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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佉水     釜明txt下载     釜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七十四章

    “等等!”黑衣少女追了两步,站在少年东牙的身边,对着韩元恺的背影说道,“你……你还没告诉我爹爹,你的名字呢?还有……你也没回答我,我和她到底哪里相像?”

    “她也会些医术,也曾有过……“韩元恺想起往事,终究是没有再说下去,”至于我的姓名,你们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话音刚落,韩元恺又快步离去,黑衣少女看着他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突然道:“喂!我叫吴娴女!”

    话音未落,人已经拐过墙角不见,黑衣少女怔怔的看着前头空荡荡的巷子,突然感到有些失落,在心里幽幽的道:“你记住了,我叫吴娴女,我才不会像谁……”

    ……

    “爷,你真讨厌!”

    躺在床上半遮半漏的女子羞嗔道,她的身边坐着一个大汉。

    “哈哈哈……”齐不厉把靴子穿好,站起身来又在那女子的臀上重重一拍,顿时发出一声诱人之极的脆响!

    “啊!”那女子惊呼着咬住唇,媚眼如丝,身上那两团白花花的软肉,还在微微颤动着。

    齐不厉小腹一热,直瞧得血气上涌,差点又忍不住扑了上去,可他还得赶回去,只得不甘的做了罢,在女子的娇嗔声中转身出了房间。

    外边不见陆陆大虎的身影,黑脸汉子也正好从隔壁房间里走出来,见了齐不厉便嘿嘿笑道:“老大,够可以的啊,那动静闹得,兄弟我在隔壁都听得真真的!”

    “你小子也不赖!”齐不厉不置可否的应了声。

    黑脸汉子笑了笑,然后又道:“老大,韩兄弟还没出来?不对啊,这屋里怎么也没个动静?”

    齐不厉走到隔壁房间门前,想着时间也不早了,便拍门喊道:“韩兄弟?”

    突然,房门打开,一个衣着橘红衣裙的女子从门后现出身来,一张俏脸红彤彤的道:“爷,您那位朋友方才已经先离开了,他让小女子替他转告一声,让你们不必等他了。”

    “额……我这韩兄弟怎么……”齐不厉愣了下,难道那小子见不如我们凶猛,是不好意思了?

    一旁的黑脸汉子突然拍手笑道:“哈哈哈,老大,我还以为韩兄弟他如此厉害呢,原来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可惜了这么俊的姑娘,估计被韩兄弟整得不上不下的吧……”

    玉代脸更红了,难道他真的是不行,所以才对自己不动心?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你去瞧瞧,在这里的有一个叫一个,都给我立刻提上裤子走人!”

    齐不厉转身下了楼,刚迈出了门,就瞧见两个官兵拿着好几张文书,上头隐约可见文字和人头像。

    果不其然,那拿着文书的官兵突然说道:“真不知是哪个混账东西办的好事,把城里所有的海捕文书都给撕了去!”

    这人边说着话,手中的文书还用力的挥舞着,好像拿的是一条鞭子似的。

    “抓到他定叫他腚裂成几瓣!”旁边那提着一只小罐刷子的也愤愤不平的道。

    齐不厉也没在意,可好巧不巧的,那拿着文书的官兵踩在湿滑的地面上,滑了一跤,他手中的文书顿时撒了漫天。

    “哎呦!”

    齐不厉下意识瞧去,只见那些文书全撒落在地,他只草草扫了眼也不以为意,可突然他又重新扭过头去,其中一张文书上的半身像,瞧着竟然有些面熟,他一时间也没有想起究竟像谁,便细细的看着,直到被那官兵给拾掇了起来。

    齐不厉正要拔腿追上去,却听身后有人喊道:“老大,人都在这里了!”

    齐不厉回头一看,十来个人跟在黑脸汉子身后走来,还有几个在手忙脚乱的穿着衣服,想着时间也不早了,他便道:“走吧!不然刘泰的人该在背地里骂娘了!”

    那两个官兵已经骂骂咧咧的走远了,齐不厉也就没再理会,可走出了一段路后,他越想越是不对,那画像是真的有些眼熟!

    “你们先回去!”齐不厉只留下一句话,便转身往回走去。

    韩元恺出了巷子,回到人来人往的街头,因为心里记挂着陆陆大虎那边,他便打算回城东看看,哪料才没走多久,就迎面撞上了行色匆匆的齐不厉。

    二人目光相撞,韩元恺问道:“齐老大?你这是去哪里?”

    “韩兄弟?你……你怎么在这里?不是先回去了么?”齐不厉显得有些慌乱。

    “哦,我想着还有点时间,便到处走走。”韩元恺道。

    “原来如此……”

    “齐老大,时间不早了,你这是……”

    “我也是随便走走,咱们回去吧。”

    韩元恺跟齐不厉一起回到城东,发现陆陆大虎已经回来了,他便走上前,此时的这片场地的仓库前,仍旧是车来车往的,这么久了,前头竟还有一队人没轮到。

    刘泰狠狠盯了眼韩元恺与齐不厉,然后说道:“齐哨长一去就是一个时辰,倒是真会享受,原来吃个饭竟要这么久的时间!”

    “不敢不敢……”齐不厉有些心不在焉的,也不与他计较。

    刘泰却更是气恼,只觉得这厮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可即便再恼,他如今也拿齐不厉没法子,只得生着闷气带人走了。

    韩元恺与陆陆大虎走到一旁角落,便小声问道:“情况如何?”

    “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不过他们在离此不远的一家客栈落了脚。”陆陆大虎摇了摇头。

    “住在那间房可清楚?”韩元恺眉头一皱,看着仍旧忙碌的各间粮仓。

    陆陆大虎道:“这个倒是知道,不过大白天的我也不好跟进去看个究竟,他们有什么问题吗?我看着也不像是奔你来的,除非他们早发现了我跟着……”

    “那就好,我也说不上来,就是心里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韩元恺一想起在永昌卫巷子口撞见的那道黑影,就觉得古怪,那留在墙边的脚印是边军所有,会不会是那人特意留下的?或许就是这三人中的一个?

    韩元恺正想着,突然觉得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抬眼一望,正好对上齐不厉,齐不厉对着他笑了笑,便转过身走了。

    日头偏西了,终于轮到了他们采买粮食,正好这时,赵志用的马车也赶了回来,他已是酒足饭饱,虽然微微有些醉意,但见到粮食也还记着自己要办的事情,

    赵志用带着齐不厉几人,与吏目一起找到那粮仓的管事,一起把账点算清楚,然后,便是过称装车,等着明日一早启程归营,当然,在此之前他还得想法子把今夜给对付了才是。

第五百七十五章

    “这......”吏目心里一个咯噔,支支吾吾的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嗯?怎么了?”覃忠皱了眉头。

    吏目咽了口唾沫,回道:“回……回大人,赵志用采买军粮一事,小的已基本安排妥当,是按六文一斤的价格卖的,现在他们应该快装完车了……”

    “既已办妥,你慌什么?”覃忠冷哼道,又捧起茶杯喝了口。

    吏目低着头不敢看他,吞吞吐吐的道:“至于出城……恐怕得明日一早……”

    “你说什么!”覃忠一脸惊愕。

    吏目脸色一紧,提着小心道:“回大人,赵志用说天色已晚,请求小的许他在城中歇上一夜,小的想着以往也有过几次先例,就……就答应了……”

    “什么!你竟敢自作主张?”覃忠脸色一变,“你把他们安排在何处落脚?”

    “在……就在粮仓边上……”

    “混账!”覃忠把茶杯往门外用力砸去,重重砸在那吏目身前,碎瓷片和热茶溅了一地,将他给吓了一大跳。

    吏目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战战兢兢地道:“大人,小的不知……不!都是小的不该胡乱猜测大人心意,我还以为赵志用他真是与大人有交情,所以我……”

    覃忠铁青着脸喝道:“滚出去!叫赵志用立刻带他的人出城去,再不行就给他们另找一处地方落脚,离粮仓越远越好!”

    坐在覃忠下首的蔡东亭脸上也是一下子没了笑容,不过他还是强忍着不快,出声劝道:“覃大人不必动怒,事情既已如此,依东亭看,为了稳妥起见,还是推迟一日为好!”

    “可买主那边该如何?”覃忠脸上还是有些担忧。

    蔡东亭轻笑道:“大人放心,一切由东亭来做,如今是咱们有粮,他们得求着咱,我……大人说东,他们绝不敢往西,绝不会有问题的。”

    “那便好!大人他日若问起,我来解释。”覃忠松了口气,而后又朝那一身狼狈的吏目怒斥道,“便宜你了,你这混账东西,还不给我滚下去!”

    吏目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爬起身拜道:“多谢大人,多谢蔡公子,小的告退!”

    覃忠看着吏目离去的背影,天色已经透着暗了,他便回头道:“蔡公子,天色不早了,今夜就在我这衙门歇下如何?若是觉得少了些兴致,我也可请些歌姬来助助兴。”

    蔡东亭拱手道:“既如此,那东亭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歌姬就不必请了,正事要紧……”

    “哈哈!蔡公子果然是个成大事的人,”覃忠朗声笑道,随后又走出几步,朝门外喝道,“来人!吩咐厨房,把今日王老板送的百年野山参和鸡一起炖了,再把库里的好酒拿上来,我要与蔡公子畅饮一番!”

    “那东亭先告辞了,去去就回。”

    ————

    日头下山,夜幕降临。

    城东的粮仓边上,除了赵志用一行,还有照常在粮仓里守夜的伙计。

    此时大伙早已酒足饭饱,随着天色变黑,谈笑的声音渐渐小了,渐渐的,各顶帐篷里还响起睡得安稳的鼾声,守夜的人许是累了一天,也坐在火堆旁昏昏沉沉的打着瞌睡。

    靠近边上的一顶营帐里,突然闪出一道黑影,趁着守夜的人并未察觉,他便猫着腰轻手轻脚的离开了粮仓边上,拐进了外头的街道。

    重新归于平静的营帐里,陆陆大虎小心翼翼地侧起身子,把原本属于韩元恺的席位给挡住,突然,他好像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一般,可当他回过头去,双目如电般的在帐内一扫,却什么也没瞧见,只有此起彼伏一道接着一道的鼾声辗转于耳边。

    偷偷摸摸离了营帐的韩元恺,走到离粮仓不远的这家来丰客栈门前,店里已经关门打烊,他便悄悄绕到客栈后头,翻墙而入。

    这家客栈也不算小,韩元恺一通好找,终于到了地字二号房边上。

    地字二号房左右都响起了沉沉的鼾声,屋里的人想必睡得很是香甜,韩元恺知道这里住的都是那些粮商的伙计,而且除了这地字二号,以及其他几间零星亮起油灯的客房,院子里再无灯光,他便贴着墙边耐下性子等着。

    房间里淅淅索索的响了好一阵,那灯便突然熄了,而后又过了好一会儿,屋里响起了一道鼾声,正在韩元恺觉得这几人已经睡着,探听不到什么有用消息之时,房里突然有人开了口。

    “哨长,今日你是不是下手重了些?毕竟是自家弟兄,而且那些人也是在欺人太甚……”

    韩元恺一惊,看来这些人果然是边军中人!

    好一会儿,另一道相对有些低沉的声音轻轻传了出来:“何必招惹那些**,若是动起手来他们自然不是咱们弟兄对手,可是咱们也得惹上麻烦事了,任务要紧!而且你没瞧见,店里还有那些丙字营的新兵在么?”

    方才那道声音又响起道:“唉!他这人脾气就是如此,加上他老家的媳妇就是被鞑靼人给祸害,才投了井的,他只是一时忍不住,还请哨长不要与他计较,更不要把此事上报与守备大人知晓,不然他可有苦头吃了……”

    低沉的声音又传出道:“不用你说我也知道,都是自家弟兄我岂会跟他一般见识,放心吧,不用多久,他就可以替他那媳妇报仇雪恨了!”

    “哨长,你是说……”

    “嘘……睡吧!这几日好好养足精神,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韩元恺在门外等了好一阵子,确定屋里的人都睡着了,便又悄然离开了来丰客栈。

    那两人方才提到的守备,莫非就是那日到来的于成复?还有他们口中的任务到底是什么?怎么好像跟鞑靼人有所关联一般?

    哒哒哒……

    巷子外边有一队巡逻的士兵经过,韩元恺便耐心等他们走远,这才从巷子里现出身来,朝西北方向而去,一路小心避开更夫与巡夜士兵,终于到了今日与齐不厉来的这家妓院边上的小巷。

    韩元恺探出头小心看去,此时的妓院里虽然大门紧闭,但里头灯火通明,还有歌声与琴声传出来飘到了外头的大街上。

第五百七十六章

    哒哒哒……

    韩元恺把身子整个隐在黑暗之中,这个位置又正好瞧着妓院和外头的街口,那队巡逻的官兵刚过去没多久,他就见街口处闪出一道黑影,贴在街边的墙下屋檐下,飞快的朝妓院前而来。

    韩元恺又悄悄往后退了些,然后捉迷藏似的,看着那黑影鬼鬼祟祟又慌手慌脚,在妓院四周绕着找了一圈,看着像是找不到人,便翻墙而入,进了妓院里去。

    韩元恺仍将自己隐在阴暗的角落里,等不多时,妓院里头又翻出四五道人影来,一落了地,几人随即各自分头散去。

    韩元恺看得真切,不说那卖印度神油的瘦削汉子,便连那日在布店门前撞见的绿豆眼也在其中,看来这一切都如他先前所料。

    他又往妓院瞧了眼,便一扭身,不声不响的离了这巷子。

    巷子外不远,正有一道人影小心翼翼的摸来。

    瘦削汉子在附近寻了一通,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之处,与绿豆眼碰头商量了下,留他带着几人在附近候着,而他则肚子一人往粮仓追去。

    瘦削汉子一路小心避开巡逻官兵与更夫,终于在离粮仓不远的巷子口发现了一道人影,仔细一瞧,那人就直接坐在地上,手里还拿着一只馍馍在,时不时放到嘴边咬上一口。

    瘦削汉子微微松了口气,看来方才那厮是把人跟丢了,就这么过去了两队巡逻的官兵,那人才把馍馍吃完,然后悄然起身双目警惕的四下瞧了一道,才轻手轻脚地往粮仓去了。

    韩元恺探头探脑回到粮仓前的街道拐角,察觉到那人已不再跟上来,他便小心避开那几个守夜的新兵,然后摸到了营帐边上,听着帐篷里传出的呼噜声,把营帐一掀就矮身开钻了进去。

    陆陆大虎把身子躺平,韩元恺就在他的席位上躺了下去,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

    妓院里,三楼最边上的房中,玉代脸色很是难看,她的头发还湿漉漉的,正在急急地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子,她的身后事一处屏风,屏风后头浴桶里的水还有热气冒出。

    突然,门外由远及近的响起两道上楼来的脚步声,而后声音便在她的门前停下,她刚要开口,外头就响起轻轻的叫门声:“玉掌柜”

    玉代整理了下身上的衣裙,才应了门,门一开,外头就走进来两人,一个身形干瘦,一个身形富态,正是那瘦削汉子与绿豆眼。

    “怎么样?人找到了么?”玉代神情有些着急。

    绿豆眼回身探出头左右一瞧,才关了门,而后瘦削汉子笑道:“玉掌柜不必着急,人我已经寻到了。”

    “何处发现的?”玉带追问道。

    瘦削汉子道:“是在离城东粮仓不远的巷子里发现的,当时他正在吃东西,没看错的话应该是馍馍。”

    玉代不可置信的道:“大晚上的他在吃东西?绕了这么一圈……你确定没瞧错?”

    “当然了玉掌柜,我可是耐着性子在后头等到他把东西吃完,确认他回去了才回来禀报的咧,绝错不了!”瘦削汉子笑着点了点头。

    玉代也变得有些迟疑:“嗯……如此一说,好像他的饭量也确实是……”

    瘦削汉子又道:“那是!玉掌柜你也知道,今日中午他才在楼里吃过饭的吧,可出了门,他又跑到面馆里去吃面,这吃得可比我要多得多!看来这只不过是虚惊一场,何况咱们也没在院子外头发现他的踪迹,玉掌柜就不必疑神疑鬼的了,咱们行事隐蔽,他怎么可能察觉到什么!”

    玉代点头道:“说来也有些道理,他之前虽不是什么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可毕竟也是锦衣卫中的百户,以往他要吃什么吃不着啊,如今落到这步田地,着实叫人唏嘘,也难怪他连那听曲的赏钱都得问旁人去借……”

    绿豆眼一脸轻松地道:“说来这还多亏了他到那面馆去吃面,才叫他好巧不巧的撞上了那三个探子,本来我还头疼着怎么叫他们碰面的,这些好赖总算把事情办了,不然咱还真的要直截了当的把消息告与他知了。”

    玉代沉吟道:“此人果真机敏过人,仅凭那么点线索都能寻根到底,咱们还是不可大意,万不可给他留下什么破绽,以免误了大小姐的大事。”

    “知道了,玉掌柜怎么好像……”

    “嗯?什么?”玉代抬起头来,发现瘦削汉子正盯着自己身上瞧,不由往脸上摸了摸,却也没发现什么不对。

    瘦削汉子双眼滴溜溜一转,笑道:“嘿嘿……玉掌柜提起他,怎么叫人觉得有点惺惺相惜的味道?莫非玉掌柜的对他真个动了情不成?”

    玉代一愣,随后笑吟吟的把额前一缕乱发捋到耳后,眸如秋波尽显妩媚:“怎么,不成么?莫非你偷摸的中意了我,瞧不得我对旁人动情?”

    瘦削汉子嬉皮笑脸的道:“玉掌柜姿色过人,我又长得这般丑陋,可是不敢有丝毫高攀之心,可别叫人听了去误会了才是……”

    玉代脸色一冷:“哼!你……谅你也不敢!”

    瘦削汉子惊叹道:“额……女人的脸果然变得快,不……是玉掌柜果然伶牙俐齿的,我认输,我讨饶了还不成么?”

    玉代哼道:“知道那还不出去,我可得更衣沐浴了!”

    瘦削汉子和绿豆眼一时也摸不准这女人是不是真动了怒,便赶忙告辞离去。听着外头绿豆眼对瘦削汉子的埋怨,玉代走到门边将门拴上,然后回到桌旁怔怔的坐了会,看见一旁琴桌上的古筝,她又起身走到琴桌旁坐下,把手在琴弦上轻轻一拨,如珠落玉盘的弦音发出在房间里盘旋。

    “他应该没有发现什么的吧?不然他怎么会对自己表露心迹,说自己好久不曾听过音乐了,可是他这人又着实叫人摸不透看不穿。

    难道我长得很难看么?不然他怎么会对我……竟没有一丝歧念,或是他那相好的真的有如此大的魅力,竟能叫他对别的女人不屑一顾,又或是他嫌弃我是……”

    玉代站起了身,拿那纤细的手指在琴弦上轻轻一划拉,便朝屏风走去,烛光照耀下,屏风上的倒影,叫这一具完美的女体展露无遗,她的手轻轻地在吹弹可破的身上肌肤轻抚而过,发出一声幽幽地叹息。

第五百七十七章

    一股淡淡的药香吸入鼻中,江翠翠胸口急促的起伏着,本就红扑扑的脸,这时候更加红了些,她脸上的神情挣扎着,羞喜,疑惑和害怕一一闪过,但却僵在韩元恺的怀中没有动弹。

    韩元恺低下头去,怀中的少女似有所感抬起头来,二人四目相对,泪痕未干的脸上欲拒还迎的,搂着的肩头圆润富有弹性,他不由手上一紧,咽了口唾沫。

    “噼啪!”

    韩元恺忙松了手,有些尴尬的说道:“对不住,我……”

    “啊!鸡汤该好了,我去看看!”江翠翠也慌里慌张的起了身,跑到灶台边上拿了个勺子。

    韩元恺看着她的背影,神情有些自责,但却在她回过身来之时又恢复如常,江翠翠红着脸瞥了他一眼,说道:“韩大哥,地上凉,你身子还未大好,该多注意多歇歇才是!”

    “嗯,我知道了。”韩元恺爬起身把凳子扶起,双眼四下扫着,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屋子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气氛既旖旎又尴尬。

    江翠翠把锅盖掀开,将里头炖着的馍馍捧了出来,心里头却仍在想着方才那一幕,一颗心仍是跳得飞快,低着头也不敢看他,羞说道:“韩大哥,过来吃早饭吧。”

    “好,这馍馍真香,我便是不饿也饿了,更何况我还真饿了。”韩元恺有些不自然的随便扯了几句,又瞥了眼门外,便往灶台那里走过去。

    江翠翠听到脚步声突然有些惊慌,就把手往那冒着热气的砂锅盖抓去,纤细的手指一碰到那热烫的砂锅盖,她便轻啊一声闪电般的缩回了手,把那被烫红的手指往耳垂上捏去。

    “你没事吧?”韩元恺见状一时情急忙快走几步。

    “唔……只是烫了一下,我没事。”江翠翠见他这般着急,手指虽疼,心里却像是吃了蜜一般。

    韩元恺闻言停住脚步,看了眼那还在冒着热气的砂锅,忙又转身朝门外去了。江翠翠偷眼瞥见,不免有些惊讶,正要胡思乱想之际,又见韩元恺突然折返回来,手中还抓着一团雪球,她的心一时间直如擂鼓。

    “手,快些!”韩元恺走到她的身边,手心舒展将雪球递了过去。

    江翠翠心慌的转过身来,伸手碰到那雪球却又突然缩了下,似乎是一时未能适应这雪球的冰凉。韩元恺看着她耳垂边上的那根手指,仍然红红的,知道烫着了拖不得,不然一会就得起泡了,他也顾不得许多了,扯着她的手就往雪球上一按。

    “啊!”江翠翠忍不住的轻呼出声,火辣辣的手指头被一股子冰凉包裹住,顿时就没那么痛了,只是她那刚刚消退了些的脸又腾地一下红了起来。

    便在这时,门外突然砸来一颗雪球,雪球落地溅散,好似开在地上的一朵雪花。

    韩元恺回头一看并不做理会,江翠翠却惊得想要挣脱,不料身旁之人抓得紧紧的挣脱不开,她不由说道:“外头有人……”

    “牛儿?你在那里做什么?哎!你这孩子……”外头远远的传来老妇人的声音。

    “韩大哥,你……你快松开,金婆婆好像往这里来了!”江翠翠又羞又急的恳求道。

    韩元恺听着屋外的动静却是不慌不忙,又等了一会儿,见她的手指好了些,这才松了手,走到门外才把那雪球撒了手。

    老妇人正提着只篮子一脚深一脚浅的朝这里走来,而她的身后不远,还有一个少年急急离去的背影,那少年不知怎么竟鬼使神差的扭头往后看了眼,正迎上韩元恺凌厉的目光,他不由慌了神,刚想要跑却又强作镇定。

    老妇人边走边道:“后生,这大雪天的你出来做什么?”

    韩元恺道:“昨夜里热得有些闷,出来透透气,金婆婆,你这是?”

    “老头子叫我来给你们送些吃的,咦,还别说,后生你这洗了个澡精神头可是好多了,翠翠娃的医术可是高明,不必那些城里的郎中咧!”老妇人打量了韩元恺几眼,有些吃惊的道。

    韩元恺笑了笑,那老妇人也就进了房间,见了屋里正在舀汤的江翠翠,忙道:“万幸,我这老婆子紧赶慢赶的好歹赶上了。”

    老妇人把篮子往灶台边上的桌子一放,上边盖着的布掀开,里头是些烫得香喷喷的大饼。江翠翠见了不由吃惊道:“金婆婆,现如今这日子可是紧巴巴的,你们怎么弄这么多吃的?”

    “老头子他们弄得,我这老婆子也劝不动他们,听老头子说,他们在那些鞑靼人身上搜到了些好东西,我瞧着有一样适合你的,就要了来。”老妇人说着从怀里摸出一粒拇指粗的珍珠,那珍珠色泽润白,竟无一丝一毫的瑕疵。

    江翠翠一怔,随后摆了摆手,说道:“金婆婆,这可使不得,这珍珠能值不少银子呢,您还是自己留着吧。”

    老妇人道:“你这娃尽说胡话,要不是那两位军爷,咱金家沟早就完了,算起来我们也算是托了你的福,再说了大家伙把东西都分了,你也合该着有一份,就不要推辞了。”

    江翠翠还待再说,那老妇人却是一把将珍珠塞到了她的手心里,然后凑过去小声说道:“翠翠娃,你方才是不是受欺负了?说出来,婆婆替你做主。”

    “没……”江翠翠摇了摇头,“金婆婆,我没受欺负,你不要乱说。”

    老妇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说道:“我老婆子也是一把岁数了,看你这眼睛红红的,泪水都没擦干呢,可瞒不了人。”

    屋子里,听到动静的江翠翠一脸吃惊,可她对面的老妇人也是一面茫然的摇了摇头,在老妇人的目光下,她心里甜得如吃了蜜一般,眼看着老妇人起身朝门外而去,她也赶忙跟上。

    一出了门来,正好与扭过头来的韩元恺对上了目光,她不由又红了脸,那张树皮她虽没看清楚上边刻了什么字,可是她也能大概猜出来。

    老妇人却道:“后生,你赶着要走?”

    “嗯,金婆婆,我们军务在身,不敢多耽搁,更何况我的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韩元恺回道。

    “那翠翠娃怎么办?你也不愿意留下多陪陪她?”

    从老妇人身上挪开目光,韩元恺看着江翠翠柔声说道:“你愿意跟我走么?”

第五百七十八章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江翠翠心里又慌又喜,只觉得整个人都像喝了酒一般晕乎乎,整个世界那么的不真实,她咬着唇勇敢的抬起眼,“我……我愿意,可是韩大哥你的身子还没完全好,这天又下着雪,不能再多待一天么?”

    她的眼里是欢喜,也是担忧和不舍,韩元恺看着同样有些难受的老妇人,终是点了点头,“好吧,听你的,明日再走。”

    “唉,你这傻丫头,我老婆子还真舍不得你呢。”老妇人突然叹道。

    看着老妇人难过的样子,江翠翠忙上前一步搂住她的手臂,“金婆婆,金爷爷,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一旁的金老汉看着羞红了脸的江翠翠也欣慰一笑,韩元恺回头道:“老丈,说实话,这里地处边关,又是荒僻,金家沟的先人当初为何选在此处扎根呢?”

    “我们本就是数十年前逃荒出来的,这里就是我们的家,又能到哪里去呢。”金老汉苦笑道。

    听完金老汉的叙说,韩元恺心里微微一叹,颇有些无力之感,联想到自身处境,更觉这偌大的天下仿佛是没了他半点容身之处。

    送走金老汉不久,陆大虎便走了回来,带着一身酒气,虽然脸上泛着两抹红晕,可是眼神到底还算清明,待他走到身边停下,韩元恺回过头注视面前的林子许久,才轻轻的道:“你说我这么做是对是错?”

    陆大虎一怔,沉吟许久,终是深深一叹没有作答,或许他也不知道吧......

    “咳、咳咳……”

    门窗紧闭的屋子里,一个脸色苍白如纸的少年挣扎着,有气无力的稍稍直起了腰,把头朝床榻外探出了些,露出了他那和盖在身上的破旧被子一样,打了好些个补丁的粗布衣衫。

    听见动静,一旁的中年妇人赶忙放下手里的针线,着急的走了过来,“水娃,才刚吃了药,你怎么又咳了?”

    她的语气关切,又无奈,两只熬红的眼睛紧紧盯着床榻上的少年。

    “咳咳咳……”被唤做水娃的少年咳得不能回答,片刻功夫,他那张苍白的脸已是变得涨红,随着剧烈的咳嗽,凸显出一道道青筋。

    稍久,那声嘶力竭的咳嗽,才在妇人的拍背安抚下,逐渐平复下去,少年却不肯躺下,而是嘴皮子微动,从发痒的嗓子眼里挤出句话,“娘,我……我要去小解。”

    “昨天刚下过雪,现在外边冷着呢,大夫说你不能见冷,今天就在屋里吧。”妇人说着弯下腰去,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破旧的缺了一角的木盆。

    少年摇头,留下两抹病态红晕的脸上有些迫切,“娘,咳咳……你……你听,外边没风呢,我都好几日没迈出门了,就让……就让我……”

    不待他说完,妇人便无奈的叹了口气,搀着他的手臂把他从床榻上扶坐起,又弯下腰在床底下拿出一双落满灰尘的千层底布鞋,替他穿上好又起身把他给扶下了床。

    “咳咳……”身子一动,少年又止不住咳了两声,瞥见身旁妇人欲言又止,忙又生生的把到了嗓子眼的咳嗽给憋了回去。

    “吱呀……”

    遮住了去路的屋门被拉开,院子里是一大片的积雪,对面的西厢房已经有一段日子没住人了,天空阴沉沉的暗着,似乎又在酝酿着下一场雪。

    少年在身旁的叮咛声中,收回目光看着脚底下,在妇人的搀扶下,踏出了久违的院子,迎面扑来的是带着些冰凉的空气,闻来似有一丝清甜。

    “走吧!”妇人轻轻催促着,她还得赶紧把领的针线活做完,再领新的活计来做。

    正在他们向角落里的茅厕走去之时,院子外边突然响起熟悉的说话声。

    “水娃,不要咳。”妇人有些紧张的叮咛道。

    妇人话音刚落,身旁的少年还未作答,虚掩的院门突然就被人从外边推开,当先走进来的便正是这院子的主人——一个身材有些发福长了一张圆脸的中年妇人。

    她的身后还跟着两男一女三人,一见了那落在后头的明眸少女,少年不由眼前一亮,激动之下,憋在嗓子眼里的痒再也抑制不住,“咳!”

    少年低着头脸红脖子粗,两只慌乱的眼睛里溢满了泪花,随后佝着的身子猛地一颤,鼓胀的腹下又是一股热浪喷出,烫得他双股不自禁的发起抖来。

    身旁少年这猛咳的一声,便将刚走进院中的一行人目光吸引了过来,妇人看着有些好奇和嫌弃的圆脸妇人,一脸尴尬的陪着笑,“对不住、对不住!孩子这几日受了风寒,肚子拉得都走不动道了。”

    感到院中所有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尤其是那明眸亮人的少女,少年头也不敢抬,看着湿漉漉的裤腿,一张脸直红到了耳朵根,便用手撞了撞身旁妇人,这才难堪的别过了身子,朝屋子里急而踉跄走去。

    “吱呀……”

    房门在妇人的赔笑中关上。

    圆脸妇人有些不高兴的收回目光,回过头又带了些笑,然后走上几步掏出钥匙打开西厢房的门,请院中三人进屋看了。

    那三人倒也干脆,只看了一圈,便直截了当的掏出钱付了,圆脸妇人喜滋滋的将钱对清,她才不管这两男一女的是什么干系,又怎么住,便识趣的拿着签好的契约出了门去。

    这房子一进门就是一间似堂屋又似房间的屋子,一张桌子四张圆凳,左手边又开了一道门,里头是一间稍小一些的屋子,屋子都还算干净,只是有一阵子没住人了,桌子上落了些灰尘。

    “韩大哥,你看……”

    一道惊疑的声音响起,正扫视着屋中摆设的韩元恺回过头去,看了眼少女手中捧着的一包铜钱,“怎么了?”

    少女目光从手中铜钱抬起瞥了他一眼,瞧见他也是一脸疑惑,江翠翠不由问道:“不是你的么?

    “不是,应该是金婆婆她们的吧。”韩元恺想起那两位老人,心里也是一暖。

    “韩大哥,我有些想他们了。”江翠翠幽幽一叹,把铜钱重新包好放入怀中包裹,然后看着面前这屋子,突然没来由的红了脸,“韩大哥,你……你们什么时候走?”

    听着她支支吾吾的问出话来,又看着她那张红彤彤的脸,韩元恺又想起了自己许下的承诺,心里没来由的一紧。

第五百七十九章

    号声停,寒风呼啸,箭雨渐歇。

    韩元恺藏在板车后,心如擂鼓,片刻后箭矢破空之声又起,抬头一瞧,便见漫天火光,照亮这片黑白相间的天地。

    如是以往,火箭扎在树干上、灌丛中,风一刮,这片落满枯叶枯枝的灌木林,火势骤起,似有摧枯拉朽之势!

    忽明忽暗的火,照得藏在黑暗中的人若隐若现,赵志用虽带人还击,可仍然阻挡不了火势的蔓延。

    手底下的这些新兵射箭哪有什么准头,这下又暴露在鞑靼人的视线之中,他们心慌之下更是把弓随意一拉朝山下乱射一气,鞑靼人这一拉开距离,箭雨威力不减几分,赵志用人马一下子死伤骤增!

    齐不厉这边也不好受,虽然鞑靼人退了,可他们所处的林中起了火,风一吹那火更是飞快扑来,虽勉力扑打也是无用!

    “啊!”

    一个士兵为了躲避窜起的火苗,不小心从树干后现出了身,顿时就被流矢射中眼睛,扑在地上翻滚哀嚎着,随后又是几枝火箭扎在他的身上,一时间,他的身上便燃起了火,棉服遇火就着,风一吹,整个人顿时湮没在火中!

    “救……我,救救我……啊……”

    揪心的惨嚎声在耳边响起,那火人爬起了身,朝旁边那一双双惊惧恐慌的眼睛伸出手,齐不厉看得双眼发红,其余新兵已是吓破了胆。

    那火人挣扎间,脚下一滑直朝地面扑去,插在他眼珠上的流矢猛然间透入脑中,惨嚎不已的人顿时一动不动再没了声响,只有火势还在疯狂蔓延,瞬息间便已将其全部覆盖!

    齐不厉赶忙喝令底下士兵,提刀将枯枝杂草都砍掉,一时间,底下跃跃欲试的鞑靼人没了阻挡,当即又是一声号角起,便朝山坳冲杀而去!

    鞑靼人本就骑射一绝,黑压压的箭矢突然停了,韩元恺躲在板车后,看向对面的陆陆大虎,听着由远及近的蹄声,他把手攥紧了埋在地下的麻绳,大喝道:“拉!”

    麻绳突然弹起,冲在最前头的几个鞑靼骑兵马失前蹄,连人带马一起砸倒在地,后边的鞑靼人顿时策马停住!

    趁马头高扬之际,韩元恺抽刀扑出,暗夜中寒光一闪,便将那马上的鞑靼人抓着马缰的手臂齐齐砍下!

    热血溅了他一脸,韩元恺回身又是一刀,朝那从地上刚爬起的鞑靼人劈去,那鞑靼人被摔得七荤八素,仓促间想要挥刀迎战,韩元恺的刀已至,一颗大好头颅冲天而起,喷起的血柱将被马压在地上的鞑靼人浇了一身,正要挥刀迎战的尸身便轰然倒下!

    陆陆大虎也从对面杀出,一刀将那压在马下的鞑靼人结果,而癞子几人却缩在后头不敢出来,韩元恺目光一凝,回刀朝继续冲来的鞑靼人扑去,口中暴喝一声:“杀!”

    刀至人亡,韩元恺把刀尖从那断手的鞑靼人胸前抽出,随后又飞起一脚将他的尸首踹飞,

    挤在山坳口的鞑靼人又策马冲杀过来,韩元恺把刀换手,猛然用力,竟将那惊马掀翻在地,那冲过来的鞑靼骑兵措手不及,被绊下马来,韩元恺欺身上前,又是手起刀落,斩落一颗头颅!

    山下杀声震天,齐不厉回身扫了眼赵志用所在之处,那里情况也是不好,他不由暴喝道:“把总,怎么办?”

    夜更深邃了,也更冷了,

    那倒在地上的痣脸汉子终于被冻醒了过来,先是察觉到脑袋一阵剧烈的刺痛,然后下意识地就把手往地上一撑。

    “啊!”钻心般的疼痛叫他不由的喊出了声,把手缩回胸前一看,手腕无力的吊锤着,他这才想起自己的手已经被人折断。

    周遭黑漆漆的一片,痣脸汉子又惊又怒,身子因为冻了太久,此时一醒来更是止不住的颤抖起来,他也顾不上理会断掉的手腕,用另一只还完好的手在麻木的身上一通摸索,身上除了被冻得发僵发麻,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

    痣脸汉子也就赶忙用单手撑地,小心的坐起了身子,然后一点点的挪动到墙边,把发僵的双腿一阵捶打,待恢复了知觉后,这才艰难的爬起了身,然后在漆黑的巷子里跌跌撞撞的走着。等走到了巷子口来到外边的大街上,身子虽暖和了些,可还是止不住的发抖。

    此时的大街上静悄悄的,没有经过的巡逻士兵,依着模糊的光线,痣脸汉子一路走走停停,终于来到了一间医馆门前。

    “开……开门!”痣脸汉子边走边发着颤喊道,他的手紧紧的捂着那无力下垂的断腕,直接靠在门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该死的,这手怕是要废掉了,老子只是提一嘴,那些混蛋还真的不来找!要不是老子命大,这次真要死在女人身上了,到底是谁下得如此毒手,难道是那叫什么吴有性的老匹夫?不对,那老东西要有这么快的身手,何至于等到那时候才动手,难道是那黄毛小子,管他谁,老子绝不会饶了你们!”

    痣脸汉子压根没瞧见是谁从背后打晕了他,等了片刻,发觉屋里没有动静,他便再也忍不住心头的怒火,踉跄退后几步,随后猛地朝门上撞去!

    砰!

    肩头震得生疼,可痣脸汉子又连着再撞了好几下,直到屋里骂骂咧咧的有了动静,他也没有停下,如此十几下之后,那门竟然给他撞了开来!

    哐啷!

    撞开房门的痣脸汉子差点摔倒,好在他扶着门才稳了下身子,踉跄着走了进去,这一进来,正瞧见几个人从堂后跑了出来,手里提着棍棒,灯火在奔跑间忽明忽暗,照在一脸凶悍喘着粗气的痣脸汉子身上,很是渗人!

    “你……你要做什么?”

    痣脸汉子扫了眼面前三人,两个提着棍棒的黄毛小子,捧着油灯躲在后头的是个中年汉子,他一瞧见这幕想起黑衣少女几人,心里更是来气!

    “你是什么人,是不是喝醉了酒,怎么胡乱撞门不问青红皂白的就闯进来?”

    痣脸汉子把手稍稍往前举起,冷冷的道:“老子是镇抚司衙门覃忠大人的手下,这手叫人弄断了!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老子接好!”

    那躲在后头的郎中把油灯往前送了送,瞧见果然是穿着一身的盔甲,便更是害怕的道:“军……军爷,快请先坐下。”

    痣脸汉子在伙计搀扶下落了座,便在这时,屋里的几盏油灯也都被一一点亮,郎中在痣脸汉子旁边坐下,小心的瞧了好一阵,又摸又捏了一通,最后尝试着用指头轻轻敲了下那被折断的手腕,瞧痣脸汉子没什么反应,他眉头皱的更深了,便又加了些力道,两手攥着他的断腕轻轻一拉,痣脸汉子顿时痛呼出声。

    郎中却是松了口气,对着一脸怒火的痣脸汉子说道:“军爷别急,您这手还有知觉,便还有得救,只是……”

第五百八十章

    “只是什么?快说!”痣脸汉子咬牙道。

    郎中迟疑的道:“军爷,您这手腕看着像是伤了应该有好几个时辰了,对吧?“

    “没错!”

    郎中陪着小心道:“虽然您的手目前还有知觉,可到底伤的太重,这期间又挨了冻,在下医术不精,也没把握能完全治好令其恢复如初,军爷您要不……再另请高明……”

    痣脸汉子怒道:“少他娘的废话!快给我接好,否则即刻便砸了你这医馆!”

    郎中再不敢多说什么,忙叫伙计取来一根咬棍让他咬住,然后又是熬药又是烧水,正忙活着,外边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门外一下子涌进来五六个官兵,走在前头的一人按着刀警惕的道:“怎么回事?为何大半夜的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是想吃板子……”

    不过他还没说完,就瞧见了坐在一旁的痣脸汉子,不由把刀收起,走过去道:“原来是你,大半夜的你在这做什么?我还以为碰上了这几日毁海捕文书的贼,害大伙白高兴一场!”

    痣脸汉子没好气的道:“在医馆还能做什么,手叫人弄断了!”

    “什么!是谁干的?”

    痣脸汉子道:“是……你方才说什么毁海捕文书的贼,是怎么一回事?”

    那人摇头道:“嗨!你刚回来有所不知,这几天城中张贴的海捕文书,总是莫名其妙的不见了,害得老子天天都要重新张贴,也不知是哪个王八蛋故意消遣老子,叫老子抓到了,那发痒的老腚老子不给他打烂了去,就不是个好汉!”

    痣脸汉子道:“你是说有人偷海捕文书?没弄错吧,那东西又不值钱,除了能用来擦腚,还能做什么?”

    那人恼道:“谁知道那贼想做什么,反正就是刚贴上,过上一阵回头就发现不见了。”

    痣脸汉子双眼一眯:“那你不会派人盯着?”

    “又不是什么大事,我还没禀报覃大人呢,而且总不能每处都派了人盯着吧,那得多少人手,弟兄们也熬不住,算了吧,犯不着为了个小贼费这心机。”

    顿了顿,这人又道:“对了,你这手到底是怎么回事?没什么大碍吧?”

    “断了,能不能好难说。”痣脸汉子咬着牙道,心里确实突然有了主意。

    这人一听立即皱眉:“谁这般大胆,竟敢对咱们官军下手?人呢,往哪里跑了?兄弟们给你报仇!”

    “怕是早跑了,对了!你一说偷文书,我倒是想起来了,袭击我的人当中,好像就有一人手里拿着皱巴巴的几张文书,像是刚扯下来的。”痣脸汉子突然说道。

    “当真?”

    “当真!”痣脸汉子一脸郑重的点了点头,“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毁去文书了,而且他们袭击我,也是因为被我无意撞见才会对我动手,可惜我命大没被冻死!”

    “为什么?”

    痣脸汉子恶狠狠的一字一句说道:“因为他们不是海捕文书上的钦犯,就是钦犯的同伙!”

    “这……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极有可能!你是在何处遇袭,可瞧清楚了他们的容貌?”

    痣脸汉子道:“嗯……离此不远的西街的一条偏僻巷子,至于他们的长相我还没看清楚就被从后头打晕了,只是晕过去之前,瞧见的一人似乎有些面熟,好像就是海捕文书上的……”

    “快,把那些海捕文书都拿过来!”那人一听,又惊又喜的回头喊道。

    痣脸汉子在心里得逞似的一笑!看你们能跑哪里去,小美人,既然你不肯应承做我的婆娘,那就好好吃些苦头吧,有你哭着跪下求老子的时候!

    天蒙蒙亮了,镇番卫的大街上,已经开始有人走动。

    痣脸汉子吊着被折断的右臂,在几人的陪同下一起来到镇抚司衙门前,衙门还没开门,有人上前叫了,门许久才从里头打开,却得知覃忠昨夜陪着客人喝酒,才睡下不久。

    “你们有什么事?”开门的士兵哈着嘴嘟囔道。

    那人犹豫了下,道:“却有要事要禀报大人,还请代为通传一声!”

    痣脸汉子却突然心虚了起来,支支吾吾的道:“还是等等吧,别搅了大人的觉!”

    覃忠偷瞥了眼身旁的蔡东亭,有些后悔不该让他留下把这些东西听了去,毕竟这可关系到一桩辛密,不管此事是真是假,却也叫他知道了张贴杨瑜文书之事!

    若是他没往心里去倒还好,可他不愿赌这自己掌握不了的事,有些懊恼的覃忠便语气冷冷朝那人斥道:“混账!为何不早来报?”

    那人一听这语气不善,顿时慌道:“小的以为只是小事,所以才不敢烦扰大人……”

    “你……”覃忠气得一脚将之踢翻,然后又盯着痣脸汉子,“人呢?如今可有线索?”

    痣脸汉子心虚道:“小的……也不知,估计已经逃走了吧……”

    痣脸汉子声音越来越小,覃忠看在眼里听在耳中,不由阴下脸道:“既然如此,就凭空口白牙的叫我如何相信你们?还有那杨瑜数月之前,早已死在巩昌府的一场大火,他的海捕文书为何还要张贴?此事是否你们几人串谋,意图用苦肉计骗取朝廷赏银?”

    “大人,我……”

    “大人明鉴,小的们怎么敢如此大胆,此时千真万确,至于那海捕文书也是……也是小的们一时忘记,才不小心张贴的,不承想反而真的惹出了他的同伙!”

    痣脸汉子后背直冒冷汗:“对!对!大人……小的知道他的同伙中有一人名叫吴有性,是个江湖郎中。”

    “嗯?这名字怎么听来有些耳熟?”覃忠皱了眉头。

    痣脸汉子点头道:“那江湖郎中曾经提过一嘴,他到过镇抚司衙门替您公子瞧过病。”

    覃忠道:“原来是他!不过……怎么瞧着一点也不像是什么阉党同伙,不过是一个医术还可以的郎中,虽然医理有些不同寻常,但着实不像,而且朝廷都说魏阉余孽杨瑜已死,这可不是空口白牙,你确定没认错人?”

    “小的……小的……”痣脸汉子支支吾吾起来。

第五百八十一章

    覃忠俯下身去,双眼微微眯起盯着痣脸汉子:“你慌什么?是不是这里边果真有什么猫腻?”

    “不!大人,小的……小的也不敢确定,当时那人是从背后袭击的小的,所以小的也没瞧太清楚……”痣脸汉子被覃忠这么一说,一时间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死,只得含糊其辞起来。

    “这么说便是没看清了?”

    “是……”痣脸汉子苦着脸道。

    覃忠直起腰斥道:“滚下去!没弄清楚就到本大人面前胡搅蛮缠,三日内不把事情给我查个水落石出,自去领三十军棍!”

    待那三人噤若寒蝉的出了庭院,覃忠这才转身道:“蔡公子见笑,覃某人御下不严,”

    蔡东亭拱手道:“哪里哪里,为了点小事覃大人也不必动怒,免得扫了兴致,今夜咱们还有大买卖要做呢!”

    覃忠做了个请的手势:“呵呵,蔡公子所言甚是,来来来,咱们再好好商量商量,绝不可出了纰漏。”

    ————

    赵志用依然按原路返回,一来路熟,二来经过的地方虽然偏僻,但却也方便赶路。走到天黑,寻了处背风山坳,又扎下营来,生火做饭。

    如此走了三日,这天的黄昏,他们已到了金家沟附近。

    因风雪太大,真是除了自己这一队人,别的的影子再没瞧见。到处又是一片白皑皑的,而且天气也真的又下起风雪来。

    这一下子,脚程更慢了,马儿也都直喘粗气,若不是后头有人赶着,只怕早就尥蹶子不干了。

    韩元恺是半刻不敢放松,加上他发现这几日齐不厉似有意无意的疏远自己,眼神也有些怪异,想起那日城西撞见他时的种种,韩元恺心里头更是提起了防备。

    这几日他心里一直没拿定主意,到底是说还是不说,于成复派了人跟踪,十有八九是用丙字营做诱饵,引出鞑靼人,那么这丙字营分明就是九死一生。

    安营扎寨,照例生火做饭,韩元恺照例和陆陆大虎两人被派去拾掇柴火。刚爬上山坡,就发了一阵狂风,吹得人不由得裹紧了身子。

    远处也是一片白,黄土高原被白雪覆盖。

    韩元恺又是跑到林子深处去拾掇薪柴,两人好不容易捡够了一捆,林子边上已经没了人,韩元恺和陆陆大虎一前一后刚走出了林子,就瞧见远处的山坳里突然飞出一只鸟儿,与白皑皑的天地共成一色,很快朝着北边飞去了,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韩元恺收回目光,和陆陆大虎回到了营地,正拿了两块火石“咔嚓咔嚓”的生着火,便见身边忽然坐下个人。韩元恺不禁抬头瞧去,原来是齐不厉。

    只见他脸上有些似笑非笑的,韩元恺心里一沉,面上却没有丝毫异样,可齐不厉盯着他瞧了会儿,忽然一拍他的肩膀,说道:“韩兄弟,你脸色怎么这般的差?”

    “没事,许是身子不太抗冻,那一夜赶路冻着了。”

    “唉,说好的一起去喝花酒,你倒是诳了我一道。”

    “我……兄弟不好那口,况且......”

    “畏畏缩缩的,寻花问柳那是男人的本性,整日在大营里头闷着,难得出来一趟不快活快活,迟早得憋死了,莫非……”

    “额……什么?”

    齐不厉道:“莫非韩兄弟你是个怕老婆的?应该还没过门的吧,你就这么怕她,可是大大的不好,哪还有半点丈夫的威严!”

    “齐老大说笑了,兄弟我至今孤身一人,哪来的妻室,就是相好,田无半亩身无余财的,也不一定真就肯嫁我。”

    “哈哈哈,韩兄弟何必如此妄自菲薄,就算娶了也无妨,山高皇帝远的,她也管不着,不过这年头来当兵的,又有几个有婆娘呢?过一天算一天,但凡家乡里能过的下去,又或者没有别的什么麻烦在身,也不至于跑来这边陲凶险之地当兵,你说是吧?”

    “是这个理,若是家里能过活,谁愿意让自己的亲人来当兵吃饷,不过有时候当兵也是一条出路,至少可以给家里抵些赋税。”

    齐不厉帮着把柴火一根根拾掇整齐,又扭头一笑,道:“韩兄弟,我怎么觉得好像第一天认识你似的,说起话来一道一道的也就罢了,还有如此大好身手,只做了一个小兵实在是委屈了些。”

    韩元恺道:“齐老大说笑了,我韩三水就一个粗鄙的山野村夫,,只是大字倒是粗浅认得几个,身手也是跟着村里的武师练过一阵,比我厉害的数不胜数,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韩元恺见齐不厉话里话外的好像在打听什么,半刻不敢放松,加上他发现这几日齐不厉有些古怪,好似有意无意的在疏远自己,眼神偶尔也有些怪异,想起那日在城西撞见他时的种种,韩元恺心里头更是提起了防备。

    这几日他心里一直没拿定主意,那三人之事到底是说还是不说,于成复派了人跟踪,十有八九是用丙字营做诱饵,引出鞑靼人,那么这丙字营分明就是九死一生,自己身在其中也不免难逃一劫。

    齐不厉笑了笑:“韩兄弟倒是谦虚,我……”

    “老大,把总叫你!”远远一个汉子还没走近便喊道。

    “来了!”齐老大说着回头又朝韩元恺笑了笑,便起身走了。

    陆大虎若有深意的瞧了眼韩元恺,韩元恺摇了摇头,篝火一堆堆燃起,将这个小山坳照的明亮,火光铺撒在雪上,犹如夏日黄昏之时的火烧云一般。

    ————

    天色见黑,天上还飘着雪,将边关关隘也铺成了一道长长的白。

    士兵围坐在角楼里,温暖的篝火堆上烤着半边羊,羊肉滋滋冒着香气,他们一边吃喝一边侃着大山,似乎一点都不担心会有人夜袭,毕竟这守边的日子实在过于苦闷,除了一起守边的弟兄,平日里很难见到什么人。

    士兵全挤在角楼上,吵吵闹闹的,全然不知正有一队人马正狂奔而来。

    直到离得近了,听到那一阵一阵的马蹄声,他们脸上也并没有什么吃惊的,一个边上的士兵被推了一把,可他慢吞吞的把手中的羊肉撕咬进嘴里,这才走出角楼来,扭头朝声音响起的方向瞧去。

第五百八十二章

    关外,亦不剌山,哈拉慎部。

    平坦辽阔的一片草地上,驻扎着数百顶帐篷,一眼望去,要数中间那顶最为显眼,想来应当是部落首领所在。

    果不其然,夜色下一匹战马飞快的跑到跟前,被帐前士兵拦下,仔细搜身之后,那人才被放了进去。

    那人跑进去就单膝跪地,抱拳大喝道:“大汗,女真人派来使者,随后便至,我特地先行一步,赶来禀报。”

    “很快,这一大片草原,全都是我们的了!哈哈哈。”

    “来的是谁?”

    “黄太吉长子,豪格。”

    “是女真人让你先来禀报的?”

    “大汗……”

    “也罢,我等亲自去迎他。”

    “大汗英明!”

    这几个满面大胡子的汉子,一起出了大帐,跪在地上那人慌忙爬起身来跟了出去。

    虽然满是风雪,但营地门口站了一队人,翘首以盼正在等着什么,果然,远处很快就出现一支队伍,却是不慌不忙不紧不慢的走来。

    大汗脸色阴沉了些,却也只能隐忍不发,女真人如今势大,已不是四分五裂的蒙古所能抗衡,为了这片广袤的肥沃的草原,大汗也只能忍了这口气。

    推开旁边替自己扫雪的侍从,大汗定定的站着,任由雪花将自己铺成个雪人,草原平阔,虽瞧见了人,却也离得不近。

    远处的队伍里,走在前头的拱卫骑兵后边便是豪格的车架。

    若不是为了杀杀蒙古大汗的锐气,豪格还真不想坐在车架里头,队伍很长,有他的亲兵,也有不少的本族孩子,是大汗让他带出来见识见识场面,这些孩子都是第一次跟着上战场,但表现出来的勇猛已让豪格大为快意,作为父亲黄太吉的长子,他虽然已经掌握了两旗,为了以后的继承大位,如今正是跟这些出色的孩子打好关系之时,日后必有大用。

    终于,长长的女真特使队伍,到了大营门前。豪格还没出来,就听外头有人喊道:“恭迎大清国豪格贝勒特使!”

    豪格掀开车帘,钻出来说道:“哎呀,怎敢让大汗亲自出迎!”

    说着,豪格便踩着亲兵的背下了车撵,大汗这才抖去身上的落雪,笑道:“喜闻联军大胜,喜不自禁,若无贵军援手,岂能如此大败察哈尔那个狗贼?故而特来亲迎豪格贝勒,聊表谢意。”

    说着,大汗上前一把握住豪格的手臂就往大帐里走去。

    豪格虽然年纪轻轻,却有这一番表现,倒是让大汗暗暗心惊。

    进了大帐,顿时便暖和不少,账内烧着一盘碳,“噼里啪啦”的溅着火星。

    便有侍女上前将大汗和豪格身上的大氅脱去,走到账外将雪抖落干净,热茶酒席也早已准备妥当,

    “大汗,”

    这边正在商议后边作战事宜,另一头,豪格带来的人也在其他帐篷里饮酒作乐,毕竟走了一路,一个身形高大如铁塔的汉子端起侍女刚刚满上的热酒一口饮尽,哈哈大笑道:“好酒!”

    接待这些女真少年的是部落大汗的儿子齐木尔,齐木尔长得皮肤粗糙,鼻头也被冻得红红的,他捧起一碗热酒,道:“诸位都是”

    这些女真少年虽然心高气傲,自觉没有自己的部族,这些蒙古人赢不了察哈尔的林丹汗,却也纷纷跟着举起酒杯,

    铁塔大汉,坐的靠后了些,一时之间没有发现,这时手忙脚乱的想要追上,旁边伺候的侍女也赶忙给他斟酒,却也没来得及。

    若是他闷头不做声便也就罢了,偏偏就要发作,大手一顿,喊道:“慢腾腾的,是瞧不起我?怕我喝不得酒?”

    被酒水溅了一脸的侍女大惊,手上的酒顿时顿时没拿住,摔了个稀碎,她慌忙跪下求饶道:“并非如此,奴婢怎敢懈怠贵客,”

    “哼!”

    “贝勒,出了什么事?怎么如此生气?”

    “此等贱奴,也敢对本贝勒无礼!这就是你们蒙古的待客之道?”

    “贝勒爷,还请息怒,一个奴才何必生气,莫因此搅扰了兴致。”

    “不行,我看她还是个汉人?莫非是故意奚落我不成?”

    “奴婢不敢,这都是自己的误会。”

    “拖出去打死!”

    ……

    安静的小山坳,鼾声四起,山坳口猫着几个缩着身子的哨兵,旁边便是一堆篝火,风雪停了,他们隔上一段时间就会起身走到外头瞧上几眼。

    靠近山坳口的一处营帐内,韩元恺仍在打坐,其他人走了一天的路,早已累得半死不活,基本上是一躺就着。

    一旁的陆大虎早已习惯,也累了一天,睡了过去。韩元恺突然睁开了双目,扭头往营帐外头旁边听去,竟似有马蹄之声。

    韩元恺心中惊疑,再一想到拾掇柴火之时见到的那只白色的鸟儿,顿时明白过来那是信鸽,他一拍身边陆大虎,就起身钻出了帐篷。

    陆大虎本就睡得警醒,这一下已是惊醒过来,瞧见韩元恺的背影,他也跟着爬起身走了出去,随着他一齐来到值夜的几个哨兵旁边。

    这几个缩头缩脑的哨兵此时才发现有人靠近,忙斥道:“嘿!你们俩半夜不睡觉,这是做什么去?”

    “水喝多了,起来解个手!”看他们这副模样就知道什么动静都没听着,也就懒得问了,韩元恺随口应了句,随后便出了山坳口。

    走了一段,爬到山坡上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声音已经越来越清晰,人数不在少数,他急忙回头对着陆大虎道:“估摸着还有五六里地,人不少,还记得傍晚瞧见的那只鸟儿吗?我想应该就是传信的信鸽,只怕要出事了!”

    “原来一切都是真的!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方圆数十里都没人烟,若我是鞑靼人,也会选在这段路上动手。”韩元恺心里沉甸甸的,好像压了一块巨石,将他压抑得几乎喘不过气,他如今更担忧那离此并不甚远的金家沟。

    “我去禀报!”陆陆大虎话音未落,就扭头朝山下跑。

    韩元恺其实并不太敢确定,一切都只是推测,没想到话一出口陆陆大虎就抢着去禀报了,他当然知道陆陆大虎这是为了维护自己,若是听岔了猜错了,陆陆大虎必然少不了一顿责罚,若是猜对了,功劳肯定就推到自己身上来。

    韩元恺岂能让他如此,回头盯了眼黑白相间的远方,他也跟着跑了下去。

    两人回到山坳子口,不待那几个哨兵抬起头来,韩元恺就说道:“远处有马蹄声,来人不少,快去报告把总大人!”

第五百八十三章

    “睡糊涂了还是半夜撞鬼,跑来这里说胡话?哥几个,你们听见有动静吗?”

    那几个哨兵出了山坳,探出头去听了会儿,其中一个回过头来说道:“哪来的动静,许是风声,听岔了吧?”

    陆大虎急道:“快去!再迟就来不及了。”

    “放肆!是哪个混账东西吵闹?”一声叱骂传来,原来是在后头巡夜的癞子带着几人走了过来,“我当是谁,原来是你们二位,若是搅扰了把总大人的美梦,你们吃罪得起吗?”

    声音越发近了,韩元恺扭头急急说道:“陆大虎,快去把齐老大和弟兄们都叫醒!”

    陆陆大虎闻言拔腿就走,然而癞子却把刀朝旁一横:“慢着!我们弟兄可不想吃板子,更何况如今是我们弟兄守夜,你们二位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韩元恺见叫不动他们,干脆自己去,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本想着悄悄摸摸的打上一场伏击,然而耳边动静越来越近,等到禀报已是黄花菜都凉了,他忙高声喊道:“遇袭!遇袭!快起来!”

    “敌人来袭!”陆陆大虎也跟着高声喊道。

    癞子几人骤然大惊,消息真的便是一场恶战,若是假的,搅扰了把总的美梦自己几人也得跟着遭殃,可此时想要阻拦已然来不及。

    随着两人的高声大喊,营帐里头陆陆续续有人钻了出来,手里还抓着兵器,齐不厉这两日换了营帐歇息,这时从营帐里一钻出来,才瞧见远处的癞子与韩元恺二人,他刚迈步,就见旁边营帐走出来一人。

    “是谁在吵闹?”赵志用板着脸吼道。

    韩元恺推开挡在前头的癞子,走过去抱拳说道:“把总大人,有大股敌人来袭,距此已不足五里,请大人早做准备!”

    赵志用一听,脸上惊疑不定,细细一看,面前这人不就是那还欠了自己几十军棍的家伙?不由问道:“你从何得知有敌袭?”

    “细听可见有马蹄声。”

    “人数多少?”

    “怕得有数百之众!”

    韩元恺语气坚定,赵志用心里咯噔一下,一个小兵怎敢拿此事开玩笑,奶奶的,带着这么多粮食一时之间也撤不掉了,一念及此,他断然喝道:“弟兄们,抄家伙,准备御敌!”

    韩元恺又道:“大人,他们速度不快,想必是怕惊了我们,请大人且撤到山坡上,再留下人在山坳口放哨,设下伏兵。”

    赵志用有些惊异的看了眼韩元恺,问道:“你……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了?”

    “小的韩三水,军情紧急,还请大人早作决断。”

    赵志用望了眼旁边的马车,知道他说的在理,谅他也做不出什么幺蛾子,便道:“很好,如此危急之时还能冷静应对,你跟在我身边,所有人往山坡上撤,不许闹出动静来!”

    话音未落,赵志用又指着韩元恺身后的癞子几人:“你们几个继续留下把住山坳口,一切如常,不许漏了马脚,否则出了岔子,唯你等是问!”

    所有人都应了声,抄着家伙就迅速往山上撤,唯独癞子那几人支支吾吾的,似有为难。

    这也能理解,毕竟留下摆明就是做诱饵的弃子,韩元恺看在眼里,也怕他们误了大事,便道:“大人,小的愿意留下引诱来袭之敌。”

    陆大虎看了眼韩元恺,也跟着抱拳道:“把总,小的也愿意留下诱敌。”

    “好样的!”时间紧迫,赵志用也难得他们留下,毕竟这两人瞧着可比那几个畏畏缩缩的家伙镇定许多了,便一指韩元恺朝癞子几人吩咐道:“你们几个全权听他命令行事,不得违抗,否则军法处置!”

    赵志用可不敢有逃跑的念头,虽然也确实生起过这个念头,可若真的逃走,丢了如此多的粮草,回去必然也是个死罪,还不如在此拼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便是死了也是条汉子,全了自己的名声,也叫那些混蛋瞧瞧,自己并不是没种的!

    赵志用待那癞子几人唯唯诺诺的应了声,又一拍韩元恺肩膀,便带着其他的人出了山坳口,往两边的山坡爬了上去。

    齐不厉经过韩元恺身边的时候,只顿了顿,什么话都没有说,就又迈开步子跟着赵志用走了。

    韩元恺看着齐不厉的背影,心下了然,只是心里多多少少也有些愧疚之意。

    深吸一口气,韩元恺神色凝重的收回目光,望着身后几个惊慌不已的癞子几人,没有说话,在接过陆大虎递来的长刀后,便直接走到山坳口坐了下来。

    冰凉的长刀放在火上,不一会就烤热了些,陆陆大虎探出身子瞧了几眼,也坐了回来,学着他将刀放在火堆边上。

    那几个哨兵见状,知道把总还在山坡上边看着,便硬着头皮走到了韩元恺边上坐下,屁股刚挨地,便听韩元恺说道:“速去准备绊马索,待会儿见机行事!”

    韩元恺此话一出,那几个哨兵便臊红了脸,话虽难听却也有些道理,心里头顿时便没那么害怕了。

    韩元恺见一番话作效,看着他们匆匆准备去了便也不再多说,耳边听着越来越逼近的马蹄,他知道那些人就快到了,抬头望了眼山上,已然很难瞧见赵志用他们的踪迹,这倒是有些出乎意外,他只道赵志用是个走后门提上来的把总,平日里操练士兵都是让手底下人负责,不想如此关头倒是有些本事。

    那队黑黑的长龙,越发的近了,在还有不到二里地的地方,前头一人忽然抬起了手,示意后边的人停下!

    赵志用看得有些慌,难不成是被瞧出破绽了?那便只能殊死一战了,心里正七上八下之时,忽然瞧见那些人个个手往头上摸去,离得远也不知在捣鼓什么,好一阵儿,才见他们又重新出发。

    赵志用派人假扮的探子也没用上,便见那队人马停也不停的冲了过来,待到近了些,这才瞧见马嘴以及人脸上都蒙着一层粗粗的麻布,而且俱是做鞑靼人的装扮,队伍一眼望不到头,怕真的是得有数百号人之多!

第五百八十四章

    “奶奶的!还当是些不走眼的山匪流民,不想却是这些要命的活阎王!手底下全都是些新兵蛋子,老兵就那么一小撮,真要了老子的命了!”

    赵志用望了眼山坳之中的那七八人,叹了口气。

    “罢了,反正都是一死,还不如陪着一起战死,也好过灰溜溜的回去让人耻笑,终究还难逃一死,太不划算,只是不知道那小子瞧见那些老鼠辫子会不会后悔留下做诱饵?”

    这般想着,赵志用又深深的盯了眼火堆旁仍旧镇定自若的韩元恺,目光却正好与抬起头看来的韩元恺对上。

    瞧了赵志用一眼,低下头的韩元恺收起那副把握十足的神情,脸色又变得沉重起来。

    耳边的马蹄声重重响起,他刚才故意走出去装作放水,才让那些人放松了戒心,听着声等人靠近了,他便一把抓起手中长刀,起身朝山坳外飞跑几步,只见那些人还有百十来步就冲到山坳口了,一把把弯刀在颠簸中闪烁着幽幽寒光,看装扮分明是鞑靼人,瞧见这一幕的韩元恺心中顿时一沉,知道这一次自己是碰上大麻烦了!

    “快!”

    说时迟那时快,那些鞑靼人骑着骏马跑了过来,韩元恺急忙躲进了山坳。

    那些鞑靼骑兵嗷嗷的叫唤着,“唰”的一声声响起,纷纷高举着手中的利刃,犹如一直锐利的长矛。

    “快起来!敌袭!敌袭!”那几个哨兵早早躲到了后头,此时也大声的喊着。

    眼见敌人来势汹汹,韩元恺和陆大虎忙退到山坳里,那些建奴就已经跑到山坳口。

    山坳不小,扎了十几个营帐,看到营帐外头盖着麻布的车架,领头的建奴再不迟疑,刀尖一指,旁边那些建奴骑兵早就按捺不住冲了进去。

    谷口后头,一左一右各藏着三人,三道绊马索,一道道攥起将抢先冲进来的骑兵绊得人仰马翻,躲回营帐的韩元恺和陆大虎钻出身来手中张弓搭箭,瞧准了人就射,一下子将那些突袭的鞑靼打得措手不及。

    韩元恺横弓如满月,两指一松三箭齐发,苦练几月的箭法终于见到成效,三支箭矢扎透了正从山坳口冲进来的三个骑兵的脖子。

    而此时,面临巨变的鞑靼首领也感到不对了,可还没待他作何回应,便见自己派去占领山坡高地的人发出凄厉的叫喊。

    山坡上现出人来,紧随其后便是一只只箭矢如雨般落下,建奴首领挥刀格挡着,后边的手下已经在边退边还击,

    自知中计的鞑靼首领想要后撤而又心有不甘,依着先前打探的消息,这支押粮的队伍只有一百来号人,而自己就有将近两百人,焉能轻易退去,若是实在抢夺不了粮草,也得毁了。

    山谷里头是不能进了,他悄声喊道:“你们带着人往另一边山坡包抄,让后头的弟兄再退远些,弓箭掩护。”

    那些人领命去了,鞑靼首领靠着山体下了马,待后头的弟兄退远了些,两边一时僵持不下之时,他带着身边几十号人就往山坡上摸去,

    赵志用匆忙之间没带出多少箭矢,见那些人退远了,便让人先停了箭矢,天色很黑,并且开始刮起了寒风,赵志用让人小心戒备,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下坡下边。

    双方箭雨你来我往的,伴随着哀嚎声,韩元恺松了口气,赵志用果然还是有两下子的,此时他已经躲在一辆粮车后头,箭矢一枝枝钉在旁边的雪地上,韩元恺抽冷子又射出一只箭矢,将一个正张弓搭箭的建奴骑兵射落马下,

    缩回身子,等了一阵,箭矢变得稀稀落落的,他小心探出头去,发现那些人竟然退走了,山坳口倒了一地的尸体和无主的马匹,加上两侧山坡上的伏兵,这才没让他们敢冲杀进来。

    韩元恺知道有些不对劲,忙朝山上喊道:“大人!小心建奴绕后!”

    “娘的!这些狗鞑子,好巧不巧的偏偏叫老子给撞上!”赵志用自然不敢掉以轻心,忙回头对着跟在身边的齐老大道:“吩咐弟兄们小心戒备,让建奴摸上来大家都得死,快去!”

    齐老大应声去了,他经过崖边的时候,偷偷瞥了眼下边的韩元恺,心里头也不由得十分佩服,心中暗道:“不愧是锦衣卫百户,端得有两把刷子,可惜了。”

    念头只是一闪,他便跑带着几个人摸到另一边的山坡去了。

    寒风乍起呼啸而来,直往人耳朵里灌,建奴离得远了并没有听清韩元恺的喊话,他带着人悄悄绕到后边,打算给这队官兵来个反包抄,分了三股,两股左右包抄,一股留在后头虚张声势。

    不想他刚带人远远的绕到后头,正要上演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好戏,却被抽冷子射来的几只箭矢给生生打了一巴掌,他望着扎进雪里的羽箭,脸色阴沉之极,知道自己的计谋已被识破,可他岂肯罢休,带着人就还击,既然绕后突袭不成,那便强攻。

    齐老大只是试探性的往黑漆漆的林子射了几箭,不想果真引出了一波大阵仗,齐老大赶紧缩回身子躲在树干后,紧接着便是一只只凌厉的箭矢从身边划过,齐老大喝道:“狗日的建奴,这么阴,一次二次的偷袭,弟兄们,给我射死这帮狗日的建奴!”

    虽然大都是新兵,对面的敌人还是建奴,可毕竟操练过,又有老兵带着,心里也没那般的慌了,纷纷予以回击,将正往前冲来的建奴生生挡住。

    顿时,林中响起一阵哀嚎声,毕竟齐老大早就带人埋伏好了,即使对着林中一通乱射,箭雨之下怎么也射中了好些个倒霉的建奴。

    反倒是建奴这边一波弓箭却没伤着对面几个人,建奴首领听着身边中间的手下哀嚎,心有如在滴血,心知即使强攻能成功,只怕也得折损不少人马在此,实在不太划算。

    “呜呜呜……”

    山坳底下的韩元恺忽然听见这急促的号角声,心里顿时一紧!

第五百八十五章

    号声停,寒风呼啸,箭雨渐歇。

    韩元恺藏在板车后,心如擂鼓,片刻后箭矢破空之声又起,抬头一瞧,便见漫天火光,照亮这片黑白相间的天地。

    如是以往,火箭扎在树干上、灌丛中,风一刮,这片落满枯叶枯枝的灌木林,火势骤起,似有摧枯拉朽之势!

    忽明忽暗的火,照得藏在黑暗中的人若隐若现,赵志用虽带人还击,可仍然阻挡不了火势的蔓延。

    手底下的这些新兵射箭哪有什么准头,这下又暴露在鞑靼人的视线之中,他们心慌之下更是把弓随意一拉朝山下乱射一气,鞑靼人这一拉开距离,箭雨威力不减几分,赵志用人马一下子死伤骤增!

    齐不厉这边也不好受,虽然鞑靼人退了,可他们所处的林中起了火,风一吹那火更是飞快扑来,虽勉力扑打也是无用!

    “啊!”

    一个士兵为了躲避窜起的火苗,不小心从树干后现出了身,顿时就被流矢射中眼睛,扑在地上翻滚哀嚎着,随后又是几枝火箭扎在他的身上,一时间,他的身上便燃起了火,棉服遇火就着,风一吹,整个人顿时湮没在火中!

    “救……我,救救我……啊……”

    揪心的惨嚎声在耳边响起,那火人爬起了身,朝旁边那一双双惊惧恐慌的眼睛伸出手,齐不厉看得双眼发红,其余新兵已是吓破了胆。

    那火人挣扎间,脚下一滑直朝地面扑去,插在他眼珠上的流矢猛然间透入脑中,惨嚎不已的人顿时一动不动再没了声响,只有火势还在疯狂蔓延,瞬息间便已将其全部覆盖!

    齐不厉赶忙喝令底下士兵,提刀将枯枝杂草都砍掉,一时间,底下跃跃欲试的鞑靼人没了阻挡,当即又是一声号角起,便朝山坳冲杀而去!

    鞑靼人本就骑射一绝,黑压压的箭矢突然停了,韩元恺躲在板车后,看向对面的陆陆大虎,听着由远及近的蹄声,他把手攥紧了埋在地下的麻绳,大喝道:“拉!”

    麻绳突然弹起,冲在最前头的几个鞑靼骑兵马失前蹄,连人带马一起砸倒在地,后边的鞑靼人顿时策马停住!

    趁马头高扬之际,韩元恺抽刀扑出,暗夜中寒光一闪,便将那马上的鞑靼人抓着马缰的手臂齐齐砍下!

    热血溅了他一脸,韩元恺回身又是一刀,朝那从地上刚爬起的鞑靼人劈去,那鞑靼人被摔得七荤八素,仓促间想要挥刀迎战,韩元恺的刀已至,一颗大好头颅冲天而起,喷起的血柱将被马压在地上的鞑靼人浇了一身,正要挥刀迎战的尸身便轰然倒下!

    陆陆大虎也从对面杀出,一刀将那压在马下的鞑靼人结果,而癞子几人却缩在后头不敢出来,韩元恺目光一凝,回刀朝继续冲来的鞑靼人扑去,口中暴喝一声:“杀!”

    刀至人亡,韩元恺把刀尖从那断手的鞑靼人胸前抽出,随后又飞起一脚将他的尸首踹飞,

    挤在山坳口的鞑靼人又策马冲杀过来,韩元恺把刀换手,猛然用力,竟将那惊马掀翻在地,那冲过来的鞑靼骑兵措手不及,被绊下马来,韩元恺欺身上前,又是手起刀落,斩落一颗头颅!

    山下杀声震天,齐不厉回身扫了眼赵志用所在之处,那里情况也是不好,他不由暴喝道:“把总,怎么办?”

    眼看着火势越来越大,赵志用心中天人交战,战是死,逃亦死,既然如此,何不多拉几个垫背!

    “杀!”赵志用抽刀悲愤大喝。

    韩元恺手臂被震得发麻,连手中的刀也已经砍得卷了刃,可鞑靼人源源不断的冲来,仿佛无穷无尽一般,不免叫人有些绝望。

    这山坳口若是被冲开,那时只能任人宰割,或许还会成了马蹄下的一滩肉泥,若想活命,只能杀出去!

    更何况这对韩元恺来说,是天载难逢的大好机会,是他等了许久的契机,但前提是,他得在这场血战中活下来!

    “杀!”

    一声暴喝,便又是一腔热血喷溅,落在脸上手上,在这寒冷的冬夜里添了几分诡异血腥的暖意。

    韩元恺将身旁一鞑靼骑兵的双臂齐齐砍断,随后把身子就势往左边一歪,避过劈来的弯刀后,便提着卷刃的长刀,又往斜上方一劈,又是一只手臂被斩断!

    两个鞑靼人先后哀嚎着跌下马去,捂着断臂之处在地上翻滚着,鲜血红了满地。

    “想活命的,与我一道杀出去!”韩元恺喊罢便不再理会身后,又朝面前鞑靼人策马而去,那几个鞑靼人一时心生俱意,竟然掉头就跑,韩元恺便乘势杀出了山坳口。

    陆陆大虎也紧紧跟上,一直在后头观察的癞子几人见状,顿时慌了神,没了那两人把住口子,鞑靼人岂不是要杀进来了?这两个王八蛋,真不是个东西,不就是有点过节,竟然想借鞑靼人的手杀人!这可怎么办?

    癞子心中大乱,其余几人面面相觑看着他,七嘴八舌的问道:“什长,怎么办?咱们要不要也跟着?”

    “设绊马索,把板车堵住路,不让鞑靼人冲进来!”癞子咬牙喊道。

    外边山坡上,赵志用带人杀到,一见了刘泰这乱糟糟的队伍,随即暴喝道:“列阵!”

    他身后提着长枪的士兵两两一组,大叫着冲上前去,捉对儿与鞑靼骑兵厮杀起来,战场杀声震天,各是杀红了眼!

    赵志用带人提刀杀向离他最近的一个鞑靼骑兵,刘泰无奈也只得带着身边几人跟上。

    鞑靼骑兵被长枪捅杀不少,明军一时间稳住即将溃败的局势,络腮胡更是亲自上阵,带着身后的鞑靼骑兵一起冲杀。

    韩元恺一路冲杀出来,更是提马在鞑靼人中杀进杀出,所过之处人马俱惊,红光一闪留下残肢断臂!

    陆陆大虎紧紧跟上,与他一左一右互为倚仗,失去手臂的鞑靼人哀嚎阵阵,一时间将周遭的鞑靼骑兵杀得有些溃散之势!

    便在这时,后头又响起急促的号角声,刚起退意的鞑靼人又面目狰狞的杀将上来,为了粮草,他们已是将生死置之度外!

    锵!

    韩元恺闷哼一声,抵住斩来的两柄弯刀,这时候又有人冲杀上来,韩元恺全力一劈,竟将那柄弯刀直接斩断,刀尖更是划过那人眼睛,将他劈落马下,那鞑靼人在地上翻滚着嚎叫,不一会就被周遭的马给活活踩死!

    韩元恺趁机把眼一扫,瞧见局势还不算太糟,更是奋力在鞑靼骑兵中冲杀起来!

    后头的络腮胡瞧见,既惊又怒,从厮杀中退出,来到战场边上,把手一横,接过身旁递过的弓箭,便把弓一拉对准了那正在战场中死命厮杀着的汉人!

第五百八十六章

    “咻!”

    箭矢破空而至,络腮胡肩头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他手中的弓弦也随之一松!

    人头冲天而起,韩元恺又斩一人,不待回身就觉一道寒意擦着他的颈边划过,深深扎入他身后的一高举屠刀的鞑靼人心头。

    韩元恺凝目一扫,只见外边一个络腮胡大汉将手中弓一把丢下,正要再看,又有两个鞑靼人朝他杀将上来,他不得不收回目光再次迎上厮杀,只是多留了几分小心!

    络腮胡双目死死的盯着,把手一指,身旁几骑策马而出,挥刀杀向那在一旁放冷箭的三人!

    三人举起弓弩便是一通疾射,将那冲来的鞑靼人射得人仰马翻,十余骑落马之际,弓弩亦是射空之时,他们便把弓弩一扔,抽刀拍马,怒吼着杀向那倒地的鞑靼人!

    刚刚爬起来的鞑靼人见状,虽惊不乱,纷纷结阵互为犄角。那拍马杀来的三人却也丝毫不惧,双方甫一接触,便是血光滔天!

    络腮胡心中惊疑不定,更是怀疑那传信的李庆,但却又只见那三人,迟迟不见还有其他人杀出,便也就把他们当做杀散了的明军。

    三人已是把生死置之度外,一番厮杀下来,虽挂了不少彩,更有一人手臂被削出一大块肉,伤口好在湍湍往外冒血,可他们却也将那十几名鞑靼人悉数屠戮殆尽!

    呜!

    鞑靼人的号角声又起,三人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又迎上一队冲来的鞑靼骑兵!

    赵志用身上已经染红,齐不厉也没好到哪里去,身上的棉服破了几个口子,好几道被划翻了肉的伤口,还在往外冒血,可他麻木的持刀在战场中一步步前行,专门寻那些被挡住脱身不得的鞑靼骑兵结果!

    杀戮在这片山坳外一刻不停,不时有人惨叫着倒下,身上多了几个血窟窿的鞑靼人,倒地被马蹄踩烂的尸首,而被杀死的明军大多数连个全尸都没能留下,锋利的弯刀在鞑靼人手中,如砍瓜切菜一般!

    “阿拉!”

    不给明军稳住阵型的机会,鞑靼骑兵乘势不断冲击,地上的伤兵躲闪不及,直接被践踏致死!

    韩元恺双手握刀,四周竟是来回打转的鞑靼骑兵,将他死死困住。

    而且那几个鞑靼骑兵越跑越靠近,韩元恺心里突然闪过一丝疲惫的感觉,这已经是死局了吗?

    不!我答应过要回去的,韩元恺胸膛猛烈起伏了几下,随后又平复下来,那些鞑靼人一手策马一手捉刀,越逼越紧!

    许是忌惮,他们迟迟没有动手,不远处的络腮胡目光冷冷,不再去看,而是盯着远处明军主力,这一夜损失了太多部族的男人了!

    韩元恺却突然把刀往旁边一掷,刀锋划过马腿,那马吃痛嘶鸣便往前一跪倒了下去,后边的马匹黏得太紧,一时避之不及撞了上去,韩元恺疾跑几步一个飞扑窜了出去,躺地滚起身来,手中已多了一把弯刀!

    待那些鞑靼骑兵反应过来,韩元恺已经窜步冲了上去,刀过处,血溅五尺!

    韩元恺夺了一匹马翻身而上,只见明军主力阵型在鞑靼骑兵悍然冲击下已是摇摇欲坠,即便如今鞑靼人没了骑射,可他们也怕是撑不了太久了。陆陆大虎那里虽还有一人在,也是苦苦支撑。

    鞑靼人太多了!而且他们本就善战,加上又是突袭而来,明军尽是些新兵,又赶了一夜的路早已疲惫不堪,能撑住这么久已经是出乎意料的了!

    激战多时,疲惫的明军终是被鞑靼骑兵冲溃,齐不厉气喘如牛,可他还得护着赵志用,一些崩溃的士兵撒腿就跑,很快就被鞑靼人撵上,从后头一刀砍下脑袋,那无头尸身喷着血柱仍在朝前跑了几步之后,才轰然倒下!

    韩元恺奋力斩下两颗狰狞的头颅,身边又围了不少的鞑靼人,鞑靼人看着这满身血污奋勇无比的明军,更是把他当做了明军的统帅。

    “阿拉!”

    鞑靼人兴奋的吼叫着,杀了他便是部族真正的勇士!

    韩元恺喘了几口粗气,便又拍马迎上,双刀劈来,他挥刀格挡,手臂仿佛早已没了感觉,只知道杀戮!

    明军的喊杀声变得苍白无力,被鞑靼人兴奋的嚎叫压了下去,耳边的马蹄声更多了,韩元恺杀得心都麻木了,只有泼在脸上的热血,还能感受到一点温度。

    韩元恺挥着沉重的手臂,每喘一口气,干裂的喉咙都好像被刀割一般的痛,可是这些鞑靼人却是越杀越多,鲜血模糊了他的视线,世界变得猩红无比。

    “杀!”

    蹄声如雷,杀声震天。

    韩元恺荡开劈来的弯刀,往声音传来处看去,只见一队身穿蓝色布面甲的骑兵杀到,举起手中的火铳对着鞑靼人就射!

    “砰砰砰!”

    振奋人心的火铳声响起,被杀了个措手不及的鞑靼骑兵哀嚎着跌下马去!

    络腮胡大惊,这荒僻之地怎会有援军?果然是计!他立马组织人手朝那里冲杀过去,可越来越多的明军援兵赶到,收割生命火铳声无情的响彻这片山谷之中!

    鞑靼人一个接一个倒在冲杀路上,明军还在源源不断的赶来,络腮胡双目赤红的盯着那些边军精锐,嚎了一嗓子!

    呜……

    络腮胡策马朝东,带着人迅速溃逃!

    “杀!”赵志用推开搀扶的士兵,一把抢上前去,挥刀斩向那中枪倒地的鞑靼人,尸首分离,鲜血溅了他一脸!

    追击的号角声起,火铳骑兵将后头一排鞑靼骑兵射翻后,便拍马急追而去!

    夜黑风高,韩元恺为免误会,正要丢下手中的弯刀翻身下马,却见一个追击的火铳兵举起火铳对准了自己!

    韩元恺大惊,慌忙回刀格挡!

    砰!

    韩元恺只觉一股巨力打在手中的弯刀上,再支撑不住,当即坠下马去,砸在鞑靼人的尸体上,这结结实实的一摔,毫无防备的韩元恺只觉胸口一震,七荤八素眼冒金星差点没岔了气!

    可他却不敢在地上多耽搁,毕竟火铳可不认人,是以韩元恺身子一挨地便要起身,果然见又有路过的士兵举起火铳正要朝自己再放!

第五百八十七章

    韩元恺急忙便朝旁边一滚,离了那堆鞑靼人的尸体,那士兵却也正好在此之际就突然瞧清了韩元恺的衣着装扮,他忙放下火铳回头放声喝道:“不要打,自己人!”

    追击的骑兵呼啸而过,撑起身子的韩元恺身子一软,倒在还有些余温的尸体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劫后余生的感觉,让他一动都不想动弹。

    模糊的视线里,突然几匹快马停下,朝他这里看了几眼,为首的是一个身穿黑色铠甲红色披风的大汉。

    这大汉在附近地上扫了一通,竟是满地的鞑靼人尸首,而明军的却无一具,他不由往韩元恺又瞧了好几眼,方才又一打马,带着身后的骑兵追去了!

    韩元恺躺了好一会儿,才以刀拄地站起身来,正走过来的陆陆大虎见了终于松了口气,随后竟是一屁股坐倒在地,他身后还有一人在一脚深一脚浅的低头走着,似乎在找些什么。

    方才还杀声震天的战场只剩下痛苦的哀嚎,韩元恺走过去,先瞧了眼坐在地上大口喘气的陆陆大虎一眼,见他并无大碍,便伸出手去将他拉了起来!

    韩元恺看着那不远处孤零零的身影,心下有些触动,听陆陆大虎低声说了几句,韩元恺便也低头帮着他寻找起来。

    虽然只在面馆中见过三人一面,可韩元恺还是记住了他们的面容,狰狞的惊恐的,终于,一旁的陆陆大虎紧走几步,弯下腰去捧起一颗首级。

    韩元恺跟了上去,那人从陆陆大虎手中接过那颗血淋淋的头颅,一步一步的走回到那具熟悉的无头尸身面前,蹲下身子,小心的将头放了回去。

    韩元恺与陆陆大虎皆是轻轻一叹,这一番血战下来,鞑靼人虽丢下了不少的尸首,可死的明军却是更多。

    赵志用已经组织人在救治伤兵,清扫战场,这一仗下来,丙字营竟然阵亡大半,如今只剩下一百来号人,还有近一半的人或轻或重的负了伤。

    此刻,除了忍不住疼痛哀嚎的伤兵,所有人都静悄悄的没有说话,遍地尸首,狂风也吹不散这浓浓的血腥之气,身在其中很是压抑。

    那人又在不远处找到了另一具尸首,陆陆大虎刚想上去帮忙,韩元恺却一把拉住了他,轻轻摇了摇头。

    那人将尸首拖回与方才那具放在一起,突然扭头朝韩元恺陆陆大虎二人说道:“二位朋友,能否再帮个忙?”

    韩元恺探出头去,只见那支黑漆漆的鞑靼骑兵队伍里燃起了火把!

    韩元恺顿时暗道一声不好,心知他们这是要烧粮,这时自己没想到的,看来这些鞑靼人是有了退意,可越是如此他们越不会空手而归,定然拼着命也要把粮草毁掉。

    韩元恺忙朝着对面喊道:“陆大虎,他们要烧粮,快!雪,用雪盖住粮草!”

    陆陆大虎刚搭上的箭矢往旁边一丢,双手捧着雪花就往粮车上撒,那几个缩在粮车后头的哨兵也跟着刨雪,一时之间,火箭齐发,虽然大部分都落在了雪地里,可遮不住密集的射来,还是有几枝射到了盖着麻布的粮车上。

    那几个哨兵慌忙捧起雪砸了上去,不让那火苗烧起来,不想有射粮车的也有专盯着人射的,没一会儿,就有两个哨兵中了箭,倒在地上陆大虎眼疾手快一把拖住一个将他拉回了粮车后头,另一个离得远些,待陆大虎想要回身再救,已然被补了几箭射死。

    韩元恺把附近几辆粮车都堆上了雪,那些鞑靼眼看着烧不起来,便重点盯着他,不让他露头,幸好有陆大虎,抓起雪球将那些火砸灭了。

    眼看着后头有几辆粮车被火箭射中,又还未来得及堆上雪,眼看着就要烧起来,韩元恺急忙寻机张弓搭箭放出三箭,随后喊道:“陆大虎,后边!小心帐篷里的马匹受惊冲出来!”

    陆大虎也知道不对劲,可奈何他也空不出手来,那些鞑靼一直射他也只能一直将火苗砸灭,那几个缩在粮车后头不敢动弹的哨兵,此时也觉得有些羞愧,竟然被两个新兵蛋子挡在前头,自己竟然一听鞑靼就吓破了胆,挡下就有一人往后头钻了出去,韩元恺瞥见急忙又抽冷子放出几箭,将那几个瞄准哨兵的鞑靼射落马下。

    有一人带头,很快剩下那几个就都跟上,火势很快就被扑灭,他们直接用烧热水的锅铲雪,很快,后边的粮车也都铺上了厚厚的雪堆。

    鞑靼首领在山上始终看不见山坳里放出火光来,气恼不已,眼看久攻不下己方伤亡更重,他狠恨恨一拉弓弦,将一张弓拉成了满月,“嘣”的一声,弓弦痛苦的嘶吼着将箭矢弹了出去。

    齐老大正要探出头去放上一箭,不想旁边那兴高采烈的新兵今夜射杀了好几鞑靼,正要在来上一箭,就被一支箭矢射中了胸前,顿时往后跌在地上。

    齐老大慌忙随便放了一箭,林子里黑漆漆他也不敢贸然行动,眼看那新兵在地上哀嚎着,心知还有得救,他忙喊道:“快躲到树后边去!”

    那新兵蛋子听见了,一步步的朝旁边爬去,齐老大心知他是活不了了,一会儿就得被箭雨射程马蜂窝,不想,竟然等了许久都没再有箭矢落下,齐老大偷偷探出半边脸瞥了眼,林子里似乎静了下来,

    犹豫了一下,齐老大将弓箭丢了出去,又等了会儿,还是没动静,齐老大忙喊道:“停!”

    附近的士兵听到喊声这才停了手中动作,毕竟箭矢不多了,齐老大也不得不小心,他吩咐士兵先不要乱动,随后看着自己身旁不远的那受伤的新兵,犹豫了一下,随后一下子窜了出去,架着他就往旁边树干躲去。

    看来真的退走了,齐老大忙吩咐众人将地上的箭矢拾掇起来,然后又派人去通报把总赵志用,这才低下头看着怀里这士兵,原来那箭头都扎透了他的身体,如今已然断了气了。

    齐老大有些伤怀,如此勇猛的新兵极是少见,可惜了。

第五百八十九章

    似乎受到那匹惊马影响,剩下的马也突然骚动起来,跟在前头那匹马后头一道朝校场狂奔而去!

    场面突变,面对直直冲来的十多辆马车,本来还打算上前阻拦的士兵也慌了神,纷纷逃开,场面立时大乱!

    陈兴德却是以为这是赵志用安排好的伏兵,情急之下当即抽刀大喝道:“丁字营何在,听我号令!”

    “在!”丁字营的士兵在一阵短暂慌乱后,便在陈兴德的喝令声中镇定了下来,一时间长刀出鞘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灰蒙蒙的天空下,一把锋利的刀刃,高高举起!

    陈兴德压刀朝着随马冲来的崔雄一指,放声大喝:“贼人劫营,随我杀敌!”

    “杀啊!”见自己把总发话,士兵们并不怀疑,下意识便跟着陈兴德放声喝喊起来!

    一时间,校场上杀声震天!

    见陈兴德如此举动,站在点将台上的赵志用脸色登时变了!

    他一眼便看出那陈兴德是想搅起一场大乱,然后裹挟帐下士兵冲杀出去,一念及此,赵志用不由把眼一扫,从陈兴德身上移开看向那冲来的惊马,那惊马虽然拉着满满的一板车木箱,可发起狂来速度也不慢,然而那随车的汉子却能紧紧追在后头,虽然看上去好像是被后边的马撵着不得不往前跑一般,可是偏偏在此关头马惊了,这也太巧了!

    赵志用恐怕是陈兴德安排好的,但又恐真是总兵府的人,迟疑不决间急急跃下点将台,跑到台下一个身形魁梧脸上长满大胡子的大汉身边,再顾不得其他,指着有意纵马的马队开口便问道:“大人,那些人可是总兵府的人?”

    大胡子只是盯着那只马队看,尤其是那冲在最前的崔雄,他更是多看了几眼,而对于赵志用的话却仿佛充耳不闻一般并不作答,只是突然反身快步登上了点将台!

    快而稳的脚步声在耳畔响起,正在望着骚乱马队的韩元恺一扭头,正对上迎面走来的大胡子!

    四目相对,看着五花大绑面露愕然的韩元恺,这是本该得意一笑的大胡子此刻却面沉似水。

    追上来的赵志用又道:“大人,陈兴德这是趁乱裹挟,请速做决断!”

    点将台下的校场上,一片混乱中,一支整齐的队列杀气腾腾的迎上冲来的惊马!

    “马惊了,让开!快闪开!”崔雄也是吓了一跳,他没想到这些士兵反应既然如此迅速,不过他也没有退缩,反而加快脚步往旁边一个飞扑!

    崔雄刚稳住身子,便见雪花扑面而来,一匹匹惊马拉着满满的一板车木箱疾驰而过,踏起粒粒冰凉。

    崔雄顾不得擦去满面的雪沫,便把手朝胸膛摸去,后头的汉子们见他这动作,也跟着往怀里一掏!

    便在这时,远处的点将台上,眯着双目的大胡子却突然暴喝道:“贺方!”

    一旁的贺方叉手转身,走到鼓前抢过那愣怔士兵手中的鼓槌,朝鼓面猛然一砸!

    “咚~”

    鼓声乍响,众人无不为之一怔。

    韩元恺的心也猛然一跳,双眼直盯着前方的大胡子,此人果然便是贺虎臣无疑,可见他一个堂堂副总兵,此时竟是遮遮掩掩的,一时不知他肚子里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莫非也是要杀了自己二人不成?

    韩元恺正想着,便听前方又是一声暴喝响起!

    “来人!”

    瞧见下边那些人果然往台上瞧来,贺虎臣眉头皱得更深,深深看了眼冲在最前的惊马,惊马拖着一车子木箱疾驰,在后面白皑皑的雪地上留下一道黑乎乎的痕迹,眼看那马就要冲到校场上来,他也不再藏头遮面,抬手一指,“放!”

    一排十余人的士兵闻声上前,手举火铳对准了远处冲来的惊马!

    “砰砰砰!”

    这些个举着火铳的士兵站在点将台上,居高临下的想要打中也不是那么容易,不过却也惊扰了那些惊马,有马蹄扬起猛然停下的,也有再受惊吓不管不顾继续往前直冲的。

    崔雄见状既惊又愕,可情况紧急前有扑来正结阵以待的官兵,一把把锋利的枪头带着无边杀意,此时已是退无可退,他也来不及多想,便将怀里的东西拿出用力一吹!

    那冲在最前的马再受惊吓,更是撒丫子狂奔起来,藏在木箱中的火油罐子已经被颠破,寒冷的空气中漂浮着一股子刺鼻的味道,一只燃起的火折子划过半空,稳稳落在马车上的木箱间。

    火焰乍起,一下子蔓延开去,整个马车都燃起了熊熊烈火!

    这一幕让正带着士兵往前冲来布阵的陈兴德勃然变色,当即便叫道:“散开!快散……”

    陈兴德话音未落,便听一声巨响袭来,把他的声音完全盖了下去!

    “轰隆!”

    伴随着这惊天巨响,一股子呛鼻的黑烟很快弥漫了校场周围!

    待烟雾淡了些,便见跑在前头的马被这一股巨力掀翻在地,两只后腿和大半腰身已是皮开肉绽,深处可见白骨森森,白皑皑的雪地上,一时间黑的红的撒了一地。

    因为离得太近,陈兴德脑袋里此刻仿佛钻进了几百只烦人的苍蝇一般,把脑袋用力甩了甩,他便强咬着牙从地上爬了起来。

    看着身前不远那横七竖八倒在地上不断翻滚的士兵,陈兴德狠狠一咬牙,回头盯了眼笼罩在黑烟中的点将台,那里仿佛有一双眼睛在冷冷盯来,陈兴德不再多看,回头又复举刀暴喝:“弟兄们,随我杀贼!”

    喊罢,陈兴德便身先士卒冲了出去!

    惊惧不已的士兵见了陈兴德如此奋勇,一时间也回过神来,顾不上擦去脸上的黑污就跟着冲了出去!

    点将台上,贺虎臣眯着眼目视前方,大声喝道:“赵志用,着你守住营门,不许走脱一人!”

    “卑职得令!”黑烟中,赵志用朝着前方那道挺拔身影重重一抱拳,便转身带着人大踏步去了。

    然而赵志用才下了点将台,便又听远处的营门外传来又一声巨响,生怕营门有变,他赶忙带着身后的士兵在熏人的黑烟中拔腿狂奔起来!

    从营门的方向收回目光,贺虎臣突然朝右手边望去,透过逐渐变淡的黑烟,那里的中军大帐直到现在仍然安稳,他刚想到什么,就见烟雾中似有几道人影悄悄朝点将台上靠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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釜明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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