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屠神之战（30）
凭借着“d”级格斗天赋为体质带来的增幅，迟愈很快稳住身形，精神更是前所未有地集中起来。
在她的视界中，一只身长超过三米的螳螂正趴伏在十数米外的草地上，蓄势待发。
似是感应到了对手的注视，它那呈三角状的头颅微微倾斜，紧接着后肢猛一用力，整个身躯顿时化作一道残影，径直朝着迟愈扑了过来！
与此同时，方宇、楚暮苏、甚至主要负责对空的秦臻身边都至少有一只螳螂在虎视眈眈，更远处，数量更多、种类更丰富的昆虫们还在持续不断地向众人涌来，颇有种丧尸围城的壮观之感。
时零和齐胜这两位npc的周围的空间倒是没有怪物染指，不知是幸运女神眷顾，还是怪物们本质欺软怕硬，只敢在新面孔面前作威作福。
不过……那两人眼看着迟愈等人陷入危机，却没有任何出手的想法。
想趁机测试一下我们这些“外来者”的实力？
迟愈的心中瞬间闪过这样的念头。
没有必要吧……如果他们这群人对自身的实力不自信的话，那么早在听到“斥候”说盘踞在东方的怪物可能有上千的时候，就应该找借口跑路了不是吗？
他们之所以还滞留在此，唯一的原因就是……
至少眼前这一百只怪物，是无法对己方造成威胁的！
迟愈轻一抿唇，不同于此前的毫无防备，从刚才起就已经锁定在螳螂身上的视线没出任何差错，牢牢地将其圈在了视野的正中心。
待对方跃入她身周两米范围内，一对带有锋利锯齿的前肢高高扬起、即将斩下之际。
一道道纯白的光晕自迟愈的发顶，从【艾尔尼娅的冠冕】周围扩散开来！
螳螂“饿虎扑食”的动作不可避免地停滞了片刻。
【艾尔尼娅的冠冕】的第三个特效“魅语”，可以潜移默化地提升目标对玩家的好感，而这一效果的起效时间与影响程度，自然是与目标的灵性高低成反比的。
而这些“怪物”……说到底，不过是遵循本能行动的低等动物而已。
影响它们的心智，对于位格接近神明的艾尔尼娅来说，简简单单。
趁着对方犹豫不决的这短短半秒，迟愈毫不迟疑地主动突进，从螳螂的那对庞大前肢中间切了进去！
就在这时，迟愈眼前的景象陡然出现了变化。
原本通体绿色的螳螂，那截与头颅相连的脖颈竟莫名染上了惨白的色彩，像是被人拿着一桶白色油漆泼过一样，极其的抓眼。
艾尔尼娅没有示警，说明这是……友方施加在我身上的buff？
贺梅梅那个“领域”的附加能力？
迟愈没再多想，按照原本的计划，对准螳螂的脖颈用力挥斩下去！
仿佛是烧热的刀刃在切割黄油一样，那截细长的脖子极轻易就被拦腰截断！
生命的最后一刻，螳螂略有些疑惑地转过头，复眼中映照出了迟愈那张面无表情的漂亮面孔。
下一秒，它的头颅直直坠落，庞大的身躯颤动两下，轰然倒塌。
迟愈的目光从螳螂的尸体上扫过，转而落在了被重重保护着的林深泽和贺梅梅身上。
后者的眉头轻蹙、双目闭起、面色紧绷，很是吃力的模样。
再望向正在狂奔而来的其他怪物，果然，或是奔跑间暴露出的胸口，或是一对没有任何神采的眼睛，或是与那只螳螂一样修长的脖颈……
所有理论上的“弱点”处，全部被涂上了白色的“颜料”。
嗤嗤嗤——
数道羽箭飞驰而去，非常精准地钉在了领头几只怪物身上的白色区域。
下一秒，那几只怪物脚下一个踉跄，一头栽倒在地。
很显然……秦臻的那几箭对它们造成了极为可观的伤害。
甚至……远远超出了常理！
这群怪物如果真这么弱的话，之前齐胜介绍的时候说的就不会是“以一敌十”，而是“以一敌百”甚至“以一敌数百”了。
这点从齐胜那略有些惊讶的神情也能看得出来。
看来那些白色区域……的确是被贺梅梅特意标出来的“弱点”？
只要攻击能精准落在上面，就能造成成倍的伤害？
“各位，小心！”
贺梅梅紧绷着的嗓音打断了迟愈的思绪，“第二次冲击即将抵达！”
“敌对个体总数三百，威胁等级……中等！”
尽管大多只具备最基础的战斗本能，但这些怪物显然深谙不能葫芦娃救爷爷式一个一个送菜的道理，所以直接将一半的兵力一股脑地压了上来！
足足四百头，平均身高超过两米的昆虫状怪物齐齐奔腾而来……可想而知是何等壮观的景象。
这一刻，就连迟愈的心脏都不由得高高提了起来。
一支支箭矢不间断地射出，但在那一片漆黑的浪潮面前却宛如杯水车薪……终于，怪物们冲破了秦臻搭建出的第一道防线，突进至距离玩家们不到百米的危险范围内！
早已等候多时的方宇兴奋地握紧了手中的长刀，就差吹一声口哨助兴了。
“海哥！”
他语气激动、迫不及待地道，“可以开始了吧？”
曲一杨选择性无视了他的这句称呼，从道具栏中取出了一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树枝。
他双眸微阖，口中念念有词。
随着一句句“咒语”溢出，那截树枝也逐渐变得透明起来，紧接着……迟愈只觉得仿佛有温暖的阳光刺破了头顶上空的厚重乌云，径直洒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隐约间，她似乎有了种……自己现在无所不能的错觉。
她抽空扫了眼系统面板，虽然格斗、神秘天赋依旧停留在“d”级没有变化，但原本是f级的灵感已经升到了e，体力、灵力条后面的数值更是直接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三分钟的倒计时。
就连生命条也直接翻了一番，变成了200%。
这是什么？
无限蓝条？
副本里还会产出……这么无赖的技能？
此时此刻，迟愈突然有一种……好像有人在她耳边低语“你被强化了，快去送”的诡异错觉。
这一层层buff加上来……不上去和那些怪物拼命都有点让人不好意思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屠神之战（31）
方宇显然和她有着相同的感觉。
唯一的不同是，他没有任何犹豫，而是酣畅淋漓地长啸一声，以快到了极致的速度冲进了怪群中！
他的手中提着一把黑白相间的镰刀状长刀，在怪物群中如入无人之境，每一次挥刀都仿佛能够带起一阵飞溅而起的血线一般。
……这么猛？
还是说，曲一杨之前那个辅助系的技能，对友方实力的增幅真的有……这么明显？
迟愈握住剑柄，刚要有所动作，身旁的楚暮苏却同样先她一步冲了上去。
远处，身穿普通长衫的齐胜不知何时竟不见了踪影，再次出现时，整个人已经抵达了怪群的背后。
他看了眼在乌泱泱的一片“黑云”中旋转腾挪的方宇，无视了因发现了他的存在而掉头袭来的怪物，只轻轻闭上眼睛，轻轻舒了口气。
下一秒，无数藤蔓凭空出现，将他周围十米范围内的所有怪物全部绑了个严严实实。
怪物们的脚下，一截截锋利的土刺拔地而起，精准地从贺梅梅标注出来的弱点区域——腹部刺了进去！
伴随着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十数只怪物如同被风吹倒的秸秆一样倒伏在地，失去了生息。
齐胜皱了下眉，越过密密麻麻的昆虫潮，望向了某个方向。
尽管他什么都没有看到，但他的潜意识告诉他，此时正站在那里的那个名为时零的青年，应该是在对他友好的微笑。
……
迟愈一剑从一只甲壳虫的头颅中央刺进去，然后用力下劈，直接将对方没有甲壳保护的脆弱头部切成了两半。
身侧，“嗡嗡嗡”的空气振动声震耳欲聋。
迟愈想也不想，直接回防。
挡住袭来的那根尾针以后，她顶着那股几乎要将她逼退的巨力将【灵之剑】抽了出来，然后抢在对面那只黄蜂发动第二次攻击之前，一剑砍在了它的腹部！
尽管整个尾部都差点被卸了下来，但那只黄蜂却像是毫无所觉一般，依旧悍不畏死地对准迟愈发动进攻。
迟愈早有经验，因此并未对它的临死反扑感到意外，而是后撤一步、下蹲蓄力，然后猛地高高跃起，异常准确地一剑斩下了那只黄蜂的头颅！
“小梅姐！这第二批怪物怎么没有弱点显示啊——”
“等等、等等，偷袭是不对的——”
迟愈刚在地面站稳，就听到了这两段自怪群中传出来的凄惨叫声。
再下一秒。
“驰豫——暮哥——”只听得少年扯着嗓子喊道。
“救命啊——”
这句式……她是不是在哪里听到过？
当初在怪物游乐场，体验最后一个名为“午夜烟花”的项目时，她和夏延舟二人惨遭怪物围攻……那时候的夏延舟是不是就是这么和莫社长求救的来着？
这是你们新闻社一脉相承的某种行为艺术吗？
心中这么吐着槽，迟愈的动作却没有任何停顿，简单分辨了一下方向，就提剑朝着声音传出的方位冲了过去。
正如方宇先前所说……不，所喊的那样，不知是因为缺乏必要的数据还是分析时间不足，第二批的那三百只怪物是没有弱点标注的，再加上后一批的怪物整体素质本就比前一批更高……
这就导致了，哪怕他们有神佑村的阵基、贺梅梅的领域以及曲一杨使用出的技能这三重加护，一次性面对十只八只还好……再多就只有被动挨打的份了。
方宇那家伙倒好，非但不避开密集的怪群，反而哪里怪多冲哪里……不被虐惨了才怪呢。
“诸位！”
尽管是从数十米之外传来的，贺梅梅的声音却依然清晰无比，像是直接在众人的身侧耳语一般。
“第三次冲击即将抵达！”
怪物群中，方宇刚看到迟愈和楚暮苏相继赶来的身影，脸上的笑容还没保持一秒，就被这一惨痛的事实直接砸到失语。
“敌对个体总数……五百，威胁程度中等！”
方宇差点被沉重的刀身带了个踉跄。
就连先前堵在怪群末尾的齐胜，此时都已经脱离了混乱的战场，沉默地注视着如潮水一般狂涌而来的最后一批怪物们。
别人或许不清楚，与这群怪物打了几十年交道的他却能够看出个中异常。
——这些怪物的袭击速度……太快了。
如果每次袭击都像今天这般一窝蜂涌上来的话，哪怕有“阵基”的保护，神佑村也早就被怪物们的“铁蹄”给踏平了。
怎么办……要通知师祖吗？
他这边正在犹豫，远处贺梅梅的脸上却依然带上了一丝决然。
“驰豫、天选、沐雪，撤离战场。”
“郄懿、艺术家，上前接应。”
“河清……”
她的声音冷得像是一台精密的机械，“准备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曲一杨：“……”
就算你说得这么帅……我短时间内也找不出什么“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啊！
要是有的话我为什么一开始不用呢？
是不想吗？！
曲一杨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道。
“是缺少分析用的数据吧？”
就在这时，时零突然站了出来，“杀伤性先抛在一边不谈……只是规模足够大，可以吗？”
贺梅梅“啊”了一声，原本冰冷的声音瞬间变得呆萌起来：“也……行？”
片刻后，她又补充了一句，“把所有怪物容纳进去的那种大规模……可以做到吗？”
“放心。”
时零非常潇洒地打了个响指。
另一边，迟愈拉着方宇，在楚暮苏和齐胜的掩护下，总算是冲出了怪物的包围圈。
无数藤蔓紧紧环抱在一起，互相缠绕成了一张极为坚韧的巨网，将怪物们隔绝在了距离贺梅梅五十米左右的远处。
嗖嗖嗖——
数支羽箭从迟愈等人的身侧擦过，准确地钉在了几只漏网之鱼身上，陡然爆开的灵力引发了一连串的爆炸，进一步阻挡住了怪物们追击的脚步。
“快！快过来！”
林深泽一把拽住迟愈和方宇的手腕，像个庸医一样，丝毫不在意会不会造成二次伤害，只自顾自地用力将他们往后拖拽。
迟愈跟着跑了没两步，陡然间，身后狂风大作！
她讶然回眸，却见……被藤蔓巨网拦截住的怪群中央，呈旋涡状的风龙卷直入云霄，将所有的怪物都笼罩在了其中，却又没有伤到范围外的他们丝毫。
这是……
迟愈的心中闪过了一个有些荒唐的念头。
时零的……“创造”能力？
第一百一十八章 屠神之战（32）
站在迟愈身边的方宇同样目瞪口呆地望着规模浩大的龙卷风，眼睛里几乎要闪星星了。
他张了张嘴：“原来……自然灾害也是包含在‘见过的、不具备神秘要素的物品’中的吗？”
“这未免也太逆天了些吧？”
确实……
迟愈暗自点了下头，而且比方宇想得更深、更远。
类似于龙卷风的自然灾害可以‘创造’出来的话……那同样“见过”、“不具备神秘要素”这两点的……山川、陆地、海洋……
甚至……星球呢？
如果以上猜测为真的话，那么比起“创造”……“造物主”这个名字，也许会更贴切一点？
得益于良好而佛系的心态，方宇的关注点很快就从他注定得不到的能力上移开了。
“这样一来，数据应该就搜集得差不多了。”
他如释重负一般说道，“不过那些怪物的构造本来就很简单，如果不是第二批、第三批的各方面水平好像稍微提高了那么一点，单靠我们之前的那场大闹其实就能凑齐了。”
“数据？”迟愈隐约有了点猜测。
“就是小梅姐现在正在使用的能力。”方宇解释道，“它的名字叫‘虚构领域’，随着使用者天赋属性的提高，范围也会逐渐变得更广。”
“现在的话……”
他粗略估计了一下，“大概能有个方圆三四百米的样子吧。”
迟愈向远处眺望一眼，果然，三百多米的范围，刚好能将所有怪物全部包括在内。
这是贺梅梅刻意安排的？
方宇没有注意到她的反应，自顾自说道：“一杨哥……清哥之前也说过吧？小梅姐的这个能力可以在一定范围内探查敌方的具体情况，也能为友方提供战力上的加成。”
“除此之外，它还有一个比较不讲道理的特效。”
“那就是，当对敌方的分析详细到某种程度时，就可以启动大规模的‘洗脑’。”
在方宇说话的同时，迟愈敏锐觉察到，有一股极为特殊的波动以贺梅梅为中心，如水波般朝着四方传荡开来。
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和当初在“血月祭礼”副本中，直面艾尔尼娅的侵蚀时的感觉有些相像。
不过那股波动非常“智能”的绕过了她，目标明确地缠上了成百上千的怪物们。
此时此刻，惊鸿一现的巨型龙卷风气势暂歇，而原先紧密缠绕在一起的藤蔓们也在龙卷风的无差别攻击下宛如霜打的茄子，十分萎靡。
失去了两者的牵制，原本应该继续朝前突进的怪物们却仿佛被集体催眠了一样，不是冬眠时间将近似的懒散趴倒在地，就是复眼中红光爆射，开始没头苍蝇式乱打乱撞。
“这就是……洗脑？”迟愈喃喃道。
一次性影响的个体数量超过了八百……而且还不是极限。
按照方宇先前的话分析，只要是身处于“领域”范围内的敌方单位都会成为“洗脑”的作用对象……
这技能何止是不讲道理啊……简直和时零的那个“创造”一样，有些超模了好吗？
没看就连时零和齐胜这两个npc的表情都变得凝重起来了吗？
“厉害吧？”
方宇打发走试图给他们检查伤势的林深泽，和迟愈一起笑看着不远处那极度混乱的景象，“其实我也不是那么羡慕啦，就像延……绯念姐的‘戒律’一样，这个技能的限制也多得离谱。”
哪怕是在和知根知底的同事单独谈话，但他依旧倔强地维护着队友们的“隐私”。
“除了必备条件——隔很长时间才能发动一次以外，它对使用者的脑力、体力以及精神都是一次非常严峻的考验。”
“小梅姐每次使用完这个技能，都会昏睡至少十个小时……接下来的五六天里也时不时会有精神恍惚的情况出现。”
说到这里，方宇咧嘴笑了笑，“你也知道，小梅姐平常做事可都是条理清晰到令人生畏的那种，但在恍惚期间，她几乎每隔一两个小时就会犯一次小错误。”
“次数多了以后，我们都忍不住怀疑……‘虚构领域’这个技能是不是会对大脑造成永久性损伤了。”
“不过好在。”他故作轻松地道，“小梅姐最新一次的体检报告给出的结论是，一切如常。”
迟愈看了他一眼：“从一开始，她就决定要使用这个技能了？”
“是啊。”
方宇习惯性的应了一声之后才觉察到不对，立刻补充道，“不是我们不告诉你……怎么说呢，这算是我们之间的默契吧……也不是，我的意思是，和我们一起执行任务的次数多了，你自然就能够知道大家心里都在想些什么了……”
你这……是不是有些越描越黑？
迟愈还没什么反应，一旁的林深泽却直接黑了脸色，一把将自家不争气的同事拽到了后面。
“别听他胡说。”
林深泽解释道，“我敢肯定，小梅姐一开始绝对没想过要‘洗脑’这些怪物，否则她绝对不可能不提前和我们商量的。”
“至于为何中途变卦……”
他皱了皱眉，“应该是情况有些超出预料吧。”
林深泽这句写满了疑惑与猜测的话语却直接点醒了迟愈，让她突然想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此时，距离第一波怪物的袭击，只过去了不到十分钟。
如果不是有“虚构领域”这个技能，哪怕曲一杨他们的平均等级超过了十级，并聚集了两名实力强大的np……这里恐怕也早就已经失守了。
神佑村其他三个方向的防线……在怪物们如此猛烈的攻势下，真的能够坚持下来吗？
还是说，齐月他们掌握着某种专克怪物的底牌？
或者……他们这边的战斗节奏，本就不是正常的？
在玩家和时零二人的干扰下，近半个小时过去，总算是将所有的怪物驱赶回了后山。
按照齐胜先前所说，等太阳落山，这些怪物就会像凭空出现时那样，再次凭空消失。
至于为何不把它们全部杀掉……“洗脑”是有局限的，真把它们惹急了集体反扑，哪怕这边有齐胜也是顶不住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 屠神之战（33）
由于此刻时间已晚，且其他三方一直没有传来求救的消息，再加上贺梅梅的状态属实不算太好，齐胜就没有率领玩家们前往支援，而是准许他们原地休息。
曲一杨、秦臻与伙伴们打了声招呼，将因用脑过度而昏迷的贺梅梅送回了他们目前的落脚地。
许是见迟愈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们的背影，看起来很是担心的模样，方宇张了张嘴就要上前安慰两句，却被林深泽及时制止住了。
一定要形容的话，这家伙就是又菜又爱说，要是由着他去“抹黑”，还不知道秦臻姐他们的形象会被毁成什么样子呢。
待到最后一缕阳光没入天际，一股隐隐约约的轻松氛围霎时传开，让迟愈都不由得暗自松了口气。
已经归队的曲一杨刚想去找齐胜，从他口中套点话出来……毕竟今日一整天，他们除了跟着打了一场怪以外，几乎一点有用的情报都没拿到。
这样一来……想找到这场“幻境”的漏洞，简直与痴人说梦无异。
他还没开口，齐胜却率先说道：“为了庆祝村子再次死里逃生，晚上将会办一场庆功宴。”
“你们虽然是‘外来者’，但毕竟为保护神佑村做出了不小的贡献。”他顿了顿，“要参加吗？”
玩家们互相交换了个眼色。
这还用想吗？答案必然是……
“好啊。”曲一杨一口答应，“什么时候？在哪里？”
“八点左右到祠堂门口就行，届时会有人去接你们的。”
说完，齐胜便要转身离开……但玩家们怎么可能放过他这么个行走的“情报源”？
是以，尽管齐胜多次表示他只是去找他师妹齐月的，可几位玩家依旧像是牛皮糖一样，紧紧坠在他的身后。
偏偏人家刚为你的村子拼过命，甚至有位队友都因此而晕倒了——虽然看他们的表现，那位昏迷的女孩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但于情于理，齐胜都不能把他们直接轰走。
于是只能装作没看见，带领着一串“小尾巴”赶到了位于南方的“战场”。
此时距离太阳下山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村民们早已走的走、散的散，剩下的大多是在“村庄保卫战”中受了伤的，正整齐地躺在简易担架上修养。
齐月依然穿着那身样式老旧的浅绿罗裙，步履轻盈地在伤员中穿梭着，时不时停下询问伤患几句，清冷的眉眼中盈满了温柔。
迟愈习惯性地扫过一眼……没想到竟在数十位病患中找到了两个熟面孔。
其中一个是年近四十的中年男人，穿着粗布麻衣、皮质长靴，担架旁边放着染血的匕首……俨然便是之前她和秦臻、齐月从后山上救下来的那位“赵叔”。
而另一个熟人，正乖巧地坐在赵叔旁边，手里捧着一张写满了歪曲字迹的黄纸，认真默读。
她看起来不过六七岁大小，梳着简单到甚至不能称之为发髻的团子头，两团乌黑的头发上缠着精巧的发带，随着不时扭动的脖颈而活泼跳动着。
——赵玲月。
那个在“现实”用一朵玫瑰花骗了……不对，应该说是换了时零一根发簪的小女孩。
不过，她今天竟然没有把那支发簪戴在头上……明明昨天遇到她的时候还斜斜地插在了发髻上呢。
是没来得及？还是害怕会在混乱中把它给弄丢了？
话又说回来……她这么个十岁都不到的小孩子，也要参加“村庄保卫战”吗？
会不会太强人所难了些？
迟愈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数个念头。
“啊，那不是……”
秦臻的声音适时传来，打断了迟愈的思绪。
显然，她也认出了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的“小铃”。
还没等她决定好要不要过去看看，顺便向齐月求证一下赵玲月和赵叔之间的关系是不是像她所想的那样，却见，一对同样受着伤的夫妻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地朝赵叔的方向挪了过去。
林深泽适时低声提醒道：“他们就是我和小梅姐昨天清晨遇到的那对正在吵架的夫妻。”
……原本丈夫要去后山修补阵基，妻子担心他会遇到危险，所以瞒着丈夫拜托赵叔代为前往，结果两人因此而大吵了一架的……那对夫妻？
迟愈记起了他们的“故事”。
由于距离太远，玩家们没怎么听清那边的对话，但从夫妻二人歉疚的表情，以及不断鞠躬的动作来看……他们应该是来向赵叔道歉的。
在女儿的帮助下，赵叔勉强坐了起来，笑容憨厚而稳重地连连摆手，示意他们不要把这一点小事放在心上。
两夫妻当即露出了感激的表情，再次弯腰道谢后，便互相扶持着离开了。
齐月注意到了这两位随处乱跑的伤患，上前与他们交涉了两句，那对夫妻的笑容礼貌而拘谨，非常坚定地拒绝了齐月让他们留观一段时间的好意。
齐月缓缓站直身体，望着两人蹒跚着离去的背影。
静默半晌后，她轻轻叹了口气。
玩家们沉默地看着，不发一言。
就连性格最为跳脱的方宇都似乎觉察到了气氛的不同寻常，总是轻微翘起的嘴角缓慢落下，目光逐一扫过躺在担架上的村民们。
但凡是被留下来的村民伤势都颇为严重，像赵叔那样只能依靠女儿搀扶才能勉强行动的已经算是比较轻的了。
从那对夫妻的表现来看，他们应该是想要回家自己治疗，保证齐月的精力能更多的用在这些伤势更为严重的病患身上。
这场保卫战……有这么惨烈吗？
如果真的每个月都来这么一次……
方宇的脸上逐渐流露出了一丝不可置信。
神佑村能够延续至今……真可谓是一场奇迹了。
迟愈同样觉察到了那几乎要满溢而出的违和感，可一时间又无法抓住那转瞬即逝的灵感。
奇怪……
究竟是哪里让我觉得……
这个世界，不具备“真实世界”的合理性？
或者说，目前为止，这个世界体现出的所谓“不合逻辑”的地方……
到底在哪？
第一百二十章 屠神之战（34）
与齐月汇合以后，方宇在“队长”的示意下，非常自觉地跟在齐胜身后，加入了照顾伤员的队伍中。
迟愈没有像自家队友那样盲从，试图以殷勤的态度打动“郎心似铁”的两位师兄妹，而是决定利用这为数不多的时间，在村子里走走、看看。
顺便……验证一下自己的某个猜测。
迟愈把想法和曲一杨简单提了一句。
尽管直觉上认为没什么危险，但后者思索片刻，还是将林深泽派给了迟愈。
秦臻现在正待在落脚点，陪着昏迷的贺梅梅，时零和楚暮苏……因为种种原因，排除，曲一杨本人要和方宇一起从齐胜二人处入手搜集线索。
算来算去，就只有林深泽这么个非战斗人员能腾出空来了。
考虑到迟愈的战力……嗯，暴力流少女和细心疗愈师的组合，也还算比较搭吧。
迟愈倒是没想那么多。
事实上，如果不是怕曲一杨担心，她甚至想抛下林深泽单独行动……既自由，万一遇到危险撤离起来也更加方便。
林深泽丝毫没有觉察到自己被队友“嫌弃”了，一边跟着迟愈向西走，一边好奇询问：“这是要去哪？”
他分辨了下方向，猜测道，“祠堂？”
以他对神佑村浅薄的了解，位于村子中央部位的标志性建筑似乎就只有这一个。
迟愈点了点头，抢在他问出第二个问题之前主动解释道：“我去找巫祝。”
“……巫祝？”
林深泽下意识看了眼身后。
过了两秒他才反应过来，迟愈口中的“巫祝”指的并不是齐月，而是……
他眨了眨眼睛：“神佑村……这个幻境中的神佑村，现任巫祝不是齐月？”
“从齐胜说过的话来看，应该不是。”
虽然真实的那个神佑村，现任巫祝严格来说也不是齐月，而是齐月的师父……但无论是“现实”，还是第一个幻境，齐月明显都已经坐稳了“巫祝”这个位置。
这从第一个幻境中，那些村民对她的称呼就能够看得出来。
迟愈停顿片刻，详细分析道：“你应该还记得吧？齐胜在与怪物开战前说过‘等时机一到，巫祝就会激活阵基’这句话。”
“……好像有。”林深泽作回忆状。
他其实已经记不太清了，但还是选择了相信迟愈……就像过去选择相信曲一杨和贺梅梅那样。
“其实这也只是我的猜测。”
迟愈先给自己叠了层甲，“按照正常人的思维逻辑，能同时作用于四面八方的‘阵基’，要么是分散在各个方位，要么是被放置于村庄中心。”
“而我们印象中的巫祝，齐月，则是南方防线的‘镇守者’。”
林深泽好像有些懂了：“你的意思是……从始至终一直待在南方的齐月，没有条件，也不应该是激活阵基的那个人？”
“没错。”迟愈颔首。
“不过……直接促使我做出这个判断的并非这个原因，而是另一个。”
她看了自家队友一眼，“你还记得，在‘真实世界’的时候，齐胜是怎么称呼他师妹的吗？”
林深泽思索许久……没想起来。
迟愈见状，非常自然地接话道：“月月。”
林深泽恍然：“……所以，从称呼的亲疏也能够看出，齐胜口中的‘巫祝’并非指的是齐月？”
话落，他皱了下眉，“等等，有没有可能……是齐月继任了巫祝这一职位之后，为了帮助她树立威信，齐胜才改口的？”
“而且，一杨之前悄悄和我们说过……你应该也察觉到了，这个幻境中的齐胜，性格与真实世界的那个截然不同。”
“说不定他就是比较严肃，不喜欢‘月月’这么亲密的称呼呢？”
“有道理。”
迟愈赞同道，“所以，我觉得有必要去祠堂验证一下。”
“顺便……你难道不感觉到好奇吗？”
“……好奇什么？”
林深泽的表情已经有些麻木了，脸上写满了“有话直说”这四个字。
对于一个思考能力只比方宇高了那么一丁点的医师来说……结合事实分析问题，实在是有些强他所难了。
迟愈没有在意他的反应：“既然这里是以现实为蓝本所创造出的世界，那么，齐胜和齐月就依然是第三任巫祝的徒弟才对。”
“可是……这个幻境的主宰，却是与她观念不合的第一任巫祝。”
说到这里，迟愈平静的语气中染上了些许的兴味，“她们二人在这里……是以何种方式相处的呢？”
“你这么一说……”林深泽瞪大了眼睛。
心中好奇的情绪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则是浓浓的震动与急切，“等等……这会不会就是幻境的‘漏洞’所在？”
迟愈轻一点头：“这也是我迫不及待想去祠堂的原因。”
林深泽闻言，内心顿时涌上了一阵莫名的责任感。
他下意识挺直了腰背，却又明显有些犹豫：“只有我们两个……会不会……”
“放轻松，就像昨天那样，我们要做的只是将看到的、听到的东西全部记下来而已。”迟愈示范似的拿出了属于自己的那份纸笔。
“再说……”她回头，似有些调侃地道，“你不是‘记者’吗？这应该是你的本职工作才对啊？”
“……也是。”
林深泽舒了口气，腼腆地笑了笑。
两人顺着坎坷不平的小路，抵达了熟悉的祠堂。
偌大的院落是与“真实世界”如出一辙的安静、冷清，唯有庭院中被修剪整齐的花草随风飘荡，为整幅画卷带来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生气。
尽管来的路上已经做足了心理建设，真到了临门一脚的时候，林深泽还是不免有些紧张。
迟愈在院子门口停住脚步，转头看了自家同伴一眼：“至少目前为止，我们还是神佑村的盟友，只是进去问几个问题而已……应该是不会有危险的。”
“如果你实在担心……”
“不用！”林深泽十分坚定地拒绝了迟愈以身犯险的好意，“我们一起进去。”
迟愈道了一句“好”，率先迈过门槛，踩上了那条由青石板铺就的道路。
第一百二十一章 屠神之战（35）
行至尽头、抬手敲门。
片刻后，屋内传来了一道温柔的女声：“请进。”
迟愈的右手在门前悬停半秒，轻轻推开了虚掩的房门。
屋内，暖黄色的光线下，一位身着素色长裙的女子正安静地坐在木桌旁，翻看着手中的书籍。
看面相，她不过三十岁出头的模样，容貌并不算多么惊艳，却有一种特殊的韵味……莫名给人一种迷雾般朦胧梦幻的感觉。
见站在门口的是两个生面孔，女子的表情稍有些惊讶：“你们是……”
“外来者。”迟愈替她说出了未出口的猜测，“我们之所以前来拜访，是想要问您几个问题。”
女子温柔的笑了笑：“月月和我提起过这个称谓，我本以为，所谓的拥有强大实力的外来者们都是些和我一样的老家伙，再不济也是像月月他们那样，看起来年轻，实则已经修炼了几十年的时间。”
“但现在……”她不带任何恶意地打量着两位玩家，“外来者……果然神秘。”
倒也没有……
林深泽被夸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女子不等他们接话，就非常坦然地道：“你们有什么问题就尽管问好了，月月说过，你们的最终目的是帮助我们摆脱怪物们的威胁，没错吧？”
迟愈点头。
“那我们就是盟友了。”
“面对目标一致的盟友，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女子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她的笑容纯净无比，仿佛春日初生的嫩芽，又像是绿树枝头上第一个绽放身姿的粉色花朵。
迟愈眉尾微挑，语气如常：“那就先谢谢了。”
“不用。”女子将手中的书本平放在桌面上，示意迟愈二人坐下。
两位玩家在对面落座以后，她率先开口道：“那么……你们想问些什么？”
迟愈同样开门见山：“您之前提到了月月这个名字，不知……您与齐月和齐胜是什么关系？”
“我是他们的师父。”女子微笑着道。
“师父……也就是说，您是神佑村的第三任巫祝？”
迟愈非常严谨地求证道。
“没错。”
得到了对方肯定的回答，迟愈了然地点点头，顺势在略显空旷的房间中扫视了一圈。
坐在她旁边的林深泽绷着一张脸，尽量不让自己内心的迷茫展露出来，以免影响队友的发挥。
迟愈收回视线：“如果我没有猜错……这里应该还住着一位巫祝？”
“你是指……”
“您的师祖，神佑村的第一任巫祝，同样也是……神明姒嬛亲自教导的弟子。”迟愈一边说着限定词，一边观察对面女子的反应。
可惜的是，她的表情依旧平静而坦然，难以看出任何端倪。
“师祖……”女子轻轻叹了口气，“月月没有跟你们提起过吗？”
“自从一百三十二年前，我的那位师弟死在了桓山上……师祖她就一直在寻找拯救神佑村的方法，废寝忘食。”
“五十年前，她终于找到了突破口。”
“从那时起，她就陷入了沉眠……直到现在。”
迟愈和林深泽隐晦地对视了一眼。
由眼前的这位巫祝叙述出的历史，与他们在“真实世界”听过的版本不能说差异不大……只能说是截然不同。
迟愈斟酌片刻：“您既然从齐月口中听说过我们，那您应该也知道……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我们已经遇到过两个不一样的神佑村了吧？”
“你想说的是，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是幻境，而并非真实，对吧？”
女子毫不避讳地笑道，“让我猜猜……你接下来还想告诉我，我刚才和你说的那段历史与你的认知有很大出入，对不对？”
“没错。”
迟愈眯了眯眼，“实不相瞒，另外两个世界中，在得知桓山上怪物的真实身份以后，您的师祖……选择了叛逃。”
林深泽微不可察地吸了口气。
你这措辞……是不是太直白了点？
眼前这位不会当场翻脸，直接和我们动手吧？
不过看她一副很温柔很有耐心的样子……应该不至于？
在林深泽紧张的视线下，女子微微垂眸：“叛逃……虽然我很想为师祖辩解一句，但也不得不承认，站在神佑村的角度来看，这确实是不容否定的事实。”
“不过……”女子抬起头，语气认真，“她是有苦衷的。”
“为了寻找拯救神佑村的方法？”正在神游的林深泽脱口道。
女子自嘲的笑了笑：“听着很像是为她开脱的借口是不是？”
林深泽的表情略显尴尬。
他刚想点头，就听到身旁的迟愈道：“我们相信您。”
“您师祖当年之所以选择离开，是想要寻找拯救村落的方法。”她重复道，“那之后呢？又是什么原因让她改变了主意，回到了这里？”
“原因……师祖从未和我说起过这些，但我大致能够猜到。”
女子的神色似有悲伤，“师祖当年走得匆忙，也未曾料到，原本安分守己待在桓山上的怪物，会在她离开以后骤然发难。”
“以致……彼时还是个普通人的师父只得以身犯险，若不是她遇到了一位偶然间路过此地的世外高人，现在，神佑村恐怕早就已经覆灭了。”
“尽管那段苦难对于村子来说已经成为了过去，但师祖确实犯下了不可饶恕的过错……她也从未想过要为自己开脱。”
女子幽幽叹道，“所以，她才会在师父去世以后，带着疲惫与悔恨回到这里。”
“所以，她才会毫不犹豫地抓住那一丝微小的希望……哪怕，要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不过话又说回来……”
她的笑容有些苦涩，“村子里的大家，又有谁不是在赌命呢？”
圆回来了啊……
林深泽的目光不住地飘向迟愈，无声询问她还能不能问出什么关键信息来。
迟愈没理他：“您刚才说，您的师父在寻找正确道路的期间，意外遇到了一位世外高人。”
“而据我所知，那副阵基也是您师父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
女子明白她想问什么了：“你猜得没错，师父之所以能获得阵基，的确与那位高人有关。”
第一百二十二章 屠神之战（36）
“但无论是那位高人的具体身份，还是师父获得阵基的方法与过程，我都不清楚。”
顿了顿，女子抬眸道，“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最后一个。”迟愈的情绪依然平静，没有被先前的问答影响到分毫，“阵基，现在是您在掌控，还是您的师祖？”
“当然是师祖。”
听着女子斩钉截铁的回答，迟愈轻一颔首：“我没问题了，多谢告知。”
“小事而已。”
女子换上了温和的微笑。
再次谢过这位不知名的第三任巫祝，迟愈和林深泽二人并肩走出祠堂。
半只脚踏出门槛之际，迟愈回头望了一眼，目标却并非素衣女子所在的正厅，而是位于两边的偏殿。
林深泽好奇问道：“怎么了吗？”
“没什么。”迟愈回神、转头，“没见到另一位巫祝，稍微有些遗憾。”
林深泽点了点头：“这么说来……她可是一千多年前的人物，和神明都直接打过交道的，一定知道不少隐秘。”
“虽然遗憾，但也没办法……谁叫人家刚好沉眠了呢？”他的表情由了然转为无奈。
就像在“真实世界”无法见到那位正在闭关的第三任巫祝一样，都是命……或者说，都是副本特意设置出来的通关阻碍啊。
“也是。”迟愈没有过多的纠结。
由于天色已晚，两人手中又没有照明工具，再加上原本大家约好的见面地点就是祠堂，迟愈和林深泽索性在门口找了块石头坐下了。
不知是作为副本世界的特殊，还是神佑村本身的特异，两人足足等了大半个小时的时间，竟然连一只蚊虫都没有遇到。
如此美好的经历让林深泽不禁连声感慨，直呼想要在现实也创造出一个没有蚊子的世界。
八点左右，众人齐聚。
一位提前得到了授意的村民恭恭敬敬地领着他们走向宴会场地。
临行前，迟愈再次回头，穿过院门，望向位于道路尽头的祠堂正厅。
暖黄灯光的照耀下，那道穿着素色长裙的女性身影依旧端坐在桌前，仿佛一枝开在夜晚的花。
作为“现任巫祝”，同样也是神佑村的最高领袖……她竟然不现身宴会的吗？
迟愈敛下思绪，坠在队伍后方缓步离开。
毕竟是每月都有的宴会，规模算不上多么浩大，主要目的还是举村同庆，同时安抚村民们被怪物们压迫了近一个月的情绪。
迟愈等六位玩家，以及时零这个npc安静地坐在席间，看着周围三两说笑的村民们……不知为何，有种格格不入的错觉。
尽管曲一杨很负责地想要从村民们口中套话，但每次都是刚开了个头，就被对方以“大喜之时不宜讨论这些”为由搪塞过去。
为了避免引起村民的不满，曲一杨斟酌片刻，还是没有继续问下去。
玩家们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丝无奈。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场短暂的宴会也逐渐接近了尾声。
如村民们闲谈间透露出的消息所言，在宴会即将结束之际，身为现任大祭司以及“代理巫祝”的齐胜、齐月会现身此地、发表一番演讲。
生活在现代社会的玩家们见多了这种作秀性质的讲话，因此对内容没有任何期待，倒是附近的村民们一个个振奋无比。
甚至让迟愈觉得……他们就是为了这一刻，才会选择参加这场宴会的。
没过一会，齐胜、齐月出场。
如玩家们所料，两人所说的无非是一些“此时正值多事之秋”、“大家同气连枝、同仇敌忾，定能共渡难关”、“巫祝大人以身犯险，我们不能辜负她的期望”等等毫无信息量的场面话。
只听了两段，玩家们就忍不住神游去了。
就在这时。
一位穿着粗布长裙的女子步履沉稳地走近。
她的手中端着木质托盘，上面整整齐齐地码着十数瓶米酒，每经过一个桌案，她都会面带微笑地下蹲、递酒。
类似的场景在整场宴会中没有八次，也差不多发生过五次了，所以村民们大多只是扫她一眼，就继续去关注场地中心正在演讲的齐胜二人了。
包括几位玩家，也是如此。
女子在玩家们围坐的桌案前停下，将托盘上的最后一瓶酒轻轻放下。
曲一杨和那些村民们一样，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便很快收回了。
迟愈同样被这道突然出现的身影吸引，转头看了过去。
注意到她的视线，女子抬起眼眸，盈盈一笑。
迟愈怔了下，朝她轻一点头，算作回应。
她的视线刚从女子的身上移开，后者脸上的笑容陡然变得阴冷起来。
女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托盘的底部抽出一把泛着紫光的匕首，径直朝着迟愈的胸口刺了过去！
不经意间望向此处的林深泽猛地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小心！”
这一声惊呼瞬间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甚至连齐胜都停止了“演讲”，满目探究地望了过来。
而就坐在迟愈身旁的方宇更是汗毛倒竖，甚至连武器都来不及唤出，就直接起身冲了上去！
但毕竟事发突然，大多数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把淬了毒的匕首刺向迟愈，连出手阻拦都来不及、做不到。
就在布衣女子脸上的笑容越发得意之际。
始终面无表情的迟愈再次看了她一眼，眸光中似有悲悯。
布衣女子嘴角的弧度骤然回落，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眼前这位少女为何会展露出这样的眼神，一道白影瞬间闪过，以极快的速度从她的身体中穿了过去！
她的四肢刹那僵住，刺向迟愈的匕首也在空中停顿了片刻。
而正是这片刻的时间……局势霎时扭转！
刚巧赶到的方宇毫不犹豫地取出自己的武器，近一人高的黑白长刀由下自上，划出了一道雪白的弧线！
布衣女子不可置信地瞪着前方，整个身体被巨大的刀刃一分为二！
尽管周围的村民们也算是作战经验丰富了，但如此血腥残暴的画面终究少见，因此部分村民当即发出了刺耳的尖叫，争先恐后地逃离事故中心。
第一百二十三章 屠神之战（37）
“敌袭！敌袭！”
“快！保护大家撤离！”
“大家都小心，可能还会有同伙！”
场面顿时变得混乱起来。
而正如那位村民所说……怪物一方既然发动了突袭，就绝不可能只有这一重准备！
玩家们刚要站起，后方就传来了道道刺耳的破空声！
迟愈等人迅速转身回望，却见，乌泱泱的一片箭矢正如乌云一般朝他们压下！
若无人出手阻挡……别说村民了，他们这些玩家能否从这漫天箭雨中生存下来都是个未知数！
思及此处，迟愈下意识就要取出【艾尔尼娅的冠冕】。
可她随即意识到……就算冠冕的力量可以护住她，护住她周围的玩家们，也绝对不可能护住在场的数百位村民。
从曲一杨、方宇等人的反应来看，他们拥有足以覆盖几百平米的防御型道具的可能性……也几乎为零。
为今之计，只有……
迟愈猛地转头望向时零。
后者却好像没有注意到她投来的目光，只平静地望着铺天盖地的箭矢，气定神闲。
这一刻，无数藤蔓拔地而起，互相交错，以肉眼难辨的速度交织成一张巨网，城墙一般挡在了一众村民与漫天箭矢的中间！
下一秒，更多的箭矢凭空出现，且不再局限于某一方位，而是自四面八方急速涌来！
与此同时。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
温柔的女声仿佛从无穷远处传来，又好像是自众人的耳边响起。
“驱邪缚魅，保命护身……”
随着她的一句句吟诵，眼前无论是藤蔓也好，还是伴随着“哆哆”之音钉入巨网的箭矢，亦或者周边被橙红火光侵染的漆黑夜色，都像是倒映在水中，被碎石惊扰的幻影一般，先是漾起了层层的“水波”，然后……支离破碎。
四处逃窜的村民们不自觉的停住了脚步。
玩家们神色各异，但眼神中的那一抹惊诧却是相通的。
站在宴席中央的齐月和齐胜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是……”终于，一位村民颤颤巍巍地开口道，“……幻象？”
“应当是今日下午那群怪物的残党。”
齐月的声音依旧清冷，“不过大家放心，既然幻象消失，那就说明敌人已被巫祝大人消灭，不可能再威胁到村庄了。”
此话一落，一众村民当即放下心来。
对于他们来说，“巫祝大人”这四个字几乎就等于是最上等的定心丸，更别提说出这句话的是巫祝大人最为得意的弟子之一、下任巫祝的第一候选人。
有村民应和：“既然齐月大人这么说，那我们就放心了。”
也有村民担忧：“不过此次竟然有怪物能存活到太阳落山之后，而且智慧显然高于它的其他同类……这是否是某种征兆？”
“这事……说不准啊。”
“你怎知此次作乱的一定是某只怪物，说不定是……”
脱离了危险以后，众人兴致勃勃地议论起来。
不同于村民们的轻松惬意，齐胜两兄妹的脸色并不好看……甚至能够称得上不安。
迟愈也从方才的变故中觉察到了一股十分浓郁的违和感。
一定要说的话……
那只……或者那群制造出“幻象”的怪物在村庄里潜伏了这么长时间，难道就只是为了吓他们一下？
可这未免也太过儿戏了。
还是说……如那位村民所言，此事并非那些普通怪物所为，而是桓山上那三只怪物能力的延伸，是某种对神佑村不利的征兆？
“等等！你们看！”
一声惊呼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众人循声望去，见一位村民正高举右臂，面色惊诧地指向远处祠堂的方向。
墨池一般的黑暗中，最为醒目惹眼，也是迟愈等人第一眼就能望见的，是两对散发着莹莹光辉的墨蓝色翅膀。
那是一只身长足有四五米的巨型蝴蝶！
它的头顶处，柔软的触须非常人性化地四处摆动着，像是年幼的孩童在欢欣起舞。
紧接着，一阵清脆的笑声响起。
下一刻，趴伏在祠堂屋顶的巨型蝴蝶翅膀扇动，萤火一般的鳞粉无声坠落，恍若星河流淌，又仿佛瀑布倒悬。
它猛地腾空而起，身体陡然化作一根十数米长的长矛！
其身缠墨绿色的云雾，尖端隐有火焰环绕。
长矛的尾端，墨蓝蝴蝶的虚影盘旋其上。
而它的目标……正是位于斜下方的祠堂！
见状，村民和玩家纷纷瞪大了眼睛。
而齐胜和齐月则面露惊恐之色，下意识就要出手。
但是……此地距离祠堂实在太过遥远，即便他们实力不弱，也依然鞭长莫及！
顷刻之间，伴随着凌厉的风声，长矛以雷霆之势直坠而下！
祠堂的上方，一道金色的圆盘虚影刹那张开，挡在了长矛的必经之路上。
轰然一声，圆盘与长矛狠狠撞在了一起！
一息，碎裂声不绝于耳！
两息，裂纹遍布圆盘！
第三息未到，齐胜突然转身望向迟愈等人：“求各位出手相助！”
下午的那场战斗让他意识到，这些“外来者”全部身怀特异，甚至隐约触摸到了“天地法则”这一玄之又玄的境界，他和齐月无法做到千里之外支援师父与师祖，但他们……或许能够做到！
他话音未落，只听得“哗啦”一声脆响，护在祠堂上空的金色圆盘应声而碎！
见状，迟愈根本来不及思考那只蝴蝶是从何而来，更难以理解，=为何有两位巫祝存在的祠堂竟防不住怪物那“轻描淡写”的一击。
但现如今显然已经不允许她细想了。
此时秦臻、贺梅梅不在，时零不论，方宇、楚暮苏偏向于近战，林深泽和曲一杨连战斗都不擅长……拥有远程攻击技能的，恐怕只有她一个！
因此，迟愈毫不犹豫地开口道：“辅助我！”
曲一杨立刻反应过来：“好！”
在答话的同时，他迅速从道具栏中取出了一张奖状般的坚硬纸张。
此前林深泽也使用过这个道具，它的特效非常简单粗暴——将所有分属于神秘类的技能威力提升五成！
见曲一杨道具都拿出来了，林深泽也非常有眼力见的翻出打火机，一把火点燃了硬纸！
第一百二十四章 屠神之战（38）
在曲一杨和林深泽做好准备的同时，一道常人难以察觉的白影飘荡而过，眨眼间便“融入”了迟愈的身体中。
正是方才以“怨灵”之力控制住布衣女子的夏塔。
在【艾尔尼娅的冠冕】以及夏塔的控制下，【银枝蔓怀表】中的那位悲惨的“打工人”海妖根本无法反抗，只能乖乖唱出迟愈所需的歌谣。
高亢、激昂的战歌形成了如有实质的气浪！
【技能名称：战者意志。】
【技能属性：特殊，被动技能，使用一次后消失。】
【级别评定：稀有。】
【学习条件：格斗天赋f，神秘天赋e。】
【效果：消耗50%理智值，将所有杀伤性技能、道具威力提升100%；将所有防御型技能、道具威力削弱100%。】
【备注：我以此身为祭……祈求神明赐予我力量！】
【赐予我……足以守护家园的力量！】
在歌声响起的瞬间，被放置在迟愈外套口袋里的【银枝蔓怀表】突然震了一下，原本一直停止不动的时针与分针刚要后退，【艾尔尼娅的冠冕】上一阵白光闪烁，将两截长短不一的指针定在原地，
【由于玩家理智值……】
不含任何感情的系统提示音出现了微不可查的停顿，【……已扣除等量生命值。】
迟愈怔了下，还没等她想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觉察到一股莫名的力量自体内爆开，瞬间涌进了四肢百骸！
而在曲一杨等人的世界中，只见那薄烟一般的气浪非但没有向四周扩散，反而像是含羞草一般层层合拢，并加诸于迟愈的身上，仿佛正在为她披上银光闪烁的战甲！
刹那间，温润柔和的光芒绽放开来！
曲一杨手中的硬纸也在这一刻恰好燃尽，袅袅升起的清气被迟愈身上的银色光芒吸引，主动飘落上去，为那件银光战甲镀上了一层金芒。
【特殊物品：契约圣页。】
【物品属性：辅助。】
【级别评定：稀有。】
【使用条件：无。】
【特效：使用明火点燃圣页后，可将选定目标的神秘类技能威力提升50%。】
【备注：规则即为真理，而世界的真理掌握在圣页与圣火的覆盖范围之内！】
一金一银交相辉映，绚丽而夺目。
迟愈深吸一口气，用出了她所掌握的唯一一个远程攻击技能——【雷怒】！
【技能名称：雷怒。】
【技能属性：格斗、主动技能、使用三次后消失。】
【级别评定：稀有。】
【学习条件：格斗天赋f。】
【效果：消耗100点体力值、100点灵力值，对目标造成暴怒一击（对邪灵、恶魔等怪物的伤害增加100%）。】
在【战者意志】的增幅下，【雷怒】对邪灵类怪物的伤害再次翻倍，达到技能原先伤害的400%！
再加上【契约圣页】……这一“稀有”评级技能的伤害已然被堆到了极为恐怖的层次。
这一刻，天光乍亮，虚空生雷！
伴随着一声震天巨响，一道半米粗细的亮紫色光束轰然劈下，正中长矛！
原本浑然一体的长矛骤然断裂！
盘踞在尾端的蝴蝶虚影愤怒地扇动翅膀，在它的控制下，已然断成两截的长矛竟然维持住了自身的存在，尽管气势稍弱，却依旧有一战之力！
蝴蝶虚影的触须耀武扬威一般迅速摆动着。
就在齐胜和齐月心生绝望之际！
漆黑如墨的天际骤然涌现出一片片铅云，转瞬便聚集到了祠堂的上空，紧接着，一道比之前粗壮了数倍的紫色雷光从天而降，精准落在了蝴蝶虚影的一对翅膀之上！
刺耳的尖叫声响彻云霄！
雷光、电光、火光……源自上天的力量以碾压之势将蝴蝶虚影以及它所操纵的长矛撕裂、吞噬。
眨眼之间……天空中就只剩下了一片稀薄的烟尘。
数百人的广场，此刻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数秒之后，方宇艰难地咽了口口水，结巴道：“结……结束了吗？”
林深泽的表现比他好不到哪里去：“应该……结束了吧？”
如果那只蝴蝶能在那种天罚一样的攻击中存过下来……那他们干脆不要打了，直接脱离幻境，承认任务失败好了。
两人断断续续的交谈惊醒了场地中央的齐胜二人。
他们甚至来不及向村民解释以安抚其情绪，就朝着祠堂的方向飞奔而去。
“快！跟上！”曲一杨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
迟愈等七人同样忽略了傻站在原地的村民们，奋力追逐着齐胜二人的脚步。
不一会儿，玩家们紧随齐月之后跨过门槛、越过青石板路、冲入了正厅之内。
摆放在桌案上的烛火被风吹动，左右摇曳着。
橙红火光的照耀下，身着素衣的女子神色萎靡，仿佛耗尽了全部心力，随时都有可能昏厥过去似的。
“师父！”
齐月面露担忧之色，“您……”
女子竖起手掌：“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
她的语气依然平缓而温柔，“好在……那怪物的最后一击没有真正落下，否则，我等近五十年的心血，恐怕就要毁于一旦了。”
齐胜微微皱眉，隐晦地望了眼挤在屋子里的一众玩家。
齐月先是松了口气，接着又焦急地问道：“那师祖她……”
“小月！”
一声轻喝截断了齐月的后半句话。
此刻，不仅齐月怔住了，从方才起就呆呆看着素衣女子的曲一杨等人也愣住了。
唯有早就知道两位巫祝居住于此的迟愈和林深泽面色不变。
素衣女子摆了摆手：“不用这么紧张，他们已经知道了。”
迎着齐胜戒备的目光，迟愈挑了下眉。
只不过是涉及到了两位巫祝的身份而已……这家伙的反应有些过激啊。
结合他之前的古怪态度……他对我们这些“外来者”有敌意？
“师兄……”齐月的表情有些不安。
“我刚刚太担心师祖，所以有些失态了……抱歉。”
齐月摇头，示意自己不在意。
齐胜定了定神，望向素衣女子，以一副坦坦荡荡的姿态问道：“师祖她怎么样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屠神之战（39）
“同样没什么大碍，不过被那只怪物影响，气息稍有些紊乱，修养些时日便好了。”
素衣女子叹息一声，“不得不说，那群怪物时机抓得很准，恰好在我最为松懈的时候……”
“它们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齐月看了眼自家师兄，却又立刻收回视线。
“或许吧。”
齐胜含糊其辞。
听着师徒三人这遮遮掩掩的一段对话，即便是最没有城府的方宇都眨了眨眼睛，意识到……他们肯定隐瞒了某些内情，还是颇为重要的那种。
曲一杨神色微动，刚要开口，齐胜就以“两位巫祝受了伤需要休息”为由将玩家们全部赶了出去。
五名玩家面面相觑，不甘的同时，又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即便众人隐约意识到，齐胜等人隐瞒的事情很可能是攻破幻境的关键，但对方不愿意说，以他们的立场，也不方便过多逼问。
曲一杨皱眉思索许久，最后说出口的却只有三个字。
“……回去吧。”
林深泽和方宇无奈叹气，应声道：“没办法了，回吧。”
众人结伴回到落脚点，刚一进门，听到动静的秦臻就从屋内迎了出来。
注意到同伴们略显灰败的面色，她的表情一僵：“……怎么了？”
“没什么。”曲一杨扬起笑容，“小梅的情况还算稳定吧？”
秦臻犹豫着点了点头。
尽管有曲一杨的背书，她对队友们的经历依旧好奇：“是不是宴会上发生了什么意外？”
“算是吧。”
曲一杨招呼众人坐下，简明扼要地为秦臻描述了一遍他们在宴会上的遭遇、与师徒三人的对话，以及齐胜欲盖弥彰的态度。
听完以后，秦臻坐在熟悉的圆桌前，与其他人一样垂眸不语。
半晌，迟愈少见的率先开口道：“现在已近深夜，引梦香的效果不知道还能持续多长时间。”
她把一沓空白的a4纸摆上桌面，“不管齐胜到底隐瞒了什么，我们都要尽快开始总结、讨论了。”
曲一杨附和道：“没错，根据之前的经验，对幻境的剖析和攻讦必须要在幻境内进行，一旦引梦香失效，我们回到现实的同时，也会忘记在幻境中的所有遭遇。”
秦臻表情严肃地接话：“到时候，就算我们记下了主要事件的大致脉络，也会因为遗忘了细节而难以看出其中的端倪、疏漏。”
“可现在小梅姐还在昏迷中……”林深泽面有难色。
“小梅之前已经将她负责保管的记录交给我了，至于少了个人参与分析……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曲一杨同样将几张写满了字的白纸摆在了桌面上。
“那么接下来，就从今天早上兵分两路之后开始说起吧。”
他稍作回忆，“今早我和天选他们的任务是拜访卢先生，询问她信仰并祭祀的是哪位神明。”
“我们首先前往的是卢先生的住处，却从她的左邻右舍那里得知，她今天一大早就去了学堂。好在郄懿昨天提到过，学堂位于村子的东面，所以我们立刻改道，并成功在一间教室里找到了那位卢先生。”
“她一开始不想暴露自己的隐私，但经过我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劝说，她终于松口，告诉我们所供奉的神明并非山神姒嬛，更不是桓山上那个导致了山神堕落的怪物。”
“然后……”曲一杨停顿了下，“她给我们讲了个故事。”
迟愈、楚暮苏和时零同时抬头望了过去。
顶着三人直白的目光，曲一杨轻咳一声：“大意是说，她小时候曾经因为贪玩，无意间闯出过鸢紫花海的范围，就在她身中污染，即将死亡的时候，一位神秘人出现将她救下，驱散了她体内的污染以后，还非常体贴地把她送回了家中。”
“神秘人没有留下自己的名姓，卢先生遍寻无果，只得向巫祝索要一间无人居住的房屋，用于安置她为那位神秘人立下的牌位。”
迟愈摆出思考的姿势：“也就是说，齐胜他们是知道卢先生在供奉一位未知的……神秘人的？”
她本来想说“神明”，但在对方身份不明的前提下，又觉得这个词不太贴切。
“应该没错。”曲一杨回答道，“可惜的是，还没来得及问出更多的消息，郄懿就找了过来，告诉我们神佑村似乎即将发生一场大变故。”
后面的事情不用说大家也都清楚——他们在得知可能会有怪物袭击之后，不敢有任何耽误，立刻动身前往祠堂，在院门口迎面撞见了那位报信的青年村民以及面色凝重的齐胜、齐月。
再后来，他们就一直待在原地，直到村民聚集、迟愈和时零回返。
曲一杨在脑子里将这一整天的经历重新梳理过一遍，望向秦臻道：“你们呢，在北边找到了什么线索？”
秦臻回想片刻，将早上在那座破旧院落里的见闻一一告知。
在她叙述的同时，迟愈转头看了眼时零，面露询问之色。
时零毫无障碍地读懂了她的意思，朝她轻一颔首。
得到了他的同意，等到秦臻讲述完毕，迟愈便补充道：“今早去后山的途中，时零和我提起过，‘茧’是万界之母麾下天使的代称。”
在场的各位脑子转得都不慢，因此很快就解读出了迟愈的言外之意。
曲一杨眉头微皱：“你怀疑……那些怪物与万界之母有关？”
“可是，一个是天使，一个是我们可以轻易消灭的，连小boss都不算的怪物，这两者之间真的能划等号吗？”
他问出了所有人共同的疑问。
迟愈轻轻摇头，示意自己也不清楚个中缘由。
屋内安静了一会，曲一杨带头转移了话题：“算了，与四柱神有关的话题暂且放在一边，我们先根据今日发生的事情，总结出眼前这个神佑村的‘特点’。”
说话间，他将自己面前的白纸推向桌面正中央。
其上书写着的是他们昨日针对“第一个幻境”所分析出的数条“基础设定”。
包括无孔不入的污染、即将崩毁的阵基、全员修仙的低魔世界，以及虽然各有私心，却会在关键时刻为拯救村庄而挺身而出的民众。
第一百二十六章 屠神之战（40）
围坐在圆桌旁的众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注于那张写满了字迹的白纸上。
曲一杨左右看了一眼：“首先，虽然第二神佑村相较于第一神佑村多了每月一次的怪物围村事件，但根据卢先生的经历，笼罩在村子周围的‘污染’依然是存在的。”
为了防止混淆，曲一杨用“第一”、“第二”的前缀来区分前后两个不同的神佑村，尽管没有提前商量过，但大家都在瞬间理解并接受了这一说法。
说起来，今早去找“蚕茧”的途中，并没有看到鸢紫花海的踪迹……东、北两个方向针对污染的“防线”在后山之外？
也是……第一神佑村中的那个齐月说过，用于抵御污染的阵基就是建立在后山上的，如果鸢紫花海在更近的地方反而不合理。
迟愈很快想通了这一点。
她此时的思维正在高速运转中，力图从各种细枝末节中发掘出第二神佑村的漏洞。
另一边，曲一杨的发言还在继续：“但是，无论是齐胜等领头人，还是诸多村民，没有一个提起过这一威胁。”
“这说明，要么他们认为比起怪物，污染对他们的威胁可有可无。要么……”
迟愈说出了第二种可能：“在第二神佑村，污染带来的影响并不像第一神佑村那么严重？”
曲一杨缓缓点头：“不管是哪种可能，原因都很值得推敲。”
“可能是因为桓山上那三只怪物的能力出现了变化？”林深泽举手道。
“这就是最大的疑点。”曲一杨将笔尖点在空白的纸张上，“同是以真实的神佑村为蓝本，为何怪物的能力会出现如此大的变化？”
“可能……”林深泽苦思冥想，“可能……”
数秒后，他用不是很确定的语气道，“这是为了适应变更后的历史所必须打的……补丁？”
此话一出，曲一杨、秦臻和方宇同时怔了怔。
“什么叫……”方宇觉得自己好像懂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懂，“变更后的历史？”
林深泽“啊”了一声，下意识看向迟愈：“我们是不是忘记说了？”
曲一杨刚想问一句“忘记说什么”，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意识到了某个被自己忽略掉的重要疑点：“等等，齐胜他们的师父……还醒着啊？”
秦臻恍然大悟：“我就说哪里好像有些不对劲……无论是真实的神佑村还是我们经历过的第一个幻境，齐胜和齐月二人的师父，也就是第三任巫祝，都处在闭关的状态下。”
“可在这里……她竟然露面了！”
“不止。”林深泽插话道，“还有第一任巫祝呢。”
曲一杨沉默了两秒：“你……”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他把已经快到嘴边的吐槽咽下去，非常有大局观地深吸了口气：“在与我们分开的那段时间里……具体都发生了些什么？”
林深泽缩了缩脖子，将自己记忆中迟愈与第三任巫祝的对话全盘复述了出来。
末了，他抽空瞥了眼迟愈，见后者没有要补充的，这才收尾道：“大概就是这些了。”
“也就是说，在这个……时间线上，两位巫祝不仅没有因叛逃事件产生嫌隙，反倒互相体谅，决定联手共抗外敌？”
秦臻简单做了个总结。
“怎么说呢……”她轻“嘶”一声，“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迟愈点了下头：“我也有相同的感受。”
方宇眨了眨眼睛，似有不解。
迎着他疑惑的眼神，迟愈将自己的思考过程缓缓道出：“在原版历史中，第一任巫祝因不愿意承担亲手杀死恩师的责任而选择叛逃，间接导致了第二任巫祝的死亡。”
“然后，第三任巫祝发现山神已经彻底堕落，并且随着怪物们实力的不断增强，神佑村的处境越发危急，所以她决定……”
迟愈停顿片刻，“当初齐胜的原话是，决定带领神佑村的所有居民自救，而他们自救的方法是……”
曲一杨明白了：“把怪物全部杀掉……这就是第三任巫祝找到的自救方法。”
见秦臻和方宇还有些不太理解，他更加深入地解释道，“第一神佑村中，哪怕明知道山神已经彻底堕落了，可齐胜他们依然在坚持祭祀，说明他们对山神姒嬛的信仰是极为纯粹的。”
“并且，大家也都见识过桓山上那三只怪物的实力……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别的方法，第三任巫祝为何一定要选择以杀自救？”
迟愈补充道：“第一任巫祝当初的叛逃，也从侧面证明了，想要彻底摆脱怪物的威胁，将它们杀掉……或许不是唯一，却一定是最好的办法。”
“那么……”她双眸微眯，“到底是什么原因，才会让这样两个观念截然不同的领袖，决定联手？”
曲一杨眼神闪烁：“第一任巫祝找到了新的自救方法？”
迟愈轻轻点头：“还有一个概率很小……但并不为零的可能性。”
她的视线掠过在座的众人，语气轻缓地说道，“这里是第一任巫祝按照自认正确的理念所创造出的……她心目中的神佑村。”
“你的意思是……”曲一杨张了张嘴，“她强行扭转了齐胜他们的意念？”
“不无可能啊！”方宇细思极恐，差点没忍住一巴掌拍在桌面上。
林深泽也提出了一个论据：“说起来，这里的齐胜与另外两个世界有着非常明显的区别……是不是因为，第一任巫祝并不了解她的这位徒孙，在……嗯，塑造人物的时候出现了疏漏？”
秦臻眼眸一亮：“这可以作为破局的依据吗？”
“估计不行。”迟愈看了眼没有任何变化的屋子，“如果我们真找到了致命的漏洞，应该是会引发幻境动摇的。”
“而且，这最多只能说明第一任巫祝对神佑村的了解不足，而无法成为这个幻境逻辑有误的决定性证据。”
曲一杨赞同道：“没错，在进入幻境之前齐胜就已经提醒过我们了，想要攻破幻境，需要的是逻辑。”
“就算第二神佑村中的人物性格与其他两个世界相去甚远，也完全可以用‘外部幻境的影响’来解释，想要以此来证明幻境存有重大漏洞……说服力还不够。”
第一百二十七章 屠神之战（41）
话音落下，秦臻等人难免有些失望。
曲一杨非常自然地拍了下自家搭档的肩膀：“不要气馁，就算真找不出破绽也没关系，反正我们的……任务是解决掉山上的那三只怪物，只要实力够强，就算没有第三任巫祝的帮助也不一定就做不到。”
再说了，主线任务失败又不会直接抹杀，顶多遭受一些惩罚，以他们队伍的配置，在一个“普通”评级的副本折戟沉沙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这话曲一杨没说出口，以免自己变成戏台上背后插满了旗子的老将军。
“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
秦臻嘀咕一句，随即感慨道，“早知如此，就不该让小梅用掉那个技能的。”
除了时零以外，大家都清楚她口中的技能指的是“虚构领域”。
“且不提小梅姐现在的实力不够，肯定没法给那三只怪物洗脑，就算可以，怪物们两两中间有山洞阻隔，不亲眼目睹的话，小梅姐也没法搜集到它们的信息啊。”
方宇反驳道，“再说……如果小梅姐真藏着掖着，我们可能早就成为那群大昆虫的盘中餐了。”
“也是。”秦臻深以为然。
“说起来……”迟愈想起了之前心中的疑惑，“我一直觉得，我们所面对的那些怪物有些异常。”
“异常？”
迟愈“嗯”了一声：“战斗结束之后，我们和齐胜一起在南边看到了负伤的村民。”
方宇回想起那时的场景，面上流露出了一丝同情与不忍。
迟愈看他一眼：“当时大家可能都把注意力放在了他们的伤势有多么多么严重这件事上，却不自觉地忽略了……他们中的大部分，只不过是普通村民而已。”
她的重音落在了“普通”这两个字上。
方宇的表情一僵。
作为与巨型昆虫交手最多的人，他对那些怪物的实力强弱最有发言权。
别看它们被秦臻一箭一个的杀灭，好像很弱小的样子……但要知道，秦臻是一个12级的玩家，单单是身体素质就已经接近专业运动员的水准，并且比专精于某一项的后者更加全面。
更别提，秦臻射出的每一箭都蕴藏着不少灵力，再加上巫祝、曲一杨、贺梅梅三方的辅助……这才能做到一箭射杀一个怪物。
可那些普遍瘦弱的神佑村民有什么？
不仅少有灵力傍身，身体素质也不知道比他们玩家差了多少，可面对着怪物们那般疯狂的攻击，竟然才重伤了几十人？
他们当时若不是有时零、齐胜的帮助，若不是贺梅梅当机立断发动“洗脑”，说不定都要全军覆没！
这时候，其他人也反应了过来。
林深泽神色凛然：“你的意思是，今天下午那一战，其他方位的防守压力比我们要……轻得多？”
“可为何会有这样的差别？”方宇不能理解，“就因为我们是……是外来者？”
“或许……”
一直没有说话的时零开口道，“是为了掩盖些什么？”
“掩盖什么？”方宇下意识反问道。
曲一杨蓦地睁大了眼睛：“有没有可能……是那只蝴蝶？”
“这么说来，它的嫌疑确实最大。”秦臻皱眉道，“那些怪物表面疯狂，实则是想要为它们的领袖创造潜入的条件？”
虽然有些牵强，但能够说得通。
而且……怎么说呢，以昆虫们的智商，能设计出的最好策略可能也就是这样了。
这一刻，玩家们心中蓦地升起了一阵奇怪而莫名的……优越感。
迟愈压下吐槽的欲望：“那只蝴蝶之所以潜入，是为了刺杀巫祝。”
此时再回想起在宴席上的遭遇，很容易看得出来，无论布衣女子举剑刺杀，还是后来袭向众人的漫天箭矢，都是那只蝴蝶布下的迷阵。
身处于迷阵中的玩家、npc难以窥见其真貌，所以，唯一的旁观者——第三任巫祝只得耗费力量，帮助他们摆脱危险。
而那只蝴蝶抓住了第三任巫祝分心的刹那时机，果断发动了突袭。
这一连串事件中，让迟愈感到疑惑的只有一点。
——第三任巫祝表现出的实力，太弱了。
“刺杀巫祝……”曲一杨沉吟道，“难道说，它在两位巫祝的身上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
迟愈缓缓点头：“我还怀疑，第一任巫祝的沉眠，以及第三任巫祝的虚弱，都与这个‘威胁’有关。”
“你的意思是，之前的那几十年里，她们一直在积蓄力量？”林深泽恍然。
“而且，承载力量的，说不定就是第二任巫祝意外得到的……阵基。”
迟愈的语气笃定。
若非如此，无法解释为何第二神佑村中的阵基不像第一神佑村那样在村子外围，而是被安置在了祠堂内部。
也无法解释，为何第一任巫祝明明正处于沉眠之中，却又是阵基的操控者。
短暂的寂静后，方宇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都已经引起怪物的注意了，不知道她们的反击能不能成功……”
迟愈抿了下唇，垂下眼眸。
曲一杨的眼皮一跳，勉强翘起嘴角：“好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就不要再讨论了，快点继续找漏洞吧。”
他看了圈四周的同伴，“你们还能想到什么疑点吗？”
怪物一反常态，使用新的战术针对两位巫祝只能说明，第一任巫祝找到了对付怪物的正确方法，而并不能成为击破幻境的理由。
这也代表着，从怪物围村事件中很难找出漏洞，同时……今天有一大半的时间，都打了水漂。
尽管这点挫折还不至于让玩家们丧失信心，但些许低落还是不可避免的。
因此，众人纷纷低头沉思、不发一言。
“我想，我们似乎都忽略了一个事实。”
楚暮苏的声音没有受到周围沉闷气氛的影响，依然平静而稳重，“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与此前的两个不仅历史不同，甚至连其中居民的性格也不一样。”
曲一杨没听懂：“……所以？”
“所以，这里发生的事情与上一个幻境不应该有太过紧密的关联。”他意有所指地道，“不是吗？”
第一百二十八章 屠神之战（42）
迟愈灵光一闪，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了数道人影。
她抿了下唇：“阵基……在这个神佑村中，并不在后山，而是由第一任巫祝掌控着的。”
“那么，那对夫妇，是为了什么……才会去向赵叔道歉的呢？”
此话一出，其余众人的呼吸声突然变得粗重起来。
“对啊！”秦臻的声音因兴奋而显得有些颤抖。
“那位妻子因为担心丈夫的安危，私下里请求赵叔代替她丈夫去修理阵基，导致赵叔差点死在了后山上，因此他们夫妻才会对赵叔心怀愧疚。”
“但这是第一神佑村中发生的事情！”
“既然两个神佑村的历史不同，居民性格也不一样，那按理来说……”秦臻伸手在半空比划着，“两个村落所处的时间线不应该是连续的！”
曲一杨顺着她的意思解释道：“你是指，这两个神佑村除了主要人物相同以外，几乎可以算成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没错！”秦臻重重点头，“就像驰豫说的那样，后山上连阵基都没有，那对夫妻为什么要和赵叔道歉？”
“这明显不符合逻辑！”
“逻辑”二字掷地有声，下一刻，稳坐桌边的七人同时感受到了大地的震颤。
方宇惊呼一声、拍桌而起：“怎么回事？地震了？”
“不，是幻境震荡！”
曲一杨的语气中难掩激动，“看来这的确是破局的关键！”
话落，一众玩家还没来得及高兴，那轻微的震颤便平息了下来，仿佛从未发生过一样，连丁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林深泽刚要举起的双手忽地僵住，歇下了与同伴击掌庆祝的想法。
他中途更换动作，上下搓了搓手掌：“……什么情况？”
“应该是证据不足。”迟愈看起来倒是不怎么失望，“仔细想想，当时我们并未靠近，也就不清楚那对夫妻是因何而道歉的。”
“所以严格来说，‘阵基’这个立足点是不稳固……甚至不成立的。”
秦臻、方宇以及林深泽相继瞪大眼眸，好像是在说：“怎么可能？！”
顶着三人不可置信的目光，迟愈继续分析道：“刚才的震荡说明，‘中年夫妇道歉事件’的确是不符合逻辑的，也的确是第一任巫祝思虑不周。”
“但必须要明确的一点是，他们道歉的行为并不是重点，真正的关键是……”
曲一杨喃喃接道：“他们是因为修补阵基一事而道歉的？”
迟愈缓缓点头：“没错，第二神佑村中阵基不在后山，而是处于巫祝的掌控之下，有此前提，哪怕赵叔和那位丈夫天赋异禀，是万里挑一的修真天才，修补阵基的任务也不可能落在他们的头上。”
“这，才是致命的漏洞。”
说到这里，迟愈下意识想要放松身体，靠在后方的椅背上，却及时想起来她现在坐的是圆凳而并非靠背椅，于是只好遗憾放弃。
她顿了下，话接上文：“单纯只是道歉的话，理由实在太多了。”
“相信第一任巫祝也是及时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在紧要关头将逻辑圆了回来。”迟愈用双手的拇指、食指比了个不太完美的圆。
“这……”秦臻有些崩溃，“这不是作弊吗？”
“没被抓到就不算作弊。”迟愈摊手，“除非我们现在找到赵叔或者那对中年夫妇，让其中一人亲口说出，他们之间的因果是由阵基引起的。”
她看了眼紧闭的房门，“不过……现在可能来不及了。”
早在震荡平息的时候，第一任巫祝应该就已经将这个微小的bug修复了吧。
半晌，秦臻叹了口气，语气中写满了失望。
一旁的方宇很想起身大骂一句“作弊是不对的”，但又明白，不管他喊得多么有气势，在没有找到决定性证据之前，第一任巫祝都是处于绝对上风的。
所谓的义愤填膺……对于败者来说，完全可以用现代网络中的一个流行词来代替。
——无能狂怒。
不知沉寂了有多久。
“说起来……”迟愈另起了一个话题，“我原本以为第一任巫祝神秘异常，甚至可能隐约触摸到了超凡的壁垒，是只差一步就能成为神明的大人物。”
“但没想到，她意外的……还挺普通的。”
两秒后，曲一杨顺口接了一句：“怎么说？”
“你们不觉得……”
听到这熟悉的语气，正在苦思冥想的林深泽蓦然抬头，面色茫然。
迟愈没有看他：“刚才的漏洞……很刻意吗？”
“你是指中年夫妇向赵叔道歉的事？”
曲一杨也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思索片刻后，“好像……是有点？”
秦臻眨了眨眼睛，给迟愈递了个眼色，示意她详细解释一下。
迟愈轻一颔首表示收到：“两个神佑村历史不同，未来的发展也会因为两位巫祝相悖的理念而走上不同的方向。”
迟愈左手的食指敲了敲桌面，“对于在两个幻境中都只度过了一天的我们来说，这是需要一定依据才能推断出的结论。”
“如果我和艺术家没有与第三任巫祝谈话，没有从她口中得知百年前的那段历史，我们甚至可能会以为第一、第二神佑村是两个几乎完全相同的平行世界，而不会认定它们有着各自的发展方向，是处于两条全然不同的世界线上的。”
曲一杨等人纷纷点头，以示认可。
“但是，在居住于此的村民、巫祝看来，这应该是某种……”迟愈斟酌了下用词，“理所当然的事实吧？”
“就像我们不会把纸上看来的、耳边听来的故事当做现实一样。”
她看着相继露出恍然之色的同伴们，“也就是说，在第一任巫祝的眼中，昨天，那位妻子并没有为了修复阵基一事麻烦赵叔。”
“赵叔也没有因此而陷入险境。”
“那么……”
曲一杨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么，第一任巫祝为何要安排那段道歉的……剧情？”
原来所谓的“刻意”是指这个！
方宇觉得自己终于理解了一切！
但旋即，他面带疑惑：“这么……”
他吞下了“弱智”两个字，“低级的错误，就算是我也不可能犯，那位巫祝未免也太……不小心了吧？”
第一百二十九章 屠神之战（43）
“所以我才会说这很‘刻意’啊。”
迟愈垂下眼眸，近乎呢喃地道，“到底是哪个契机，让她仓促地做出了这个决定呢？”
“和那对夫妻，或者赵叔、赵玲月有关？”
秦臻刚提出了一个可能，很快自我否定道，“不像……”
她皱了皱眉，虽然直觉告诉她几位身处于事件中心的村民都与迟愈所说的“契机”无关，却难以理清个中缘由。
“世间万物，有因才有果。”
楚暮苏加入了分析：“第一任巫祝安排出道歉的剧情，是‘果’。”
“而你方才说的那四个人，都是组成‘果’的必要因素。”
迟愈认同地点了点头：“而巫祝为什么要如此安排，则涉及到了‘因’。”
“肯定真的有某个契机促使了第一任巫祝做出那样的决定，那么作为‘因’的契机，至少有八成的可能是和那四位村民没什么关系的。”
秦臻张了张嘴：“……有道理。”
林深泽举手：“那，促使第一任巫祝安排出道歉剧情的‘因’是什么呢？”
“这不是正在想吗？”
曲一杨捏着下巴，眉头紧蹙，“不过……总感觉没什么理由能让一代巫祝做出如此不理智的决定啊。”
迟愈“嗯”了一声：“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原因必然与我们有关。”
林深泽刚想再问一句“为什么”，却又突然想起来，那对夫妻与赵叔之间的“矛盾”是他们玩家才知道的“剧情”。
但问题又来了。
按照齐胜等人的说法，第一任巫祝在五十年以前就已经沉睡了，她能够感知到“外来者”的存在就算了，可连他们在第一神佑村的经历都一清二楚……未免就太犯规了点吧？
时间如流水一般，滚滚而逝。
一直在思考的玩家们，再也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无论是幻境在逻辑上的漏洞，还是导致第一任巫祝“冲动行事”的契机，他们都毫无头绪。
曲一杨甚至用出了最简单却也最有效列举法，将己方从早到晚的所有经历全部拎出来重新复盘了一遍。
令人无比绝望的是……他们迄今为止遇到的每个人、每件事，深究其内在逻辑的话，都是能够说得通的。
而唯一的bug，正如迟愈先前所说，恐怕也已经被有所察觉的第一任巫祝修复了。
此刻，玩家们面临的正是几乎无解的——死局。
屋内的气氛是前所未有的压抑。
曲一杨勉强笑了笑，以尽可能轻松的语气道：“一天的时间太短，更别提我们还将大量的时间花费在了与怪物战斗、参加无意义的宴会上，找不到关键漏洞实在太正常了。”
“不过之前那么多玩家都铩羽而归，我们就算失败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而且以我们队伍的整体实力，哪怕与那三只怪物正面对上，赢面也还是有的。”
他望着周围的同伴，“所以大家不要有太大压力，尽力而为即可。”
秦臻叹息一声：“也是，大不了任务失败嘛。”
方宇咧嘴笑道：“这么消极不太好吧？”
“不消极也没办法啊，我们又不是计算机程序，点击一下运行就能刷出不知多少行error。”
林深泽开了个玩笑，“再说了，用脑过度cpu可是会被烧坏的。”
方宇撇了撇嘴。
略显狭窄的空间中，压抑沉闷的氛围被尽数驱散。
见大家全都放松下来，迟愈也暗暗舒了一口气。
片刻后，方宇突发奇想：“你们说……第一任巫祝会不会脑子一抽，或者一个疏忽，忘记修改那对夫妻和赵叔的记忆？”
“不至于吧？”林深泽看向同伴，猜测道，“你是想……”
方宇“嘿嘿”一笑：“反正我也想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在这枯坐着无聊得很，还不如去碰碰运气。”
“那些村民为了村落的存续连生命都可以舍弃，只要说清楚利弊，他们肯定会把真相告诉我们的。”
“而且……”他看着门口的方向，“幻境中应该没有‘夜晚不允许出门’之类的限制吧？”
“理论上是没有的。”曲一杨同样有些心动。
虽然大概率会无功而返，但在面临绝境的时候，任何一点微小的线索都是值得尝试的。
说不定就是一根颇为坚韧的救命稻草呢？
一众玩家尽情商讨着夜访村民的可能性。
与此同时。
迟愈的眼瞳轻轻闪动着，脸上的表情不知是讶然还是笃定。
半分钟后，她蓦然开口道：“态度……”
她的声音并不大，但坐在她身旁，始终没有加入商讨队伍的时零和楚暮苏却在第一时间听清了这两个字，并相继转头望了过去。
注意到他们动作的曲一杨止住话头。
在他的带动下，秦臻、方宇和林深泽全部停下了讨论。
迎着同伴们投来的探究目光，迟愈缓缓抬眸：“那群村民的态度，不对。”
“什么？”曲一杨的声音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紧张。
“太过理想化……”迟愈的语气越发坚定，“神佑村中的居民，被塑造得太过理想化了。”
秦臻咽了口口水：“……怎么说？”
迟愈沉默片刻：“这个幻境是第一任巫祝创造出来的，她的理念在这里几乎就等同于……”
她思考了下用词，“天道。”
方宇面色肃然、轻轻点头。
“当初第一任巫祝之所以叛逃，是因为不愿意接受自己亲手杀死恩师的使命。”
迟愈拿起手边的签字笔，“由此我们可以得知……”
玩家们的上半身微微前倾，望向白纸上那行娟秀的字迹。
“第一任巫祝的自救方法，绝对不可能威胁到山神姒嬛的性命。”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然后相继点头，认同了这个结论。
曲一杨顺着迟愈的思路继续推测：“在不伤害山神性命的前提下，第一任巫祝拯救村落的途径就只有……”
“要么带领所有村民逃离此地。”迟愈边说边写，“要么……将怪物封印。”
“如果能离开这里的话，他们应该早就离开了吧？”林深泽小幅度地举了下手，“所以，第一任巫祝找到的自救方法是，把那三只怪物圈死在桓山上？”
第一百三十章 屠神之战（44）
“也可能是杀一留二。”
秦臻提出了自己的观点，“堕落的山神和死去后异变为怪物的前任大祭司且不论，但一切的罪魁祸首，那只丑陋的大海胆……”
她顿了顿，“反正，如果是我的话，我一定会想方设法将它杀死！”
方宇顺口杠了一句：“万一那三只怪物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呢？”
秦臻双手一摊：“所以我才会加上‘可能’这两个字啊。”
……好有道理。
方宇内心的杠精之魂被成功按了回去。
曲一杨轻咳一声：“总而言之，两位巫祝筹备了数十年，最终目的只是为了逃离姒嬛山脉……这种可能性有，但是小得可怜。”
迟愈配合地在白纸上画了个圆，将“封印”这个词圈了起来。
“那我们就把它排除掉，以巫祝们的目的是封印怪物为前提继续往下梳理。”
她下移一行：“结合宴会上的经历，我们能推断出的信息有二。”
“首先，第一任巫祝在五十年前找到了拯救村落的方法，沉眠至今。”
迟愈伸出第二根手指，“其次，面对怪物突如其来的袭击，身处于神佑村战力顶端的两位巫祝却只能勉强抵挡，而毫无反抗之力。”
方宇后知后觉地道：“对啊，那只蝴蝶再强大，也不过是最终boss旗下的小兵而已。如果两位巫祝连它都解决不掉，如何与桓山上的三只怪物相抗衡？”
林深泽皱眉：“这么说……她们实在隐藏实力？”
“不不不，当时那个情况你也看到了，如果不是我们及时出手，整个祠堂可能都会被夷为平地，住在里面的两位巫祝绝对不能幸免。”
方宇在这方面有着极其敏锐的嗅觉，“她们那时肯定不是故意隐藏，而是正处于极其虚弱的状态下。”
“之前见到第三任巫祝的时候她不是也说过吗？那只怪物很会抓时机，恰好在她最为松懈的时候发动袭击什么的。”
林深泽突有明悟：“哦对！”
他转头望着迟愈，“你之前是不是说过，怪物之所以一反常态发动突袭，是因为它们在两位巫祝身上感受到了威胁！”
“结合我们刚才得出的结论……两位巫祝可能正在以阵基为媒介积蓄力量，足以将三只怪物彻底封印的强大力量！”
“没错。”
迟愈轻轻点头，“这，恐怕就是第一任巫祝的计划。”
以第二任巫祝从某位世外高人那里得到的神物“阵基”为容器，将两位巫祝大半的灵力储存下来，并一直坚持了近五十年……
现如今，阵基中的力量定然已经十分恐怖，别说是三个怪物了……哪怕山神姒嬛再世，估计也只能乖乖被封镇。
虽然之前众人也谈起过这个话题，但彼时迟愈得出“巫祝们在积蓄力量”这个结论的时候，玩家们多少都是有些不明所以的，只是本能地觉得迟愈说的有道理，所以才没有提出质疑。
现在经过详细的剖析，方宇等人终于拨开了眼前的迷雾，望见了更加清晰的远方。
曲一杨一向很能抓住重点：“你刚刚说的村民态度不对、被塑造得太过理想化，与这两个结论有关吗？”
他指了指迟愈写在纸上的那两行字。
——第一任巫祝不愿杀死怪物，所以她们自救的方法只可能是封印或逃窜。
——两位巫祝一人沉眠，一人无比虚弱，其原因是她们正在以阵基为媒介积蓄力量，为封印怪物做准备。
迟愈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在两行字的后方各画了一道直线，然后在另一端写下了两个字。
决心。
秦臻和方宇对视一眼，同时开口道：“怎么说？”
“其实，从许多细节中都可以看出两位巫祝的决心。”迟愈解释道，“在第一神佑村，因为无孔不入的污染，齐胜等领袖不得不加快讨伐怪物的步伐。”
“而在这里，虽然污染带来的威胁变小了，但每月一次的怪物袭击，每次上百人重伤的事实，也必定会让两位巫祝感到无穷的压力。”
“这从第一任巫祝以沉睡五十年的代价积蓄力量，以及每次战斗结束后那有着鼓舞、动员性质的宴会就能够看出。”
“所以，很显然。”迟愈盖棺定论，“面对怪物，两位巫祝已经有了全力以赴的觉悟，甚至……已然心存死志。”
众位玩家纷纷点头。
无论是哪个神佑村，齐胜等人其实从未喊过要为村庄献身之类的口号，但他们的所说的每一句话，所做的每一件事……种种迹象都在印证着，他们正背负着数千条性命，负重前行。
也正是因为意识到了这一点，当第三任巫祝说出与“真实世界”相去甚远的历史时，迟愈和林深泽才没有怀疑。
用齐胜的话来说就是，两位巫祝虽然拥有着全然不同的理念，但她们的目的是一致的——守护神佑村。
守护这片被她们视为归宿的故土。
“而怪物们的反扑也说明，两方之间的争斗已经到了极为关键的时刻。”
迟愈话接上文，“如果你我是神佑村的居民，在见到两位巫祝被怪物袭击……若非有一群不明人士搭救，她们很可能会死在那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中。”
她的声音变得低沉下来，“这个时候，你们会怎么想？”
曲一杨思索数秒，最先答道：“是我的话，可能会在开始时有些不安，但齐胜和齐月毕竟是村子一直以来的领导人，只要他们开口，我哪怕怀疑，也会将所有负面情绪压在心底。”
非常根正苗红的回答。
“我也差不多吧。”秦臻停顿了下，补充道，“但我表现得肯定不如河清镇定，几句抱怨是不可避免的。”
方宇赞同道：“精神领袖差点被杀，那一定会非常愤怒啊，如果我是当时在场的村民，绝对抄起家伙攻上桓山！”
林深泽笑着调侃：“那你也得有那个实力才行啊。”
“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口气嘛。”
两人调笑几句，林深泽及时将话题收了回来：“我的话……”
他有些不好意思，“可能会有些不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