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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佉水     釜明txt下载     釜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一十一章 似曾相识

    电光火石之间,镇子口发生的异变属实引人瞩目,被一脚踹下地去的马夫生生摔了个屁股墩,滚到了一旁,一旁的人纷纷避开,慌乱之下半桶水全淋他身上了,可这马夫顾不得痛,还未爬起身来便大喊道:“我的车!”

    立在车上的韩元恺还当后边有他的同伙,下意识便往后一看,果然又见一马车跑来,视线正与那闻声看来的后车马夫对上,不料二人俱是一惊,那马夫竟是有些心虚低了头,随后韩元恺便也把斗笠往下一压移开了目光。

    “驾!”万万没想到会在镇子口撞上,说时迟那时快,回过身的韩元恺把手中鞭子用力一甩,拉车的马仰头嘶鸣,脚下踏着的马车便从镇子口中疾驰而出。

    “保护公子!”见夺车之人驾车冲来,老康立时便沉声一喝,脚下更是飞跑几步从马背上摘下刀来。

    四散的十余条壮汉立时便将手中的水和大饼一丢,取了武器围拢过来,人群一时间纷乱起来,才反应过来的崔俨霏正要瞧上一瞧出了什么事,便被几条青衣大汉给围在了中间。

    “驾!闪开!”韩元恺突然发难,面前的官道上还有不少人没反应过来,他不得不喊了一句。

    听着这一声喊,那几个挑柴的老汉才赶忙闪到一旁,情势危急,眼见面前的路通了,而不远处那几个人已似蠢蠢欲动,韩元恺也顾不得内疚趁那几人拿不住虚实,便又手腕一抖,一鞭打在慢下来的马上,驾着马车往与来时方向相反的道上跑去。

    外一层里一层被护得严严实实的崔俨霏想起昨夜之事本来还有些慌张,但依稀听到那一声大喝的她身子却是猛然一颤!

    往事浮现心头,此情此景似曾相识。奈何崔俨霏被身前壮汉遮住了大半视线,娇小的她忙踮起脚尖,却只瞧见那一闪而过的半边身子,她一急又往上蹬了蹬脚尖,然而却是给马车扬起的尘土模糊了那急切目光!

    “是他?”听见有些熟悉的声音,被围观的人群给拦在镇子里的陆大虎这时才觉得不对,他下意识便急喊道:“莫挡路,让开!”

    然而四周吵吵嚷嚷的,他这喊叫很快便湮没其中,只有依稀几人听见了他的叫喊往一旁挤了挤稍微让开了些。

    未及深思,已是乱了分寸的陆大虎叫嚷着往前移动了几步,终是再难前进,加上对面不足五十步便是那与自己十分熟络的康老大几人,望见他们虽是一脸戒备警惕,却也并未上马去追方才那马车,他一时便冷静下来。

    莫非是自己一惊一乍了,那人并不是杨瑜,只不过凑巧撞上有人行抢?不然康老大他们怎么没一点反应?方才那人若是他,以现在这情形康老大他们并没有认出他来,他又何须自爆踪迹?

    是了!这镇子口贴的便是他的海捕文书,他又岂会不知,更何况他也并没有理由冒此风险,虽然自己错过了约定的时辰没能及时返回,但他身上还有钱大可再换个地方采买,何至于冒着被识破的风险进镇子来。

    如此想着,陆大虎才稍稍宽了心,也就不急着走了,他把头压低慢慢的跟在往前涌去的人群后面走着。

    “我的车!我的车呀!”那摔得龇牙咧嘴的马夫一边捂着屁股一边踉踉跄跄的朝前追了一段,终是无奈恨恨一跺脚,带着哭腔道,“这该死的强贼!车没了,这叫我回去怎么与老爷交代……”

    “二爷!那家伙……”

    眼见那马车跑远就要离开视线,而那些人并未有追击之举,虽是如此,但也不得不防,方浣以剑一挑马缰,接着一个欺身飞跨便上了马,此时那马缰才刚刚落到他面前。

    方浣把剑往右一抛,空出左手接住马缰便猛然朝右一带,双腿一挟马背,同时右手持剑往后一拍,动作一气呵成,可此时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在那逃窜的马车以及那跺脚痛骂的马夫身上,若不然定能赢得一番喝彩!

    方浣骑马冲出,也没留下句话,那两人变也顾不上许多,便也纷纷上马跟上!

    这一下围观的人群更是讶然,一拨以为是那抢车强贼的同伙,一拨又以为是路见不平的侠客,一时间这镇子口边上更吵了起来,连那跺脚骂娘的马夫声音都给遮了下去。

    陆大虎趁着骚乱挤出了人堆,先是瞥了眼那搅起漫天烟尘的方向,但前边站满了人什么也没瞧见,他便不再去看,只想赶紧离开回去一探究竟。

    奈何一旁还有那康老大一行,陆大虎生怕张扬不敢走快,只得按捺住急躁的心不紧不慢地从他们身旁经过。

    “虚惊一场!真怪了今日。”老康收起出鞘的腰刀,正要回身便见一旁立着的竟是李阳成,“公子!公子您没事吧?”

    “你说这些人是一伙的么?”李阳成轻轻摇头,脸上依然沉重。

    老康讪讪道:“额......这个,小的也瞧不出来,或许是吧,戴着个斗篷鬼鬼祟祟八成不是什么好人。”

    “对了,方才你说什么怪?”李阳成突然扭头问道,脸上竟有说不出的郑重。

    老康见状,哪还敢有所隐瞒,便把方才之事一五一十道出。

    “何不早说!”得知还有此内情,李阳成便是沉声一喝。

    老康一慌,吃吃地解释道:“公子,我也不敢肯定,或许是小的看走了眼也是可能.......”

    李阳成又问了那人身形样貌衣着,老康自然如盘拖出,赶车走在道边的陆大虎依稀听见那二人竟是在说起自己,心中更是紧张,他下意识便想压低斗笠,可手伸到一半却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伸到一半的手不免为之一顿。

    李阳成一边听着老康说起那人体态特征,一边下意识的把眼在人群中乱扫,日头初升还未照到此地,颈后系着斗笠的人不少可戴斗笠的并没有几人,除了那几个一早挑柴走了山道的老汉,所以李阳成目光便很快重新落回到自己面前那赶着马车的马夫身上。

第二百一十二章 阴魂不散

    然而这马夫手只一顿便往斗笠上的帽檐推了下,露出藏在斗笠下的一双眼睛来,眼神竟是有些慌乱和不安。

    李阳成双眼一亮,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这驾车从面前走过的马夫,脸上神情抑制不住隐隐激动起来。

    “公子?公子?”说着话的康老大终于发觉李阳成的不对,便也扭头跟着看去。

    感受到十步开外又射来一道凌厉目光,陆大虎一颗心不由砰砰直跳,连康老大都对他如此客气,想必他就是张大户背后之人。

    察觉到那两道目光仍在阴魂不散的打量着自己,甚至他们还在往自己逼近,之前便已换了另一套衣裳的陆大虎拼着这一丝底气再不迟疑,把头一扭避开那二人的视线,望着不远处那仍在痛骂不已的马夫,一边抬手擦着额头冒出的汗珠,一边口中带着几分侥幸的说道:“还好让那家伙先走,不然如今便是我的马车被人抢了去了!”

    陆大虎正说着话,正见马车边上走着一个脸色蜡黄、瞧上去约莫五六岁年纪的小女娃,她身上的衣服不仅大了一号还打了好些个颜色各异的补丁,她的旁边还走着一个瘦干干的汉子,应当是她的父亲,那汉子肩上挑着一根空扁担,空出的另一只手牵着那一脸不安的小女娃,想来这父女便是刚把柴火卖掉出了镇子的。

    感觉身后那二人越发近了,陆大虎忙从鞋底扣下一块土坷垃,捏在指尖朝着那小女娃脖间屈指一弹,很快便听一声痛呼!

    “哇……爹,疼!”那小女娃捂着脖子一脸的不知所措,不由哭喊起来。

    “娃,你怎么了?”陆大虎粗着嗓子喊道。

    李阳成脚下一停,盯着面前这马夫看了几眼,又侧头带着几分疑惑的朝老康看去。老康一时有些吃不准,这人身形虽有些像陆大虎,可不曾听他成了家更有了女儿。

    “你……”那小女娃的父亲刚一回头,却觉手中已是一空。

    陆大虎抱着小女娃坐在马车上,粗着嗓子安慰道:“好了好了,娃不哭,一会给你买糖葫芦吃!喏,你看!”

    陆大虎从袖中抖出一把铜钱全塞到那放声大哭的小女娃手中,小女娃本来被吓得不轻,可听见有冰糖葫芦,又见了这些极难得的铜板,哭声不由也轻了许多。

    这声音听着更不像陆大虎了,老康不由蹙眉,虽然人就在面前,但人家正在哄孩子,怎么也不好这时去打扰。

    从老康带着疑惑的眼神中李阳成也有些怀疑起来,就在二人迟疑间,几声大喝在人群中发出:“老神仙!是老神仙!”

    这几声喊,本已渐渐散去的人群一时间又重新骚动起来,进了镇子的人更是一窝蜂的涌出来,陆大虎的马车边上挤满了人。

    陆大虎趁机朝那追上来的汉子抛去小半吊铜钱,随后又朝他一勾手,那汉子一时间便有些懵,不知这人要做什么,但见了手中这半吊铜钱也就去了怒火,便也就挤上前附耳过去。

    “不许做声,帮我开道,一会我自会把孩子还你!”陆大虎抱着小女娃跃下马车快声说道。

    李阳成二人被人流从马车边上冲开了好几步,待稳住身子那马车已经离了人群,他忙朝身旁康老大低喝道:“追上那马车!”

    见康老大还在迟疑,李阳成又喝一声:“快去!”

    康老大哪里还敢犹豫,深吸一口气沉下丹田便顶着挤过来的人流生生撞出一条道来。

    崔俨霏有那么多人护着,李阳成也不必担心她的安危,便放心随在康老大身后朝那马车追去!

    “真是阴魂不散!”韩元恺往后扫了眼,便又抽打着马往前赶去。

    漫天烟尘,头上斗篷不时散开,策马一路疾驰的方浣憋着口气越追越近,剑鞘往后划出个半圆狠狠拍在马身上,速度更快了几分。

    “驾!”韩元恺顾不上看路便又一鞭抽在马身上,不料车轮碾到了路边一块石头上,马车随之失去平衡朝左边一甩!

    韩元恺又立着赶车,这下便受力不住被甩出半截身子,随后马车又被前头仍在狂奔的马一拉,那车厢便直直朝韩元恺脑后撞去!

    一杯甩出,韩元恺立时便察觉不妙,慌忙一个侧身扶住车厢,身子更探出几分,斗笠被一磕又被风一吹,便朝后砸去!

    烟尘扑面,半眯着眼的方浣瞥见前边飞来一物,想也不想便抬手一鞭抽去,随后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那东西便在半空中一分为二,原来是顶斗笠!

    方浣回手扯住黑纱遮住烟尘,正见前边那人缩回身去,虽是只一瞥,便也让他心中更为断定!

    “啪!”

    听见身后又是一声脆响,人家骑马、自己赶车,韩元恺心知被追上是迟早的事,是以他刚稳住身子便猛地朝前一扑,落在马背上的韩元恺刚稳住身子,接着又抬起腿来在马上换过身来,直接面对着身后的追兵。

    后边追上来的方浣见状陡然一惊,还道他要发暗器,赶忙策马放缓了些速度小心应对。不料却见那人竟整个人趴在马背上,趁机摸出匕首把马身上的两道绳索给割断了去!

    没了牵引的车厢很快便停下,眼看就要撞上,早有防备的方浣猛然一拽缰绳将马带到边上有惊无险的躲开了去,可他身后不远那跟着上来的二人可没黑纱覆面,风沙吹得他们视线受阻,坐下的马跑得又快,待瞧见之时已是来不及策马避开。

    “砰!”

    一声巨响乍起还未停歇,随之又是两道马鸣与痛呼响起!

    方浣不禁回首望去,只见方才那好好的结实车厢已被撞成破烂一堆,木板碎裂散了一地,当中更有二马倒地不起,便是连悲鸣亦是不复!

    二马边上各有一人仰卧于地,二者身上木刺之处不一而数各是染红,挣扎意欲起身,不料才起腰身却又倒下吐出一口鲜血。

    匆匆一瞥,方浣心头怒火更甚,持剑之手抓住马缰把身子压低,空出一手将吹散开的黑纱在脖间缠绕一圈,便又直起身拍马喝道:“驾!”

    见这人果不简单,不仅身手过人马术也极为精湛,韩元恺更是策马狂奔不敢稍歇!

第二百一十三章 灵阳道长

    沉肩闭气的康老大两条膀子左右扭动,瞧着软绵绵的可却能将左右的人纷纷震开,跟在后头的李阳成瞧了也不禁有些惊奇。

    待二人横穿过往前挤的人流,路被堵了大半那马车并未走远,李阳成从康老大背后现出身来,一人向左一人朝右拔腿便追了上去。

    康老大一个箭步逼停马车,可面前这赶车之人身形干瘦,衣着更是并不相同,一脸的茫然甚至还有些许被拦车的慌乱,哪里还是先前那人!

    莫非认错了车不成?康老大与对面的李阳成对望一眼,忙四下扫了一遍,除了那正往镇子而来的马车之外,附近一时便再无旁的马车了。

    明显那被人群里三圈外三圈围着的马车并非他们要找的那一辆,李阳成又回身仔细扫了眼面前这俩马车,方才他并未细看,一时间也不敢确定这车便是方才那辆。

    康老大也是如此,方才他只顾着看人,哪里会注意这马车与寻常有何不同之处,除非方才那车已经趁乱离开,可这时不可能的,康老大便大声朝那赶车的车夫问道:“嘿!我且问你,方才那赶车的呢?”

    那赶车之人神情虽然有些急促,可他却并不出声作答,康老大又急喝道:“兄弟,这马车可是你的?”

    抓着缰绳的赶车人眸中闪过一丝犹豫,随后迟疑着终是摇了摇头。

    “把车交给你的那人呢?他去了哪里?”李阳成问道。

    赶车人这次没有迟疑,又是摇了摇头。

    本以为事情重新有了一丝转机,可人在面前却又给他趁乱逃了,现在面前这赶车的又一问三不知,可能还是个哑巴,李阳成内心郁郁,瞧见他着寒酸,肩头与脖子处还有些碎木屑留在上头,便朝对面的康老大打了个眼色。

    康老大突然探出手去,一下把那车厢的帘布给揭了开来,可里边空无一人,只有几个包袱。

    康老大跳上马车,一头扎进车厢,将那几个包袱一一解开,是些大饼与馍馍,看来原先这赶车的果真便是方才撞见那人,鬼鬼祟祟戴了斗笠还换了衣裳,想必有些不为外人道的秘辛!

    解开的包袱康老大让开身子让李阳成看了,得了李阳成眼色,便又在车厢里看了一遍,再没找到别的东西,他这才钻出车厢,从怀中掏出把铜板在掌中抛着,口中说道:“你是不是与他相识,不然他怎么把马车交给你,把他行踪告诉我这些钱都是你的!”

    那上下翻飞的铜板碰撞发出的清脆声音直叫人心痒痒,赶车人眸中闪过一丝贪婪,可他还是朝一脸希冀的康老大摇了摇头。

    “公子,这……”康老大脸上一僵,不由便有些心虚的朝迎上李阳成的目光。

    李阳成道:“你可看清了,方才那人可是你口中失去踪迹的陆大虎?”

    “公子……没瞧见正脸,我也……不敢担保,”瞧见李阳成脸色不对,康老大忙又道,“不过,我觉着八成便是他,不然好端端的他跑什么,连马车也不要了!”

    李阳成蹙眉道:“若果真如此,方才你与王铁在镇上撞见他时便让他有了防范,可他为什么要躲着你?你不是说与他关系不错的么?”

    “公子,这……这我也不知。”康老大挠着头也是一脸不解。

    李阳成似乎想到了什么,便又问道:“陆大虎此人来历为人如何?”

    “他一向办事牢靠,为人也颇是仗义,我俩时常也在一道喝酒,还有……”康老大说着话,方才从他们身边经过的人又跟着马车慢慢涌了回来,吵扰的声音遮住了他的话。

    李阳成皱眉回身一望看,那马车上赶车的是一年轻的小道童,脸上虽稚气未脱却是一脸倨傲的神情,四周欢呼震天可车上却车帘紧闭,似不为所动一般,瞧来也真有几分得道高人的淡然。

    “什么老神仙,我看不过是装神弄鬼的江湖骗子罢了!”被打断的康老大心中气不过便嘟囔了一句。

    从马车旁经过的有好些个神情十分激动的老汉,听见陆大虎这话不由变了脸,唾沫横飞的便朝陆大虎斥道:“哪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娃,如此放屁不怕老神仙怪罪么?小心脚底生疮!”

    “你这……你这老头!我说我的碍着你什么事!”康老大更是气不过,不由提高了些声音。

    赶车从旁经过的小道童也不由扭头望来,脸上先是一惊随后便恢复了先前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只是冷哼一声并未做计较。

    可四下听到这话的信众哪里肯罢休,话一传二二传三更是难听了好几倍,一时间群情激愤的。

    “无知之人,快快与老神仙磕头赔罪!”有人开了头,便有人跟着喊起来,声浪一声高过一声。

    康老大一声哑了眼,马车四周挤满了人,犯了众怒他也不敢再出言还嘴,只得忍了那些骂他的极难听的话。

    解释已是徒劳,瞧着激愤不已的众人李阳成不免为这道人的手段有些心惊!

    就在局势将要控制不住一触即发之时,那被众人如如众星捧月护在中间的马车却是停了下来,随后小道童掀开车帘,车厢里边先是探出一颗头花半白的脑袋,一旁的人见了顿时大喊道:“老神仙!”

    从车厢里钻出的老道人自是身着一身大红道袍,披头散发的只带了顶纶巾,脸型清癯,配着手中一把拂尘,端的好一个得道高人!

    老道人抬手随意摆了摆,先是看了眼被骂得憋了一脸通红的康老大,一眼便认出这人乃是新寺镇张大户的护院,又看了眼对面的车夫以及他旁边衣着不凡气质出众的李阳成,再远些,更有好些人正赶来,瞧着像是这少年公子的家丁护卫,有这么多人护着,又有张大户派人相护,这少年公子想必来头不小!

    在马车附近的人阻止下,众人渐渐安静下去,老道人这才道:“诸位稍安勿躁,且听贫道一言,这位小兄弟只是无心之言,更何况诸位为了贫道也挡了人家的路,他发几句牢骚也是再正常不过,诸位不必介怀!”

    有了老道人开口,效果自是不同,一时间那些还在揪着康老大不放的也松了手,骂人的也收了声。

    瞧康老大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分明就不不服气,李阳成瞪了他一眼,这才朝老道人拱手笑道:“老道长神采非凡气质出尘,如今看来果然心宽似海,在下也替我这莽撞的弟兄赔个不是!”

    被李阳成白了一眼,康老大才极不情愿的拱手道:“对不住了!”

    “呵呵......无妨无妨,”老道人淡淡一笑,又转脸对围拢四周的人道,“请诸位散开,让他们先过,贫道已应了吴老爷诚心之请,近期是不会离开鸳鸯镇的,请诸位放心。”

    待人散开了些把路让出,老道人又对李阳成笑道:“请!”

    李阳成拱手道:“有劳老道长了,敢问老道长法号?”

    瞧这少年公子似乎也折服与自己,老道人便回以一笑道:“贫道法号灵阳。”

    李阳成也笑道:“原来是灵阳道长当面,看道长还有邀约在身,就不耽搁道长了,请!”

    灵阳老道轻轻点头致意,便又弓腰钻进了车厢。

    李阳成看着马车走远,回身瞧见满脸不服的康老大,无奈正要说他几句,却见有几人上气不接下气的跑来,口中更是急喊道:“公子,二小姐人不见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以命相搏

    “怎么回事!”李阳成脸色一变。

    王铁小心翼翼的回道:“公子,方才二小姐那白马不知怎的给惊着了,这马一跑二小姐便非要去找,人又多,咱的人……就被冲散了,二小姐如今……也没了踪迹。”

    李阳成环顾四周,人群汹涌哪里有崔俨霏半点踪迹,他回头又盯了面前这赶车人几眼,两相权衡之下终是无奈放弃,便朝身旁一青衣汉子问道:“闪电可找到了?”

    “没……没有。”青衣汉子摇了摇头。

    李阳成又道:“俨霏随身的那俩婢女呢?她们在何处?”

    青衣汉子苦笑道:“她们倒是找到了,可她们也与二小姐失散了,而且方才所有人心思都在那老道身上,所以目前仍是毫无线索。”

    “莫非……”想起方才镇子口那莫名其妙的一幕,李阳成忙朝那青衣汉子喝道:“你来安排,让所有人各自分头去找!记住了,一个时辰后无论找没找到,回此处会合。”

    “是!”那青衣汉子抱拳应声,转身就走再不迟疑,其他几人也抱拳领命随去。

    “公子,那咱们去哪儿找?”崔俨霏已经不见,康老大可不敢再离开李阳成。

    “唤马随我来!”李阳成说罢,便将两指放在唇边,发力一吹,一声急促的哨声立时从他唇间发出。

    “公子,那这人……”康老大吃吃道。

    “咻!”见李阳成只是看了眼这赶车人没有作答,康老大便也作罢,跟着吹了声口哨。

    康老大他们终于是离开了,赶车人双肩一垮,不待松口气忙又焦急四顾,似在寻找什么,可四下乱糟糟的谈何容易,他刚站起想要瞧得清楚些,便在此时,马车底下竟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呼……”快要支撑不住的陆大虎重重砸在地上,他怀中的小女娃仍在昏睡,将人放下他方才从马车底下滚出,随后又探手一抓护着小女娃的脑袋将人从车底下托出。

    那赶车人见了顿时又惊又喜的跳下车来,陆大虎顺势将人往他怀里一送,眼睛却是四下扫了一眼,不待他问便道:“放心,她只是昏过去了,一会就能醒来。”

    见康老大二人果然离开,陆大虎说完便跳上马车,随后又朝一旁那抱着女娃的汉子道:“此事你最好烂在肚里,切记!”

    汉子脸上一慌,忙不迭点头。陆大虎想了想,又从怀中摸出几枚铜钱,看着汉子怀中的小女娃说道:“给她买几串糖葫芦!”

    已被吓得不知所措的汉子正要推辞,陆大虎已是把铜板塞到他怀中,又将他那扁担递还给他,瞧见面前人快散去,便赶忙趁机一扬马鞭赶着马车火急火燎的朝西走远了。

    ……

    沿着大道朝东跑了七八里地,韩元恺又往南一拐上了岔道,身后那人仍是穷追不舍,也跟着拐上岔道。

    在山野间的岔道走马自然比不得宽敞的官道,弯曲曲折,韩元恺速度一时便慢了下来,也万幸山道弯曲,不然他还得时时提防着身后之人发来的暗器。

    正想着,韩元恺回头便见那人手上动作,便慌忙扭身往旁躲开,飞镖从他的身旁擦过深深扎入地上。

    韩元恺忙回正身子拽着缰绳带得马儿一跃,避过那枚六角棱镖,可身后那人骑术却更是精湛,眼看还有几个呼吸就要被他追上,韩元恺一狠心将匕首往后一砸,刀柄敲在马背上,痛得马儿嘶鸣一声便死命狂奔起来!

    前边不远便是一处灌木林,飞马顷刻便至,座下之马虽已无留力,跑得出了一身汗!

    可身后那人也更是追得越发近了,眼看还差两个身位就要被追上,韩元恺瞅准机会回头虚晃一招,不让那人使出暗器,随后一个纵身前扑,抱住右前方那水桶粗的树干,满是汗水的手掌擦在还算滑腻的树皮上,便将韩元恺带着打了个横转!

    方浣左手策马,右手曲回捏着枚黝黑的六角棱镖正要再掷,不料却见前头那人竟是弃马往右一跃,心知不妙的方浣立时便将飞镖随手一扔,左手更是用力一扯缰绳,同时空出的右手回探马背抽出软剑!

    说时迟那时快,早有预料韩元恺双腿微曲,却是不予理会那人手中抽出的利剑,直接踢向那仓促间已停不下来的马!

    此举可谓是赌命,就看谁快!

    方浣哪里料到这人竟如此胆大,慌乱之下,下意识便用尽全身气力往后扯住缰绳!

    嘶聿聿!

    一声悲鸣发出,那被扯得生疼的马,不得不高高扬起双蹄,回过神来的方浣却是脸色一白,藏在斗篷下的脸没了一丝血色!

    眼看还差半步就能踢到那马,可那马竟然硬生生的给他撤停了下来,韩元恺不免也为之一愣,随后便把牙一咬,韩元恺双手松开,身子便如箭般撞向那高高立起的马!

    砰!

    马被韩元恺双脚踢中,受力不住嘶鸣着向一旁倒去!

    骑在马上的方浣也立时失去平衡,跟着栽下,可他哪肯甘心!

    身随心动,方浣弃了缰绳猛地朝下一拍,顷刻间便将身子稍稍离开了马背,他这才没被马给压在身下!

    两脚一蹬踢翻那马,韩元恺自己也是重重砸在一旁干硬的地面上,但他顾不上痛,不知是江丰先前教于他的拳法发挥了作用,还是身体本能,一碰到地面卸了力韩元恺便把手往下一拍翻过身子,身如离弦之箭直扑倒地那人而去!

    察觉一旁动静,疼出一头冷汗的方浣顿时为之一惊,想也不想便欲抓起一旁的软剑横在身前。不料身子刚一动,左脚传来的剧痛却是让他身子一颤,喉间更是发出一声闷哼,手上动作也为之一滞,待他强撑着抓过剑时,却已是慢了半拍,方浣慌忙改挡为掷,将剑朝那扑来的人掷去!

    正欲摸出匕首的韩元恺慌忙侧身闪避,不料与此同时,倒在地上的马却是猛一挺头想要翻起身来,这一下正绊住了他往一旁移开的右脚,失去重心的韩元恺便就势往地上一滚!

    电光火石之间,那人不仅躲开了自己掷出的剑,更是复往杀来,疼得冷汗连连的方浣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又被撞得发出一声闷哼,随后他那遮在黑纱下的脸为之一僵,浑身更是汗毛倒竖!

第二百一十五章 不死不休

    仓促之下,本就离得几步远的韩元恺这一滚却是直滚到了他的身边,一只手更是磕到了那人的肚皮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韩元恺深知此人极度危险,这时挨着他的半边身子便用上力气往下一压!

    “女人?”察觉到身下传来一阵极为柔软棉弹的触感,韩元恺也是大为吃惊,不敢相信这阴冷的杀手会是一个女子。

    黑纱下,被压住了半边身子的方浣惊恐的睁大了双眼,羞怒之下,将那还自由的右手一抖,便从里边甩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来!

    躺靠在底下女子的半边身子上,韩元恺正欲接着一个起身将这女人制住,不料刚翻起便见一把匕首化为寒芒一点直朝自己喉间刺来!

    韩元恺想也不想,便将压住那人腹部的右手往上一抬,手掌并直化作手刀朝他手腕劈去!

    身上的压力骤减,恢复大半自由身的方浣把身一侧,同时右臂曲起,将手中匕首变了方向,便往下边那手刺去!

    本能一般,韩元恺左手瞬间便至,一把抓向那人右手!

    此时双目喷火的方浣却是又把刀往前一推,速度太快离得又近,发觉不对的韩元恺已然收之不及,便被刀柄给撞了个正着,两相力道冲撞之下,不仅掌心如受雷击,更是把他一条左臂给震得发麻!

    不过韩元恺卸了大半力道的右手仍是劈在方浣右臂上,虽伤不到他却也将他右臂震开,察觉那人左手已然趁机挣脱,韩元恺便顺势收回右手往后一滚立起身来!

    方浣左手方得脱,竟不知已从何处捏出一枚飞镖,曲肘一甩,便往韩元恺射来!

    韩元恺瞥见忙又闪身躲过,不料此时那马又挣扎起身,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生死之前,身手不凡的方浣哪有错过之理,那被马背压住的左脚只略微一松,她便右脚狠狠踹在马背上,同时双掌往地面一拍,伴随着那马的一声嘶鸣,方浣那被压住的左脚终于抽了出来!

    趁此机会,韩元恺已摸出匕首欺身逼近,见了那人脱困,便握住匕首往下一刺!

    为脱困失了先机,不得已方浣左掌又是一拍地面,借力侧起身来,握着匕首的右手往上一划!

    锵的一声,两刀交叉相撞,一阵火花溅起!

    韩元恺右臂又是一震倒退半步,不过终是他占了上风,将那人横摆的身子压回地面不说,还趁机朝他踢出一脚!

    方浣闷哼一声,又见一脚朝自己小腹提来,拢手抵挡已是不及,他只得急吸一口气把小腹往后一收,硬生生挨了这一脚!

    韩元恺正欲乘胜追击,不料那人左手又往袖中一缩,他只得停住小心应对。不料方浣竟是虚发一招,趁机又与韩元恺拉开了几步距离!

    风吹过,黑纱晃动,露出里边半张苍白如纸的脸!

    见逼停了韩元恺,方浣便强咬着嘴唇使出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来,随后便回手往怀中一探,摸出一个小瓶子来!

    瓶子在初升的日光下,泛着白如玉的色!

    “莫非是……玄蛇丸?”不知怎的,韩元恺脑海中竟浮现出这个念头,可他这略一犹豫之际,方浣已然屈指弹飞瓶塞!

    心知玄蛇丸功效作用的韩元恺哪里敢让他吃下这东西,情急之下,便将手中匕首当做暗器掷了出去!

    匕首如离弦之箭,迎面射来,方浣虽有防备,却也为此人之果断而心惊,无奈只能先闪身避开,再图吃药之机!

    瞧他左脚剧痛,仍是不敢太过发力,略一目测,韩元恺便猛然飞起一脚,将面前地上一粒硬土疙瘩踢出!

    左脚一发力,方浣额头又是一阵冷汗冒出,但他移开两步只拿眼睛余光瞟了一眼那匕首便不再去看,目光往前便又瞥见韩元恺动作,瞧着空中那土坷垃竟似直奔自己左手中那玄蛇丸而来!

    方浣大惊,想要避开但为时已晚,刚把露在外边的瓶子往内一收,便觉手腕一痛,那瓶子也就脱了手!

    略感吃惊的韩元恺从怀中掏出一把铜板,夹在双手十指间,也不瞄准便朝方浣掷去!

    方浣正要矮身捡起掉落地上的瓶子,瞥见韩元恺动作只得又就势往地上一滚,避开那如雨点般激射而来的铜板。

    韩元恺便趁机又掷出一把铜板,将他再逼退七八步!

    滚进路边林中,方浣借着树木的掩护终于偷得空隙起了身,他紧咬着嘴唇盯着外边,满腔怒火之下竟把嘴唇咬破。

    韩元恺一个箭步便朝那地上的瓶子扑去,他可不能让这东西落在那人手中,否则以那人身手加上玄蛇丸的功效,自己绝无活路!

    若非方才赌命他犹豫了一瞬,没有继续挥剑刺向自己,而是策马停下,只怕现在自己早已是他剑下亡魂!更何况,如今他已是受了伤,自己也无十足把握能将他拿下!

    如此想着,韩元恺已冲到了那瓶子面前,他自然不敢大意,双眼一直盯着躲进一旁林中的方浣。

    果不其然,方浣哪里会让玄蛇丸落入他的手中,韩元恺射手正要抓向那瓶子,便见一枚六角棱镖射来,韩元恺无奈,只得把手缩回。

    好在他也留了一手,没有用尽全力,这才避过了那支飞镖。飞镖擦过韩元恺指尖,镖身大半扎入一旁干硬的地面,足可见这飞镖力道之大!

    韩元恺刚避过一镖,又见两只飞镖从林间射出,他忙往后一蹬避开,两只飞镖又与前面那镖如出一辙,深深没入地面,匕首一丢韩元恺手中便没了武器,场面一时间僵持下来!

    黑纱下,方浣死咬着唇急喘几口粗气,一丝咸甜的鲜血滑入齿间,又从嘴角溢出,左脚和小腹的疼痛让他疼出一头冷汗,可即便如此,方浣右手指尖仍夹着仅剩的三支飞镖,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上满是恨意,那恨意之中更有羞愤!

    今日,不是他死,便是我亡!

    趁林中没有动静,韩元恺在身上摸了一遍,也只找到一枚落了单的铜板,那人等得,他可等不得,那人同伙还不知有多少在附近,或许正在往这里赶来也说不定!

    哒哒哒......

    果然有马蹄声传来,暗骂一声晦气,韩元恺把脸往旁边一侧,同时往前一跃再也顾不得许多,一个躺地打滚冒险接近,便探手朝那瓶子抓去。

    方浣收回目光,正见林外那幕,眼睛微闭右手松开两指,下边左手接住掉下的一只飞镖,随后右手腕一甩,两只飞镖破空而出,直朝外边那探手抓向玄蛇丸的韩元恺掷去!

第二百一十六章 原来是你

    二镖齐出,一镖封住前路,一镖直取跃至瓶子面前的韩元恺!

    韩元恺自不会束手待毙,瞳孔猛然一缩,前探的右手立时改抓为掌,一掌拍在地面,一止住前行势头,他便又借力一个旋腰甩肩,将身子旋离地面。

    咻咻两声,打着横转的六角棱镖破空而至,一枚从他身上的衣摆扎过钉入干硬的地面,一枚便钉在瓶子前边不足三指之处!

    见他躲过前后截杀,满头冷汗的方浣也不由有些吃惊,前番与他对敌之时他身手可还没有如今这般利落的,难不成他根本没有中毒?还是说他的毒伤短短时日已经痊愈了?

    不可能!不可能!

    方浣强提着一口气正要再补上一镖,不料气息刚沉入丹田,小腹便一阵疼痛传来,那力道顿时便如泥牛入海不复踪迹,这大好时机便也就此错过!

    “好悬!这可怕的准头!如此更不能让你拿回这东西了,不然哪还有我的活路。”旋在半空中的韩元恺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甫一落地,便一个飞扑前翻着朝咫尺之遥的瓶子而去。

    方浣喘息几口缓解了些丹田的疼痛,见了瓶子就要落入那人手中,心中顿时一急!

    好不容易才截住了他,此时自己身上受伤只能自保,想要杀了他已是难如登天,玄蛇丸若失,让自己眼睁睁看着他离去,绝不可能!

    为了他,先是折了小师弟,再然后大师兄四师弟一伤一废,就连师父也……还有,他那只脏手竟敢……

    方浣心中一时间闪过无数念头,再不理会身上的疼痛,右脚往旁边一蹬,强顶着一口气从树后闪出,一只黝黑飞镖含着无穷杀意直扑韩元恺射去!

    抓过瓶子,接着再朝前一滚,韩元恺双脚甫一踏地便双膝一弯,如离弦之箭跃起的身子在半空中打着转翻过身来,左手更是借腰腹之力,将那枚夹在中指与食指之间的铜板朝一旁林中甩出。

    锵的一声,空中激起一阵火花,疾射而去的古铜色钱币打着转迎上同样打转的黝黑六角棱镖!

    经过不知多少人手的铜板被磨得变薄了些,这一下对撞更是被那六角棱镖从中剖为两瓣,随后二者只偏离了些方向仍是各扑前方!

    力道虽互相抵消不少,可那速度仍是极快,韩元恺身子刚要落地便觉身前一道劲风袭来!

    方浣一掷出飞镖便要闪开,殊不知铜板一分为二一左一右射来,将左右去路都给堵死,方浣只得把身子往后一仰。

    被切成两瓣的铜板擦着那高耸的鼻子划过,击中后边的帽檐,刚猛的力道下,直将方浣那顶系紧的斗篷掀飞,黑纱退去,露出里边那张颇为英气的白净面庞。

    后仰的方浣被这力道往后一带,加上小腹疼痛再发不上力气,整个人便直挺挺的砸倒在地。

    即便冷如寒霜的脸上满是痛苦之色,方浣却仍是紧紧盯着林子外边,眼一眨不眨,直到瞧见那人也倒下。

    躺倒在地的韩元恺只觉胸前一阵酸疼,低头一望,原来胸前正扎着一只镖!

    脸色一白,韩元恺正欲再看,却听那马蹄声急急传来已是越发逼近,便猛然起身又瞧了一眼林中正挣扎起身的那人。

    “原来是你!”那张脸韩元恺岂能忘记,瞧他已是再无暗器发出,加之又脸色苍白,想必几番强撑下来已是强弩之末,韩元恺再不迟疑拔腿就跑。

    又见前面地上一把匕首躺在那里,正好没了武器的韩元恺哪管许多一个弯腰捡起便走,林中方浣见了大急,不顾身上拔腿就追出去,冷声喝道:“休走!”

    韩元恺回望一眼,就这片刻功夫,后边马蹄声又近了了不少,便不与他纠缠,跟着山道往前边跑了一段,终于瞧见方才他所骑的那匹跑开的马,来了精神的韩元恺脚下更快了几分,来到马边便一个飞跨骑上,打马就跑!

    方浣在身后追了一段,但人力终是不及马力,身后那匹马挣扎半天还翻不起身,方浣无奈停下脚步,但想起那人胸前实打实扎着自己的毒镖还能如无事一般狂奔,

    身后马蹄声近了,不知是敌是友,眼看再不走就得撞上,方浣便回身捡了自己那把软剑,就一头扎进林中,深一脚浅一脚的往长满灌木的山中深入。

    哒哒哒......

    山道上一匹白马如风,马上的崔俨霏想起方才路上所见那幕,二马二人俱受重伤,旁边一个车厢已不成样子,由此可见这些人与那赶马车的绝非一伙。

    “莫非真的是他?”崔俨霏也不知自己为何鬼神神差的便偷偷跑了来,虽然如前她可没少干过这些事,但这次不同,一着不慎便会有性命之忧,究竟为了什么?心头竟不曾有过一丝犹豫,或许是想要替那些枉死之人讨个公道吧,她如此想着。

    “驾!”突然心慌慌的,崔俨霏又攥着缰绳低喝了声。

    座下白马察觉主人心思埋头狂奔,拐过这曲折的路,前边终于宽敞了些,闪电脚下更快,四蹄如风好似不曾沾地。

    又过一弯,便见前边山道上躺着一匹马,并无人影。

    闪电自行便放慢了速度,崔俨霏眉头蹙起,也不再催促,而是攥紧了手中缰绳,一双好看的眸子慌张四顾。

    “嘶聿聿......”便在此时,座下白马突然停下。

    崔俨霏稳住身形,便见前边地上扎着只飞镖,她又往右边最有可能藏人的灌木林望了几眼,瞧见并无异样,这才继续策马小心继续前行。

    白马闪电瞪着如铜铃的大眼,小心避过路上那些飞镖,来到那倒地不起时而嘶鸣一声的伤马前停下。马上的崔俨霏弯腰细细一看,却见马身上赫然有两只脚印。

    “只有一匹马?如无意外,他们是两个人,还有一匹呢?这匹马又是谁的,应该不是他的吧?”崔俨霏一脸担心的想道。

    “有人么?”崔俨霏大着胆子小声的喊了句,除了林中回音无人回应。

    犹豫一阵,崔俨霏终是下了马,小心在附近瞧了一遍,除了那些飞镖外,地上还散落着好些铜板,当然,她还找到一把插在地上的匕首。

    费了好些力气,才将匕首小心拔出,崔俨霏看了眼便听一旁那马又痛苦的嘶鸣起来,便走了过去。

    “女的?她身边那些人呢?她孤身追来有何目的?莫非......”隐在一棵大灌木后的方浣握紧了手中软剑。

第二百一十七章 灵性之马

    鸳鸯镇附近山上的一片灌木林中,一少女手抓着一把弩倚在灌木边上,对着山下翘首以盼,虽有些落叶粘在她的头上和衣裳上,却也难掩少女那股子动人心魄的美丽。

    后边不远的还有一个中年大汉躺靠在树干上,双眼紧闭脸色一片惨白,被包扎着的肩头更是隐隐渗出血迹。

    突然,中年大汉那紧闭的眼皮轻轻动了下,随后便缓缓睁了开来,先是有些不适的又微微迷了眼,待适应了就瞧见了就在面前不远的那少女的背影,中年大汉不由喃喃道:“翠翠……”

    “爹!”江翠翠身子一颤,随即便是一脸惊喜的猛然回头。

    脸色依旧苍白的江丰四下瞧了眼,喘着粗气问道:“这是哪里?他们……他们人呢?”

    江翠翠跑回到父亲身边便将弓弩放下,掏出手绢替他擦去额头的冷汗,一脸担忧的说道:“听陆大哥说这里到鸳鸯镇只有几里路,天不亮,他就下山去买些吃的和药材了,但久不见人回,韩大哥他……他有些担心,便也下山打探去了,还没走多久呢!”

    “没想到……他终究还是离开了……本来还想着到了地方把那东西交与他的,也罢!”听罢,江丰心中自是苦笑一声,更为担忧起旁边这不经人事的单纯少女,自己若走了,翠翠她该怎么办?

    “爹,您感觉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些?您知不知道这几日您的脉象有多虚弱,我好怕……”江翠翠瞧见江丰眼神有些不对劲,便更紧张了几分,说到后来她已是红了眼眶。

    看着从她眼眶溢出的泪珠,江丰一抬手便觉一股无力之感,只得悄然作罢,只是秉着口气缓缓说道:“翠翠,爹没事,莫怕……还有水没有?爹渴了。”

    “有!还有一只水囊在马背上呢,爹,您等着,我这就取来。”听见他要水喝,江翠翠低落的心情燃起了一丝丝的希望。

    “那药后效……果真霸道!再这般下去,或许……撑不到三月了,不!我不能死在这里,我要回去!”江丰躺靠在树干上,瞧着女儿瘦削的身影悲愤的想了许多,身上也多了些气力,“翠翠她娘,不承想咱们生死一别,一眨眼……竟快十五年了,我也该回去再见你一面,只可恨我……我没有报得大仇……你会怪我的吧?你放心,我不会就这般丢下翠翠的,我会先把她安顿好的。”

    江翠翠取了水囊,一回头却见下边林间似有异动,她下意识矮下身子不敢多看,放轻脚步来到江丰身边,有些不确定的说道:“爹!山下好像是有动静,会不会是韩大哥他们回来了?”

    “嘘声!”江丰立时轻喝一声,那恢复了些气力的手慌忙往一旁地上摸去,将弓弩抢先抓在手中,“快走,找个地方躲起来!”

    “爹……”江翠翠咬着嘴唇喊了声,但见父亲那不容拒绝的眼神,知道他怀疑韩元恺已弃他们离去,也就不再多说。只是她总觉得是韩大哥他们回来了,虽然她也没多少底气,但江翠翠没有犹豫,一回头蹑手蹑脚走到方才那位置,拨开一丛树枝便往下边看去。

    陆大虎将马车赶进山下一片荒林中,又找了枯树枝盖在上头,再四下扫了一遍,见并无人迹,他这才背起几个包袱快步往山上赶来。路上越想越不对,陆大虎心里总隐隐觉得方才抢马车那人有些古怪,很像是……韩元恺!

    ……

    “马儿,没事的,好好将养几个月就好了。”崔俨霏蹲在那受伤的马旁边,瞧它屡次三番都翻不起身来,便抚摸着它的鬃毛细声细语的说道,待伤马不再乱动,然后她这才细细看了看马身上那处依稀可见的足迹,“这脚印瞧着好像倒是与他的差不多大小,这里只留下一马,会是他胜了骑马往前边逃走了么,可另一人呢……”

    外边又有马蹄声传来,持剑悄然来到林边正要动手的方浣身形一滞。

    身边白马嘶鸣一声,如有所感的崔俨霏突觉后背发凉,猛一回头,却见林中安安静静的并无异样之处,只有偶尔几声鸟叫传出打破这幽深的寂静。

    仔仔细细扫了好几遍的崔俨霏刚回过身去,一旁的白马却又打了个响鼻。崔俨霏眉头微皱,再抚摸了下那有些狂躁的伤马,便缓缓站起身来。

    这次,她没有看身后那片灌木林,而是有些紧张的盯着那条来时的山道。

    “哒哒哒……”

    “原来是后边有人来!”听到隐隐有蹄声传来,而且那声音传来之处距此已不远,崔俨霏慌忙四顾,眼下只有路边那灌木林里能藏人。

    可自己能藏,旁人自然也是能藏,或许林中此时就有人躲在里头,而且那人可能还不是韩元恺,如果是他,瞧见自己来了又怎会不出来见自己?还是他为那夜之事对自己生了误会?他……他莫非要对我动手么……

    眼见不知敌友的来人越发逼近,崔俨霏一咬牙,便也顾不得那匹伤马,牵着闪电便要往林子里钻去。

    不料,白马闪电却是扯着缰绳不肯挪步!

    “这马还真灵性!”隐在一棵巨大灌木后的方浣见状忙缩回身子,苍白的脸上有些意外。

    见了闪电这般模样,崔俨霏心头又一惊,莫非方才闪电提醒的不是那蹄声,而是这林中有危险?

    如此想着,崔俨霏便也就悄然卸了手上力道,立在路中间伸手好似安抚着闪电,一双眼睛却是偷偷往林子里边瞟。

    她也不敢贸然离开,生怕自己这一走反而惊动了林中那躲藏之人,更何况此时要走怕也来不及了,干硬地面上那深深扎着的一枚枚飞镖可是提醒着她,这人身手并不简单!

    崔俨霏后背冒出冷汗,一时愣在当场竟不知如何是好,她只能期盼,那人也在顾忌正往这里赶来的人不敢贸然动手。

    哒哒哒!

    马蹄声终于近了,听声音还不止一人。

    崔俨霏心里七上八下的如战鼓一般砰砰直跳,瞥了一眼面前林子,正要往后边山道看去,便听一声喊传来。

第二百一十八章 天人交战

    “陆大哥,韩大哥呢?”瞧见下边转出林子里一人,江翠翠一眼认出是陆大虎,可不见韩元恺,她便有些担心。

    “什么!他人呢?”害怕误了时辰韩元恺一行人已先行离开的陆大虎一见到江翠翠,先是松了口气,可来到跟前一听江翠翠的话,他忙钻进灌木丛往后一看果然没瞧见韩元恺身影。

    “韩大哥他下山去寻你了,陆大哥你……半道上没撞见他么……”江翠翠一见更是担忧,说到后边声音已是有些颤抖起来。

    “果然是他!”陆大虎浑身顿时如遭雷击,将肩头挎着的包袱往地上一摔,转身便要往山下去。

    “等等!”脸色苍白的江丰强力靠着树干撑起身子,着急盯着陆大虎,“到底发生了?”

    心急如焚的陆大虎本来不想搭话,但见面前这少女一脸担忧,心知这父女二人与韩元恺关系匪浅,更何况这姓江的有几分见识,想着他或许会有办法也说不定,便耐下性子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韩大哥他……他被发现了!”江翠翠心头猛地一颤,身子都有些站立不稳了。

    “是我小看他了!”江丰心中生起几分愧意,“崔?李?原来张大户背后竟是……莫非他也……”

    陆大虎见了少女六神无主的模样,便把手指着地上的几个包袱道:“好了,事情经过我已经告诉你们了,这些都是吃的和韩兄弟托我买的药,如果我回不来,你们……你们多多保重吧!”

    江丰看着面前急出满头大汗的陆大虎分析道:“如你所言,追他的几人八成便是那夜袭击王家庄的黑衣人,不过三人,以后生的身手,我想他不会有事的。而且,那姓康的两人当时虽然只是一门心思放在你身上并没有发现他,但那女扮男装的崔小姐可是追了上去,想来她是瞧出了什么,有她在,后生万一落在姓康的与那公子哥手中,他们也应当不会伤害他的。”

    “你如何这般肯定?这些事便是我家老爷也不曾对我们说起过,我们只管寻人,可没说过不会对他动手!”陆大虎一脸怀疑道。

    江丰喘了几口粗气,又道:“如我所料不错,那康老大……一口一个公子叫的人极有可能便是……陇西李家的人,你家老爷与李家来往密切是也不是?”

    陆大虎急道:“这……这生意上的事我并不知晓,我也从不在意这些,我们弟兄一般都是听从康老大的命令,连老爷的面也是少见,可这跟是不是李家的人有什么关系?”

    ……

    “俨霏!”李阳成策马从山后拐出,瞧见前边白衣少年牵着匹雪白骏马傻站在路中间,身后更有一马倒地不起,旁边四散飞镖与铜板,此地分明是刚刚发生了一场恶斗。

    “表哥!”崔俨霏闻声回头大喜过望。

    扫了几眼路边那灌木林,李阳成一扯缰绳便从马背一跃而下,语气带着些责备道:“你一人跑来这里做什么?有没有伤着?”

    “没有,表哥,我没事,我来到这里已是这副模样了。”崔俨霏瞥了眼旁边林子,欲言又止。

    这自然瞒不过李阳成,他瞥了眼林子试探着问道:“俨霏,你跑来这里,是不是为了……你那朋友?”

    “啊?”崔俨霏心中天人交战,既担心林子里的人是韩元恺,误会更深,又怕是另一人,李阳成又只带了一人,瞧着地上这些飞镖,崔俨霏恐给自己与身边二人惹来杀身之祸,她便牵着白马往回走道,故意大了些声音道,“你说什么?哪有什么朋友?你看这打得多热闹,只不过好戏没看成白跑一趟,好了,表哥咱们回去吧,不然他们找得急了该回去告诉母亲了,我可又得挨训!”

    “好吧!”李阳成偷偷瞥了眼林子,若有所思,“老康!”

    在一旁四下查探的康老大费了好些力气,才从地上拔出一枚镖,看着这枚黝黑的六角棱镖,隔着块粗布他都有些心惊,警惕的望了眼四周,他悄然来到李阳成身边低声道:“公子,这是枚毒镖!”

    林中,藏在树后的方浣右手持剑,左手食指与中间间夹着半枚铜钱,她有些摸不准外边这几人底细,虽然那夜她未曾与那闯进来的一行人谋面,但也曾远远瞧过几眼,总觉得这二人有些眼熟。

    奈何此时身上有伤,方浣心中也无十足把握能拿下这三人。

    李阳成脸色有些难看,抢个马车还用毒镖?而且一路看来,抢车的与后边几个骑马追赶的并非一伙,而且此时神似陆大虎的人又恰好出现在鸳鸯镇,陆大虎又是张开派出监视王家庄与那人关系不一般的江家人的,更何况俨霏又这般古怪,看来那夜他果然没死?

    “这毒镖到有些像是那些黑衣人的手段,是谁赢了?落败的一方怎不见人,还是说并没有分出胜负,可还有一马去了哪里?以这番场面看来,二者必有一伤,而且并未走远,怕被俨霏撞见八成便是藏在面前这林中,俨霏应当也是有所察觉,所以才会见了我来那般高兴,那这人会是谁?俨霏还在这里,不管是那人,还是那擅于使暗器的......”李阳成压抑住心头一丝喜悦,盯着黝黑的六角棱镖思忖道。

    “公子?”见李阳成有些发愣,康老大又轻声喊了句。

    “表哥?快走吧!再晚他们就该报官了。”走出几步的崔俨霏回头见了康老大手中所捧之物,不由催促道。

    “好,这就来!”李阳成挤出些笑喊了句,然后悄声朝康老大吩咐道,“先走,回去叫人,莫要声张!”

    老康面露一丝异色,随后便将飞镖小心包起。

    李阳成牵马走到崔俨霏身边,苦笑道:“俨霏,明明是你任性胡闹,怎么反倒还催起我来了,好不讲理!”

    “表哥,你不走我可是先走了!”崔俨霏急道。

    方浣指间紧紧捏着两瓣被汗水浸湿的铜板,迟疑再三,终是察觉不对,从树后现出身来,手往胸前一收,便要动手!

第二百一十九章 狡兔三窟

    嘶聿聿!

    身上一阵刺痛传来,路边低头吃草的马受到惊吓陡然嘶鸣一声,便撒开蹄子继续往前跑走,拖在身下的两段绳子在干燥的地面上扫起一阵浑浑尘土。

    闻听前方马鸣,李阳成猛然回头,屈指指向对自己最具威胁的李阳成康老大二人的方浣陡然一惊,慌忙闪身躲回树后!

    林间惊剑客,牵马白衫人,此间多繁杂,不如拂衣去。倚在树后的韩元恺回身再偷看一眼山下,便转身钻进身后更幽深的灌木林。

    “公子!”一脸紧张的康老大看了眼马鸣传来的方向,便把手抓向马上腰刀,横在李崔二人身前。

    “哼!看来他也并不愿意落入外边这几人手中,杨瑜,且让你再多活几日!”林中,缩在树后的方浣双眼冷冷盯着面前这更为幽邃的灌木林。

    “老康,你送俨霏回去!”李阳成盯着远处的山谷,略一思忖,便翻身上马策马往山谷里跑去。

    “公子!”老康急得跺脚,但也不敢不听李阳成吩咐,只得回头朝崔俨霏道,“二小姐,咱们……”

    “我不回去!”崔俨霏翻身上马便一挟马腹,闪电小跑几步猛然一跃避过地上那些飞镖,便追着李阳成后头去了。

    “二小姐,等等我!”康老大扫一眼路边灌木林,见无异样,便也跟着上马追去。

    方浣目送三人先后离去,又再看了眼那早没了动静的灌木林深处,便转身一瘸一拐的出了林子,先是将地上的毒镖都收拢起来,然后走到那还在挣扎起身的伤马身边,手中软剑更是在那马臀上一刺,瞅准时机再探手一抓,揪住马撂子忍着痛用力往上一带,那吃痛之下的伤马终是爬起身来!

    咴咴!

    伤马打着响鼻,已是强弩之末。

    “驾!”方浣略一犹豫终是迈出右脚跨上马背,看了眼方才那三人寻去的山谷一眼,将头上斗篷系紧,便将缰绳往后一扯调转了方向,策马离开!

    ……

    “大人!大人!”

    漳县县令齐高兴一夜无眠,直到快破晓才有了一丝困意,可刚睡下没多久,便听门外一声急急的叫门声传来,直奔耳内叫人烦躁。

    被搅了大好睡眠的齐高兴揉着惺忪睡眼下了床,顺手披了件长衫便走到门边一拉,斥道:“好端端的鬼叫什么!又出什么事了?”

    “大……大人,州府同知、通判二位大人来了!”

    “什么!快,替我更衣!”齐高兴突然想起什么,忙又道,“去!就说本官偶感风寒身体不适,卧病在床不能起身。”

    “齐大人好兴致,辖境内出了一桩天大的案子,大白日的竟还在睡觉!”

    “大人,我……”齐高兴那师爷急出一头汗水,讪讪的拱手朝齐高兴便要解释。

    “额……”瞧见来人,齐高兴脸上有些尴尬的让这报信的衙役和师爷一道退下,随后将披在身上的一闪穿好步出房门俯身一拜,“漳县县令齐高兴见过同知大人,不知大人突然来访,有失远迎还请大人恕罪。”

    大步疾走来到庭下,风尘仆仆的刘长恭板着张脸冷笑道:“齐大人,上差大人何在?本官与孙通判要前去拜谒。”

    “这……二位大人,上差大人……上差大人他昨夜便已经离开新寺……回陇西去了。”齐高兴瞥了眼面前二人,讪讪道。

    “齐大人,可是忘了你我之约?”刘长恭脸上也是陡的一跳,有些紧张的盯着齐高兴的双眼问道。

    “下官……下官愚钝,不知大人说的什么。”齐高兴强笑道。

    “你……”刘长恭气极反笑,双目似欲喷火的盯着脸上有些不自然的齐高兴,“哈哈!好!好!好个齐大人,枉你我同乡一场,不料名利之前却是竟无半点同乡之情。”

    齐高兴笑道:“刘大人这说的哪里话,下官只是区区七品知县,而大人贵为正五品的同知,若是要讲同乡之谊也该是大人对下官讲才是,岂能轮到下官。”

    “呵呵……”刘长恭阴沉着脸俯身靠近齐高兴,语气阴鸷一字一句道,“齐高兴,莫以为攀上了周滨,就可以不把本官放在眼里,昨夜之事我已知晓,莫非你当真以为黄罗刹已经死了么?”

    “什么!你……”齐高兴脸色一变,尸首已经面目全非辨认不出他确实对此有所怀疑,但他竟不料面前这人把这几日的事情知了个一清二楚不说,而且就连昨夜才发生之事也逃不过他的耳目,看来是身边出了内鬼了!

    齐高兴慌忙直起腰板看着冷笑不已的刘长恭问道:“下官愚钝,不知大人此话何意?”

    刘长恭冷哼道:“齐大人,您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时间可不等人,若是想好了那便请快动笔吧!”

    “是他?这狗东西,枉本官如此信任于他!”齐高兴脸色有些难看,连他奏折之事都能知晓除了师爷还能有谁!

    一旁房孙邈也急道:“齐大人,你还犹豫什么,赶快动笔吧!”

    “二位大人,下官实在不知你们说的什么,这该如何动笔啊?”齐高兴讪笑道,幸好那厮并不知崔小姐一事,有崔尚书这番关系在,我又何惧你这小小同知与鸟通判!更何况木已成舟,奏折已经被周滨连夜带走,就是想要取回也是不可能的了,除非派人偷回或是毁去,可是一旦事败两边都得罪了,风险太大不可为之,如今齐高兴只有一条道走到黑,

    “你……哼!好,很好!看来齐大人这是执意要与我等背道而驰了。”刘长恭铁青着脸,本就十分威严的脸此时看上去更是多了几分暴戾,“哦,对了!此番王家庄一案齐大人破案剿匪有功,本官预先在此恭贺齐大人高升了,孙大人,咱们走!”

    “哼!”孙邈冷冷盯了眼皮笑肉不笑的齐高兴,那眼神好似那吐信的毒蛇一般。

    “下官恭送二位大人,慢走!”待人走了,躬身作揖的齐高兴收起笑容直起身来,脸上已尽是沉重。

    黄罗刹莫非真的没死?昨夜死去那嫌犯四肢并无挣扎,分明是先被人杀死,然后才被大火焚尸,可周滨对此却是字句不提,以他锦衣卫的手段他怎可能不知!

    究竟是张献忠为除去后患铤而走险而为之?还是周滨他自己唱的好戏?亦或是周滨猜到张献忠的心思故意放任其为之?

    虽说自己已经选择站在他这一边,但此事不可不弄清楚,狡兔尚有三窟,更何况这诡谲宦海,为防万一,留一条后路总是好的!

    “来人!”齐高兴突然朝门外喝道。

    不多时,院门外便小跑进来一个当班衙役,他叉手便拜道:“小的在,大人有何吩咐?”

    “把张献忠给我找来!”

第二百二十章 诚不欺我

    看着前边不远埋头在路边啃草的马,康老大不由有些失落,见身旁的崔俨霏正凝目四下张望,他便打马走到稍前一些的李阳成身边轻声道:“公子,方才半道上那二人要不要一起带上?”

    四周山谷广袤幽深,不时有鸟叫溢出,啾啾啾咕咕咕的,树顶接踵相连好似一顶竖在空中的巨大伞盖,将所有秘密笼罩其中,李阳成似失落又似松了口气般的一叹,道:“不必了,他们不会说什么的,再说那两人伤得那般重,能不能活下来还未可知。”

    “公子,方才……”康老大还要再说,却见李阳成已经把腿一抬跃下了马,便也赶忙一跃跳下马去快步跟上,“公子……”

    李阳成放轻脚步,来到那低头吃草的马身边,方才他一眼便瞧见马肚子处有一黄色斑点,这时到了近前才瞧清楚原来是这马肚子沾了些泥土,正想着,察觉身后康老大跟来,他不由道:“有什么便快说,五大三粗的莫学妇人一般!”

    “额……是!公子,那小的就直说了!”康老大讪讪一挠头,像是做贼一般回头偷望了一眼崔俨霏,才小声道,“公子,方才您是故意让崔小姐跟来的吧?”

    “嗯?”李阳成挑眉回头。

    察觉李阳成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脸上看,康老大脸色一变只道是自己揣摩他的心思,惹他生了气了,便慌忙低头道:“公子我……康平是个大老粗不会说话,还请公子勿怪!”

    “陆大虎?杨瑜?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这般巧一道出现在鸳鸯镇,他们莫非走到了一起?”李阳成回过头去摸着那处黄色斑点,语气不咸不淡的说道:“常疯子伤了,康平,以后你就留在我身边吧。”

    “额……”

    “怎么?不愿?”李阳成回头看着身后,眉头略微蹙起,鸟叫间隙,若非青天白日,这片广袤幽深的山林可是静的渗人,“不愿就……”

    “不!不是的,公子!“康平忙不迭摇头,更是双手抱拳,“康平愿追随公子左右,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李阳成对上崔俨霏无意中扫来的目光,一脸正经的道:“你说的不错,咱们或许能保自己周全,可俨霏呢?若是她伤了半根毫毛,我可跟……姑母、跟崔家交代不了。”

    从李阳成手上摸着的黄斑点移开,二人后边的崔俨霏看着往里越走越荒的山谷,瞪了眼李阳成二人,没好气的道:“你们鬼鬼祟祟的在那嘀咕什么?莫不是在说我的坏话?”

    李阳成忙笑道:“怎么会,俨霏,有谁敢说你坏话,我李阳成便第一个不答应!”

    “是他出手相救么?如果那人果真是他的话,那应该是的吧?他还是把我当朋友的么?可他是不肯见我还是不肯见表哥?”心里乱糟糟想不清楚的崔俨霏把嘴一撇,白了李阳成一眼,“哼!表哥,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也瞒不了你,若是我没听岔,方才夺车那人可能便是他,你这下知道了吧,可不是我拦着,是人家不愿意出来见你。”

    “唉,休疙皱,常言道:女大不中留!古人诚不欺我,杨瑜,不为了你手中的秘密,我也要瞧瞧你是个什么人物!”瞧见崔俨霏那埋怨的眼神,李阳成心中腹诽不已,脸上却只能露出个无奈的苦笑,“额……好了,既然人已经跑远了,咱们先回去吧,不然你那几个跟屁虫可有得急了。”

    ……

    扑棱棱!

    茂密幽深的灌木林下,沙沙之声袭来,有鸟乍惊而起。

    双脚踩在落叶上,韩元恺靠着头顶上的日头,一路循着西南方向憋着口气跑了许久,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狼狈的他才终于停下,身边又没个计时的物件,韩元恺从地上依稀的影子缩短的长度,估算出已是过了小半个时辰,若是方向没有偏差,前边不远便该是江家父女藏身的地方了。

    往前又走了约莫半刻钟,韩元恺终于瞧见了那处隐在几棵大树后边的灌木丛。灌木丛居高临下,一眺可睹三方,此时里边的人自然也瞧见了外边的人。

    “韩大哥!爹,是韩大哥回来了!”忧心忡忡的江翠翠如释重负的回头轻叫道。

    后边正皱着眉头踱来踱去的陆大虎闻言亦是一喜,抢前几步拨开树枝往对面一看,来人果然便是韩元恺!

    陆大虎再不迟疑,把身一矮便钻出了灌木丛,韩元恺殊不知此时他再迟上半刻,陆大虎便要下山去寻康平了。

    “你受伤了?”待韩元恺赶到,喜出望外的陆大虎瞧见他胸前扎着一只飞镖,不由脸色一变!

    韩元恺苦笑的摇了摇头,将胸前的衣衫拉开,陆大虎瞧见韩元恺掏出的黑色牌子,眼中立时闪过一丝迟疑。

    肩上挂着包袱的江翠翠扶着父亲从灌木丛里钻出,正将陆大虎的话一字不漏听了去,把目光下移一看,果然瞧见韩元恺胸前扎着一只黑黝黝的飞镖,她不由紧张地又问道:“韩大哥!你……你伤着了?”

    “后生,你没事吧?”江丰在陆大虎身边停下,有些虚弱的问道。

    “陆大虎你真不是个东西,你怎能有此念头,他可不曾负你,且还屡次三番救你,就是二虎也会瞧你不起!”把牙一咬,痛苦又惭愧的神情便一闪而过,陆大虎神色立时恢复如常,将江翠翠手上提溜着两个包袱接过便往肩头一挂。

    “没有,多亏了这东西,不然今日我还真就折在那人手中了!”有些后怕的韩元恺从身上撕下一角破布,裹住扎在铁牌上的毒镖左右用力一拉,才将二者分开。

    只是原本十分光滑的铁牌上却不可避免的留下了一个小洞,追兵在即,心急如焚的韩元恺也不细看,便将牌子贴身放回怀里。

    “咳咳……果然又是他们!后生,可是那老贼亲自来了么?”江丰看着那支毒镖,神情有些激动。

    本想把毒镖随手一丢,但韩元恺一想江丰或许中的就是这毒,后边说不得用得上,便将毒镖小心翼翼的包起,方才放入怀里放好。这时见江丰有些激动,韩元恺心中一叹却是摇头道:“不是,是那老贼身边之人,江叔,咱们还是先离开此处,过后我再与你细说!”

    说罢,韩元恺又扭头朝回身牵马出来的陆大虎问道:“大虎兄弟,马车呢?”

    脸色有些不自然的陆大虎沉声回道:“在山脚边上的林子里,那地方瞧着并无人经过,我又拿枯树枝盖着,一时半会的应当没人发现。”

    “咱们走!江叔我来背你走,江姑娘你在后头帮扶着些。”山势陡峭,马驮不得人,韩元恺便半蹲下身子双手往后一抱,将江丰背上,便朝前边的陆大虎道,“大虎兄弟,劳你在前边带路,咱们得赶紧离开这里,迟了可就走不了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赤子之心

    “吁……”

    打马回头将至方才那林子边上之时,李阳成三人各放缓了速度提起十二分的戒心,然而来到近前,那匹伤马却已不见踪迹,便连地上的毒镖都一并悉数消失,干硬的地面上唯独留下的一个个一深一浅的坑洞,证明方才他们所遭遇的险境并不是南柯一梦。

    座下闪电不再有异样,林中也没了那股子阴冷的感觉,崔俨霏有些后怕的道:“表哥,这次虽然你还是没有见到人,可若不是有你这机灵的妹子,你还不就得错过了,所以……”

    闻言,正盯着林子看的李阳成收回目光偷眼快速一瞥,瞧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地苦笑道:“俨霏,你的心思我还不知道么?你表哥我出来之前,便已经在家里娶了一门妾侍,你大可以此为由回去闹将一场就是!”

    “啊?”崔俨霏本来没想到这茬,这时听见这天大的好消息不免去了心中一块心病,“表哥,这可是你说的,不过我还有一事……”

    “额……”李阳成有些意外,看着这终于恢复了些活泼性子的少女不免松了口气,“俨霏,吞吞吐吐的这可不像你,此处也没别人,有话便说吧!”

    崔俨霏四下望了眼,声音放轻了些,凑近李阳成身边说道:“表哥,若是找到了那人,可否……可否也告知我一声?这番……回去后,母亲定然不许我轻易离开她身边了。”

    李阳成听罢似笑非笑,只把那少女看得一头雾水的,待她反应过来把手一抬扬起马鞭,李阳成慌忙道:“这个自然!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快说!”崔俨霏挑眉追问道。

    瞧她急了,李阳成有心相逗,便故意放缓了些速度落了她一个身位,随后目露玩味装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说道:“只是你还得在陇西待上些时日了,可这不免就耽搁了你回去闹事了,万一露出马脚,俨霏,到时可就怪不得表哥我了,嘿嘿……”

    “哼!”崔俨霏回头朝那不正经的家伙翻了个白眼,不以为然地说道,“这还不简单,到时候我装病不就可以顺理成章的留下了,而且这么一来还可以急一急母亲,谁让她们不问我的心意,就要胡乱做主,还妄想把我蒙在鼓里,我可不是三岁的孩子!”

    “你……八年了,崔俨霏,你还真是一点没变!”听了她这无赖一般的鬼主意,李阳成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

    崔俨霏娇哼道:“这样不好么?人为什么要变?而且你李阳成不也没变嘛,早知道这般我也用不着这么麻烦了。”

    说完,崔俨霏突然又想起什么,便又道:“对了!表哥,咱得需要多少时日才能找到他?”

    李阳成策马赶上,来到她身边,听她这一番话顿时把头微微一昂,信心十足的说道:“最多三日!“

    “三日?”崔俨霏不太相信的反问道。

    李阳成哼道:“莫小瞧人,想我李家在陇西的手段,而且老头子已经把此事全权交给我去办,重赏之下,料不出三日此事定能有个着落!”

    走在前头的康平听了一路,终于忍不住侧头回去小声问道:“公子,小的愚钝,不知公子为何如此放心,您就不怕被人半道给抢了先么?”

    此时的崔俨霏得知韩元恺还活着不说,方才还去了一桩压在心头的大事,已是一别这几日郁郁的心情,这时心思也跟着活泛起来,便跟着道:“表哥,他说的却是在理,且不说旁人,方才那三人可分明就是冲着……冲着他去的,更何况还有那锦衣卫的周大人……”

    “呵呵……”李阳成淡然一笑,“周滨种种举动皆表明他已经放弃趟这趟浑水,转而一门心思对付那些攻讦他的御史言官,更何况不知还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此时他八成已是自顾不暇,除非那人自己跑到他面前去,否则他是不会再插手此事了。”

    康平见李阳成说这些机密大事并不避讳崔俨霏,便也直截了当的问道:“可那些神秘的黑衣人呢?公子,咱们可是还没查清他们的来路。”

    李阳成又笑道:“无妨,他们此番做下这等大案,虽说案子如今已经结案有了定论是才青山上的山匪所为,但他们也绝不敢再明目张胆出现在陇西地界上,便是还敢如此,我李家也不是易与之辈!”

    “那么多人命,连孩子都不放过,他们可有做错了什么,一夜之间竟全都无辜惨死,那些山匪虽然罪有应得,可真正的元凶却仍逍遥法外,表哥,你说他们还能讨回个公道么?”那日所见之惨状一幕幕不由自主的在脑海中浮现,崔俨霏语气有些沉重。

    “公道?公道?”轻声喃喃两句,李阳成脸上笑意消失不见,有些意外的瞧了眼身旁这少女,想起这几日她历经之种种,心底里最担心的事果然还是不可避免的发生了。虽然不曾对她言明,可她终究是猜出了一二。

    李阳成坚定的道:“会的,终有一日会还他们一个公道的!”

    “是的,二小姐,那些枉死的村民不会白死的。”前边开道的康平也咬牙说了一句,他眼眶微微泛红,不仅是为那些枉死的村民,还为折在那一夜的弟兄以及那断了一臂却仍不顾一切护主的常疯子,还有那大喊着向他跑来求救的瘦削少年!

    “会么?但愿吧,但愿不久之日能还他们个公道……”崔俨霏望着远方喃喃道,眼神空空,视线已有些模糊。

    见她这副模样,李阳成心中重重一叹:“对不住了傻丫头,其实这世上哪有公道可言,可为兄我还是想保住你这份难能可贵的赤子之心,莫被这浑浑尘世所染。”

    三人就此沉默下去,不一会儿,便出了这山谷回道官道上。

    一路上都没遇到危险,但康平也不敢松懈,再走一段,就瞧见前边围了好些人,他忙打马上前,只看了一眼就一跃下了马,到那躺在地上没了动静的二人身边蹲下一试鼻息,便又跑回来朝李阳成道:“公子,那两人已经死了!”

    “怎么死的?”李阳成问道。

    康平道:“皮肤发黑,像是中毒而死。”

    ……

    正是吃早饭的时辰,陇西城内,那间暂时被当做钦差行辕的客栈这几日很是冷清,除了被叫回来的老板和几个伙计外,便只有四人住在里边。

    这四人正是房豫与押着他回来的三个锦衣卫,房豫虽然是州府师爷,可终究只是个幕僚,刘如铎不出面,更是无人在意他。

    几人的伙食尤其是房豫的那一份,自然全在锦衣卫眼皮子底下监视着由店家负责。

    “吃饭了!”守在门外的锦衣卫仔细查看过了店小二送来的饭菜,依着以往的惯例先让小二一一把饭菜全夹了一口试吃了,又在小二身上摸了一遍,方才推门喊道。

    躺在床上闭目歇息的房豫不经意的朝门边一瞥,却见店小二提着个饭盒走近屋中,饭盒上还镌着一朵黑色的兰花。

    房豫心头巨震,不由又看了眼这给自己送了几次饭菜的店小二。

    店小二见他看来,不由微微露出一笑,点头说道:“客官,饭菜好了,请慢用!”

第二百二十二章 惊弓之鸟

    热闹的早市早已开始,小贩叫卖声与树上的蝉鸣此起彼伏倒也相映成趣,只不过这天,却是见天的一日比一日更热了。

    漳县城中,数十条街道中并不起眼的其中一条街道边上,有一间普普通通的客栈,上午并没有多少客人,所以门前显得有些冷清,闲来无事的店小二倚在门边慵懒的打着呵欠,顺带帮着方才匆匆进了店门的客人看着马匹。

    二楼临街虚掩的窗子突然被从里边推了开来,窗前是个穿着一身蓝色直裰的少年公子,腰间还系着一只香囊,瞧上去颇有几分书卷之气。

    许是嫌屋中闷热,他那束得整整齐齐的头发上只罩了顶黑色网巾,加上那眼中泛着的些许红丝,倒真颇像个熬夜读书的书生,只是这少年公子身上比寻常的书生要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直叫人不敢与之直视!

    一股微风拂面而来,范兴文回过身去背靠着窗台,淡淡道:“进!”

    门被轻轻从外边推开,门外一年轻汉子只看一眼便低下头去,从肩头取下个包袱捧在手上,走进来往地上单膝跪下,低头便道:“小人尤进拜见公子,方二爷让小人将那无赖人头带回复命,请公子验视!”

    “为何迟了?”范兴文微微蹙眉。

    “公子恕罪!”尤进一脸惶恐的抬起头来。

    “为何迟了?”范兴文又问,只是声音比方才更要冷了几分。

    听出范兴文语气不善的尤进脖子不由猛地一缩,只觉一股子凉气串遍全身,他双膝一软慌忙伏下身子以头抢地道:“回……回公子,只因中间出了些岔子,方二爷他……他被这口无遮拦的无赖辱骂,受激不住一时入了魔怔,小人与另一位弟兄费了大劲这才将二爷他唤醒,却也耽搁了些时辰,故而这才来迟了,请公子恕罪!”

    “他人呢?”范兴文把手一摆,身旁那小厮便上前接过那人手里捧着的包袱。

    尤进仍低着头恭敬的回道:“回公子话,小人与方二爷分开之时,他正要去追踪那人下落。”

    小厮将包袱小心解开,露出里边的死人头,只见这人头双目圆睁、脸上极尽扭曲痛苦之神色,果然真与那人有七分神似。

    虽然神色恐怖,却也一反常态的没有想象中血淋淋的模样,便连那股子本该有的血腥气,也被一道浓郁的药味遮掩住。

    范兴文细细瞧了几眼便收回目光,重新落在跪在地上的尤进身上,房中静了好一会,才听他不冷不淡的又问道:“林老呢?”

    “额……”尤进愣了一下,偷偷把眼一抬,不料却正迎上范兴文目光,他忙低下头去,“小人不曾见过林老,只知方二爷回来之时便是孤身一人。”

    “看来就连林老也……”欲言又止,范兴文脸色有些凝重,“回去告诉方浣,叫他不要再弄出动静来,我在此静候佳音,去吧!”

    尤进忙不迭道:“小人遵命,一定把公子的话带到。”

    尤进说完,见范兴文目不转盯的盯着桌上那颗死状恐怖的人头,便识趣的悄然起身又施一礼,倒退几步便一转身出了房间下楼去了。

    见再无旁人,小厮便走过来轻声道:“少爷,咱们此番在陇西闹得这般大,如今官府虽说结了案,可到底是不清不楚的颇为蹊跷,咱们是不是尽快离开此地为宜?”

    范兴文盯着洞开还没关上的房门,沉默片刻,却是不答反道:“差人将此头快马送回介休。”

    “额……是,少爷,小的这就去安排!”小厮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便有些激动的应声出了房间。

    “杨瑜,你还真叫人眼前一亮,若不是东林那些人死咬着不放,我范兴文也不至于自断你这一臂,以至元气大伤!

    再有两三年时间,只要两三年就好!便是再给我一年也罢!我谋划之事便可大功告成,到那时谁还能奈何于我!

    可惜……可惜!奈何那木匠偏偏便要在这紧要关头驾崩,若非魏忠贤那条失了势的老阉狗妄想要挟于我,要挟我这也罢了,可他竟还两面三刀意欲将本公子卖与东林,不然本公子也不至于冒这风险送他一程!

    天有不测风云,谁料还是有了漏网之鱼,而且还落到了东林手中,否则本公子也不愿意行此弃车保帅的臭棋,功败垂成,我不甘呐!”

    范兴文倚在临街的窗台,一脸愤恨又懊恼的看着底下的街道,直到策马离去的尤进慢慢消失在视线中,他那神情才慢慢恢复了一如往日的冰冷。

    ……

    日头在头顶肆无忌惮,夏蝉在耳边呱噪不休,叫人好生烦躁。

    快到晌午了,鸳鸯镇以北,一辆马车在官道上不紧不慢地跑着,后边不远不近的还跟着一匹马,马上之人风尘仆仆,脸上不禁脏兮兮的还戴了顶斗笠,叫人一时看不清他的面容。

    前边再有一段便是桦林镇,韩元恺一直担心那两拨人会闻着味追来,是以便独自骑马跟在后头,还不敢离他们太近,便是怕到时把他们一起连累了。

    前边陆大虎赶着马车,车厢里是江家父女俩,韩元恺虽然心急如焚,奈何江丰身子太虚经不起颠簸,速度自然也就提不起来。

    道上行人不多,偶尔会有人骑着快马或是迎面而来,或是从身边越过,虽然往往都是单骑独行,但韩元恺每到此时都不由心惊胆战,生怕是那些人派来的探子,毕竟他如今已非孤身一人。

    “驾!”

    又有一马车迎面而来,赶着马车走在前头的陆大虎便如那惊弓之鸟,比韩元恺也好不到哪儿去,甚至于比他还要更紧张几分。

    待迎面过去的马车又从后头的韩元恺身边过去了,他这才收回目光盯着前方,在心中急急的想道:“怎么办?如此下去不是办法,脚程这般慢又走的大道,迟早不是被那些杀手追上,便是康老大他们,甚至是官府,我不能让此事发生,可……我又能怎么办?他是断断不肯弃这父女二人而去的!罢了,走一遭看一遭吧。”

第二百二十三章 赚个赏银

    虽说出了桩劫车案,而且劫的还是吴家老爷的马车,可后面又牵扯出了桩命案,两个来历不明的人不明不白的死在路边,加上还要款待被请进家门做客的灵阳道长,所以吴家便也不再追究此事只是差人去报了官。

    又因那两人的死与吴家的马车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官府又还没来人,吴家只得先派人收敛了两具尸首,虽说是收敛,却也不过在路边草草搭了个棚子。

    毒日头在头顶肆虐,灵阳道长在吴家做客的消息不胫而走,附近几个村子的人地也不下了,都纷纷拖家带口的往镇上涌来,想要一睹这神乎其神的老神仙,是以此时鸳鸯镇外的官道上早已冷清了许多,一时之间,神秘死去的两条人命便连茶余饭后的谈资也都轮不上了。

    然而却还有一人在官道边上的林荫下,似乎在等着什么,旁边还放着匹骏马,一边低头啃着地上的嫩草芽儿一边抽打着马尾巴驱赶着林间的苍蝇。

    这人脸上透着不耐和焦急,虽然过了时辰还差一人没有回来,但方才李阳成李公子便带人踏上了返回陇西城的行程,而他王铁却被留下等人,只因那人可是崔小姐身边的人物,与他们这些张家出来的自然是不同的。

    “都过了快一个时辰了还不见人,这家伙到底跑到哪儿寻人去了,让你铁爷这般好等!康老大也是,今天古里古怪的,我不就是与人吵了几句又没动手,说到底时辰也是他自己误的,谁让他去追那家伙,康老大这厮如今俨然被李公子收归麾下了,如今摆明了就是诚心不想让我一道跟去嘛!”即使如此,等了这么许久的王铁还是不由憋了一肚子的牢骚。

    “能做李家的人,到底还是要比在张家好上许多,老爷上了年纪,少爷整日不着家也不打理生意,便是孙少爷病重也不见人,我看张家得迟早败在他手中。李家那姓常的汉子回来断了一臂,李公子可是还亲自去探望的,便是刚才买早点回来迟了,也不见他动怒发脾气,不然我王铁才不肯甘心替他康老大背下这口黑锅咧!”

    虽然王铁被康平安排独自留下等人,不过其实他也并非最倒霉的一个,更有一人直接被安排打道回府回了张家,康老大还神叨叨的,不就崔小姐身边的一个护卫么?还派人回去叫人寻他不成?虽说他是崔家的人,可他又不是三岁的幼童会走丢了去,值得这般兴师动众?虽说这崔李两家对手底下的人一家比一家还好,可为免也太小题大做了些吧?

    又等了快小半个时辰,热辣的日头晒得人也跟着烦躁起来,王铁终是等了不耐烦了,可又不敢就这般离去,但若等还不知要等到几时,或许他们已经会合了也说不定的,谁知道他会不会往陇西方向寻去了!

    王铁正愁眉不展之时,却瞧见一个挑着担湿柴的老汉朝镇子方向走了过来,毒辣的日头下这被压弯了腰的老汉已是湿透了衣裳。

    那老汉挑着重担走得有些吃力,好巧不巧的便停在了王铁身前不远,瞧见王铁看来,拿着块发黄的破汗巾擦着脸上汗水的老汉忙挤出个笑问道:“客官,要柴吗?”

    “不要不要!”王铁拿不定主意心里正烦着,便极为不耐的回了句。

    老汉不死心,陪着笑继续道:“客官,老汉这柴火是刚从山上打来的,又好又便宜。”

    “山上……”王铁眉头一皱,看着老汉问道,“老头,你不是刚刚才出了镇子不久,怎么这么快就打了一担柴来了,对了!你可瞧见过一个穿着青衣的八尺大汉,他还骑着马在找人。”

    “额……没有没有……客官,老汉一路走来就没见着骑马的人。”擦着脸上汗水的老汉摇了摇头,见王铁并无意买他的柴,只得又矮下身子将担子挑起。

    看着这走得吃力的老汉,王铁灵机一动计上心来,待老汉走到他身边之时,便开口道:“老汉,你这柴多少钱一担?”

    老汉脸上一喜,忙不迭回道:“湿柴十五文钱一担!客官,你可是要买下?”

    王铁从怀里摸出包铜板一抛一抓,说道:“这柴我买了!我付你双倍的价钱,不过你得在这等着,把柴交给方才我说的那穿着青衣的骑马汉子,钱不仅分文不少还另有赏钱不说,若过了时辰拿不到赏钱,这柴火也一并还是你的,如何?”

    “这……这自然好的,只是不知客官要老汉在这里等上多久?”老汉高兴的将柴放下,将枯槁的双手在汗巾一擦,便走了过去。

    “三个时辰!见了那人便说人已找到,速归!”王铁数出三十枚铜钱给了老汉,然后盯着他的眼睛说道,“老头,记住了,你若是敢耍诈,小心叫你以后都卖不出半根柴火!”

    “客官放心便是,老汉在鸳鸯镇卖了三十多年的柴火了,绝不是那等耍诈无信之人,一定替客官把话带到!”老汉一边数着铜钱一边说道。

    “如此便好,到时你再自己向他讨要赏钱。”王铁说着已是翻身上马,一扯缰绳调转马头上了官道,便打马急急朝鸳鸯镇以北飞奔去了。

    待人走远了瞧不见了,这老汉又等了好一会,见王铁果真走了,便连柴火也不要小跑着进了镇子,左拐右拐的来到一处巷子里,便见里边正有一个身着灰色深衣的年轻男子,他不由便轻声喊道:“蔡少爷!”

    那年轻男子见了老汉走来,脸上不由露出微微笑意,原来此人便是那日替灵阳道人解了围的蔡东亭。

    老汉把王铁与他所说的话给蔡东亭一五一十的说了个清楚明白,蔡东亭听罢却是有些失望的说道:“看来是我误会了,这些人并不是什么恶人,那两条人命应当跟他们是没有关系的。不过你做得很好,老张头,以后我蔡家的柴火便只用你家的。”

    “多谢蔡少爷!”老张头喜不自禁,不想今日来卖柴竟撞上这等好事,两头得了钱不说,还赚了桩大生意,蔡家虽不及吴家,却也有些资产,家里也有佣人,用的柴火也不少,有了这大主顾,以后的日子就有了盼头了。

    “本想与你一道赚个官府赏银,不料却是白忙活一场,还耽误你的生意,这几文钱你拿去喝完茶吧!”蔡东亭从袖子里摸出几枚铜钱,递到老张头手上。

    “多谢蔡少爷,多谢蔡少爷!”老张头又是忙不迭的一通道谢。

    直到老张头走远了,蔡东亭这才敛了笑意,却在此时,巷子更深处拐出一架马车,马车上一青衣带帽小厮缓缓的赶着车。

    蔡东亭回过身去迎上前道:“您都听见了吧,张老板?”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一身青衣

    “驾!”陆大虎赶着马车,却听后边车厢里传来一阵惊呼,他忙拽着缰绳放缓了些速度。“咳!咳!咳……我……我没事……”

    “爹……”车厢里,看着一咳起来便咳个不停的江丰,替他轻拍着后背的江翠翠不由露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一路颠簸便是自己头都有些晕乎乎的,更何况阿爹他身子如今这般情形,今日一早买回来的药也都没来得及熬制,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听着车厢里传出的咳嗽声,陆大虎面上浮现一丝惭愧之色,前边不紧不慢地走着一支商队,人多眼杂的生怕惹人注意,陆大虎便将马车在路边停下。

    后头的韩元恺见马车停下,不用猜也知道肯定又是一路颠簸让江丰的伤势又加重了,他打马刚来到马车边上,果然便听见一阵咳嗽。

    此时除了走在前头的那支马队,前后便再没旁人,韩元恺便抬腿一跃下了马将缰绳交给陆大虎便登上了马车。

    “韩大哥!”江翠翠见他进来,鼻子顿时一酸。

    不料正在此时,前边的马队里突然拐出一骑,那人好似跟商队打听着什么,隔上一段便停下问上几句,却只见那些商队的人摆手摇头的,陆大虎瞧见那人衣着心下便有了些警惕,便拿马鞭往后急急磕了几下,车厢的咳嗽声慢慢便小了下去。

    韩元恺本来打算透过车帘往外边瞧上一眼,可听着马蹄声一下子就近了,为免节外生枝便也就做了罢。

    “这位兄台,敢问一路上可曾见过一骑着白马的少年?”

    陆大虎自然一早就认出这是住在张府的那位崔小姐身边的护卫随从,虽然自己头上带了斗笠,但陆大虎不敢肯定这人有没有在张府见过自己,便只是摇了摇头并不答话。

    见这人爱答不理的模样,青衣汉子一路走来也早就见怪不怪了,人流冲撞之下二小姐不见了人,他可是心急如焚,生怕又是如昨夜那般有人欲对二小姐不利,青衣汉子正要打马离开再往回寻之时,却听见一旁车厢猛然传出剧烈的咳嗽声,其间好像还夹挟着女子的声音,他慌忙便一扯缰绳停了下来,又见这马车旁边还停着一匹空马,更是古怪!

    如此一想,这青衣汉子脸上带了些笑,朝头戴斗笠的陆大虎又道:“兄台,可否让我问问车里的人?或许他们见过我要找的人也不定然,可否行个方便?”

    陆大虎一愣,心知他是疑心自己车厢里的是崔二小姐,不过他也不慌,虽然崔二小姐曾经去过王家庄,可她是自己一人独身前往,并未带他们这几个护卫,所以应该是不曾见过江翠翠的!

    陆大虎为了尽快打发他离开,故意粗着嗓子不悦的喊道:“姑娘,外边这汉子分明是疑心咱把他的人藏了,这汉子五大三粗的小的可斗他不过,您看是不是与他行个方便?”

    方才瞧见江丰咳出血丝而惊呼出声的江翠翠自知惹了麻烦,这是她虽然瞧不见外边,但听陆大虎这般说话却也知晓此时是碰到了难缠之人,便有些不好意思的把目光投向对面的韩元恺。

    “白马少年?”韩元恺此时也猜到外边这人极有可能便是来寻那女扮男装的崔小姐的人,而且或许便是她身边护卫的其中之一,不过他们可没去过王家庄,所以应当是没见过江翠翠,而且陆大虎也如此说了,应当无虞。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外边这人曾经去过王家庄,因为那时他早已经挨了王铁豹一脚昏死过去了,后边为避开王青的陷害,情急之下又没人与他说起,对此他自然一无所知。

    见悄悄退到一旁的韩元恺对自己轻轻一点头,江翠翠便小心揭起小半帷裳回道:“也罢,若是寻人,自然使得!”

    好一个清秀女子,虽是瞧着不曾梳洗发髻有些乱,但即便如此那眉眼间的风情却仍是遮掩不住,青衣汉子虽然心里急着寻人眼前却也不由为之一亮,同时心底还生起一丝熟悉之感。

    他哪里知道,面前这少女便是那日他见到的被抢亲的新娘子,那时的江翠翠脸上画了红妆与如今的清汤挂面不施粉黛自然有些许微妙区别,加之天色又晚一时认不出来也不奇怪,更何况在他思维里那娇娇滴滴的新娘子早已随着那场大火与王家庄一道香消玉殒,而且他也没空去深思,便把目光落在少女挑起的帷裳之后。

    车厢里还有一中年汉子,只是光线被遮了大半,而且那人又低着头不停的咳嗽,所以青衣汉子也没瞧清楚他的面容。

    见他把目光移开落在自己身后,江翠翠又是心惊胆战又是庆幸不已,她可是一眼便认出了这人便是那日白马主人派来相助韩元恺的人,见他似乎并未把自己认出,江翠翠慌忙放下了帷裳,心有余悸之余却又佯怒道:“哼!瞧够了没!不知车上可有你要寻的人?若是没有便请快些让开,我爹中途生了急病,还要去前边镇上瞧大夫,若没事还请把路让开一二,让我们过去!”

    青衣汉子还道是这女子见自己多看了她几眼,生了误会把自己当做那放浪的市井之徒,他可不敢丢了崔家的脸面,便有些尴尬的拱手道:“对不住了这位姑娘,在下并无冒犯之意,多有叨扰之处还请见谅!”

    青衣汉子说罢,心念崔俨霏安危,便急急打马走了,陆大虎便也赶紧将韩元恺所骑的马拴在车辕上,便赶车往前走去。

    听见马蹄声渐行渐远,韩元恺悄悄揭开帷裳往后一看,确认无虞这才回头看着又咳起来的江丰道:“江叔,你的身体……”

    “咳咳……”江丰给韩元恺悄悄使了个眼色,便又朝一旁的少女道,“翠翠,方才你为何那般模样?可是……咳咳!可是认得那人?”

    “对了,江姑娘,方才那人可是身着一身青衣?”想起这事的韩元恺也跟着问道。

    “嗯!他正是那崔……那白马主人身边的人!”江翠翠也不知道韩元恺知不知道那崔小姐乃是女扮男装,只好将她称作白马主人。

    “果然!这些人可不是易与之辈,幸好方才进了马车,不然迎面对上,可不敢担保他不会把自己认出来!”

    韩元恺正暗自庆幸,一旁的江丰却是惊呼出声:“什么!咳咳……莫非他便是那日……咳咳……替咱们解围的人?”

    江翠翠忙道:“不错,阿爹,正是他!”

    “什么!”外边的陆大虎听了差点身子一歪,栽到马车底下去,合着那人是与江家父女照过面的,见离着前边的商队还有些距离,他便回身道,“江姑娘,那他可有认出你来?”

    “应……应当没有,不过……不过我也不敢肯定。”瞧见车厢里二人焦急的眼神,江翠翠低下头有些自责的回道。

    江丰捂着胸口缓了口气,说道:“不管认没认出,还是......小心为上,咱们得......加快速度了!”

    “可是爹你的身子.......”江翠翠欲言又止,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韩元恺踌躇许久,终是拿不定主意,躺坐在他对面的江丰把他神色间的异样悉数瞧在眼里,便道:“翠翠,你先出去!我有话要对后生说。”

第二百二十五章 借命成神

    虽然有些不放心,但江翠翠也不愿违拗江丰的意思,在二人身上扫了眼便一低头转身钻出了车厢。有些拥挤的车厢里霎时只剩下两人,显得比方才宽敞多了,江丰定定瞧了韩元恺几眼突然把手伸到他面前,不理会他那诧异的眼神,口中更是细弱蚊蝇的说道:“拿出来吧……”

    韩元恺有些吃惊,犹豫片刻还是把手探入怀中,从里边掏出一只精致的玉色瓶子来。

    见了那瓶子,江丰脸上神情莫名复杂,终究只是苦笑一声将瓶子接过,眼中分明透出几分嘲弄之意,将手中瓶子轻轻一摇,听到里边药丸发出的沉闷声响,更是自言自语的道:“够了,足够了……”

    韩元恺心里一叹,对他这番复杂的心思也能略猜出一二,江丰对那灰袍老者如此深恶痛绝,恨不能将其碎尸万段,可如今却不得不靠仇人的药撑下去。

    韩元恺不知道的是,江丰落到如今这般的下场,亦是皆因这玄蛇丸而起,若非江丰那日为了尽快赶回王家庄吞服了玄蛇丸,也不会在之后与灰袍老者的厮杀中僵持不下。

    将瓶塞拔开,江丰已是气喘吁吁,在韩元恺欲言又止的注视下,他将倒出掌心的那粒黑色药丸送到嘴边一咬一抿,便已将半粒玄蛇丸吞入口中。

    担心江翠翠瞧见这幕,韩元恺便挪动身子坐到了帷帐后,车厢外,侧身坐在陆大虎旁边的江翠翠小心听着后边的动静,奈何车厢里半响也没发出声音,眼见马车已经追上前边的那支慢吞吞的商队,为不引人注意她只得把身子摆正。

    察觉身旁少女异样,陆大虎刚要提醒便见她坐好回来,便也就不再言语一心赶着马车,走得近了,才听清了这些车夫脚力在谈论方才遇到的那个老道人。

    “你们这算什么,我方才离老神仙只有几步远了,老神仙他还朝我笑咧!”一个满口黄板牙的人拍着胸脯自豪的说道,见陆大虎看来,他还得意之极的挑了下下巴。

    “嘿!你小子,还敢关公面前耍大刀,早些日子在王家庄我就亲眼瞧见过老神仙登坛作法,那叫一个仙风道骨!可惜,那些村民终究是没听老神仙的话,才落得个被妖邪附体的山匪给屠杀殆尽的下场!”

    “这也怪不得他们,当时不是有人说老神仙是骗子么,还有模有样的,谁又能想到……”

    听到这里,陆大虎已经明白他们口中的老神仙是谁了,分明便是那装神弄鬼的灵阳老道!然而此时看来这些车夫脚力对那老道人竟然无比尊崇,还扯到什么妖邪身上,一个江湖骗子却借着一千多条人命,把自己吹嘘上了神坛,真是恬不知耻,可偏偏却有这么多人对此深信不疑,亲历现场的陆大虎不由觉得有些嘲弄。

    不料却被一旁那先前得意洋洋如今却愤愤不平的车夫给瞧见了,虽然陆大虎戴着顶斗笠,可嘴角那抹笑意这汉子却是瞧得真真的,一时间竟有种说不出的憋屈和愤怒,只当他是在奚落自己不如旁人,不由呵斥道:“你小子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也说出来与大伙一道高兴高兴!”

    “对不住,我只是……只是想起家里的孩子……”眼看其他人也往自己看来,陆大虎虽然心里有气,可也不会在此时发作,便胡乱找了个说辞打发他们。

    其他人目光刚落在陆大虎身上,便被他身旁的那位少女给吸引了目光,便有一人打趣道:“你小子忒霸道了些,风头被人抢了去自己抹不开脸却拿旁人撒气,去去去,少给咱们商号丢人!”

    那人还欲反驳,不过被其他人跟着一阵奚落,登时面红耳赤的,陆大虎见状,便一扬马鞭加快了些速度,也不顾那人在后头喝喊着让他停下。

    看来女子生得太美也不是太好,如此想着,陆大虎又用力甩了两鞭子,打得那马儿更加卖力地跑起来。

    ……

    青衣汉子往回走了没多久,便遇上一人骑马迎面跑来,见他跑得急,青衣汉子也不好拦下,正打算往旁边让开些,却见那人径直在自己面前不远停了下来。

    “是你?”只一打量,二人异口同声而出。

    原来这人乃是李阳成的亲信手下,这时乃是受了命快马返回陇西去安排人手拦截韩元恺的,不想却是在半道上撞见那久久不见人的青衣汉子,他也不免松了口气,说道:“俞兄,大伙久等你不见,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

    “我家小姐找到了么?”这姓俞的青衣汉子却是急急问道。

    “找到了,我家公子找到的,此时我家公子与崔小姐就在赶回陇西的路上,便在后头不远,我还有要事在身不敢耽搁,这就告辞了!”说完这人便朝面前的青衣汉子抱了一拳。

    “多谢!”姓俞的青衣汉子一听,哪里还有耐心听他说完,道了声谢便将手中马鞭高高一扬!

    啪啪两声,伴随着座下马匹的嘶鸣,这二人同时打马一个朝南一个朝北,各自分道扬镳而去。

    蹄声急急如骤雨,来也急去也急,片刻之后便只剩下一阵漫天烟尘在路上弥漫。

    “驾!驾!”

    在陆大虎一阵密集的鞭子之下,不一会儿便将那支商队远远给抛在了身后。

    这时见前后无人,他这才扭头说道:“好险,那些车夫里边竟有去过王家庄的,幸好……”

    见他话说到一半便没了声响,江翠翠不由一脸懵,同时也被他瞧得浑身有些不自然起来,韩元恺揭开帷帐探出头来正见这一幕,便问道:“大虎兄弟,你怎么了?”

    “有了!”陆大虎突然眼前一亮。

    可见江翠翠与韩元恺皆是一脸不解,他便激动的解释道:“前边不远便是桦林镇,过去再走上一个多时辰就有一道关口,平常关口都是有一班官军守着,如今你又在官府的缉捕文书上,一路上我就在担心这个问题,若是避开那道关口从山林翻过就得兵分两路,可山林难走这得多花将近两个时辰的时间,如今时间对咱们来说可是再宝贵不过……”

    “他说的不错,如今李家公子既已知道你还活着定然派人四处搜寻,以李家的势力,咱们若是迟了他们半步,可就被围在陇西出不去了!”陆大虎还未说完,车厢里突然响起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

    “爹!”看见帷帐揭起从里头钻出的人,江翠翠有些激动的喊道。

    “爹方才调息了一会,如今感觉好多了!”江丰此时的面色一改先前苍白,比往昔之时更多了几分红润,韩元恺正要一同钻出,却被江丰给按住了身子,“后生,你留在车中,恐怕这一路不会平静。”

    如此伤势转眼便恢复如常,陆大虎虽觉有些奇怪,但见他紧急关头恢复过来不免也松了口气,道:“正是如此,所以咱们只剩下从关口走这一条路了。”

    “可……可韩大哥他怎么办?能过得去么?”江翠翠担忧的说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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