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三章
“咳咳咳……”
刚喝了药没多久,躺在床上的少年便急促的咳了起来。
见这次咳得实在严重,正在忙活的妇人赶忙放下手里的针线,起身从堂屋来到偏房里,看着这一脸苍白的少年,愁眉苦脸的妇人叹了气,伸出手去在他后背轻轻的拍打着,以求让他舒服一些。
“咳……”
好一阵子后,这少年才止住了咳。
妇人这时才发现旁边的窗户开了一条不小的缝,她忙探出身子关上了。
捂着胸口的少年瞥了眼,没敢多看。
“这窗户昨夜里我明明关好的,便是今早也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开了?看来这风实在霸道,儿啊,你见窗户开了怎么也不敢娘说一声?”妇人嘀咕着,又仔细的检查了一番窗户,才站直了身子,心疼的看着床榻上的少年,因为长年累月的卧在床上,他的肤色白的没了血色。
见妇人盯着自己看,有些心虚的少年假咳两声,“娘,我……我没注意。”
妇人疼惜的叹着气,“唉,那你往后可得小心着注意,外边风这么大,天这么冷,你这身子可不能见了风。”
“我知道了,娘,”
妇人帮着他掖好被子,这才转身出去,只是却小声的叹息着,“唉,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便在这时,外边的院子里响起吱呀一声,然后又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朝屋门外逼近,妇人刚走到门边,屋门便被从外头推开,一个中年汉子裹着风雪走了进来。
这中年汉子满脸愁容,进了屋便赶紧将屋门掩上。
“他爹,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妇人有些讶异的问道。
“今日没活,就回来了。”中年汉子没好气的道。
妇人叹着气,两道皱眉更紧了,“他爹,那今日你不是得在家里吃了?”
中年汉子道:“那有什么法子,没活做不回来难不成在外头喝西北风啊?”
两人说着话,只听外边院子里呜呜的,风比之前还大了些。
妇人忙道:“他爹,你回来没关上院子门吧?”
中年汉子一拍脑门,急忙起身走到门边将门拉开,一阵风雪便灌进屋中,那院门果然大开着没有关上。
中年汉子忙跑了出来,踏着院中的积雪,一路小跑赶到院门边上,眯着眼两手把门拉住正要合上之时,却见又有两人小跑着赶来。
“请等一等,别关门!”
被风雪扑打在面上,中年汉子眯着眼也瞧不大仔细,便也就停下,不料当那两人来到门前之时,他才瞧见那与自己年岁差不多的汉子手上抓着张幡。
这中年汉子虽大字不识几个,却偏偏认得这几个字的形状,当即便冷了面,可他也不过是租住在这里,并不是这里的主人家,所以也不敢发话赶人,就瞪了这两人一眼,“你们是什么人?”
见这汉子语气不善,吴又可虽然不悦却仍旧客气地答道:“这位老兄,我们俩是来找人的,喏!她们就住在那边的西厢房。”
那中年汉子循着他的目光瞥了眼,冷哼一声便转身往后走了,边走边道:“要进就进麻利些,不进便把门关上!”
寒风吹在身上着实不好受,吴又可便与徒弟东牙一左一右的把门掩好。
院里这一番动静,已是惊动了正在屋里的江翠翠二人,她们赶紧打开门,走了出来。
吴娴女走到屋檐下,朝走过来的吴又可问道:“爹,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看这是什么?”吴又可笑呵呵的,说着还把手里的东西抖了下。
见江翠翠盯着灶台发呆,回过头来的吴娴女忙轻唤道:“姐姐,你在想什么?”
江翠翠回过神来,挤出一笑,“哦,没什么,我在想要怎么做这腌肉。”
吴娴女知道绝非如此,但也没再多问,而是走到灶边的矮凳坐下,说道:“我来生火,姐姐你快给我做腌肉,离家快有一年了,这味道真是想的紧。”
笑着回应了,江翠翠将放在案板上的腌肉提起正要洗了,又见热水壶里的水已经所剩不多,已经拍打干净的吴又可已经搓着手走进门来,她便提着壶给二人各倒了一大碗的热水,然后直起腰来,浅浅一笑,说道:“吴先生,先喝些热水暖暖身子吧。”
“多谢江姑娘!”吴又可道了声谢,奈何身子实在冻得很,也不再客套,捧起盛满热水的碗便咕咚咕咚的喝了一大口,热水一进了肚里,顿时一股子暖意就窜遍了他的五脏六腑,将那冬日里的寒意驱散了个干净。
火未起,缸里的水又实在冰凉冻手的很,她便又提起桶将里头的半桶热水倒进缸中,然后便提着桶出了门。
正在门外拍打着身上的东牙瞧见她出来,忙停下动作客气的说道:“江姑娘,打水让我去吧。”
“不用了,井也不远就在外头,屋里有热水,你快进去喝些暖暖身子吧。”江翠翠谢绝了他的好意,便提着桶出了院子。
出了院子还没走远,就见一个中年汉子提着一桶水迎面走来,知道是住在对面屋的,江翠翠下意识便偏过脸去,朝他点了下头。
那中年汉子见了,先是一愣,然后又很快回过神,虽然是第一次见,但那住在北屋的女子他是见过的,不用说,这长得有几分姿色的少女自然就是那住在西厢房的了,也就是与那江湖骗子有脱不掉的干系,中年汉子想到这里,一张脸更是冷了下来,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便快步走开了。
这一幕看得江翠翠有些讶然,不过她也没有多想,打了水便直接提回屋子。
坐在桌边的东牙见了,赶忙上前将往屋里不停灌冷风的门口给掩上。走了这一趟,江翠翠那一头漂亮的青丝上已是落了好些雪花,白的黑的,相互衬托着,虽然凌乱,可好看的一点也不突兀。
江翠翠将温暖的井水提到灶台边上,然后直起腰来一边抓了个瓢往放在盆里的腌肉浇水,一边抹去落在头上的雪花。
刚好已经生起了火的吴娴女扭头一看,更是在心里轻轻一叹,她头上的那支木簪,应该就是那人给她亲手做的吧?
第八百九十四章
“我看见了的,不要太操劳,屋里的米面够吃一段时日的了,外边乱,能不要出去尽量少出去。”
“我知道了,韩大哥。”
韩元恺也就没再言语,又走进屋中,朝吴又可问道:“吴先生,你们下一步打算往那里去?”
放下喝了小半碗的水,吴又可回道:“还没想好,打算先在永昌城中赚些盘缠,再行打算,恩公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看了眼一旁的吴娴女,韩元恺犹豫了下,还是开了口,“吴先生,我是想说,可不可以让吴姑娘她留下住几日?”
一听这话,吴又可顿时惊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去了,“什么?这……”
还有些不自然的吴娴女也是一惊,脸扑的一下就红了,隐隐还有些愤怒。
江翠翠虽然吃惊,却是感动,她知道韩元恺的心思,忙朝吴娴女走过去,“不是的,吴姑娘你不要误会,韩大哥他不是那个意思。”
看着几人吃惊的表情,韩元恺忙道:“我是说陪翠翠住上几日,我不在这里住的。”
吴又可道:“哦,这样啊,可惊着我了,不过这个得问过小女才行,闺女大了,我也做不了她的主。”
韩元恺有些尴尬,转身朝吴娴女问道:“吴姑娘,可以么?”
吴娴女看向一旁的江翠翠,点了头,“嗯,难得遇见个投机的,正好我也想和江姑娘多说说话,”
“多谢吴姑娘!”
吴又可道:“恩公,你不住这里,又下榻何处?是客栈么,我和东牙正好也没个落脚的地方,不如也顺道一起。”
韩元恺道:“吴先生,我没住在客栈,而且我这就要走了。”
“恩公这是要去哪?”
韩元恺答道:“回军中复命。”
“原来恩公是行伍中人,这几日一路上听说有鞑靼人闯进关来的消息,还听说被官军给赶跑了,不知真假?”
韩元恺道:“是真的,不过那些鞑靼人应该跑不掉几个,即便如此,吴先生你们行走的时候,也要多加小心才是,多走大路与商队结伴而走,这世道不太平,小心无大碍。”
“恩公所言甚是,莫非恩公当时就在场?”
“嗯,先生,时候不早了,我得走了。”
吴又可也不再多问,跟在他的后头,一直送出了院外,
“先生留步,”韩元恺又看着一旁的江翠翠,“别忘了,把衣服拿出来挂,”
“韩大哥,我记住了,你路上千万小心。”
“走了!”韩元恺朝吴又可一拱手,便转身朝巷子外快步走去。
江翠翠就这么看着,那道高大的身影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视线尽头。
人走远了,江翠翠不舍的收回目光,“吴先生,多谢!”
吴又可道:“江姑娘,你怎么不把事情告诉恩公?”
江翠翠道:“吴先生,此事一言难尽,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不想让韩大哥他为我担心,他在军中已是够危险的了。”
“唉……江姑娘,你和恩公倒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吴娴女突然打岔道:“爹,**姐,外边冷,咱们进屋吧。”
走了两步,江翠翠突然又站住了,从袖中摸出一把铜钱递了过去,“对了,吴先生,可不可以麻烦你去帮我买些肉回来?”
“这个自然使得,“吴又可点头,伸出手接下了铜钱,“不过我们就不留下吃饭了,恩公不在,我们怎好……”
“这怎么行!今日若不是你们,我……”江翠翠吸了下鼻子,挤出一笑,“再说了不是还有吴姑娘在么?”
想起韩元恺,吴又可叹道:“好吧,江姑娘,天色还早,我和东牙再去街上走走,看能不能再赚些盘缠,娴女你就不要跟来了,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外边实在不安全。”
吴娴女应道:“知道了,爹,你和师兄也小心些,早些回来!”
“嗯,快进屋去吧,外头冷,看样子怕是又想下雪了。”吴又可摆了下手,便转过身朝巷子外走去。
少年东牙看了眼门口两个少女一眼,朝江翠翠拱手道别,便追着师傅去了。
看着人走远了,两个少女这才转身回了屋。
掩上房门,见炉灶上的水壶已在咕噜作响冒出热气,江翠翠忙在手心里垫了块布,将水壶提起,
一旁看着的吴娴女突然道:“**姐,你怎么不把实情告诉他?”
江翠翠手上一滞,然后摇头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唉……”
“他身手很好,又是行伍中人,对付那几个坏蛋还不是手到擒来么?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大不了叫他蒙了面去将他们打一顿嘛。”
“你怎么知道他身手很好?吴先生怎么又把韩大哥唤做恩公?”
“我……说来话长,”
“吴姑娘,以后我便唤你娴女妹妹吧,”
“当然好了,有你这么个漂亮的姐姐,”
屋子里一只小火炉慢慢的炖着,
江翠翠一边做着针线活,一边轻声细语的诉说着她与韩元恺之间的一些趣事。
吴娴女托着脸听得入了迷,“**姐,原来他……怎么在你口中,他就千般万般的好。”
“对了,**姐,他是不是还和鞑靼人打过仗?”瞥了眼她头上的木簪,吴娴女突然有些羡慕。
江翠翠抬头瞟了她一眼,本不想再多说,可耐不住她软磨硬泡的,想着反正也不是什么机密的事,便挑着些粗略讲了。
然而吴娴女依然听得津津有味,听到精彩处,还喝起彩来,“好!那些鞑靼人,尽会欺负咱们汉人,这下也叫他们吃些苦头!”
瞧她这副模样,好像又不是那个意思,反倒像是一个
第八百九十五章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恍惚间竟有地动山摇之势,旗杆上的积雪也好似受惊一般发了颤!
再次掀起的浓烟在半空中飘散,泛着一股呛鼻的气味,呛得人纷纷扭过脸去捂嘴咳嗽起来。
场面愈发混乱,这些新兵哪里见过这等阵仗,早就像没头的苍蝇一般四处溃逃!
点将台上,贺虎臣只是略一分神,一回头便见那几道人影此时更是趁乱飞快地朝台上而来,心下大急,“拦住他们!”
闻声,就站在点将台边上的贺方急忙上前一步,挡在了几人身前,举着棒槌就道:“站住!”,
见有人挡路,便有一人叱骂道:“放肆!连千总大人都敢阻拦,不想活了吗!”
“千总大人?”
这时,那被两人夹在中间的汉子面皮不自禁的抽了抽,“看清楚了么,连我都不认识,还不快给我退下?”
贺方眯着眼细细打量了一番说话这人,见他果然是那千总柳大淼,可他却并不让开,而是有往紧紧贴在他左右的两人身上打量了几眼。
柳大淼见他仍杵在自己面前,声音顿时拔高了几分,唾沫也跟着横飞,“混账东西!赵志用呢,让他出来说话!”
不承想这一着急忘了身边到处都是黑烟,话音刚落便猛吸进去几口,呛得他是咳嗽不止涕泪横流!
见贺方几人并不搭话,也不动作,柳大淼身边一人大声呵斥道:“聋了吗?没听到千总大人的话?滚开!”
贺方仍自站住,也不言语,好似什么都没听见一般,只是眯着眼睛紧紧盯着身前这三人,毕竟贺虎臣只叫把人拦住,他也不敢擅自动手。
耳边尽是嘈杂之声,唯恐生变,那人猛地抽出腰间佩刀,往前一指,“让开!违者杀无赦!”
贺方几人自然不惧,一时间刀出鞘之声不止,被夹在中间的柳大淼脸色难看至极,张嘴欲言,却又突然身子一僵,到底是闭上了嘴。
火药爆炸掀起的浓烟不断袭来,硝烟中一股浓浓的花椒味,叫人脸上露出的肌肤火辣辣的,韩元恺双手被绑动弹不得,即便憋气的功夫再厉害,也熏得他眼泪直流,可他仍然盯着那突然出现的三人方向。
只见那贺方也不知在哪里扯出一块方巾,蒙了口鼻这才说道:“千总大人,赵把总不在,有什么事跟我说也是一样的,何必动怒呢?”
黑烟弥漫,看不真切那柳大淼的面容,只听有一道有些发干的声音说道:“事情有变,先把那两个逃兵给……给我押下去!”
“恕难从命,千总大人。”贺方双眼突然一眯,声音也重了几分。
那人早觉不妙,此时哪里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便把刀一回,锋利的刀刃压在柳大淼的脖颈上,“我再说一遍,把那两个逃兵交出来,不然你们的千总大人就要人头落地!”
“来人呐!有人挟持千总大人!”贺方喝道。
遮住了去路的屋门被拉开,院子里是一大片的积雪,对面的西厢房已经有一段日子没住人了,天空阴沉沉的暗着,似乎又在酝酿着下一场雪。
少年在身旁的叮咛声中,收回目光看着脚底下,在妇人的搀扶下,踏出了久违的院子,迎面扑来的是带着些冰凉的空气,闻来似有一丝清甜。
“走吧!”妇人轻轻催促着,她还得赶紧把领的针线活做完,再领新的活计来做。
正在他们向角落里的茅厕走去之时,院子外边突然响起熟悉的说话声。
“水娃,不要咳。”妇人有些紧张的叮咛道。
妇人话音刚落,身旁的少年还未作答,虚掩的院门突然就被人从外边推开,当先走进来的便正是这院子的主人——一个身材有些发福长了一张圆脸的中年妇人。
她的身后还跟着两男一女三人,一见了那落在后头的明眸少女,少年不由眼前一亮,激动之下,憋在嗓子眼里的痒再也抑制不住,“咳!”
少年低着头脸红脖子粗,两只慌乱的眼睛里溢满了泪花,随后佝着的身子猛地一颤,鼓胀的腹下又是一股热浪喷出,烫得他双股不自禁的发起抖来。
身旁少年这猛咳的一声,便将刚走进院中的一行人目光吸引了过来,妇人看着有些好奇和嫌弃的圆脸妇人,一脸尴尬的陪着笑,“对不住、对不住!孩子这几日受了风寒,肚子拉得都走不动道了。”
感到院中所有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尤其是那明眸亮人的少女,少年头也不敢抬,看着湿漉漉的裤腿,一张脸直红到了耳朵根,便用手撞了撞身旁妇人,这才难堪的别过了身子,朝屋子里急而踉跄走去。
“吱呀……”
房门在妇人的赔笑中关上。
圆脸妇人有些不高兴的收回目光,回过头又带了些笑,然后走上几步掏出钥匙打开西厢房的门,请院中三人进屋看了。
那三人倒也干脆,只看了一圈,便直截了当的掏出钱付了,圆脸妇人喜滋滋的将钱对清,她才不管这两男一女的是什么干系,又怎么住,便识趣的拿着签好的契约出了门去。
这房子一进门就是一间似堂屋又似房间的屋子,一张桌子四张圆凳,左手边又开了一道门,里头是一间稍小一些的屋子,屋子都还算干净,只是有一阵子没住人了,桌子上落了些灰尘。
“韩大哥,你看……”
一道惊疑的声音响起,正扫视着屋中摆设的韩元恺回过头去,看了眼少女手中捧着的一包铜钱,“怎么了?”
少女目光从手中铜钱抬起瞥了他一眼,瞧见他也是一脸疑惑,江翠翠不由问道:“不是你的么?
“不是,应该是金婆婆她们的吧。”
“韩大哥,我有些想他们了。”幽幽一叹,江翠翠把铜钱重新包好放入怀中包裹,看着面前这屋子突然红了脸,“韩大哥,你……你们什么时候走?”
“一会就走。”
“这么快?”
“嗯,我们还有军务在身。”看着她的目光黯淡下去,想到她又要一个人孤零零的、重新生活在这陌生的地方,韩元恺心里也空落落的难受,“家里的东西都没带来,吃的用的都没有,你先歇着,我们去买,一会就回来。”
“额……”一旁的陆大虎在二人之间来回看了几眼,突然一脸嫌弃的摸了一把桌上的灰尘,“东西我去买就好,灰尘这么多,你还是留下帮江姑娘打扫下屋子吧。”
话音未落,陆大虎已快步出了屋子,还顺手把房门给带上了。
屋子里光线暗了些,但她眼中的慌乱仍旧清晰可见,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屋子里只余两人轻轻的呼吸声。
第八百九十六章
“嘿嘿嘿……”
方浣儿走近一看,隐约可见有一人在屋中,不知在嘀咕着什么东西,便把耳朵贴了上去。
房间里,那人在捧着一方洁白的丝巾,神情如痴如醉,还带着几分狂喜激动,“又取了一个处子贞操,离成功之日不远矣。”
虽然心里已是有了些准备,可当亲耳听见,方浣儿还是心头巨震,她猛地从袖中甩出一把匕首来,可刚举起,她又无力的垂下了手臂,脸上是道不清的迷茫,恐惧和痛苦。
怔怔的在窗外站了好一会儿,方浣儿突然一转身,飞快的离去了。
街道上已是比方才多了些人,也多了些热闹,小巷里还有些顽童在互相嬉戏打闹,一团团的雪球互相砸着,溅起一片片的冰凉。
然而从衙门里出来的方浣儿却是脸色煞白,心急如焚的她在一条一条街道上快步穿梭而过,行进间她的步伐凌乱,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却不知在她的身后,还有一双眼睛注视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走过了多少条街道,方浣儿竟然撞见了一个熟人。
“公子!”
方浣儿只做不知,没有停下,目光却是不经意的往老汉身后扫了一眼。
眼见方浣儿没有听到,那老汉却仍然追了几步,喊道:“公子,等等!”
方浣儿仍旧不停,很快就拐过街角,消失在人流中。
摆脱了那老汉,方浣儿继续朝僻静的地方找去,却见人群突然一阵骚乱,隐约还有人喊着什么!
方浣儿心里一个咯噔,拔腿就追了上去,拦住一人问道:“出了什么事?”
那人有些慌乱的道:“出人命了!出人命了!”
“在哪里!”
“听说就在前头的破房子里,有不少人去瞧了,一个女娃子,死得可真是惨啊!”
那人话语刚落,方浣儿已是快步离去,待来到那间破屋前,屋子外已是站了好些人,全都盯着里头瞧。
破屋的门大开着,里头光线昏暗,里头还有不少好事的人在院井里站着,一点也不害怕面前的地方才刚刚出了人命。
乞丐,挑担的小贩,还有好整以暇的人,此时竟然能站在一起,互相搭着话,指指点点的,言语中有惋惜,也有为一件谈资而开口争论。
依稀可见黑暗中有一抹白在半空中悬着,方浣儿呆住了好一会儿,她的眼眶蓦然更红了,她忍住双眸的酸,快步越过身前的人群走进门中,自进了门,她的视线便一直盯着那道孤零零悬在梁下的身影。
此时的少女身上衣衫不整,那件打了好几个补丁的旧衣衫就歪歪斜斜的披在她的身上,而内里竟然空落落的,一丝不挂,大片大片的白嫩与淤青暴露在空气中,让这些阴冷大饱眼福。
阴暗的视线下,角落里还散落着一堆衣物,狼藉不堪,可想而知,这少女生前到底是经历了何等的痛苦。望着那双仍旧瞪得大大的眼睛,眼神里是无尽的恐惧和怨恨,正快步走近的方浣儿突然停了下来,她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发起颤来。一阵寒风袭来,院中的衣物随风飒飒作响,屋顶破了几个洞的屋里,那草草披在少女身上的旧衣衫也随风滑落,将整个身子暴露出来。
围观的人群一边肆无忌惮的打量着,一边啧啧攀谈起来。
“这么俊的妞儿,就这么寻了短见,真是可惜!”
“看这情形,莫不是那采花盗又出手了?”
“我怎么瞧着有些眼熟,好像是昨日那被……”
“管她是谁,就是可惜了,吊死也这么好看,昨日我到城南讨饭去了,没回这地方来……”
说到这里,那轻浮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说话之人打了个摆子,然后扭头望向一旁。
“公子!”
身后一道苍老的声音,让方浣儿又停住了脚步,侧目看去,原来是那老汉。
“公子,那……那是……”老汉视线越过方浣儿,一脸的震惊!
“姐姐!”
便在这时,老汉身后突然又响起一道惊惧的疾呼,稚嫩的童音中带着不敢置信的痛。老汉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十来岁的小少年哭喊着奔了进来。
“招儿!别去!”老汉急忙把人拦住,将少年的双眼捂上,不叫他看见自己姐姐那凄惨又难堪之极的一幕。
少年崩溃的两手乱抓,双脚乱踢,嚎啕大哭道:“放开我,放开我,你们这些恶人,姐姐!姐姐……呜呜,姐姐她没有死,我要姐姐!”
一只镖掷出,割断那勒住少女脖子的腰带,方浣儿脚步更快,奔跑中将身上外衫一扯而下,那些人只见一道黑影闪过,便见那往地上砸去的少女尸身被接住了。
将带着些许体温的衣衫包住了那光溜溜的少女尸身,方浣儿只看了一眼那瞪得圆圆的双眼,便慌扭过头去,不敢再看。可脑海中,竟是一幕一幕的浮现出,昨日那双带着无尽渴求的眸子,叫她再不能自已。
方浣儿用力的咬住了唇,然后仰起头来,伸出手去往少女发青的脸上抚去,可是一连三次,她的眼睛还是鼓鼓的瞪着。
方浣儿四下一看,将脚边一张破旧的凳子踢正,再仰头一看,那一条系在梁上的腰带,她的眼睛也蓦地瞪大了,将盖在少女身上的外衫扯下一些,看着她的脖颈那一圈发紫的瘢痕,心下已是明了。
谁也不知道那人在做什么,见他抱着赤条条的少女尸身不放,还动手动脚的,眼神顿时就有些不对了。
听到身后这些人的闲言碎语,老汉忙扭头一看,这才发觉少女的尸身已被那位公子给放了下来。
老汉就这么一分神,那被他搂在怀中的少年便挣脱了去。
“姐姐!”少年双眼只顾着看被人抱在怀中的少女,也没顾及脚下,一时不慎,竟然整个人都摔倒了,他手脚并用的爬到方浣儿脚边,然后抓着她的腿便要爬起来。
被外人触碰到身子,方浣儿浑身登时一紧,可是她终究没有闪开。
方浣儿蹲下将少女的尸身平放到地上,然后拔腿就往外走。
好巧不巧的,此时屋外边的围观人群中起了一阵骚动,似乎是有什么人赶到。
第八百九十七章
小院子里飘落雪花,寒风袭来,将挂在檐下的灯笼吹动,与昏暗的烛光一道摇晃,也将那道拉长的身影变得虚晃。
“师兄,你怎么走那么慢?”吴娴女心中开心,连走起路来也轻快,却没有注意到东牙的失落,
在前头这雀跃的少女回眸注视下,东牙急忙僵笑道:“没什么,只是好些日子没见过你笑了,师妹。”
“哦……是么?”吴娴女愣了下,随后有些不自然的笑了起来,在东牙愣神之际回过身去边走边说,“这不是有肉吃么?好了,师兄咱们快走吧,不然爹爹可等不急先吃了。”
看着她轻快的步伐,东牙沉默不语,随后在少女的催促声中跟了上去。
客厅里,吴又可看着上完最后一道菜的婢女退下,目光又被满满一桌子的饭菜吸引,八菜一汤,有荤有素,他不由喃喃道:“大晚上打扰主人家不说,还能要来这么好的饭菜,这高家公子可真是不简单。”
正嘀咕着,吴又可便听门外一阵脚步声逼近,一回头正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走了进来,“高公子,主人家走了?”
“嗯,我说先生舟车劳顿,所以伯父他已经先回房歇下了,还请先生勿怪才是。”这几日奔波路上,书卷气浓郁的高昇也是疲惫,看上去多了几分沧桑。
“岂敢,是我们叨扰主人家,哪里敢有嗔怪之心。”吴又可娴熟的应对道。
见吴又可边说着话边搓手,一副怕冷的样子,高昇便走到桌边,提了桌上只冒着热气的茶壶,倒了一杯捧起递到吴又可面前,恭敬道:“吴先生,天寒请用热茶。”
吴又可双手接过,口中却是客套道:“高公子客气,我自己来就好。”
高昇一脸恳求的道:“先生不必多礼,家母的病还得仰仗先生圣手,再说了这也是我这座晚辈后生该做的,更何况……”
白气萦绕,扑面而来,吴又可嗅到那股子沁人心脾的幽幽茶香,不由脱口而出道:“西湖龙井?”
可话一出口,吴又可就有些懊恼,眼看着高昇好像就要说到什么,却被自己给打断了。
果然,高昇见吴又可还没喝就把茶认了出来,也有些惊诧,“原来先生不仅医术精湛,连品茶的功夫也是极好,还没喝只靠闻就能辨出来这是什么茶,真是令人折服。”
听着这后生的一顿吹捧,吴又可也客气地笑道:“高公子见笑,这西湖龙井我也是有幸喝过一回,味道着实醇香,所以就记得清楚些,并不算什么本事。”
吴又可话音刚落,便听门外响起一道清脆的声音。
“爹,你在说什么龙井?”
高昇看着从门外走进来的少女,不由又客气的招呼道:“吴兄弟,东牙兄弟你们来了,快快入座,饭菜已上完了,请用饭吧。”
瞧见满满一桌的饭菜,吴娴女不由食指大动,惊呼道:“哇!这么丰盛,多谢高公子。”
看着吴娴女这副样子,吴又可却是摇头一叹,无奈道:“你这……实在是……”
“无妨,吴先生,吴兄弟的性子我也是有所耳闻……”齐涮涮三对明晃晃的眼珠子盯来,高昇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只好讪讪的接着道,“这么一看,果然是爽朗大方,不拘一格。”
吴又可闪过一丝犹豫,还是问道:“高公子,你还听说了什么?是那推荐吴某人的朋友么?”
“正是,吴先生怎么了么?”高昇有些紧张的笑了笑。
“敢问高公子,莫非那位朋友此刻正在你家?”吴又可连忙追问道。
“是……”高昇一边答应着,一边心里不由暗暗琢磨起来,“看来这几人都是因为杨大哥才肯随我回来的,我若是照实说,那他们不会翻脸扭头就走了吧?毕竟是爹把杨大哥给赶走的,可到头来却还得靠着杨大哥的面子,唉……”
吴又可脸上浮起一抹喜色,心中更是激动,太好了!毕竟江姑娘一个人待在永昌实在是太不安全了,这次见了恩公一定得把事情跟他说清楚才是,不然若出了什么岔子,我心何安?那位可怜的姑娘死得实在太惨了,而那些没人性的畜生好像还一直在找江姑娘,这一次无论如何得劝恩公赶紧把江姑娘接走才行,只是对不住你了,江姑娘。
“他果然在!这么说很快就能见到他了。”吴娴女先是一喜,随后又一皱眉,“呸!吴娴女你真不害臊,人家已经是定下婚约的人了,怎么还要想……”
刮风下雪的寒夜,烛光依稀。
“醒醒,你对他不过是感激,要知道你这次来是治病救人的,不许再想了,更何况他有翠姐姐那么好的,又怎会……”吴娴女正失落的想着,却又突然一怔,“等等,他还对高公子提起我了?莫非……他心里也是有我的?”
三人各怀心事,只有那东牙不发一言,脸上有些失落,这一切都落在站在对面的吴又可眼中,吴又可却是循着他的目光看去,恰见自己身旁的少女嘴角含笑,“咳……”
吴娴女一惊,赶忙收敛心神,只是脸上不自禁浮起一抹红晕,被父亲撞见女儿家心事的羞窘让她一颗心跳得好快,她破天荒的慌了神,尤其是还有旁人在看着。
吴又可这一声轻咳,也叫正心慌的高昇回过神来,他忙朝吴又可笑道:“吴先生,快快请坐,用饭过后再好好安歇,明日晌午之前应该就能到了。”
说着,高昇又朝一旁的吴娴女看了眼,见她神色有异,心虚之下也不曾多想,便道:“吴兄弟东牙兄弟,快坐下用饭。”
“多谢高公子!”一脸低落的东牙见高昇转头朝自己看来,才收敛心神回了一礼。
不过东牙这副失落的神态却是让高昇看得一愣,他突然明白了什么,回头看向跟在吴又可身后的吴娴女,见其虽然一副男儿打扮,可那腰肢细如弱柳,步伐也早没了方才那大咧咧的姿态。
这不经意间透露出的女儿家风采不由得让高昇双眼一亮,他不由暗自思忖道:“莫非她就是杨大哥口中的心上人?”
第八百九十八章
“咳咳咳……”
刚喝了药没多久,躺在床上的少年便急促的咳了起来。
见这次咳得实在严重,正在忙活的妇人赶忙放下手里的针线,起身从堂屋来到偏房里,看着这一脸苍白的少年,愁眉苦脸的妇人叹了气,伸出手去在他后背轻轻的拍打着,以求让他舒服一些。
“咳……”
好一阵子后,这少年才止住了咳。
妇人这时才发现旁边的窗户开了一条不小的缝,她忙探出身子关上了。
捂着胸口的少年瞥了眼,没敢多看。
“这窗户昨夜里我明明关好的,便是今早也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开了?看来这风实在霸道,儿啊,你见窗户开了怎么也不敢娘说一声?”妇人嘀咕着,又仔细的检查了一番窗户,才站直了身子,心疼的看着床榻上的少年,因为长年累月的卧在床上,他的肤色白的没了血色。
见妇人盯着自己看,有些心虚的少年假咳两声,“娘,我……我没注意。”
妇人疼惜的叹着气,“唉,那你往后可得小心着注意,外边风这么大,天这么冷,你这身子可不能见了风。”
“我知道了,娘,”
妇人帮着他掖好被子,这才转身出去,只是却小声的叹息着,“唉,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便在这时,外边的院子里响起吱呀一声,然后又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朝屋门外逼近,妇人刚走到门边,屋门便被从外头推开,一个中年汉子裹着风雪走了进来。
这中年汉子满脸愁容,进了屋便赶紧将屋门掩上。
“他爹,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妇人有些讶异的问道。
“今日没活,就回来了。”中年汉子没好气的道。
妇人叹着气,两道皱眉更紧了,“他爹,那今日你不是得在家里吃了?”
中年汉子道:“那有什么法子,没活做不回来难不成在外头喝西北风啊?”
两人说着话,只听外边院子里呜呜的,风比之前还大了些。
妇人忙道:“他爹,你回来没关上院子门吧?”
中年汉子一拍脑门,急忙起身走到门边将门拉开,一阵风雪便灌进屋中,那院门果然大开着没有关上。
中年汉子忙跑了出来,踏着院中的积雪,一路小跑赶到院门边上,眯着眼两手把门拉住正要合上之时,却见又有两人小跑着赶来。
“请等一等,别关门!”
被风雪扑打在面上,中年汉子眯着眼也瞧不大仔细,便也就停下,不料当那两人来到门前之时,他才瞧见那与自己年岁差不多的汉子手上抓着张幡。
这中年汉子虽大字不识几个,却偏偏认得这几个字的形状,当即便冷了面,可他也不过是租住在这里,并不是这里的主人家,所以也不敢发话赶人,就瞪了这两人一眼,“你们是什么人?”
见这汉子语气不善,吴又可虽然不悦却仍旧客气地答道:“这位老兄,我们俩是来找人的,喏!她们就住在那边的西厢房。”
那中年汉子循着他的目光瞥了眼,冷哼一声便转身往后走了,边走边道:“要进就进麻利些,不进便把门关上!”
寒风吹在身上着实不好受,吴又可便与徒弟东牙一左一右的把门掩好。
院里这一番动静,已是惊动了正在屋里的江翠翠二人,她们赶紧打开门,走了出来。
吴娴女走到屋檐下,朝走过来的吴又可问道:“爹,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看这是什么?”吴又可笑呵呵的,说着还把手里的东西抖了下。
见江翠翠盯着灶台发呆,回过头来的吴娴女忙轻唤道:“姐姐,你在想什么?”
江翠翠回过神来,挤出一笑,“哦,没什么,我在想要怎么做这腌肉。”
吴娴女知道绝非如此,但也没再多问,而是走到灶边的矮凳坐下,说道:“我来生火,姐姐你快给我做腌肉,离家快有一年了,这味道真是想的紧。”
笑着回应了,江翠翠将放在案板上的腌肉提起正要洗了,又见热水壶里的水已经所剩不多,已经拍打干净的吴又可已经搓着手走进门来,她便提着壶给二人各倒了一大碗的热水,然后直起腰来,浅浅一笑,说道:“吴先生,先喝些热水暖暖身子吧。”
“多谢江姑娘!”吴又可道了声谢,奈何身子实在冻得很,也不再客套,捧起盛满热水的碗便咕咚咕咚的喝了一大口,热水一进了肚里,顿时一股子暖意就窜遍了他的五脏六腑,将那冬日里的寒意驱散了个干净。
火未起,缸里的水又实在冰凉冻手的很,她便又提起桶将里头的半桶热水倒进缸中,然后便提着桶出了门。
正在门外拍打着身上的东牙瞧见她出来,忙停下动作客气的说道:“江姑娘,打水让我去吧。”
“不用了,井也不远就在外头,屋里有热水,你快进去喝些暖暖身子吧。”江翠翠谢绝了他的好意,便提着桶出了院子。
出了院子还没走远,就见一个中年汉子提着一桶水迎面走来,知道是住在对面屋的,江翠翠下意识便偏过脸去,朝他点了下头。
那中年汉子见了,先是一愣,然后又很快回过神,虽然是第一次见,但那住在北屋的女子他是见过的,不用说,这长得有几分姿色的少女自然就是那住在西厢房的了,也就是与那江湖骗子有脱不掉的干系,中年汉子想到这里,一张脸更是冷了下来,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便快步走开了。
这一幕看得江翠翠有些讶然,不过她也没有多想,打了水便直接提回屋子。
坐在桌边的东牙见了,赶忙上前将往屋里不停灌冷风的门口给掩上。走了这一趟,江翠翠那一头漂亮的青丝上已是落了好些雪花,白的黑的,相互衬托着,虽然凌乱,可好看的一点也不突兀。
江翠翠将温暖的井水提到灶台边上,然后直起腰来一边抓了个瓢往放在盆里的腌肉浇水,一边抹去落在头上的雪花。
刚好已经生起了火的吴娴女扭头一看,更是在心里轻轻一叹,她头上的那支木簪,应该就是那人给她亲手做的吧?
第八百九十九章
“或许爹爹他们说得对,只有这么好的女子才能配上他那样的男子吧。”吴娴女在心中幽幽叹了一声,看着往自己瞧来的江翠翠突然说,“姐姐,你可不可以教我做菜?”
“做菜?”江翠翠有些意外,随即浅浅一笑,对着一脸希冀的吴娴女说,“那自然可以,不过看妹妹你这般心灵手巧的模样,应该也会的吧?莫不是有什么不会的菜?”
吴娴女怔怔的望着江翠翠,随后有些黯然的说道:“不瞒姐姐,不怕你笑话,我从小就一门心思扑在医道上,其他的……却是一概不会。”
听见这话,一旁正捧着一本医书看的吴又可笑道:“哈哈,真是难得,从你口中说出这番话来,你爹我这么多年都没有吃过你做的一次饭咧!”
“哼!”吴娴女朝他白了一眼,娇哼的说道,“是哪一位先生让我专心学好医术?这时候人家想要学些其他了,反倒说起风凉话来!”
见自己女儿恢复了些以往的模样,吴又可自是高兴,忙打了个哈哈不再多嘴,翻页的空隙还顺便摸了摸瘪瘪的肚皮只等着吃。吴又可如此,他身边的少年也是开心。
一道炊烟袅袅升起,随着一道噼里啪啦的声响,屋子里顿时香气四溢。
“什么味道,好香啊!”
听见男人的话,妇人伸着脑袋往前嗅了几口,脸上神情有些不确定的喃喃道:“确实香,应该西厢房传来的,是……肉味吧?”
往窗外看着的中年汉子一听顿时冷了脸,喉结耸动的同时却是哼道:“那几个江湖骗子!骗来的钱用起来不心疼,吃得自然好了!”
“他爹,你说什么?什么江湖骗子?”妇人一脸迷茫的看着自家男人。
“孩他娘,你都忘了不成?是谁害得咱们落到如此境地,把房子田地都卖了落个无家可归?还不是拜那些江湖骗子所赐!当初说什么可以治好水娃的病,可到头来全是假的!”
“我怎么会忘?唉……可是这与对面那姑娘有什么干系?那姑娘我可是第一回见着,面生得很,又是个女子,该不是当初的骗子吧。”
“你是没瞧见,方才有两个江湖骗子就进了对面,看他们有说有笑的的样子,那住在西厢房的那女子分明就是与江湖骗子为伍,能是什么好人!比北屋那个陈老狗的姘头还要下贱,孩他娘,平日你可与她们少来往。”中年汉子愤愤不平的说道。
见这汉子脸色难看至极,妇人走到灶台边揭开锅盖,将里头的一盆黑馍馍夹了出来,叹道:“知道了,他爹,再去打点干净水来,也到时辰煎药了。”
中年汉子闷着脸走到门边,提起一只见了底的木桶,便拉开房门挤了出去。
外边的风虽然消停了些,但雪仍旧没歇着。中年汉子看了眼对面那间不断飘出香气的屋子,肚子就是一阵叽里咕噜的叫,他面上更是冷了几分,狠狠的朝院子里啐了口,这才提着桶打水去了。
饭后,外边风雪还是那么大,吴又可便也就再江翠翠的挽留下,留下多待一会儿,与徒弟东牙就坐在外边的堂屋,一边烤着火一边看着医书,时不时的还要提点徒弟几句。
吴娴女则是拉着江翠翠躲进了偏房里,把门掩上,附在江翠翠耳边悄声说了几句,原来是缠着要学女工。
江翠翠自然不会拒绝,便要去拿那放着针线的篮子。
可谁知,吴娴女早就抢着去拿了,当她把面上的布料拿开,却是有些诧异,“姐姐,这匕首是你的么?好漂亮!”
看着吴娴女手里抓起那把匕首,江翠翠点了点头,“嗯,是韩大哥留在我这的。”
“又是他送的.......”虽然知道不该,可吴娴女的心里还是变得酸溜溜的,“这样啊,这么精致的匕首,也不像是男子所用的啊,我一看还以为是姐姐你自己的呢。”
江翠翠道:“说来好像也是,这匕首虽然通体黝黑,可上边雕刻的纹饰却是十分的精美,不过这匕首却实在是男子所用。”
“为何?”吴娴女抚摸着刀鞘上精美的纹饰,有些不解的问道。
江翠翠走过去,将篮子接过,在里头翻出一套针线来,“这匕首是从鞑靼人手里头缴获的,我想那些凶神恶煞的鞑靼人里应该没有女子的吧。”
“虽说如此,可或许是人家相好送的呢。”话一出口,吴娴女就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赶忙又解释起来,“姐姐,我是说这刀是韩大哥送你的......定情之物吧.......”
第九百章
可是任凭金壮如何求饶,那红衣女子都没有说出半句话,她怔怔的望了眼远方绵延不绝的山脉,便一扬马鞭猛地抽打在马背上。
骏马嘶鸣着狂奔而出,直奔着远方的山头。
那被拴在马后的金壮,顿时被一股大力撕扯着往前栽去,好在他心里头已经有了些准备,拼尽全身力气,只是踉跄了几大步并未真的倒下。
然而随着骏马奔跑速度越发的快了起来,跌跌撞撞的金壮已然是跟不上了,才几个呼吸间,他就一头栽倒在雪地里,被马拖着跑了起来。
“啊!饶命,主人饶命!”为了活命,金壮忍痛放声大叫起来,他知道落到这些鞑靼人手中定然只能沦为任打任骂的奴才,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一回来就要被活活拖死。
红衣女子却充耳不闻,仍旧策马扬鞭不停。
帐篷边上挤满了看热闹的牧民,他们纷纷鼓掌喝叫,一脸的兴奋。
大胡子翻身上马想要跟上,却被侍女给拦了下来,“特木尔,一个汉人而已,我去保护别乞就够了,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吧。”
说罢,侍女也策马跟在红衣女子的身后去了。
在欢天喜地的叫喊声中,金壮被快马拖着在雪地里前行,在身后留下一道长长的沟壑。
放声喊了一道,又挣扎着想要起身,如此三番两次,金壮身上已是没了力气,身下每每刮到石子之类的硬东西,也只是哑着嗓子哼上几声。
骑在马背上的红衣女子似有察觉,速度不由放慢了些,在侍女追上后,便一道策马上了前头的一座小山坡。
马终于停下,金壮头晕目眩的刚扑哧扑哧的喘了几口粗气,便听“啪”的一声脆响,他的身子颤动着,腰背上生起一股子刺痛的火辣。
红衣女子又是几鞭子狠狠的抽打在金壮的身上,直将他抽得身子一顿乱颤,才停了下来,神情复杂的问道:“说!你叫什么名字?”
“主人,小的......真的就叫金壮,绝不敢......欺瞒主人。”金壮挺着火辣辣疼痛的身子,虚弱的回道。
又是一鞭子落下,红衣女子一脸的怒意,“卑贱的东西,你家住在哪里?”
趴在冰冷雪地里的金壮身子又是一颤,虽然不知她问来要做什么,可红衣女子的话,他又不敢不回,只得哼唧道:“在金......金家沟。”
如此又问了一番,红衣女子手中的马鞭不时落下,用力的甩打在金壮的背上臀上以及腿上,直将他抽得皮开肉绽,等问完了话,他的身上已经没什么好地方了。
风雪仍旧,被抽开的衣服里,飞出的旧棉絮,被寒风刮着四散而去,就好像那轻飘飘没个着落的雪花一般。
“别乞,再打他就死了!”侍女喊道。
眼见再打就真的要把人给活活打死,一脸怒意的红衣女子手中的马鞭这才停了下来,待紊乱的气息平复了些,这才盯着趴在地上哼唧的金壮冷冷说道:“回去后,不论谁问,都不要跟别人说起这些事,要知道你现在是我的奴隶!”
这时的金壮痛的已是说不出话来,只得忙不迭的点头应了。
寒风呼啸着从远处袭来,将山坡上站着的两个女子的衣裳吹得猎猎作响。眯缝着眼睛把目光从地上移开,红衣女子看着一旁的侍女道:“明珠,你也一样,不论是谁都不许说。”
侍女凑近红衣女子,替她挡去一些风,点头应道:“明珠知道了,别乞,外头风雪这么大,您别冻生病了,咱们还是快回去吧。”
“把他解开吧。”红衣女子看着地上半死不活的金壮,突然有些懊恼不该打得那么重。
侍女也不迟疑,当即就摸出一把匕首将金壮手上的绳索给割开了。
“明珠,让他骑你的马。”红衣女子吩咐道。
“别乞,他一个低贱的奴隶怎么能骑......”侍女明珠突然住了嘴,然后又支支吾吾的,“别乞,他骑了我的马,那我呢?”
“你......你回去叫人来,把他带回去治伤,别叫他死了,这可是阿布克勿送给我的礼物!”
看着侍女答应一声,上马离去,红衣女子又回身望着远处,风雪之下的天地一片灰白,叫人看不清远方的景物。
“阿布克勿,你是草原上最顶天立地的英雄,我相信你一定不会食言的,我的阿布克勿,等着我,娜布其一定把你找回来......”
身后不远处,趴在地上的金壮眼中射出一道怨毒之极的目光,落在红衣女子的身上,不过察觉到红衣女子似乎要回头,他便是一哆嗦的垂下了眼帘,不敢再看。
等到侍女去而复返,带回来两个大汉,红衣女子便翻身上了马,“他现在可是我的奴隶,别让他死了。”
两个大汉答应一声,便将地上的金壮好生扶起,搬到了马背上。
金壮便在这般的颠簸中回到了帐篷,又在牧民们兴奋的叫喊声中,被搀扶着,被送到了治伤的地方去了。
大胡子特木尔跟在红衣女子身后,一直护送到了她的营帐前,才停了下来,然后留下几人站岗。
看着牧民们在宰羊,准备犒劳从远方归来的士兵,大胡子特木尔便沉思着,回一旁不远处自己的营帐去了。
帐篷里,红衣女子却坐立不安,走来走去的不消停。
“别乞,您不要再难过了。”
“明珠,不许胡说,阿布克勿他......”红衣女子突然看了眼帐篷外,然后又走回到毯子里坐下,“明珠,你去给我几套汉人女子的衣衫来。”
侍女明珠有些吃惊的道:“啊?别乞,你要汉女的衣衫做什么?穿着麻烦的很,哪有咱们的利落好看。”
“嘘......你懂什么,快去!”红衣女子不由分说,瞪了她一眼,声音却压得很低。
“可是别乞,这里也不一定会有汉女的衣衫啊!”侍女明珠一脸为难的看着红衣女子,也跟着放轻了声调。
红衣女子瞥了眼帐篷外,轻声道:“你只管去找,去问问那些牧民,之前部落里不是抓来许多汉人女子做奴隶吗?这么多人应该还能找得到一两套出来,一定小心,别叫旁人发现了,不然我就把你嫁给部落里最懦弱无能的男人。”
“我这就去,别乞,您不要随便把我嫁掉!”侍女明珠赶快退几步,转身出了帐篷。
第九百零一章
面前不远那两匹倒地不起的马,从马身上流出的血染红了身下的雪地,韩元恺心里生起些不忍,不知怎么,脑海中突然浮想出那匹通体如雪一般的白马来。
她若瞧见这副场面该心疼了,想到这,韩元恺嘴角那一抹浅浅的苦笑一时间更是浓郁起来。
红衣女子先是一愣,看着这似有苦衷难言之人,她突然改了主意,把已然调转的马头重新拨正,“这几日好像有鞑靼人闯进关来,不知二位可有听过此事?”
韩元恺有些讶异,但还是回道:“不错,确有耳闻,姑娘问这些做什么?”
“那么……”红衣女子正要再问,不料就在这时,那两匹马又发出痛苦的嘶鸣,原来是陆大虎一刀便朝其中一匹马刺了下去,干脆利落,看上去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韩元恺回头正好瞧见,陆大虎把刀抽出又往一旁的马刺去,他张嘴下意识地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他心里也清楚,那两匹马已然是不活的了。
韩元恺长出了口气,想到还有不到两日路程,他们就可以赶回军营的了,如今没了马,只怕是要耽误了行程,虽然有贺虎臣的吩咐,不会有什么事情,但回去得太晚终究还是不好解释。
就在韩元恺一边叹气一边犯难的时候,那红衣女子却把他神情看了去,随即脸上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嗤笑。
“喂!听说那些鞑靼人有几个还落到了官军手中,也不知是真是假,这事你可也曾听过?”红衣女子突然朝韩元恺喊道。
闻声而回过身来,韩元恺盯着一身红衣的女子看了好一会儿,才出声说道:“姑娘如此关心这事,倒也难怪,是怕路上遇到鞑靼人吧?”
红衣女子虽然对面前这人有了几分轻视,可终究不至于把人家当了傻子,更何况他的身后还有一个身手不错的人,是以她便趁机点头答道:“不错,不过这只是其一,在老家之时,我就时常听说鞑靼人凶得紧,杀人不眨眼比虎狼还凶还恶,怎么可能轻易就被人擒了去,怕不是地方官编出来蒙骗朝廷的瞎话?”
沉吟片刻,韩元恺望着红衣女子,朗声回道:“抱歉姑娘,这事我也不敢确定,或许事情的真相真是如你所言是那些地方官说了谎,只是在路过永昌的时候偶然听人提起过,说是有几个活口被官军拿住了,好像现在就关押在永昌城中,正等着朝廷批示如何处置。”
闻言,红衣女子心里又惊又怕,还带着几分喜悦,可她很快就冷静下来,看着面前这两人,她突然说道:“二位能在群狼围堵之下,不慌不乱,也是十分难得,不知二位可有去处?若是不嫌弃,我家镖局的大门可是十分乐意为二位打开的。”
说着,红衣女子还望了眼他们身后的几具狼尸。
韩元恺抱拳谢道:“原来姑娘家是开镖局的,怪不得能有此等胆略,只是我们弟兄二人还有要事在身,故而只得心领了。”
“是么?那可真是太可惜了,”红衣女子先是叹了口气,一副遗憾的神情,随后也学着韩元恺遥一抱拳,“如此就不再搅扰了,家中还有急事,这就告辞了!”
“二位姑娘一路小心,珍重!”韩元恺感激的说道。
“珍重!”
说话之人正是那陆大虎,红衣女子又看了他一眼。
“你们也保重!”说罢,红衣女子这时才悄然收起了掌心中的弩,一扯缰绳策马掉头飞快地跑去了,她身边的女子也赶忙拍马跟上。
蹄声急急,穿过夜幕,在雪地上踏下一个个深深的蹄窝,也溅起一朵朵冰凉的雪沫,落入无边的黑暗中去。
“别乞,您方才那么说就不怕他们真的答应了么?到时候您要怎么办?”说话这人正是娜布其的侍女明珠。
暗夜中,仿佛是被身旁掠过的风雪感染了一般,一身红衣似火的娜布其面色蓦地更冷了几分,“他们不会答应的,若是答应……”
眼看说话间红衣女子又把自己给拉开了好几步,明珠急急的抽打起坐下的马,一边追一边说道:“那您方才为什么还要冒着风险去救他们?”
“好奇,是什么样的人能让聪慧的头狼如此愤怒!原来这些只会耍嘴皮子玩心眼的汉人里头,也是有那么几个如我们蒙古人一般的勇士的!”想起方才见到那大汉手起刀落杀死两匹坐骑的情景,娜布其神情复杂,也不知该笑还是愁。
“别乞,就因为您的好奇,差点把明珠给吓死了!”侍女明珠一副后怕之极的模样,“对了别乞,咱们真的要去永昌,不去甘州了?”
红衣女子喃喃道:“我救了他们的命,他们没有理由骗我,更何况他们又不知我们身份。”
“别乞……”
“我相信这一定是长生天在指引着我去救阿布克勿,我相信阿布克勿他一定还活着,一定还活着。”
不多时,漆黑的夜幕中,便只余隐隐约约的蹄声,再不见二人踪迹。
天才微微亮,荒凉的荒野上,两道身影在一步步往前挪动着。
冒着严寒在雪地里走了一夜,韩元恺与陆大虎这时候早已是累得不轻,但好在这一夜都没再遇到狼群。
不过这风雪天气,路上除了他们自己,根本就见不到旁人,白皑皑的天地间,只有喘着粗气的两人停在路边歇息。
这雪是越发的大了,韩元恺以刀拄地,望着远处开始泛白的天际,不知怎么,心里还是有些不安,算着日子,不出意外的话,吴又可他们应该也将要离开永昌了吧?
脑海中浮现出那一张柔美的脸,韩元恺下意识的把手往胸前摁去,尽管风雪扑面,可他的心里有了一丝暖意,但也掩饰不去眉宇间的担忧。
“如今她一个人举目无亲,独居在租住的房子里,想必总是让人难受的,可若不是实在没了半点法子,不然谁愿意狠心把她一个人留下。
尤其是北屋那个娇媚的女人,乃是被养在外头的,以她的容颜,若是让那富商给瞧见了,只怕又会惹出麻烦来。”
韩元恺如此想着,不由回身望向身后,那一望无垠的灰白山脉,连绵不绝一直延伸到了天际。
第九百零二章
寒风呼啸,急不可耐的离去,不知奔向何方。
一间不大的茅屋里,风声不小,似乎惊醒了什么。
屋里的土炕灶膛的火才熄灭不久,一个妙龄少妇突然从厚实的被窝里钻了出来,一边穿着从旁边扯来的衣衫,一边往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窗户看,她的身上虽然裹着一件小衣,但一起身间还是露出了大片白嫩的肌肤,上边还隐隐有些发红的痕迹,从锁骨一直往下延伸,举手投足间虽然有些慌乱,但却反而更添了几分叫人疼惜的冲动,若是叫旁人看了,定是要红了一张脸才行。
这不,不知是也被外头动静吵醒了,还是被少妇淅淅索索穿衣的声音惊动了,一旁的被窝里,突然伸出来一双手,不由分说就往那妙龄少妇的身上摸去。
“啊!”妙龄少妇白了他一眼。
被窝里那双手的主人发出一阵猥琐的笑,然后才艰难的从温暖的被窝里钻出,此人长得倒是眉清目秀的,年纪也不太大,二十多岁的模样,瞧上去还有几分书卷气,像是个书生,只见他一边在少妇身上上下其手,一边说道:“急什么,天还早呢。”
这男的翻了个身,离那妙龄少妇更贴近了些,用双手搂住她那细细的腰肢,不安分的上下探索着,“小心肝,便是晚些时候回去也不打紧,昨夜里你不是在酒里下了迷子么,李自成他不会那么快醒来的。”
妙龄少妇咬着唇,媚眼如丝的道,“人家真的要回去了,再晚路上被人瞧见,人家可就被那些长舌妇传闲话了。”
“你看外头风这么大,天怪冷的,谁会那么早出门啊,你就是多心,咱们再......”这细皮嫩肉的男人说着话,一边抽出了不安分的手继续在那凹凸有致的身上胡作非为,一边又把妙龄少妇身上刚套上的衣衫给往下扯。
妙龄少妇刚起床本就脸上有两抹红晕,这下子被一双大手给在身上摸了一通,顿时整个身子都酥软起来,一张脸更是如晴日里的晚霞,红透了。
窗外又是一阵寒风呼啸掠过,妙龄少妇急忙挣扎道:“不,我得回家了,不然天真要亮了。”
“怕什么,我的小心肝,就是他知道了又能如何,李自成那绿毛龟还有把柄在咱们手中,他那银子可是脏的,更何况他如今还欠着爷的银子,爷睡他的女人就算是抵他那利息了。”
房门大开,风雪紧随其后便一窝蜂的灌入这温暖的屋中,门外站着一道高大的身影,即便还未看清来人是谁,可屋里正情迷意乱的男女心虚之下,闻听动静知道奸情被人发现,自然是大惊失色。
来人铁青着脸,头发上落满了冰凉的雪花,他也不说话,就提着一口锋利的短刀大步走了进来。
“李自成!你.......你这是干什么?你......你敢......”这男人吓得从土炕上一下子跳起,可禁不住两条腿早已被吓软了,刚想要跑,却是自己先从炕上跌下地来,“别!有话好说,千万别动手,你欠我的账一笔勾销,再不......”
来人正是这妙龄少妇的丈夫李自成,此时的李自成一声不吭,快步上前,一脚重重踏下,将那脱得光溜溜赤条条的男人死死踩住,随后在炕上女子的惊呼声中,一刀就将那正开口求饶的男人扎了个对穿。
刀尖从他的后心扎入前胸透出,鲜血喷了一脸的李自成将手中短刀握住用力的扭动起来,直到脚下之人一阵颤栗没了声响,他才将那把血淋淋的刀拔出,热烫的血又是飞溅而出,将他胸前染红一片。
“你这贱人,我待你不薄,竟敢吃里扒外!”李自成咬牙说道,被血溅红的脸这是看来犹如地狱中逃出的恶鬼一般,狰狞无比。
“不,不是的,相公,我都是被他胁迫的,这一切都是他逼着我干的,他趁着你不在家就翻墙进家把妾给欺辱了,妾也是逼不得已啊。”衣衫不整的妙龄少妇瘫在炕上不停的往后靠,直到咚的一声,头颅猛地抵在土墙上再也没地方退。
李自成气得发出一声冷笑,用满是鲜血的手将炕上的那一床絮被扯开,“贱人还敢狡辩!失身他人不说,还构陷于亲夫意图谋害,让我坐了半月大牢受尽折磨,这人模狗样的皮相下,究竟是一副何等歹毒的心肠!”
说着,李自成上前一步,便将手中的短刀全送进了这少妇的胸膛。
“叔父!”
李自成一惊然而却并不回头,随后在那女子惊恐绝望的目光中,又是狠心一剜,那两只抓来的手便无力的垂了下去。
当身后那人跑到近前之时,一切已然迟了,可他也只是叹了口气,便道:“叔父,一不做二不休,咱们去把之前丢的财宝给弄回来。”
“也罢!”李自成把牙一咬,恶狠狠的说道。
然而,就在他们刚出了房门,就见远处有一道身影正在飞一般的逃开。
“杀人了!出人命了!”
听着那人发出一道鬼哭狼嚎般的喊叫,两人顿时一惊,对视一眼没一点犹豫,当即就快步追了上去。
那人回头一看,唬得腿都软了,连滚带爬的一边跑一边大喊大叫起来。
说来也巧,这地方本来有些偏僻,不然也不会成为偷情之地,本来这大冷天的凌晨应该是没什么人走动的,可偏偏就有人听见这动静。
是几条汉子扛着一只野猪回来,想来是昨夜里蹲了一宿的,这时才往村里赶,这几人撞见这一幕,一时也愣住了。紧接着,前头道路两边的房屋纷纷亮起了昏黄的灯光,眼见那人跑远了一时追将不上,李自成与李过对视一眼,更不迟疑,默契的两人扭头朝村子外转身就跑!
第九百零三章
号声停,寒风呼啸,箭雨渐歇。
韩元恺藏在板车后,心如擂鼓,片刻后箭矢破空之声又起,抬头一瞧,便见漫天火光,照亮这片黑白相间的天地。
如是以往,火箭扎在树干上、灌丛中,风一刮,这片落满枯叶枯枝的灌木林,火势骤起,似有摧枯拉朽之势!
忽明忽暗的火,照得藏在黑暗中的人若隐若现,赵志用虽带人还击,可仍然阻挡不了火势的蔓延。
手底下的这些新兵射箭哪有什么准头,这下又暴露在鞑靼人的视线之中,他们心慌之下更是把弓随意一拉朝山下乱射一气,鞑靼人这一拉开距离,箭雨威力不减几分,赵志用人马一下子死伤骤增!
齐不厉这边也不好受,虽然鞑靼人退了,可他们所处的林中起了火,风一吹那火更是飞快扑来,虽勉力扑打也是无用!
“啊!”
一个士兵为了躲避窜起的火苗,不小心从树干后现出了身,顿时就被流矢射中眼睛,扑在地上翻滚哀嚎着,随后又是几枝火箭扎在他的身上,一时间,他的身上便燃起了火,棉服遇火就着,风一吹,整个人顿时湮没在火中!
“救……我,救救我……啊……”
揪心的惨嚎声在耳边响起,那火人爬起了身,朝旁边那一双双惊惧恐慌的眼睛伸出手,齐不厉看得双眼发红,其余新兵已是吓破了胆。
那火人挣扎间,脚下一滑直朝地面扑去,插在他眼珠上的流矢猛然间透入脑中,惨嚎不已的人顿时一动不动再没了声响,只有火势还在疯狂蔓延,瞬息间便已将其全部覆盖!
齐不厉赶忙喝令底下士兵,提刀将枯枝杂草都砍掉,一时间,底下跃跃欲试的鞑靼人没了阻挡,当即又是一声号角起,便朝山坳冲杀而去!!
鞑靼人本就骑射一绝,黑压压的箭矢突然停了,韩元恺躲在板车后,看向对面的陆大虎,听着由远及近的蹄声,他把手攥紧了埋在地下的麻绳,大喝道:“拉!”
麻绳突然弹起,冲在最前头的几个鞑靼骑兵马失前蹄,连人带马一起砸倒在地,后边的鞑靼人顿时策马停住!
趁马头高扬之际,韩元恺抽刀扑出,暗夜中寒光一闪,便将那马上的鞑靼人抓着马缰的手臂齐齐砍下!
热血溅了他一脸,韩元恺回身又是一刀,朝那从地上刚爬起的鞑靼人劈去,那鞑靼人被摔得七荤八素,仓促间想要挥刀迎战,韩元恺的刀已至,一颗大好头颅冲天而起,喷起的血柱将被马压在地上的鞑靼人浇了一身,正要挥刀迎战的尸身便轰然倒下!
陆大虎也从对面杀出,一刀将那压在马下的鞑靼人结果,而癞子几人却缩在后头不敢出来,韩元恺目光一凝,回刀朝继续冲来的鞑靼人扑去,口中暴喝一声:“杀!”
刀至人亡,韩元恺把刀尖从那断手的鞑靼人胸前抽出,随后又飞起一脚将他的尸首踹飞,
挤在山坳口的鞑靼人又策马冲杀过来,韩元恺把刀换手,猛然用力,竟将那惊马掀翻在地,那冲过来的鞑靼骑兵措手不及,被绊下马来,韩元恺欺身上前,又是手起刀落,斩落一颗头颅!
山下杀声震天,齐不厉回身扫了眼赵志用所在之处,那里更是哀嚎不断,他不由暴喝道:“把总,怎么办?”
眼看着火势越来越大,赵志用心中天人交战,战是死,逃亦死,既然如此,何不多拉几个垫背!
“杀!”赵志用抽刀悲愤大喝。
山坳下,韩元恺正与冲进来的鞑靼骑兵纠缠厮杀,却见山坳外,那支黑漆漆的鞑靼骑兵队伍里又燃起了火箭!
韩元恺顿时暗道一声不好,莫非他们这是要烧粮?
这时自己没想到的,看来这些鞑靼人是有了退意,可越是如此他们越不会空手而归,定然拼着命也要把粮草毁掉。
韩元恺忙朝着对面喊道:“大虎,他们要烧粮,快!雪,用雪盖住粮草!”
陆大虎刚搭上的箭矢往旁边一丢,双手捧着雪花就往粮车上撒,那几个缩在粮车后头的哨兵也跟着刨雪,一时之间,火箭齐发,虽然大部分都落在了雪地里,可遮不住密集的射来,还是有几枝射到了盖着麻布的粮车上。
那几个哨兵慌忙捧起雪砸了上去,不让那火苗烧起来,不想有射粮车的也有专盯着人射的,没一会儿,就有两个哨兵中了箭,倒在地上大虎眼疾手快一把拖住一个将他拉回了粮车后头,另一个离得远些,待大虎想要回身再救,已然被补了几箭射死。
韩元恺把附近几辆粮车都堆上了雪,那些鞑靼人眼看着烧不起来,便重点盯着他,不让他露头,幸好有大虎,抓起雪球将那些火砸灭了。
眼看着后头有几辆粮车被火箭射中,又还未来得及堆上雪,眼看着就要烧起来,韩元恺急忙寻机张弓搭箭放出三箭,随后喊道:“大虎,后边!小心帐篷里的马匹受惊冲出来!”
陆大虎也知道不对劲,可奈何他也空不出手来,那些鞑靼人一直射他也只能一直将火苗砸灭,那几个缩在粮车后头不敢动弹的哨兵,此时也觉得有些羞愧,竟然被两个新兵蛋子挡在前头,自己竟然一听鞑靼人就吓破了胆,挡下就有一人往后头钻了出去,韩元恺瞥见急忙又抽冷子放出几箭,将那几个瞄准哨兵的建奴射落马下。
有一人带头,很快剩下那几个就都跟上,火势很快就被扑灭,他们直接用烧热水的锅铲雪,很快,后边的粮车也都铺上了厚厚的雪堆。
鞑靼首领络腮胡在山上始终看不见山坳里放出火光来,气恼不已,眼看久攻不下己方伤亡更重,他狠恨恨一拉弓弦,将一张弓拉成了满月,“嘣”的一声,弓弦痛苦的嘶吼着将箭矢弹了出去。
齐老大正要探出头去放上一箭,不想旁边那兴高采烈的新兵今夜射杀了好几个鞑靼人,正要在来上一箭,就被一支箭矢射中了胸前,顿时往后跌在地上。
第九百零四章
然而,就在韩元恺二人奔到马边,正要翻身上马离开这里之时,面前这一片黑暗幽邃的山脉边上,突然窜出无数双闪着阴冷光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山谷中的两人。
韩元恺心里一沉,脚下也猛地停住了,狼群后,还有一头高大的头狼,正吊着一对发着绿光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看。
凛冽的寒风伴着此起彼伏的狼啸,在这处不大的山谷之中盘旋。
被狼群盯着,韩元恺两人自然不敢再妄动,而他们不动,那高高在上的头狼也不动,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头狼只是高昂着狼头,目光睥睨而下,隐隐看去,竟好似带着几分轻蔑。它旁边,是一匹匹饥饿的狼,口水耷拉的盯着脚底下两人两马。
随着狼群的啸叫,那两匹受惊的马更是发狂了一般,拼命的撕扯着禁锢它们自由的缰绳。
山谷三面环山,只有一个出口,而他们离出口也不远,就二十来步的距离,韩元恺估算了下,还是没什么底气可以在狼群追到之时离开这山谷。
而且,三面都有狼群,这些狡猾的狼又怎么会独独放过了谷口,韩元恺把目光从一旁漆黑的谷口收回,与一旁的陆大虎在半空中一碰!
身旁的马儿在惊恐的嘶鸣,两柄长刀也猛然撞击在一起,发出清脆悠长的长吟!
狼群的嘶鸣停了下来,韩元恺心里更是紧张,双眼眨也不眨的扫视着居高临下的狼群,尤其是那匹头狼。
就在韩元恺二人与狼群僵持住之时,不料两匹马竟然扯脱了压在石头下缰绳,撒丫子就往谷口跑去!
韩元恺暗道一声不好,果不其然,就在两匹惊马奔逃而去之际,山上的头狼猛然发出一声长啸,山上的狼便没声没息的朝山谷里埋头猛冲!
“接着!”韩元恺一个箭步回到篝火旁边,用手中的长刀撩起一根烧得正旺的枯枝,就往陆大虎身前甩去。
陆大虎接过,一个拨刀回身与韩元恺背靠在一起,“他娘的,实在欺人太甚,鞑靼人我们都活下来了,还能让这些畜生欺负了!杀!”
“杀!”
两人手举火把一同放声怒吼,那些正往下冲来的狼群竟然犹豫了起来,可那头狼却是不肯罢休,又是昂首一声长啸!
与此同时,刚冲到谷口的两匹惊马又是一声嘶鸣,双蹄高扬间,黑暗中窜出几匹嗜血的狼来,直扑马的咽喉而去。
韩元恺心头一沉,可他此时自身难保,根本没办法去救,索性不再去看。
“嗷呜……”
随着头狼的一声狼啸,那些狼群从四面八方飞扑而来,韩元恺一脚踢出,踹起一片雪沫,将那些饿狼给吓了一跳。
虽然一时去了狼群的气势,可韩元恺更是不敢掉以轻心,最难对付的还是那头狼,可它又躲在背后,想要对付它就得杀过这些狼群才行。
妈的嘶鸣声又再次响起,韩元恺慌忙拿余光一瞥,却见那两匹马竟然掉头跑了回来,而在它们的背后,几头狼正在不紧不慢地的踱着步。
“小心!”眼见那两匹惊马不管不顾的朝自己二人冲来,韩元恺急忙朝一旁的雪地上扑去。
陆大虎也是大惊失色,他万没想到这些狼狡猾到了如此地步,有些狼狈的滚到一旁。
惊马擦着他们的脚边跑过,掠起一阵寒风。
一落了地,韩元恺便赶紧爬起来往山上看去,与那眼神阴冷的头狼对视一眼,然后迎着在长啸中飞扑而来的狼飞身上前,左手挥舞着火把吓退旁边几匹正在跃跃欲试的,右手则拖刀在雪地上飞快划过,然后飞快一提,在半空中闪过一刀白光,随后只见面前一头刚刚起扑的狼突然摔倒在地。
白皑皑的雪地上溅了一条红线,眼见大好时机在前,韩元恺岂能放过,他刚想上去补刀,不料旁边的狼却是作势欲扑,韩元恺一时也不敢妄动,只得退后一步以刀护在身前,拿眼睛余光往身后的陆大虎瞥去。
“你没事吧?”韩元恺压低了声音。
“没事!”陆大虎话语未落,又闻两道惊恐的嘶鸣,他扭头一看,不由骂道:“他娘的,这些狼真是邪性了!”
骂归骂,陆大虎可没敢闲着,赶忙又往旁边退开了些,避开那又被狼赶跑回来的两匹惊马。
韩元恺也是一般,可这往前一进,不仅更靠近了那些正虎视眈眈的狼群,也离陆大虎更远了。
眼见再这样下去不是法子,韩元恺猛然把手中火把朝身前的狼群打横扔出,随后把脚尖在雪地上用力一点,往后退去的同时喝道:“掩护我!”
陆大虎闻言,虽不知他要做什么,但也没犹豫,一下将手中的快要熄灭的枯枝丢了出去,然后快速退后几步,在雪地打着滚回到了篝火堆旁,抓起烧得正旺的枯枝就往外扔。
背风的山谷里,闯进了一丝阴寒,韩元恺望着那一双双凶恶的发着幽幽绿光的眼睛,彷如被一盆刚化开的雪水给浇了满头,冷入骨髓的寒意,让人便连呼吸都几欲停止。
身后的风呼呼袭来,韩元恺猛然醒悟,撂下两匹倒在地上的惊马不顾,一站起身来,便缓缓地往身后的陆大虎退去。
而在陆大虎身后不远的一旁雪地上,正插着一把锋利的长刀!
随着山坡顶上一声带着怒意的长啸响起,围在周遭的那些狼更是加快了步伐,尤其是对着空手的韩元恺,它们更是大了胆子逼近,若非忌惮面前这人刚把两匹马放倒,这些狼早就冲了上来了。
随着头狼愈加急促的啸叫,那些狼群一步步的压了上来,而且似乎打算在中间横插一杠将他们二人分开。
而陆大虎这时虽然有心帮忙,一心想往身后的刀退去,可才刚走几步,那些狼也很快识破了他的意图,不停的骚扰,若不是忌惮他手中那根还在燃烧的枯枝,以及那把闪着寒光的长刀,凶恶的狼群早就一扑而上,将他撕扯成碎片!
陆大虎已是自顾不暇,眼看情势危急,最近的狼离着已只有五六步远,韩元恺抽空拿余光往后一瞥,想要看看离着那刀还有多远,然而就这么瞬间,就有几头狼迅疾的扑了上来,锋利的狼牙对准了他的咽喉。
面对高高跃起的狼,韩元恺急忙一点脚尖,把歪倒的身子往地上滚去,然而那些狼却是配合极好,韩元恺还没从地上起身,又有几头狼凶狠的扑来!
第九百零五章
翌日,风雪终于停了,可天空还是灰蒙蒙的一片。
天色还早,放眼与周边无异,尽是枯黄与雪白相间的一座山头上,正有两人半蹲着隐在一簇衰败的灌木丛后。
“天就要亮了,怎么还没来!”
“急也没用,就咱们俩又能如何?再者说没有上头吩咐,谁敢动手?”
“那只能看着了?”
“可不怎的,雄管事又没动静,咱们就等着吧。”
从寒冷中苏醒的右卫大营,很快便有一队队士兵从营帐中钻出,来到校场上继续操练。
一夜风雪,落满积白的旗杆上,突然落下一团雪沫,毫无声息的直往下边坠去,直到发出“嗒”的一声轻响,碎裂开来。
颈后一凉,韩元恺冷不丁缩了下脖子,一夜无眠,此时他脸上已经结成一层白色的霜。
“还好么?”
“还……还好!”话音落下,一旁的陆大虎吸着嘴吐出一道长长的白气,“你在想什么?”
韩元恺道:“想了许多许多,我都快分不清现在是不是梦了,你呢?”
“我?有些事我倒是想了一夜,还是有些不明白。”说话间,陆大虎一脸郑重的看向韩元恺。
迎上投来的目光,韩元恺润了下发紫的唇,“什么事?”
“你为什么没有答应昨夜那人的条件?是为了江姑娘吧?”陆大虎淡淡的道。
“额……”韩元恺愣了下,“嗯,不过……”
“我知道了,”陆大虎苦笑着,“就要死了,你能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么?”
土墙楼上,高玥儿眼睁睁的看着远处,直到天大亮了,她终究还是没有等到人来。
“小姐,都这般光景了,您该用早饭了,咱们先回去吧。”
高玥儿道:“再等等,我还不饿。”
“小姐,村子里已经有人走动了,要是老爷发现您到这里来,以后……”
高玥儿无奈道:“走吧。”
说罢,她又望了眼远处,天地间灰白二色相连,却无半点人迹。
高玥儿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许是起得太早,又或是心中失落,她无奈的下了土墙楼,往回走去。
来的时候那般慢,回的时候却很快,高玥儿站在台阶下望着后门,一旁的小玲儿已经走上前去把门推开。
便在这时,她突觉下身裙摆一漾,低头看去,原来是一粒小石子。
高玥儿下意识的扭头一看,墙角后,正有半边身子探出,看着那张熟悉的脸,眼前陡然一亮的她不由小嘴圆张,就要喊出声来。哪曾想,又见那人把左手食指往嘴边一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忙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院里没人,快些!”看着脸上神情生了变化的高玥儿,回过身来的小玲儿不由有些诧异,“小姐?”
见他那副模样,高玥儿也没有道破,便迈步进了院门,直接往厨房走去。
来到厨房,厨娘的女儿芸儿将养了几天,已经好利索了,此时也在帮着烧火,
“小姐,怎么要这么……”
“爹爹偏心,早饭只带给哥哥,所以我给娘亲也带一份。”
“原来是这般。”
高玥儿吩咐厨娘做了好些早点,才往桌子边上一坐,想起前些天夜里便是两个人坐在这里,她嘴角不经意间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这次瑜哥哥回来,一定叫他与娘亲见上一面。”
一旁的小玲儿看在眼里,却是眉头微皱,似有心事一般。
“小姐,您要的早饭都做好了!”厨娘提着两只食盒走了过来。
乱七八糟的思绪被打断,高玥儿放空的视线重新变得清晰,她看着小玲儿把两只食盒都接过,便也就站起身来应了声,还与那烧火的芸儿打了招呼,这才出了门去。
小玲儿紧随其后,主仆二人便默默无言的往高玥儿她所住的小院而去。
到了一处长廊下,前面不远就是她九小学校园了,高玥儿突然停住了脚步,回过身来把小玲儿手中的一只食盒接下,说道:“小玲儿,你快去把早饭送与夫人。”
“额……小姐,您不一同去见老夫人吗?”
高玥儿摇头道:“不了,我没睡好,吃过早饭我得偷个懒,睡个回笼觉,没什么事不许来打扰我,知道了吗?”
“是,小姐。”小玲儿应声而答。
等小玲儿分开走远了,高玥儿便又提着食盒,转身往后院急急走去。
“吱呀……”
院门拉开,高玥儿一闪身出来,又把门关上,然后往方才瞧见人的那墙角走去。
“瑜哥哥……”
她边走边小声的呼唤着,然后等她来到墙角后,却没瞧见人,“瑜哥哥?”
“嘘……”
听见声音,高玥儿一扭头,正瞧见他已经从另一边的巷子里现出身来。
韩元恺四下瞧了一边,见无人便带着她来到方才躲藏的巷子里,这里虽靠近高家大院,却鲜有人至,正是说话的好去处。
无垠的灰白之间,一人骑着马在不急不慢的赶着路,他的脸上一脸倦容,还不时打着呵欠。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哒哒的马蹄声,这人回过头去看时,却见两匹快马由远及近,正飞速朝他赶来。
荒僻的野外,突然闯出两个不速之客,看样子还气势汹汹的,这人赶忙打马就跑,然而后头那两人的马却要更快,很快便已经赶到了他的前头去。
“吁~”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看着拦住去路的这一老一少,这人不知怎么竟有些害怕。
方浣儿盯着他打量了一番,确认他就是方才到村子里的人,便道:“不做什么,你不必紧张,我们只是有些话要问你。”
“什……什么事?”
瞧他一副慌里慌张的模样,方浣儿反倒是去了几分疑心,开口便直接问道:“方才便是你到后头的村子里吧,你与那老丈都说了什么?”
“额……”这人一听,松了口气的同时又犯起了嘀咕,“奇怪,这话也没个奇怪地方,怎么那么多人好奇?尽来烦扰,我还得赶路呢。”
面前这人的声音虽小,可方浣儿却是听得清清楚楚,她不由目光一凝盯着那人问道:“你说什么?”
第九百零六章
“不用了,出去吧。”看了她一眼,崔俨雅背过了身去,把手往浴桶里一试,水度正合适。
丫鬟也不意外,答应着退出了房间,然后又把门从外头带上,便悄然的站在门外,静静的候着。
厨房里的门识趣的掩上了,那贴身护着大小姐的人也进了厨房,丫鬟仍然警惕着望着四周,以防有不开眼的宵小冒犯了大小姐,毕竟这永昌城可是出了什么采花盗的,她不敢有丝毫的分心。
听着外边没了声音,一身紫色衣袍的崔俨雅这才袖手一抬,把披在身上的连帽披风脱下,然后又将系在腰间的锦带轻轻一扯,褪下了身上的衣裙。
映在屏风上的影子,是一具完美无瑕的女体,自然舒展的双肩下,是那往前收的腰肢,弧线最婉转之处,便是那盈盈可一握的小蛮腰,再往下,是笔直纤长的双腿紧紧的合拢着,形成一个摄人心魄的半圆。
雾气袅袅,水波横动,一只漂亮的玉足探入冒着热气的香汤,待触底立住,然后另一只又踩入浴桶之中,完美无瑕的娇躯只在热气中朦胧一闪,便已是没入水温正合适的香汤之中。
纤纤素手悄然而起,轻巧的取下头上的玉簪,随后雪白的玉颈左右一晃动,便将挽起的秀发摇下。
温热的香汤涌上精致的锁骨,发出轻轻的哗啦声,垂于浴桶边上的长发几欲触地,处在朦胧的雾气之中,一股股温暖随着荡起的水波,涌进光洁细腻的肌肤中,女子难得惬意的闭上了藏着许多心思的双眸。
稍久,她才把垂在外头的秀发拢入香汤之中,拿起放在一旁凳子上的水瓢,往被水雾扑得有些湿润的青丝上浇着水,从发梢慢慢的浇到头顶,散发着兰花幽香的香汤从头顶泼落,将她那张美得清冷的脸浇得舒缓了些。
拿起凳子上的木梳,她把秀发放入水中细细的梳洗着,原本那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少了冰冷的脸上,更多了几分魅惑之色。
晃晃悠悠的香汤一阵一阵的涌着,不叫一丛丛的兰花花瓣将那锁骨下的诱惑遮挡住,可刚一荡开,那柔顺的还滴着水珠的青丝便又俏皮的垂下,将那一抹香艳的春光遮住,不叫那烛光给偷瞧了去。
黑漆漆的夜空中,没有半点星亮。
站在门外的丫鬟丝毫不敢放松,虽然院子里有好些个身手非凡的护卫,可那都是臭男人,这是为了避嫌都不敢太过靠近这间厢房。
也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的水声停了,然后又是好一阵没了动静,丫鬟有些担心,毕竟大小姐这几日吃得不好,睡得也不好,加上长途奔波的疲惫,她刚要开口问上一问,就听耳边传来“咚咚”两声。
丫鬟把眼睛往院门瞧去,正犹豫间,那叩门声又再次响起,“谁?”
厨房里的门也一下子拉开,走出来几个大汉,当选一个正是那守在崔俨雅身边的护卫。
隐隐的似乎有巡夜士兵的脚步声传来,他瞥了眼丫鬟所在的方向,有些迟疑。
便在这时,丫鬟身后的房间里突然传出声来,“开门吧。”
那护卫径直走向院门,一把将门打开,就见一黑衣人抱着一个女子闪了进来。
院门再次关上,前后脚的功夫,巷子外头走过一队巡逻的士兵,他们似乎还停留了片刻,才又重新迈开步子,直到脚步声渐渐远去。
这时,黑衣人才把怀中女子放下,然后拉下面巾,众人见果然是自己人,那几个挤在厨房门边的大汉便又转身进了屋子。
“大小姐呢?”黑衣人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看着面前的汉子问道。
那汉子没有说话,但目光却是投向一旁的厢房。
看见丫鬟气呼呼的样子,黑衣人愣了一下,便也反应过来,正不知如何是好,却听里头又传出话来,
“如何?”
“大小姐,确实如您所料,那几个衙役果然有猫腻,小的跟着他们到了青楼,然后他们几个人还点名要了一个……雏儿,然后还给那女子吃了似乎是媚药的粉末,人我已经带了回来。”
正说着话,他扶着的少女突然醒了过来。
“唔……”
少女睁开炙热的双眸,便往身边的男人怀里倒去,这黑衣人慌忙避开,但一松手那女子便又直直往地上倒去,他又不得不扶住了,把眼睛求救似的望向门前的丫鬟。
丫鬟一张脸红红的,她虽然只是个伺候人的丫鬟,听过不少这些话,但这番场面还是头一次见到,她又羞又恼的,想到大小姐还在房间里沐浴,顿时杀气腾腾的回瞪了一眼。
躲开目光,然后又看向一旁那汉子,却见他也把目光挪开了去,眼见如此,这黑衣人也顾不上怜香惜玉了,只能抬起手来,准备再把这情动的少女打晕。
“吱呀……”
门开了,从里头走出一个衣着蓝色袄裙的女子,她的头发上在屋檐下的灯笼照耀下,闪闪发亮,依稀还有几滴剔透的水珠附在上边,久久不肯滑落。
崔俨雅看着那脸红红甚至不停往黑衣人身上蹭的少女,眉头微皱,“你救的她?”
“额……是!”黑衣人有些慌乱。
“那几个衙役如何?”
不敢看她,黑衣人低着头道:“大小姐,小的只是将他们打晕了过去,而且他们身上也没有了媚药。”
“唔……好热,难受……”
看着那中了媚药的少女双手乱抓,崔俨雅的语气有些冰冷,“你为什么救她?”
“大小姐,小的知错,还请大小姐处置!”黑衣人头也不敢抬,眼睛余光尽头是随风摆动的裙摆。
“唔……”
盯着那迷乱不自知的少女,崔俨雅眼神仍旧冰冷,“哼,我是问你为什么救她?”
夜晚的风也不安歇,一股淡淡的兰花香气随着飘来,见那女子从廊下走下,黑衣人忙道:“回大小姐,看见那几个家伙如此,我……一时没忍住,”
“我有叫你救人么?”崔俨雅在那女子几步之外站定了,脸上一如既往的古井无波,一时间看不出半点情绪波动,仿佛刚才都是虚晃。
“没有……”黑衣人低低道。
崔俨雅却是抬头望着黑暗的夜空,语气蓦地冷了几分,“你可知这会打草惊蛇?”
“我……大小姐,小的知道,不过他们并没有瞧清楚我的脸,想必应该不会……”廊下的灯火照耀下,黑衣人一抬头便呆住了,站在台阶上的女子,把简单披上的披风草草在颈下打了结,那一条白如美玉的秀颈此刻正微微扬起,与尖尖的下巴挺翘的鼻子一起勾勒出一道极美的弧线。
第九百零七章
远处正有一人鬼鬼祟祟的朝这里看来,手里还提着个篮子。
见被发现了,那人也就干脆直接走了过来,“两位兄弟,我是来给你们送饭的。”
说着,他便把盖在篮子上的麻布掀开,露出里头的馍馍大饼,甚至还有一碟肥肉,都还在冒着热气。
只是一见了风,那白花花的肥肉顿时就结了一层油。
“你是……”
韩元恺还没说完,就把目光投向远处。
一队巡逻的士兵似乎是发现了不对,正在往这里赶来。
“谁让你给这两个逃兵送饭的?”当先一个士兵插着腰大声训斥道。
那人陪着笑脸,凑近了几步低声道:“兄弟,我们三人虽然分在不同营,可到底是一个地方出来的,眼看着他们就要上路了,这才想着来送一程,反正他们明日就要被处死,何必再为难他们,死囚犯人砍头之前都有一顿饱饭吃不是?”
这带队的士兵犹豫了,但还是说道:“话是这么说,可是上边知道了怪罪下来,我可兜不起。”
这人道:“兄弟尽管放心,上边知道了也不会怪罪的,赏他们一顿饱饭,是仁义,将士们只会更加感念朝廷,感念千总大人的!”
“不行!”
“那……我与他们说说话总成了吧?”
“这个倒是可以,不过可不要磨蹭太久,方才闹出的动静已经够大了,若是再出什么幺蛾子,惊动了千总大人,我们弟兄受罚你可也落不着好!”
“那是,那是,兄弟绝不敢闹事。”
“那就好!”这带队的让身边的人将篮子取过,便又转身继续在营中巡逻起来。
千恩万谢的看着巡逻的士兵离去,这人又回过头来,看着韩元恺二人,“二位兄弟,实不相瞒,在此之前你我素不相识,可是如今你们被人陷害,我实在看不过去,你们有什么冤屈尽管与我说,即便不能救下你们,来日也能替你们申冤报仇!”
看着面前这人,韩元恺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
晌午了,虽然天空飘着雪花,可是拒敌堡的集上仍然有不少人在逛。
每逢集日,附近几个堡子的人都会到这里来,买上一些吃喝用的东西,又或是卖一些自家用不到的东西,比如刚打的兔子野鸡还有皮草什么的,街道上充斥着讨价还价的声音,倒也热闹。
角落里的小摊风雪侵扰不到,反倒是一时大一时小的倾诉声,惊扰了别人。
酒劲开始上头,齐不厉晃了晃有些懵的脑袋,也不理会旁人异样的目光,继续诉说起来,“让她早点……早点找个人嫁了,省得……”
那代笔的穷书生这时候是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看他喝得醉醺醺的,难道这人真的要寻死不成?
随着齐不厉的诉说,附近小摊上的客人也纷纷为之侧目。
齐不厉见他不动笔,不由拿手敲着桌子,催促道:“写啊?怎么不继续写?”
“客官,已经写好了,您看看?”代笔的穷书生回道。
齐不厉拿眼一瞧,顿时恼道:“哼!我说了这么多,你就写了这几个字?这钱是不是太好赚了。”
见他醉了,穷书生也不好反驳,只是赔笑着收回了信纸,“客官不满意,我重写就是。”
待他又摇晃起脑袋没了那股子咄咄逼人的姿态,书生终于抬起头来硬着头皮问道:“客官,好好的您为什么要寻死呢?”
齐不厉一愣,随后怒道:“谁要寻死了?胡说八道!”
看他反应不似说谎,书生一时也是惊诧不已,“额……那您这绝命书……”
“这是给我兄弟写的,他……”齐不厉还待再说,却又突然变了脸,“问这些做什么?只管照我说的写就是!”
代笔的穷书生继续陪着笑说道:“客官,在下只是有些好奇,您的兄弟他是怎么了?这信应该是给他心上人或是没过门的妻子的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再多嘴,老子就把你摊子给掀了!”说到后头,齐不厉更是一拍桌子,将那张信纸都差点拍飞了去。
代笔的穷书生急忙伸手摁住,然后讪讪道:“客官息怒,息怒!在下只是好奇,能做出这等举动的人是个什么样的人罢了,并无他意。”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难得听到一个有趣的事,他们这时也纷纷跟着起哄。
在这看热闹的起哄声中,以及对面的书生期盼的眼神中,酒劲上头的齐不厉脑子一热,一股气说道:“这信我确实是替人送的,这信也确实是送给心上人的,行了吧?快些与我写好,老子还要找人去送,没得功夫在这与你闲扯!”
“客官,你说这些啊,这些是我写坏的。”说着,这书生不慌不忙的拿起一张递到齐不厉的面前。
一身酒气的齐不厉拿有些迷糊的眼睛一看,上边果然有些涂抹的痕迹,便也就没再多想,直接把手上的几张信纸递了回去。
书生接过装入信封中,用蜡小心封好,这才交还齐不厉,“客官,您收好了,慢走!”
齐不厉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一把交过封好的信封往怀里一塞,牵着马就要离去,若是再寻不到路过金家沟的商队,他打算去一趟甘州城看看,可是这样一来时间就非常的赶了。
围观的人瞧见他马背上的酒菜,似乎也知道他要做什么,有人就开了口,告知他在东北角的一间客栈里,就有一队商队在那里落脚,好像正是经过永昌去往镇番卫的。
“多谢!”
见齐不厉要走,围观的人群没了有趣的故事听,也就意犹未尽的开始散去。
齐不厉抬头望了眼阴沉的天空,牵马就朝别人给他指点的方位快步去了。
齐不厉离开后,代笔的穷书生又坐回了摊子上,翻看起案上的一叠笔稿,是不是就提笔添上几句,连有人要来找他代笔写信和给刚出生的孩子取名他都给推掉了,只是一心的润色起笔稿来。
没多久,本就写满了字的信纸上更是密密麻麻起来,仿佛上边爬满了蚂蚁一般。
这代笔的穷书生伸了伸懒腰,放下笔来,抬手掸去不小心落在肩头的几片雪花,耐心的等这最后几张信纸上的新墨干透了,便将散落在桌上的信纸摞起装进了一只信封,又央隔壁茶水摊的老头帮他照看一下摊子,就离开了。
走了也没多远,就隔了一条街道,这穷书生正走着,却突然被人从背后拍了下肩膀,他一回头,就见那道身影飞快的走进了不远处的一条僻静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