累了,想休息一会,下午再学。”

    千瑶看了她一眼,放下手里的针线,站起来道:“那我下午再来,还有,提醒姑娘一句,明儿就该拿一副姑娘绣的东西给太太看了,还望姑娘多上些心。”

第三十三章 起 疑

    晚上,任婉华去金氏那请安时,还不待她考虑好要不要告诉金氏今日的事,却不想金氏倒是先开口问了出来:“听说今日你跟千瑶起了点争执,怎么,是她教得不好?”

    任婉华心里微惊,不过是几句口角罢了,又是在里屋说的,声音也不算大,怎么就传到金氏这了。是那几个丫鬟通的消息,还是千瑶恶人先告状?她抬起眼,悄悄看了金氏一眼,只见金氏面上依旧带着慈爱的笑。她便稳了稳心神,念头一转,面上露出几分恰当的委屈,却又垂下眼,摇了摇头道:“也没有,就是我学的有些累,分错了线,千瑶一时着急,就说了几句不妥的话。”

    金氏看了她一眼,好一会才抬起手抚了抚她额前的刘海道:“也别太勉强自己,适当休息一下,放松了心情,才能学得快。前两日我跟宋夫人商量了一下,又找人看了你们的生辰八字,日子就定在腊月初八,如今都七月底了,这一算,真没剩下几个月的时间。娘心里也是着急,你这什么都丢了,若不赶紧拣起来的话,到时进了宋家,保不齐会被人笑话,眼下苦点,以后才能尝到甜头。”

    一听金氏这番话,任婉华心顿时就冷了下去,原还想装装委屈样,勾起金氏对千瑶的厌恶来的,却不想,金氏竟一句都没提到那,倒反过来劝她了!她想起千瑶那神色,心里一时惧,一时恨,一时又有些发虚,良久,才抬起脸,似什么事都没有般地笑着道:“娘放心,我一定用心,到时不会给娘丢脸的。”

    “傻丫头,这可是为你自个着想。”金氏笑了笑,又道:“千瑶是个认真的,说你两句,也是为了你好,到底她现在在教着你呢,一些小事,你就别放在心上,也算是提前练一练你的心胸。要知道,那宋家的人口可比咱府多多了,每日里的大事小事更不用说,你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这样到了那里,才不会让人抓着错。”

    任婉华掩下心里的不满,顺从点了点头,心里却道,什么疼爱,原来也就只会说说而已。还有这天天晨昏定省,着实让人觉得烦,不过这也算了,反正曲意逢迎对她来说并不陌生。主要是那个千瑶,实在是个祸害,再这么留着,总不是个事!

    任婉华出去后,金氏叹了口气,揉了揉有些发胀的额头,红绸在一旁瞧着,便上前道:“我给太太捏捏吧,正好前几日学了一种指法,捏上一会,能让人放松不少。”

    “嗯,那就给我捏捏吧,这一天下来,实在是有些疲了。”金氏说着就在那榻上歪了下去。

    红绸先拿张羊毛毯给金氏盖上,又将一旁的茶水搁到一边去,完后才走到金氏跟前伸出手指在额上轻轻揉按起来。

    屋内烛火微晃,香炉袅袅,铺着银红蟒缎的贵妃软榻上,金氏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会,忽然就问出一句来:“我记得,当年你跟千瑶是差不多一块进我这院里当差的。”

    红绸一愣,随即就轻声应道:“是,那会我才进来没几天,千瑶也就进来了。记得她当时还什么都不懂,不过人倒是很伶俐,手脚又利索,规矩也学得也快,所以很快就得了太太的看重。”

    “嗯……”金氏想了想,慢慢睁开眼,正要说什么,却这会任荀从外头走了进来,她一怔,便收了话,坐起来整了整身上,然后才起身走上去问道:“老爷怎么这会过来了?”

    “嗯,有些累了,想早点歇歇。”任荀说着就看了她一眼,问道:“你还有事?”

    “没有。”金氏有些意外,原以为任荀今儿又会去范姨娘那的,不料竟来了她这。只是意外归意外,心里倒也有几分欢喜,说着就让丫鬟给准备热水,然后又问:“老爷要不要吃点宵夜,我让厨房做了莲子羹。”

    “不用了。”任荀擦了脸,坐下后,接过金氏捧上的茶,喝了一口,完后才问道:“听说华儿这两日重新学起女红来?怎么连这个也都忘光了!”

    “我也正发愁这个呢。”金氏叹了口气,看了任荀一眼,又道:“总归还有些时间,就让她慢慢来吧,希望她能尽早拣起来。”

    任荀嗯了一声,没多说,放下茶盏便道:“派去柳州那的人也有半个月了,这路上的来回需要的时间,加起来总共就十天,算算也差不多该回来了吧?。”

    金氏看了任荀一眼,女儿的事,他就这么不放在心上的。她心里一叹,然后才点了点头道:“估计再有个两三天,也就回来了。陆管家是个稳实的,而且这次过去的人不少,老爷就放心吧,出不了什么事。”

    任荀一想,便道:“正好三天后我叫子俊过来一趟,想跟他聊聊,顺便让他见见府里的几位客卿,还有几位同僚。”

    “老爷这就打算带子俊入官场?是不是太着急了,为何不等他跟华儿完婚后才安排这事,再说宋家还有宋老爷子在呢,老爷这般做,他会不会觉得咱们越俎代庖了?”

    “这就是宋老爷子的意思,他觉得早一日是一日,正好我瞧着这时机也合适。眼下先熟悉,到中秋那会我再让他跟我一同去薛府祝寿,如此,差不多就给他铺平的路。到跟华儿成婚那日,咱们两府再大办一场,将该请的人都请个遍,到时看谁来谁不来,心里也就清楚了。”任荀说完,又喝了口茶,然后便站起来道:“时候不早了,就寝吧。”

    金氏总觉得有些不安,却又不好说什么,心里叹了口气,便跟着起身帮任荀宽衣。却不想任荀忽然又道出一句来:“你明儿找个大夫给范姨娘瞧瞧,她这段时间小日子总是不准,人也显得没精神。让大夫给她好好调理调理,年纪还轻,千万别落下什么毛病。”

    金氏一听这话,手中的动作顿时一滞,只是随即,她又恢复了正常,笑道:“我知道了,明儿一早就着人请大夫去。”原来是范姨娘小日子来了,任荀才过了她这边……金氏无声地笑了笑,心里不由生出几分凄凉。

    任婉华将要走进静月轩时,跟在她身边的千月忽然道:“姑娘,我刚刚说好要去三姑娘那拿东西的,没想这一转头就给忘了,姑娘先进去吧,我过去一趟就回来。”

    “拿的什么?”任婉华心里正琢磨着事呢,听了这话,回过神,便随口问了一句。

    “是几块料子,三姑娘前儿说不用了的,我瞧着好,便讨了来。”

    “那你去吧。”任婉华点了点头,便自个往院里走了进去。此时因她没在院里,所以丫鬟们都在自个屋里呆着,守夜的婆子也不知去了哪,眼下院里一个人也没有,只偶尔从别的屋里传出几声年轻女子的说话声,也不知是哪几个丫鬟在笑闹。

    任婉华有些丧气的往自个屋里走去,却不想忽然瞧见翡翠从里撩开帘子,探出脑袋左右瞧了瞧,看着有些鬼鬼祟祟的模样,她心中一疑,忙躲到一边的墙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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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嫁 衣(一)

    因任婉华躲得及时,且她藏身的地方离正屋有段距离,翡翠又只顾着瞧走廊两边有没有人,自然不知道自己此时这偷偷摸摸的样,已尽数落到任婉华眼中。

    只见翡翠瞧着外头没人后,忙就闪身出了屋,然后依旧是小心翼翼的样子,左顾右看地猫着步子,鬼鬼祟祟地离开了那。任婉华躲在那墙角处,满腹不解地看着这一幕,一时弄不清翡翠刚刚在屋里到底做了什么?她琢磨了一会,心想难不成是偷了东西?这个很有可能,那屋里随便一件摆饰,价值都不菲。还有她妆匣里的那些首饰,那可都是非金即玉,就是镶着宝石的也不少!而且那些东西,都没上锁,再者那几个贴身丫鬟可都知道放的具体地儿,万一真起贪心……任婉华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这府里果真没几个好东西,她心里一气,遂开始一件一件地抱怨挑剔起来。嫌金氏对自己不好,嫌弃丫鬟们不够忠诚,嫌这地方规矩大,嫌生活太沉闷,嫌有的下人太土气,甚至还嫌吃的不好,穿的也不称心……

    从上到下都在心里嫌恶了一通后,任婉华才吐了口气,收拾好心情,面上适当地露出几分温和的笑意,又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待会一定得好好检查检查,若真是翡翠刚刚偷了东西,那这可是个机会。她得好好办一办,最好借机杀一杀那千瑶的锐气,一把将她打到尘埃里去,让她再也不能在自个面前逞威风!

    只是当任婉华正要动身往正屋走去时,另一边忽然吱呀地传出开门的声响,紧接着就听到有人说:“千瑶姐姐,你要的针线我都给你找来了。”

    “哦,你就放在我屋的桌上吧,我先将这几双鞋面拿到姑娘那。”千瑶应了一声,说着就往正屋走去。

    任婉华忙又躲了回去,在那角落处等着千瑶进去后,她才小心挪出身子,左右看了看,然后才装成没事人一样,往自己房间走去。

    才走到门口,还未掀帘子,千瑶就从里头出来了,嘴里还叨念了一句:“怎么一个人也没有,都学会偷懒了!实在是——”只是她一看到任婉华,随即就住了嘴,定定地看了任婉华一眼,然后才道了一句:“姑娘回来了,怎么千月没跟在身边?”

    “嗯,你在屋里做什么呢?”任婉华说着就露出个亲热的笑了,似随意问了一句。

    “姑娘忘了,前两日不是让我拿两双鞋面回去吗,如今已经做好了,便拿回来放好。”千瑶瞧着任婉华那一脸假意的笑,丝毫不受感染,依旧是冷着脸道了一句。只是一想,此时屋里没别的丫鬟,任婉华又刚回来,还被自己撞上了,少不得要给她端茶倒水的,心里更加不快,只是暗暗握了握拳,终是咬着牙,接着道了一句:“姑娘进来吧,屋里茶水都还是热着的。”

    “你手里要绣的东西不少,不用在这服侍我了,忙你的去。千月刚是去了三姑娘那,一会就回来了,再说我这会也不用什么人伺候。”任婉华进了屋,先是扫视了一下屋里,想了想,便朝千瑶笑着说道。有千瑶在这,她不好翻找屋里的东西,还是让她出去的好。总归是被自己撞上她在无人的时候进了屋,而且刚刚那个小丫鬟也瞧着了,只要有事,千瑶必是跑不掉!

    千瑶满是狐疑地看了任婉华一眼,总觉得她不像是这么好心。不过不用待在这服侍任婉华,她心里自然是乐意的,因此便未推辞。且没别的人在这,她也无需做样子,连小丫鬟都懒得给任婉华喊进来,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千瑶出去后,任婉华赶紧回里屋,将那几个妆匣子全都打开,只是细细翻了一会,她却有些迟疑了起来。这匣子里的首饰实在太多,大的金钗,金项圈,小的戒指,耳坠什么的都不少,她又才来不久,自是还不及认清这些东西,因而眼下也没法确定到底有没有少了什么?

    任婉华看着那几匣子金翠辉煌的首饰,只见红的宝石,绿的翡翠,黄的金子,在烛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她伸出手,将一支卷须翅三尾点翠衔单珠的凤钗拿到手中,这样华贵,精美,又代表了身份和地位的东西,有哪个女人不爱?有哪个女人能抵制得了这样的诱惑!

    她轻轻抚摸着那支金钗,她虽记不清到底少没少了什么,但若想让这东西少了,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任婉华想着就是一笑,一边将那支金钗收进袖中,一边在心里怨自己怎么早没想到这个,不过,现在时机更合适。千瑶啊千瑶,你可别怪我,这都是你逼我的,谁让你不肯认命,非要跟我对着干,我就只好狠下心了!

    将那几个妆匣子重新放好后,千月还没回来,也没别的丫鬟进来,屋里很静,任婉华坐在那想了想。又觉得翡翠刚刚的举止实在可疑,心里有些不安,她到底做什么了?

    越琢磨,越是坐不住,便又站起身,只是在这屋里看了一圈,却瞧不出什么异样来。正打算放弃不找时,忽然想起刚刚千瑶说的鞋面,她心里一亮,忙打开放嫁衣的柜子,只见里头的东西具叠得整整齐齐,没什么不妥。只是,当她将那些东西拿出来,铺开后,情形则完全不一样了。

    原来是这个,任婉华忍不住笑了起来!真是太好了!

    第二日一早,静月轩就出了件大事,且这事严重得金氏都忙赶了过来。就连另外几位姨娘那边也都听到了风声,只是因金氏不让多的人过去看热闹,于是各位姨娘只得悄悄打发人过去探听消息。可惜那几位丫鬟过去时才发现,静月轩院门外已经有两婆子在那守着了,除非金氏开口,否则谁都不让进去。

    “怎么样,姨娘打听到什么没?”瞧着丫鬟回来后,任婉欣便也赶紧走到董姨娘处打听消息,平日里头,最让她感觉开心的时候,就是听到任婉华那出了什么不顺心的事。

    “太太让人守着那院子呢,谁都进不去。”董姨娘摇了摇头,接着又道:“瞧着事情不小,听说是大姑娘的嫁衣不知被谁给撕了几个大口子。一大早的,那院里就跟炸了窝似的,只是太太赶去得太快,不然我也能过去瞅瞅。”

    任婉欣顿时拍手称快:“这下可好了,这亲事还没办呢,嫁衣就出了问题,这可是扫把星的意思!谁让她平日里那么专横跋扈,连自己身边的丫鬟都怀恨在心,一下子就给她来了这么一手,真快人心!这下宋家那边肯定也会对她生出成见来,没准还能让这事给黄了,太好了太好了!”

    “我的好姑娘,你小点声不行,这话也是能乱说的!”

    “姨娘怕什么,现在大家都跑去静月轩那打听消息了,谁还注意咱这边!”

    董姨娘懒得跟她辩,走出屋外招来身边的丫鬟,悄悄吩咐了一句:“夏月,你再去那看一眼,进不去就在周围转一圈,机灵点。”

    “我晓得。”夏月会意,点头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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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嫁 衣(二)

    金氏看着搁在自己跟前的鲜红嫁衣,只见衣摆和衣襟处都被撕了两大口子。且这一看,肯定就是先用剪子剪了个小口,然后再用手撕开的。这嫁衣用的料子是上等妆花缎,这般撕法,必会使那撕口处纤丝松紧不一,皆数起皱,根本无法补救,这眼见就要完工的嫁衣算是毁了!

    此时屋里,除了金氏和任婉华外,余的几个丫鬟都垂首立在一边,没人敢乱吭声。整个房间充斥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气氛,千瑶微抬起眼,看着那被毁掉的嫁衣,没有人知道,此刻心里最难过,其实的是她。那嫁衣上的每一针每一线,都是她的心血,凝结了她十多年的美梦。即便这美梦在她变成千瑶的那一刻起,就已破碎,可是,到底还是放不下。

    她看着那鲜艳的红,看着那刺目的裂口,良久,不知为何,心里莫名的就松了口气,命运替她做了选择。这样也好,若真有一天,这嫁衣披到别人身上,她准会比现在还要难以接受,这样也好……

    “昨儿晚上,都谁在屋里?”金氏缓缓出声,将千瑶的思绪拉了回来。

    任婉华看了金氏一眼,忽然就叹息一声低声劝道:“娘,算了吧,总归是坏了,还是赶紧让人重新做一套才是,别的就别追究了。”

    金氏看了她一眼,忽然就换上一脸严厉之色:“这事,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咱府里还从没出过这等胆大包天之事!你今儿也给我好好看着,以后也会轮到你来治家,有的事能大事化了,有的事,就一定要处理得明明白白。否则,下次遭殃的,可就不会是件衣服这么简单了!”

    金氏的话一出,立在一旁的那几位丫鬟,除了千瑶外,余的皆吓白了脸。任婉华亦是被金氏这等神色和语气吓得一惧,只是随即她心里就是一喜,她要的就是这效果,金氏越是生气,对她就越是有益。

    “娘,我不想将事情闹大了。”任婉华说着就垂下眼,声音低了几分,“到底,到底都是我身边的人……”

    金氏一听这话,眼神又添了几分严厉:“你是说,你知道是谁做的!”

    “我……”任婉华一时有些慌乱地抬起眼,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神色间皆是挣扎。

    “是你身边这几个丫鬟?!”金氏再问。

    任婉华却是适时地沉默了,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咬着唇,不说话。金氏似已明白,忽的就拍了一下旁边的茶几,看向千瑶几位厉声道:“难不成要等我搬出家法,到时做过的,没做过的,全都逃不了!”

    千月等人吓得腿都软了,扑通一声就都跪了下去,个个都抖着声道:“请太太明察!”

    大家都跪下了,就千瑶还直挺挺地站在那,一时间显得那么突兀,偏她自己却似浑然无觉般。金氏不由就看向她,她则先看了任婉华一眼,然后才看向金氏,简短地说道:“不是我。”

    从一开始的难受中回过神后,她也开始琢磨起这事来,到底是谁这么大胆,敢在这上面动手脚?为的是什么?

    然而千瑶那句“不是我”,似一下子刺激到任婉华了,只见她忽然抬起眼看向千瑶,且那表情里还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不可置信。一眼之后,就听她满是心痛地开口道:“千瑶,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她们,为你挨板子!”

    千瑶顿时立起眉毛道:“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她们为我挨板子?难不成姑娘以为这是我做的?”

    任婉华闭上眼睛,叹了口气,才似无奈般地开口道:“昨儿,我从太太那回来的时候,屋里就你一个人在。被我撞上后,你还显得有些紧张的样子,我原也没在意,哪想今早起来,会看到这个。再说,你当时进了我屋,不仅我看到了,还有一个叫水儿的小丫鬟也看到了,你若不承认,可以叫水儿过来对质。”

    千瑶终于明白任婉华这是想做什么了,好一个栽赃嫁祸,她怒极反笑:“我昨晚确实进过姑娘的房间,不过只是把做好的鞋面送回来,别的什么都没碰过。至于姑娘说的紧张,我却是不明白了,我行得正,坐得直,何来紧张,就算我这几日里让姑娘不快了,姑娘也不该用这等话来陷我于不义之地!”

    明明是她先开始暗示的,眼见就要将这事引导过去了,可被千瑶这般无畏地撕开道白后,那形式瞬时变得不明起来。任婉华抬眼瞧着千瑶那坚毅的神色,那隐含怒气的眼,心里莫名地就生出几分惧怕来,她强笑了一笑,才道:“你是我身边的丫鬟,又处处为我着想,但凡有一丝可能,我都愿意将这事抹去,就当做从没发生过。可是,她们到底是无辜的,我总不能为了你一人,就弃她们不顾。”

    不敢正面回应她的话,特意绕了个大弯,就是要将脏水泼到她身上!千瑶冷笑一声,随即就抬步走到那嫁衣前,拿了起来说道:“这嫁衣,我记得昨儿傍晚时,我是叠好,放在那柜子的最下面,完后上面还盖了一层绸锦。姑娘早上拿出来的时候,是不是就这么摆放着的?”

    “没错。”任婉华迟疑了一下,就点了点头。

    “今儿姑娘拿出来时,正好我也在一旁,我记得这嫁衣当时从那柜子里那出来时,照旧是叠得整整齐齐,没有丝毫散乱,若不是铺开了,还发现不了上头这两大口子不是?”千瑶接着问,那眉眼神色间,依旧带着几分咄咄逼人之势。

    金氏在一旁看着,不知为何,竟一声未出。任婉华已发觉有些不对劲了,只是话都问到这份上,她只好又点了点头。这是她昨晚重新叠好放进去的,自然弄得整整齐齐的,只是眼下想来,自己当时似乎忽略了什么……

    “那么姑娘觉得,将这一套嫁衣拿出来,又剪,又撕的,完后再叠好,放进柜子里,盖上绸锦,至少得需要多长时间?”

    任婉华一时怔住,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千瑶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代她答了:“光说这叠嫁衣,是我这几天日日在做的,光是叠好,收放整齐,起码得半刻钟。而我昨晚进这屋里所待的时间,也不过是在这屋里走个来回罢了,姑娘刚刚也说了,水儿是见到我进了姑娘房间的,那么她亦是很清楚,我进来总共花了多长时间,有没有半刻钟!”

    任婉华面色有些难看,被千瑶这一句逼着一句的话,堵得发不出一个字来。时间,她怎么就算漏了这一点,可更没想到的是,千瑶竟然能细心到这份上!千瑶盯着任婉华看了好一会,即便是在金氏面前,她也丝毫没有收敛起眼中的蔑视。

    对于这毫无道理的身份转换,她选择了暂时的妥协,然而即便是卑微到尘埃里,她也要高高仰起头。这是潜藏在骨子里的东西,谁都剥夺不了,就是老天爷也不行。

    此刻,跪在地上的千月等人也都抬起脸,皆是一脸惊讶地看着千瑶。明明太太还坐在一旁呢,姑娘刚刚几乎都咬定是她做的了,可才几句话功夫,竟就将姑娘给说得脸色都变了,就连太太都未曾出声!这,千瑶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如果说千月、珍珠和琉璃是惊讶的话,那么此刻的翡翠则是不敢置信了,她心里的震动,一点都不比任婉华小。看这情形,似乎走不到她所想要的结果了,怎么会这样?

    “太太,我刚刚说的,句句是真话,太太若不信,我现在就去叫水儿过来作证。还有,我现在就在太太跟前将这嫁衣重新叠一遍,看看是不是需要那些时间。”千瑶说着也不等金氏点头,两手一展,就将那嫁衣重新铺开。

    任婉华有些着急了,转过脸,看了金氏一眼,却发现金氏此时竟看着千瑶,且面上是一副沉思的表情。她一惊,心里瞬时就生出几分惧怕来,手心开始发冷。这事,眼见就要朝她最不愿看到的方向走了,不行,无论如何都不能这样下去!

    她想说点什么来打破这个局面,可是内心开始发慌的她,脑子亦是乱成一团。轮到她的戏份了,可她却记不起自己接下来要说的台词,大家的目光全被千瑶给吸了过去!她看着此时正一脸认真地叠着嫁衣的千瑶,就好似看到以前那个抢了她的戏的女人,明明是一出对手戏,但所有的光芒却都被对方给夺了过去!这个丫头,她身上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天生就能抢走别人注意的眼光!

    “咦!”就在大家都各怀心思地看着千瑶叠着嫁衣的时候,千瑶却忽然停下手中的动作,然后从那衣襟内摸出一枚约莫指甲大的梅花状耳钉来。

    “这嫁衣里,怎么会有这个?”她拿在手中,初始疑惑,只是瞧了几眼后,顿时就怔住,似认了出来。

    “怎么了?”金氏终于开口。

    “太太,是只耳钉。”千瑶回过神,将枚耳钉递给金氏,接着道:“掉到嫁衣里,又勾到上面的花儿,所以刚刚没人发现。”

    金氏接过一看,心里已明白了几分,然后抬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那几位丫鬟,轻轻问了一句:“这个,是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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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家 法

    翡翠脸色愈见苍白,自千瑶摸出那枚耳钉后,她就已经慌了神。昨晚回去后,将要歇下时她才发现自己的耳钉,不知什么时候竟掉了一只!在屋里到处找也找不到,又不敢声张,就怕是掉在姑娘屋里。后来心里着实担心,坐不住,就去找了吕嬷嬷,悄悄告之了这事。吕嬷嬷先是将她骂了一顿,后又安慰她,没准是掉在园子里了也说不定。只是到底不放心,便让她早上早点过去姑娘那,趁着打扫房间的时候,在屋里悄悄寻摸一遍。若是没找着,那就应该是掉在园中了,不必当心。

    然而怎么也不想,这耳钉竟是掉到那嫁衣里头!

    金氏问了一声,又等了一会,见还是没人敢认,顿时冷下脸,不过却未发火,而是又看了那枚耳钉一眼,忽然觉得有些眼熟,便细细瞧了瞧,终于认出来了。

    “这个不是华儿的东西吗,去年新打的花样,我记得一共有两对。”金氏说着就瞧了任婉华一眼,任婉华一愣,瞅着金氏手里那枚耳钉,一脸迷茫,这个,她哪知道。

    金氏也知道她具都忘了,因而便未多问,心里也知这东西指定是任婉华什么时候,随手赏给身边的丫鬟,只是不知到底是赏了谁。

    “这耳环,我记得姑娘当时是赏了两个人。”千瑶这会开口,她不是傻子,一想就明白了。今儿这事,摆明了就是有人想害她,那个冒牌货又想借机除去她,也不知她们是勾结好的,还是误打误撞。但无论如何,此时她都不需客气了。

    “是谁?”金氏没有看千瑶,只是一边问着,一边往那跪着的几个丫鬟身上扫来扫去。

    任婉华在千瑶和金氏身上来回看了一眼,心里顿时生出几分不好的感觉来。她隐隐觉得,此时的金氏和千瑶之间,存在着一种微妙的默契。那种默契,不仅将千瑶的眼下危机尽数解除,还给她自己带来莫名的危机感!

    她握紧手心,面对这已经不受她控制的情况,一时间觉得有心无力。为什么,总被千瑶抢了光,就连这明明先前已经算好的事也变了,还有,金氏的态度,亦让她觉得极为不安……她此时才觉得,失忆,其实也不尽是件好事,就如眼下的情况,因她的失忆,金氏已经完全抛开她。

    “姑娘当时赏给了千月和翡翠两人。”千瑶站在那,垂下眼,看千月一眼,又看了翡翠一眼,最后目光停在翡翠身上,轻轻道出一句。

    这话一出,大家的目光具都投向千月和翡翠,只见两人此刻都显得有些慌。特别是翡翠,头垂得低低的,身上明显有些颤抖。而翡翠此时,简直是把千瑶恨到骨子里去了。

    “哦,你们现在去把姑娘赏给你们的耳钉拿来我瞧瞧。”金氏听了千瑶的话,没多问,随即就朝千月和翡翠吩咐了一句,然后便将那耳钉搁在茶几上。这是足金打的,样式虽不算新,但盛在精巧,且这师傅的手艺,不是外面随便能买得到的。她记得是去年给昊哥儿打金锁的时候,剩了点碎金,打金钗什么的是不够了,于是便打了两对耳钉。只是拿来后才发现这样式适合年轻女子戴,因此便给了华儿。

    金氏的话一落,千月随即就应声站了起来,千瑶见她面色虽有些苍白,但眼神并不慌乱,她心里不由就松了口气。而翡翠见千月站起来后,似实在没法子了,只得也跟着站起身。只是当她跟在千月后面,走到门口时,忽然又停下了。随后等千月一出去,她才回过身,走到金氏跟前,白着脸,道出一句:“太太,这副耳钉,上个月因千瑶说好看,所以我当时就给了她了,如今,如今并不在我这。”

    任婉华顿时抬起眼,心里直叫好,金氏则是定定看了翡翠好一会,然后才瞥了千瑶一眼。千瑶此时已立起眉毛,瞪圆双眼怒道:“你胡说什么,你我向来就不亲,我还会要你的东西!”

    翡翠抬起脸看了她一眼,才道:“就是因为我有心要和你修好,所以当时听见你跟千月说这副耳钉好看,什么时候,也出去打一副去,所以我才将我的那对送了你。”

    “你这是含血喷人!可有证据!”

    “不过是私下送的东西,我当时又怕被你拒绝,怎么可能还找人看着。”翡翠垂下脸道了一句,然后又抬起脸对金氏道:“太太,我说的都是真的,千瑶她一直就对我有不满,这个千月她们是都知道的事,您若不信,问一问就知道了。”

    好一个转移矛头的话,还真是没完没了了,千瑶此时简直是怒火中烧,她以前真是瞎了眼,怎么把这么一个丫鬟放在身边,为了自己的私欲,竟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不等金氏问话,千瑶就上前两步,逼到翡翠跟前质问:“既然如此,你刚刚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而是等走到门口的时候才返身回来说,是不是当时一时没有想到这个拉我垫背的借口!”

    似受不住千瑶这咄咄逼人的气势,翡翠瞬时有些慌乱,眼睛也不敢看她,只往左右乱瞟着道:“我,我刚刚是太紧张了,所以才一时没想起来!”

    千瑶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慢慢就抬起下巴,以一种俯视的姿态道出一句:“我以前只觉得你有些缺心眼,不过服侍也算是尽心,却没想你竟是这等狼心狗肺的东西!”

    这话,说得极为莫名,特别是那语气,那神色,让旁的人,皆是一愣。翡翠一时也有些怔住,抬起眼看着此时的千瑶,张着口,却道不出一个字,她忽然发现,此时的千瑶极为陌生,一点都不像她所认识的那个千瑶。一旁的任婉华脸色却是变了,忙转头看了金氏一眼,却见金氏依旧是沉默地看着这一幕,并无要开口斥责的意思!

    而千瑶说完那句话后,紧接着就转过身对金氏道:“太太,这事很容易断清,只要太太派几个人去翡翠房里搜一搜,指定能搜出另一枚耳钉来。为表清白,也请太太派人到我屋里搜查一番,到时谁是谁非,就都明白了!”

    就冲翡翠刚刚走到门口才返身回来嫁祸于她,她就敢断定,这必是翡翠临时想出的借口,那枚耳钉一准还在她房里搁着。眼下只要过去搜,必能搜出来!

    “就按你说的办。”金氏点了点头,说着就将侯在外头的红绸和素缎唤了进来,让她们各找两个婆子立即去办这事。完后又接着吩咐道:“去叫人备家法,都在院子里给我候着。”

    这下翡翠彻底慌了,忙拉着素缎道:“我,我跟姐姐一块过去吧,我那屋有些乱,我过去帮姐姐打打下手,这样也快一些,我……”

    千瑶顿时冷笑一声:“你慌什么,难不成还想这会过去将东西藏好,好让人搜不出来!”

    素缎看了金氏一眼,见金氏已沉下脸,她便一把甩开翡翠的手斥道:“你好好待着,少在这嚎来嚎去,若真是清白的,自不会冤了你!”

    红绸和素缎各自领命出去后,翡翠几乎要瘫软到地上,正好这会千月拿着那对耳钉走了进来,然后小心捧到金氏跟前道:“太太,姑娘赏给我的那对耳钉在这。”

    金氏只是瞥了一眼,便点了点头:“嗯,既是姑娘赏你的,就收好了。”

    千月恭恭敬敬地应了声,才退开,跟珍珠她们站在一块,然后瞧着似失了魂般的翡翠一眼,心有不解,但眼下也不敢出声问什么。屋里的气氛沉闷到令人有些喘不过气,就连坐在一旁的任婉华似也被这气氛给震住了,迟疑了几次,只是看着面色微沉得金氏,到底不敢开口多话。

    约莫过了一刻钟,红绸和素缎就回来了,翡翠似被吓得一惊,眼里的慌乱和恐惧再掩饰不住,她几乎是哀求地看着素缎,抖着唇,差点就没跪下去了。

    “太太,找到了,是在翡翠房里找到的。”素缎未看翡翠一眼,走到金氏跟前,摊开手,只见一枚金黄色的耳钉赫然在掌心搁着。

    翡翠终于支撑不住,瘫软在地。

    “这府里竟真养出这么一个忘恩负义的东西!”金氏在茶几上重重拍了一掌,震得那茶盏一晃,任婉华吓得一哆嗦,随即就听金氏厉声喝道:“来人,将这眼里没了主子的东西给我拖出去!”

    声音一落,就有两粗手大脚的婆子走了进来,不由分说就将瘫在地上的翡翠架了起来。

    “太太,太太饶命,真的不是我,不是我啊,姑娘,姑娘,您帮我求求情,就看我服侍您一场的份上,姑娘……”

    其中一个婆子不知从哪拿出一块烂布头,一把就堵住她的嘴,然后三两下就将她给拖了出去。

    没一会,那外头就传出板子落下的沉闷声响,伴着翡翠叫不出来的呜咽声,一声一声,在屋里无情地回荡。任婉华已经白了脸,却抿着唇坐在那,一字未说。千瑶冷着脸站在那,面上依旧带着那种倔强的,高高在上的表情。千月等人具是白了脸,颤着心立在一旁,头垂得低低的。

    金氏未开口叫停,外面的声音就一直往下落,也不知过了多久,似已经打了三四十大板那样。吕嬷嬷终于从外头哭着走进来,一下子就跪在金氏跟前求到:“太太,太太就绕了她这一遭吧,是她不知好歹,长歪了心眼,但到底也是自小就服侍姑娘过来的,就范过这一次糊涂!太太就算不记她的苦劳,好歹看在我奶过姑娘的份上,留她一命吧!”吕嬷嬷说完,就连着磕起头来。

    “我将姑娘交给你们,不是让你们给她惹事的,今儿这事,算是小事吗!嬷嬷是有年纪的人了,心里还不明白这个理,亲事还没办呢,嫁衣就被毁了,这事要传到宋家那,知道会生出什么事来!”

    “是她糊涂了,是她糊涂了……”吕嬷嬷哪还敢说什么,只得不停地磕头认错,外面已听不到翡翠的呜咽声,再打下去,这命八成就保不住了。

    “你领她出去吧,送到庄子那,找个小子配了,以后好生管教着,别坏了府里的名声。”金氏终于开恩,说着就示意了跟进来的婆子一眼,那婆子会意,遂点了点头。如此,一句话,就定了翡翠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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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世烟火——再入游戏,她顶着术士的名号让所有药师失业。

第三十七章 家 世

    翡翠的下场,让任府的下人都自动对这嫁衣之事噤了声,没谁敢私下议论。只是金氏也清楚,这事到底是瞒不住的,以后那边总会听到点风声,只是事已至此,也没别的办法。只等着什么时候宋夫人过来了,或是她去宋家拜访时,轻描淡写地说几句,然后再给任婉华多添几件嫁妆压压惊就行。总之只要娘家这边腰杆子硬,对方就不可能就这事故意起什么刁难。

    至于任婉华的新嫁衣,不知为何,金氏竟不让千瑶插手了,而是去外找了霓裳局给定制。

    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任荀有些不解的问了一句:“怎么不让华儿自己绣?再怎么,也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加上她身边几个丫鬟的帮忙,足够了。”

    “老爷又不是不知道,华儿如今还会动什么针线。眼下又出了这事,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到时宋家那边定会听到华儿连女红的手艺都给丢了的风声。迟早会揭穿的事,咱还不如就大大方方认了,反正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再慢慢学回来就好了。”

    任荀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道:“那怎么不找个好点的绣娘教,让身边的丫鬟担这事,能行吗?”

    金氏一笑:“这女人家的事,老爷不清楚,其实身边的丫鬟教,比去外头找人强多了,因平日里相处的时间长,所以能说上来话,学得也快。”

    听金氏这么一说,任荀也就认可了,随后又道:“哦,我昨儿已经让人送了帖子去宋家,今儿子俊会过来。对了,陆管家是不是也是今日回来?”

    “是,昨儿晚上就接到陆管家提前送回的信,算着时间,应该就是今天的事了,眼下天色还早,估计中午前能到。”金氏笑了一下,又道:“老爷还记得蒋家那个半途认祖归宗的公子没?”

    “蒋家?”任荀一时没想起来。

    “就是那柳州的富绅,老爷以前不是还跟他们家有点交情。”

    经这一提醒,任荀终于有了点印象:“哦,就是那个十年前,被抄了家,后来皇上又给他们家平反了的那个蒋家。我记得最后平反的时候,他们家就只剩下一个外室生的儿子,余的都死了。”

    金氏叹了口气道:“没错,当时蒋老爷养的那个外室,也是我少时的手帕交,姓齐。唉,她能入蒋家门,也是最后蒋家平反后,下面的子孙后辈都死绝了,那蒋府的老太太临终前终于想起还有一个流落在外的血脉,于是才让齐氏带着儿子认祖归宗,以便让她蒋家的香火续下去。”

    “姓齐。”任荀琢磨了一会,忽然问道:“可是那个海商世家的齐家?我记得你以前提过,你说的那个齐氏,她母亲的来头可不小,她也是个嫡出的小姐,就是齐家也是靠了姻亲的关系才得以发家起来的。”

    “没错,齐氏的母亲,娘家姓上官,就是当年安远侯的曾孙女,亦是当今安远王的曾姑奶奶。”金氏点了点头,缓缓道出自己少时闺蜜那不凡的身家背景。任荀一听,心中即是一凛,只是想了想,又不解地问道:“既然有这般出身,怎么倒去做了人家的外室?”

    “谁知道,情之一字,自古有几个人能解得开的,她当年可是才情兼备的女子,祖上何其风光,谁想会这样。”金氏摇了摇头,接着道:“其实原本那蒋老爷就是要娶她当平妻的,只是那原配夫人死活不松口,闹得及厉害,最后只答应纳妾可以,平妻绝对不行,到底她也是生了两个儿子,娘家那边亦是有些地位。总归,最后闹来闹去,齐氏就成了外室,也幸得是外室,所以当年抄家时,她和她儿子才得以逃过一劫。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蒋老太太在她进门没多久就咽气了,她便顺理成章成了蒋府的当家奶奶。”

    “原是这般。”任荀点了点头,又问:“不过好好的,你怎么提起他们家来了?”

    “呵,是陆管家在信中提到的,此次去柳州,给老爷找要送给薛大人的寿礼时,正巧遇上了蒋公子。五年前那边的航路不是通了吗,齐家的船队是越做越大,蒋公子因自小是在齐府长大的,所以即便是认祖归宗后,他也照样是帮着齐家打理生意,听说如今他私下亦有了自己的船队。这次陆管家就是在他那瞧中一件物件,结果听说是我要的,而他有恰好又有事要来京一趟,便就跟着陆管家一块过来了,到时估计还会上门拜访。说来我之前也是见过他小的时候,那时才五六岁,极讨人喜爱,如今隔了足有二十年了,也不知长成什么样。还有她母亲,我亦是多年未见了,可惜此次没有一起过来。”

    “哦,陆管家挑中的是什么?”任荀只对这个比较关心。

    金氏笑了笑:“这个陆管家倒没细说,只道是件稀罕物,且由蒋公子亲自带过来,似乎不止一件。总归到时老爷自个挑,合心意了才定吧。”

    “如此甚好。”任荀一听能亲自挑选,心里更是满意,完后看了看时间,便站起身道:“我先出门一趟,一会若是子俊提前来了,你让他在书房等我一会。”

    “今日不是沐休日吗,怎么老爷还出去?”金氏也跟着站了起来,一边帮任荀整了整衣襟,一边问道。

    “嗯,那两位同僚,我过去请一下比较好。”任荀道了一句,想了想,又嘱咐一声:“蒋公子那边,你就先招待着,我今日可能抽不出空来。”

    “老爷放心,我会将这事办妥的。”金氏点了点头,便将任荀送出门外,又嘱咐跟在任荀身边的小厮几句,完后目送着他们出了院门,才回身进了屋。

    此时千瑶那边,自三天前任婉华的嫁衣之事落幕后,她不仅没受罚,反还重新得了金氏的重用。连任婉华表现出明显的不悦,金氏似也没瞧见一般,直接就让千瑶重新恢复了之前的地位,静月轩里的一应大小事,皆由她来把关。

    任婉华压住心里的不满,不敢吭声,她不知金氏心里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因她原本就有些心虚,所以如今瞧着金氏这样的态度,心里是越来越不安。眼下,千瑶成了她一块去不掉的心病,一定要除去了才行,否则晚上睡都睡不安稳!

    服侍任婉华用完早膳,千瑶同千月一块将盘碗收了,交给外头的丫鬟后,千月便道:“有珍珠她们在屋里候着,我们先吃点东西吧,我去拿。”

    “我跟你一道去,顺便下今天的菜单。”对千瑶来说,是刚接手管静月轩的事,这一接手才发现,一日里头要管的事情极为琐碎,所以眼下,她凡事都亲力亲为。而这一点,虽不讨任婉华的喜,但传到金氏耳中,却是对她越来越满意。

    只是,当千瑶和千月走到半道时,忽然就听到有人说,宋公子过来了,太太让人备好茶点送过去。

    千瑶一时顿住,迟疑了一下,就对千月道:“我肚子忽然有些不舒服,下单子的事,你跟厨房说吧。”她说完,也不等千月点头,就转身走了。

    有些事,她必须问清楚,上次没有准备好,且连自己都没弄明白。如今,她定要好好问问,不然死都不会甘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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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誓不为庶》一部轰轰烈烈的庶女革命史!

第三十八章 园子里的意外

    宋温君到任府时,任荀已出去有一会了,金氏在正厅招待了他:“老爷刚还在府里,正等着呢,哪知忽然有事,又想你可能没这么早到,因此就出去了一趟。不过老爷临出去前也交代我了,若是你来了没碰上他,就且先在书房那略坐一会,他很快就回,估计还有两位老爷的同僚也会过来。我让小厮们在书房外候着,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他们,千万别见外了。”

    “任伯母客气了,是我来得过早,给任伯母添了麻烦。”宋温君谦和一笑。

    “说的什么话,三年不见,虽成稳了不少,但也变得见外了。你是我自小看着长大的,这儿也算是你半个家,且眼见也要成一家人了,何须这般拘束着。”金氏一边笑,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宋温君。只见他今日穿的是青灰色深衣,藏青锦纹衣缘,腰垂玉佩,往那一坐,就显出世家公子的雍容气派,加上容貌生得风流,但凡是年轻女子,瞧着了必都移不开目光。

    金氏想到这,不知为何,心里就叹了口气。半月前,宋温君随宋夫人一块过来时,她因太高兴了,又瞧着三年未见,这孩子倒是越长越好了,加上宋夫人在旁边不时夸耀着,她忙着应付,就没多想。只是过后,经过这段时间的琢磨,再加上今日一瞧,她心里不由就生出几分不安来。这孩子生得这般相貌,又有那样的家世,再如今决意要走官路,且眼下官场上新旧两派斗得那般厉害,他以后的日子还真是难说……不过若是华儿以前那般性子,她更是担心,如今嘛,好好引导一番,或许以后不会过的那么难。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忽然有人进来道:“太太,陆管家到府了,正在外院候着,等着给太太回话。”

    “可还有别的人一块过来?”金氏忙问。

    “有,陆管家说那位客人是跟他一块从柳州那过来的,姓蒋,问太太这会见不见。”

    金氏一喜:“当然要见,快传!”

    宋温君一看金氏这有外客要来,自己不方便再坐下去,便起身道:“那我就不叨扰宋伯母了,恕侄儿先退下。”

    金氏歉意地一笑,点了点头,又将外头的小厮叫进来,交代几句,末了又对宋温君道:“若是在书房坐得闷了,你只管出来到那园中透气去,这个时候,那园子里基本没什么人走动,你不必拘礼。”说完,才让小厮领着宋温君往任荀的书房那去了。

    不想宋温君在往任荀书房去的道上,正巧跟陆管家一行人迎面碰上。陆管家在这府里已经几十年,自然是认得宋温君,因此远远就站住了,等着宋温君走过来后,才笑着行礼:“原来是宋公子,您先请!”

    “陆管家客气。”宋温君微一顿脚,略一点头,便照常往前走去,只是当他从陆管家身后那个男人旁边经过时,不由就看了一眼。对方随即对他含笑点头,宋温君一愣,出于良好教养,亦礼貌地点了点头。只是心里却想,这人跟任府是什么关系,像鹰一样的眼神,透着猖狂,让人不喜!

    自小在大家族保护下长大的宋温君,接触到的更多是后院的女人,即便因他父亲的过世,使得宋老爷子插手了他的人生,让他开始接触外面的人情世故。然而,当面对一个真正在雄性世界里打拼出来的,已然翱翔长空的男人,即便只是一个照面,他也感受到了一股来自同性间的威胁!

    在书房待了一会后,任荀还未回来,下人送进来的茶水已经变温了。宋温君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到门口看了一眼,侯在外头的小厮眼尖,忙上前道:“公子可是想去园中走走,我刚才去大门处打听了一下,老爷还没回来,想是还得些时候。公子只管散心去,大门那有人看着呢,只要一瞧见老爷的马车,会马上进来通知的。”

    宋温君想了想,微一点头,便抬步出去了。不知为何,自刚刚见了那个男人后,他忽然觉得有些烦躁起来。对方瞧着只比他略长几岁,但是那感觉,却让他觉得自己像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只是一面而已,他的自尊,在对方的自信面前,就受到了挫折。然宋温君不知道的是,这样的挫折感,主要是跟他自身有关。自回京后,在宋老爷子的安排下,他已知道自己这一生,会走怎样的路。只是谁都不清楚,他内心并无那样的自信。他总想退缩,可现实的情况,却逼得他不得不走下去。

    每个男人心里,都潜伏着一只野兽。有的人,一出生,潜藏在心底的兽性就伴着自身一块成长;有的人,则是在遇到危险时,才会激发出本身的兽性;而有的人,或许一辈子,心里的兽性都不会觉醒。

    所谓不同的环境和经历,造就了不同的人,即是如此。

    宋温君走至园中时,里面果真无一人,估计是金氏刚刚就往下交代过了,所以丫鬟仆妇们眼下都不随便到这园中来。他随意走了一圈,瞧着这初秋美景,心里却无一丝欣喜之感,眉眼间的忧郁更是重了。

    再过几个月,他便会迎娶这府里的大姑娘,想到这,心里总算是生出几分柔情。或许这算是这些日子来,唯一一件不让他觉得心烦的事了,两人青梅竹马,又门当户对,对于任婉华,他始终是喜欢的。只是以前一直觉得这个漂亮的小妹妹过于任性了些,脾气又大,只是三年不见,不想她竟收了性子。虽是具忘了之前的事,但却变得温柔可人起来,亦懂得说一些劝慰的话,更让他添了喜爱。

    自金氏往下发话说今日有贵客,府里的丫鬟仆妇婆子一概不许到院中走动的时候。千瑶就猜出,子俊指定会到这园子,因此早悄悄埋藏在这,等了好久,终于见着人后,却一时不敢走出去。

    她藏在花架后面,偷偷看着自小就喜欢的男人,平日里倨傲的神情不由就柔和下去,心中又酸又涩。如果说,之前金氏的不信任,让她断了念想。那么,此刻的宋温君,则是她还残存在心里的最后一份柔情。她很害怕,最后连这份柔情也会一齐消失,所以迟迟不敢出来。

    只是当看到宋温君欲要离开时,她终还是鼓起勇气,叫住了他:“子俊!”

    宋温君一愣,顺着声音转过头,就瞧见一个身着嫣红色袄裙,外罩一件着绛红色的折枝杜鹃花水稠比甲的俏丫鬟,从那花架后面走出来。那样的眉眼神情,见过一次,就已留下极深刻的印象。

    “原来是千瑶姑娘,可是有什么事?”宋温君回过神,遂朝她礼貌地点了点头,他自小就在深宅内院中长大,就是对自家府里丫鬟都是极为客气,更何况是在任府里。

    千瑶咬了咬唇,随即就上前两步,带着一副视死如归般的神情,盯着他道:“如果说,我才是你应该要娶的人,我才是真正喜欢你喜欢了十六年的人,你会不会娶我?”

    宋温君似根本没听明白她这会的意思,也似被她面上那种表情给吓住了。愣了许久才回过神,顿时觉得这个丫鬟大胆得让人害怕,且被她这般逼视着,他不由就后退了一步,那张俊俏的脸色瞬时有些发热。在宋府,身边不是没有丫鬟对他示好过,只是从来就没有哪一个敢这般大胆又直接,甚至是这般咄咄逼人的。

    “请,请姑娘自重,我跟你家姑娘有婚约在身,你无论如何都不该有这等想法!”宋温君说完,随即就转身,似怕千瑶会追上来一般,落荒而逃。

    千瑶愣在那里,眼中慢慢聚上水雾,只是随即她就咬住唇,将头仰了起来,面上又露出那种倨傲又倔强的神情。不哭,她在心里对自己说,绝对不哭!

    不知过了多会,终于将眼泪给逼了回去,她才松了牙,长吁了口气。静月轩那还有很多事等她做了,该回去了,时间不能浪费在这里。

    只是当她转身时,忽然就听到旁边的假山处传来一声低笑,她一惊,没想竟还有别的人在这!只是瞬间的慌乱后,她随即就稳住心神,立起眉毛,朝那喝道:“是谁在那!出来!”

    对方倒也没故作神秘,她的声音才落下,千瑶就看见一个男人,一个陌生的男人从那假山处走了出来!

    “我只是路过,并非有意要听你们的……谈话。”蒋星凡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只是他说话时,那双眼睛却极为放肆地,毫无顾忌地,上下打量着千瑶。那样的眼神,让千瑶觉得自己就像是没穿衣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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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主:跨越时空,变了容颜,我依然记得你眼里的依恋。纵是如画江山又如何?信手拈来为你聘,换你笑颜如花,从今,只为你袖手天下......

第三十九章 遍地开花

    “你是谁!”难道是随子俊一块过来的?只是以前怎么从未见过这人,千瑶盯着他,同时也在打量他。对方身上穿着不俗,但一眼就能看出,他不同于她之前所见过的任何一个世家贵公子,这个人身上带着明显的不羁,神色猖狂,特别是那眼神,让她如临大敌。

    他什么时候藏在那的?藏了多久?是不是刚刚那一幕全被他都看到了?千瑶心里又惊又怒,想问却问不出口,只得死死盯着他。

    蒋星凡从假山后面出来后,打量了千瑶一会,然后就上前两步。对方走近后,千瑶才发现这人的身材极为高大,光是站在跟前,就给人一种难以忽略的压迫感,这是她从未在异性身上体会过的感觉。除了宋温君外,她不是没接触过别的男子,家里的堂亲和表亲原就不少。小时没少跟他们玩在一起,只是及笄后才少接触了些罢了。所以在她的印象中,但凡是出身不俗的男子,都应该跟宋温君和她的那些堂亲一样,举止有礼,谈吐文雅,笑容温和,且绝不会用这样的眼神去打量女子。

    因为对方的逼近,千瑶不由就往后一退。只是刚一退,她顿时回神,心中一悔,她怕什么,她在自家园子里有什么可怕的,只要喊一声,该怕的人是他才对。

    蒋星凡看着千瑶这明明害怕,却偏又装出一副强硬之色的表情,还有那双瞪圆里的杏目,有惊恐,有倔强,就是没有害羞,他忽然又笑了起来。离开了几年,回来才发现,终究还是汉人女子让他看得顺眼。走近后,再次肆无忌惮地打量了她一眼,然后才笑着摇了摇头道:“小姑娘,大部分男人都不会喜欢你这咄咄逼人的示爱方式!特别是那种忧郁的贵公子,以后别这么彪悍,你吓着人家了。”

    “你,你说什么!”千瑶顿时涨红了脸,面上终于露出几分羞涩,只是更多的是愤怒。他果然看到了,更可恶的事,他居然还在她面前给说了出来,偏还说的那么露骨。

    “你叫千瑶,是个好名字。”蒋星凡说着,眼光又往下一扫,眼里随即就露出几分满意来,完后接着道:“今年多大了?十六?还是十七?是这府里的丫鬟?”

    他刚刚,刚刚居然在打量,打量她的胸部!

    千瑶又羞又恼,心道难不成自己那番行为,让他觉得她是个……是个随便的女子!她只觉全身的怒火都烧了起来,想也不想,就厉声喝道:“你往哪看!”同时扬起手,一个耳光就朝对方招呼过去。

    却不想蒋星凡轻易就抓住她的手,依旧是那般不羁地笑道:“别这样,男人的脸不是随便就能让女人打的,再说我也只扫了一眼,这就换一个耳光太不值。”

    “放开我,你这个登徒子!”千瑶气得浑身发抖,要抽回自己的手,却不想他竟毫无顾忌地就抓住她的手腕,还抓得那么牢,还从来没有哪个男子敢对她这般无礼过!

    “张牙舞爪的小野猫。”蒋星凡满不在乎地一笑,还偏就不放手,且那双鹰一眼犀利的眼睛此刻正在她满含愤怒的脸上扫视着。千瑶并不知道,她生气的时候,那双微翘的杏目会发出慑人的光,娇媚的容颜里带着惊人的倔强和不屈,这对某些男人来说,有着很大的吸引力。

    “放开!”千瑶声音尖锐地一叫,面上再无一丝惧意,唯有愤怒,两眼似要喷出火来,白皙的面颊浮现两抹胭脂,虽与害羞无关,却丝毫无损诱人之色。

    没想她还能爆发出这样的怒气,加上这般神色,蒋星凡似有瞬间闪神,手上不由一松,千瑶顿时就抽回手。只是因刚刚太过用力,也不想他忽然就松了手,因而一时控制不住力道,身子一个不稳,就往后面倒去。

    后面就是花架,上头还有一些凸出来的竹子以及乱长的枝叶,这若往那一倒得话,没准会被划伤。

    蒋星凡也是想到这一点,便又伸出手要拉她,只是千瑶哪还会再让他碰到,慌忙一闪。却不料这一闪,脚步一个错乱,不知怎么,竟踩住自己的裙摆。结果就在她将要倒下去时,那个男人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她,并往怀里带去。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已经被他抱到怀里了!那一瞬,千瑶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似傻了!

    “慌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蒋星凡懒懒地道了一声,原想拉住后就马上放开的,只是没想触感竟会这般绵软,一时有些不舍,于是干脆就将豆腐吃了个够。

    “你,你这个——混蛋!”千瑶终于回过神,使劲一挣扎,脱开他的怀抱后就再次扬起手。

    这个耳光,他要躲开或者制止,其实很简单,只是当看到那双愤怒的杏目里,已带上一分委屈,似还有些红了。蒋星凡心里一叹,心想算了,于是,啪的一声脆响如期而至,他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个耳光。

    “真是,下手这么狠!”蒋星凡笑了笑,抬手摸了摸自个的脸,眼睛却还是在打量着千瑶。

    千瑶喘着气,胸口止不住一起一伏,甩了那个耳光后,她还不解恨,可一时又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她就算再怎么,再怎么……也从来没有被一个男人抱过,这若是被人知道了,她的清白就毁了!

    “好了好了,刚刚不过是个意外,我只是拉了你一把,不然你往那一倒,没准就刮花脸了,岂不更惨。再说我救了你,反还挨你一耳光,多冤啊!”蒋星凡终于正了正脸色,然后似哄小孩般,笑着安抚了一句,只是他这安慰的话,对千瑶来说简直就是个刺激,恨不能杀了他解恨。

    “你是到底谁!怎么会在这园子里?”她控制自己的怒气,立眉瞪眼,再次问道。

    “放心,我不认识你那位心上人,我今日是前来府上拜访的,算是你们太太的故人。”蒋星凡看着千瑶怀疑的眼神,又是一笑:“出来已有一会,该回去了,不然一会有人找过来对你也不好,那么回见。哦,对了,刚刚的事,我会为你保密的!”蒋星凡说完还朝她眨了眨眼,然后才转身走了。

    气得千瑶站在那,差点没把唇给咬破了。

第四十章 叙 旧

    蒋星凡才出了园子,他身边的小厮闰年就跑上来道:“任夫人才让人出来找呢,九爷怎么去解个手也用这么长时间,我刚去那看了看,竟没瞅着人。”

    “瞧着这园中景色不错,便随便走了走。碰到只小野猫,逗弄了两下,被挠了一抓。”蒋星凡随口道了一句,说着又是一笑。他是个很爱笑的男人,就是盛怒的时候,也一样能笑得出来。闰年跟在他身边已有五年之久,却还是没办法完全摸清他的喜怒。

    “小野猫,九爷可是伤着了?”闰年一愣,忙问道。

    “怎么可能。”蒋星凡说着,手却不由在脸上摸了摸。

    闰年一想也是,就是只老虎也伤不了九爷,何况是只猫,遂放了心,随即又想起刚刚蒋星凡赞这园子来着,便笑道:“这小园子也入了九爷的眼,九爷在柳州那边,无论是蒋府还是齐府,哪一处不比这强,光是占地都比这大了十倍不止。”

    “这是京城,不比别的地方,这园子虽不大,但布置精巧,能看出主人的品味不俗。”蒋星凡说着就瞥了闰年一眼,“没有眼力,就别乱评说。”

    一瞧蒋星凡投射过来的眼神,闰年心中一凛,忙正了脸色,敬声道:“是。”

    千瑶一边往静月轩那走,一边在心里咒骂着,一时竟忘了自己刚被宋温君给拒绝的事。原本该是低落的心情,此时都变成了满腔愤怒,却偏又发泄不出来,甚至不能说。脑子里反反复复出现那个男人放肆的眼神,以及他面上那等猖狂的神色,还有他对自己的无礼和侵犯。

    她一路走都紧紧握着拳头,心里憋着气。那人到底是谁?太太的故人?怎么自己从没听过这一号人物?将要走到静月轩院门时,千瑶想了想,到底不甘,忽然又返身往回走。只是才刚走到金氏院门口,不想竟碰上从里头出来的小丁,两人一时都有些怔住。千瑶首先回过神,随即就哼了一声,移开目光,就要从他身边过去。小丁却忙往旁移一步,挡住了她。

    “你做什么,闪开!”千瑶立眉低喝。

    “好些天没见你了,你还好吗?听说你已经回静月轩了。”小丁讪讪一笑,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千瑶,眼睛里掩饰不住的是垂涎与不甘。

    “关你什么事!”千瑶原本对他没什么成见的,但自从出了那婚配的事后,她对小丁即时就生出厌恶来,现在一看,更觉得面目可憎。

    小丁依旧是涎着笑,低声道:“别这样,我一直就挺关心你的,怎么老对我摆着个脸,我……”

    “住嘴,再挡我的路,小心我喊人,这是你能待的地吗,打哪儿来的赶紧滚回哪儿去!”千瑶不想跟他啰嗦,便毫不客气地斥了他一句。

    小丁脸色微变,只是还不等他开口,红绸就从里走了出来,瞧着他们,愣了一下,然后就对千瑶道:“一听声音就知道是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她说着又转头对小丁道:“你还待在这做什么,陆管家不是交代你事了,还不快办去。再说这来来回回都是姑娘家,也不知道避嫌的么。”

    小丁只得嘿嘿一笑,应了一声,完后又看了千瑶一眼,才转身走了。只是他走远后,又回头瞧了一眼,正好看见千瑶妙曼的背影,只是一眨眼,就进了金氏院里,再也看不到了。他随即往地上啐了一口,骂道:“小骚娘们,瞧不起我,准有你求着爷的时候。”

    “过来找我说话,你这几日不是正忙着的吗,怎么还有这闲时间?”红绸领着千瑶进了院子,就让她跟自己一块坐在那廊下。如今金氏在屋里会客,她不过是出来偷会懒,不能离得远了。

    千瑶坐下后,往那正屋门口看了一眼,想了想,便道:“嗯,是有些忙,不过还好,我能顾得过来。这会出来透透气,倒是你怎么出来了?宋公子今儿不是过来了吗,太太没让你在跟前伺候着?”

    “屋里四五个丫鬟在那候着呢,素缎几个也在,我就不跟她们挣脸面了。”红绸笑了笑,接着道:“不过那里头的客人可不是宋公子,宋公子眼下在老爷书房那呢,今儿是老爷让他过来的。”

    千瑶一愣,便问:“那现在屋里是谁?”

    “半个多月前太太不是派了陆管家去了柳州一趟吗,听说这一去,没想就碰上太太以前一个闺蜜的儿子,姓蒋。巧的是陆管家看中的物件,正好是那蒋公子铺里的东西,于是那蒋公子就亲自送了过来,太太今儿很高兴呢。”

    “真是太太的故人……”千瑶微怔,红绸耳尖,听出这句话有些不一样,便看了她一眼,问道:“怎么说的你好像认识那蒋公子似的?”

    “没有。”千瑶回过神,“我只是有些意外,之前在太太这当差的时候,也没听说过太太在柳州那还有认识的人。”

    红绸顿时一笑,白了她一眼道:“你是什么身份,太太的事还都能让你给知道了,少给自己脸上贴金!”

    就在她们在外头说着话儿的时候,屋里,金氏亦是在问着蒋星凡这些年的事。

    “你娘如今身体怎样?”

    “多谢金姨惦记着,娘她还好,只是身子却是不如以前了。”蒋星凡轻叹一声,然后又是淡淡一笑,“这些年来,娘常跟我念起金姨,次次都叮嘱我,让我莫要忘恩。这次听说我上京来看金姨,还说要跟着一块过来呢,只是她刚患了一场风寒,我怕她身子不经长途劳累,便阻止了,还忘金姨莫要见怪。”

    “什么见怪不见怪的,我跟你娘的情分无需说这个!”金氏摇了摇头,接着就问:“只是她现在可是好了?要不要紧?”

    “我动身前就已经痊愈了,可还是有些不放心,便让她在家多静养着。”

    “这就好,到底不是年轻时候了,多注意些总是好的。”金氏松了口气,又看了蒋星凡一眼,这才笑道:“刚刚一瞅见你,我着实吓了一跳,真是完全认不出来了。记得当年,你还没这茶几高呢,说话也奶声奶气的。想不到如今变化这般大,二十年时间,这一晃眼就过去了,瞧着你,金姨才发觉自己老了。”

    “其实我刚一见金姨,也是吓一跳,总觉得这二十年的时光只在我身上起作用了,怎么金姨一点变化都没有,还跟二十年前一样,那么年轻漂亮。”蒋星凡一笑,赞美的话随即就脱口而出,虽这话他说得直白,但又显得很自然,并无让人感觉到一丝不妥。且眼下,他神色间已收起那等放肆猖狂之色,同时换上几分恭敬,属于一个晚辈对长辈的恭敬。再看他的言谈举止,皆是不卑不亢,因此让人对他的话不由就多了几分信服。

    “小时候你就会说讨人喜欢的话,没想长大了这点还没变。”金氏笑了,虽知是客套话,心里却还是很受用,“不过这次你来京,可是留了令夫人在府陪着你娘?下次若有机会,就带来金姨瞧瞧吧,当年我还跟你娘说了,这么个讨人欢心的公子,以后也不知谁家闺女能有这个福气。”

    蒋星凡嘴角微往上翘了翘,眼睛却是往下一垂,一时间给人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正好这会素缎过来给他续茶水,他遂抬起眼道了句谢,素缎一愣,脸一红,忙摇头道不敢当,然后就退到一旁。

    “让金姨失望了,我如今还未娶亲。”蒋星凡端起茶盏,掀开茶盖,轻轻吹了一口,完后才道。说这话时,他的神色间带着几分随意,就似根本不在乎这事般。

    金氏一愣:“怎么你娘她不替你着急么,你如今也二十有六了吧,难道这大景的名门闺秀,还没一个瞧得上的?”

    “金姨可别笑话我。”蒋星凡放下茶盏,摇了摇头才道:“其实之前有过一门亲的,只因后来我要随商队去西洋,这一去,准是几年不得回来,难免会耽误人家姑娘,于是就退了亲。而我也是今年年初才刚回,在西洋那待了差不多四年时间,因此这一回来,需要处理的事情不少,于是这事便一直耽搁到现在。如今连多陪陪我娘的时间都没有,加上之前退亲那事,估计也没哪个好人家敢把女儿许配给我了。”

    “说什么笑话,这等身家,这等相貌,只怕媒人把你家门槛都给踩平了!”金氏说了他一句,又打量了一眼,心里暗道,难怪觉得这孩子的做派跟别人不太一样,原来是去了西洋游历回来的。打量完,想了想,便叹了口气:“不过你到底也是老大不小了,就是不为自己也该为你娘着想才是,到底她就你这么一个孩子,自小就心肝宝贝似的疼着,我是都看在眼里的。如今你娶了亲,就算平日里自己忙,好歹也有媳妇代你在你娘跟前尽孝,多少是个安慰。”

    “金姨教训的是。”蒋星凡微垂首,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过了一会,才又抬起脸,面上已换了朗笑:“对了,差点把正事给忘了,闰年,将东西拿出来给任夫人看一看。”

    他声音刚落,侯在一旁的闰年连同另外一个小厮遂应了声,然后捧着手里的盒子,走上前,轻轻搁在金氏跟前的几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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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华归介绍:
本是千金之躯,却意外穿越到丫鬟身上。
再回头,原先的自己赫然立于眼前!
一夕之间,父母、身份、地位,姻缘,皆被别人侵占!
骄傲如她,怎样才能劈开困境,回归荣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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