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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Orange橙音     重生娇软女帝只想抱大腿txt下载     重生娇软女帝只想抱大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六章 素纱传讯

    “没事,我之前在宫外可会爬树了,男孩子都没我能爬。陛下不用担心,我不会掉下去的。”小宫女骄傲地道。

    说完意识到什么,很不好意思地补充:“奴婢的意思是……奴婢……”

    “没关系没关系。”洛初初见她身形确实很灵活,心里觉得很满意。

    估量小宫女跟她之间的距离,两人隔得已经很近了,大约一米二左右,小宫女在窗口下方大约三四十厘米的水平线上。

    余光瞥见果盘里有个红红的果子,洛初初拿起来对小宫女道:“你想不想吃这个?”

    小宫女使劲点头。

    “那你接好了。”洛初初轻轻一扔,稍微扔偏了一些。

    正在担心时,小宫女迅速伸手把那个果子捞住,闻到甜甜的果香,大眼睛笑得眯成月牙。

    “陛下叫奴婢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我很聪明的,什么都会干,只管交给我好了。”

    洛初初笑道:“你叫什么名字?进宫多久了?”

    “我叫素纱,进宫有一、二……九个月了。”素纱想了想道。

    “你一直在扫栖凤宫附近的叶子吗?我以前好像没见过你。”洛初初道。

    “我被分来这边大概三个月,宫女姐姐也不让我干太重的活,一般就在外边扫扫,里面和其他地方有别的宫女姐姐。陛下没见过我,可能是因为出来的时候我站在角落里吧。”素纱天真无邪地道。

    “这样。”洛初初觉得也是,洒扫宫女很多,见她出门大多数是不敢抬头的,只站在附近角落里低着头,确实看不明白。

    素纱年纪这么小,进宫的时间也不算太长,想必跟闫温茂没什么关系,应该不容易被注意到。

    为了保险起见,洛初初还是多问一句:“你见过闫大人吗?就是闫温茂。”

    素纱爽快答道:“见过啊,千岁大人还给了我赏银呢。”

    洛初初一惊,不会吧?闫温茂控制欲已经强到这种十一二岁的小孩子都要拉拢了?

    “他,他为什么会给你赏银啊?”

    素纱就把捡了一个女官姐姐掉的油炸蚂蚱,正在吃的时候被闫温茂发现等等事情告诉了洛初初。

    素纱人小,并不懂得真正的权利并不是看官职大小的道理,在她单纯的心里,洛初初是陛下,那就有权力知道所有的事情。

    洛初初听得有些不高兴,温如悦嘴上说想吃油炸蚂蚱,自己才把剩下的给她,没想到她会半路扔掉。

    温如悦还老是说教自己,说她这不好那不好,没想到她自己本身就不怎么样。

    “然后呢?你跟闫温茂还有没有再见过了?”想着温如悦,洛初初语气有点不好。

    素纱察觉到洛初初好像不高兴了,以为是她不喜欢自己跟闫温茂有来往。

    思及宫女中议论的闫温茂借官职之便控制洛初初的言论,素纱也替洛初初生气起来,连忙表忠心道:“陛下放心,我没有再跟那个坏人接触了,我心里是忠于陛下的!”

    “坏人?”洛初初惊讶。

    “是啊,宫女姐姐都说他不是个好人。”

    洛初初有点想笑,看来闫温茂的风评在其他人眼里很不好呢。

    也不纠正素纱,反正这件事情绝不能让闫温茂知道,素纱怀着恶感离闫温茂远点也好。

    “嗯,那素纱,你愿意帮我个忙吗?闫温茂看我看得太紧了,都没有其他的人能够帮忙,只有你了。”洛初初可怜兮兮道。

    素纱听洛初初这么说,一股责任感涌上心头,想也不想,拍拍胸脯道:“陛下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的!”

    “……”小孩子这么好哄,她还没说给什么报酬呢。

    洛初初把捂得温热的银子包在随手拿的素帕里,对素纱道:“这是我给你的赏银,你接好啦。”

    帕子准确落到了素纱伸出的小手中,这次准头好多了。

    “呀,多谢陛下赏赐!”素纱眼睛亮晶晶的,把银子和刚才的果子放在胸前衣襟里。

    “以后你要是想吃东西,就来这棵树上等着,我在宫里就会看见。这房间一般只有我一个人,但是也不一定,你要小心,不能被其他人看到。”洛初初嘱咐。

    最近没有出宫的机会,没有办法弄到银子,赏赐用的银子上面都有印记,拿也不好拿,只能先委屈素纱一下。

    素纱问道:“陛下,你要我帮什么忙啊?等我干完活就去。”

    洛初初取出书信,估摸一下,把它展开折成纸飞机朝素纱飞过去。

    “还有钥匙!”钥匙也被接住了。

    “你把这封信放到修竹苑三楼一个房间里,房间里有个铜盆架,盆架上有面镜子,镜子后盖可以打开……修竹苑在……”洛初初讲得很详细。

    素纱边听边点头,修竹苑她知道在哪里。

    “陛下,你要是想找我了,就吹这个哨子,我听到就会过来。”

    一只竹子做的哨子被素纱抛进窗户,洛初初一把接住。

    “好。”

    “检查的嬷嬷快来了,我得赶快把地扫了。陛下我们下次再见。”素纱麻溜地顺着树干滑下。

    洛初初握着哨子,心里很高兴。

    这算是她在宫里交的第一个朋友,素纱她年纪还小,人又单纯,应该不会像曾经的侍雪侍月般背叛她。经过侍雪侍月的事情,洛初初彻底断绝了跟那些年纪比她大的宫女交朋友的念头,她心思也算不上缜密,怎么能斗得过多年在宫里熬出来的人。

    把竹哨子放进香囊,等待下次要用的时候再拿出来。

    黄昏时分,闫温茂在盘龙宫放的生活用具大部分搬进了栖凤宫。还有一些东西就留在盘龙宫,譬如被褥等,洛初初已经帮他在栖凤宫准备好了,不用特地带过去。

    “闫大人,以后我就可以天天看到你了。”洛初初趴在门框上,看闫温茂亲自整理物品。

    他不喜欢让不熟悉的人动他常用的物品,一直自己整理。

    “陛下之前没有每日见到奴才?”闫温茂反问。无论再忙,他每日至少会陪洛初初吃一顿饭。

    “那不一样嘛。”洛初初撒娇道,“闫大人搬进来以后,我只要想见到你,就可以随时跑过来见你。”

    闫温茂笑了:“那却是不一定。奴才平日不都是待在住处,有时还要出宫。”

第一百零七章 旧缘

    “我当然知道啊,就是说说而已嘛。”洛初初悻悻道。

    闫温茂这人,即使是太监也是太监里的直男,跟他的外貌真的很不配。

    “陛下在门外站着,不如去房间里坐着看书。”闫温茂把东西细心整理好,估计自己还要忙一段时间,对洛初初道。

    “……”洛初初不敢置信,“你讨厌我?你赶我走?那我肘?”

    “并非如此。”闫温茂哭笑不得,解释道,“还需要一些时间,不能请陛下进来坐。”

    听他这么说,洛初初叛逆之心顿起,反驳道:“我趴在你背上,你背着我,这样不就不会占地方?”

    说着走进房间,绕过放在地上的物品,走到闫温茂背后抱住他的腰。

    被身后的小人儿抱住,尽管她并不沉重,闫温茂还是觉得手脚都没有地方放,右手抬在半空,僵硬道:“陛下,别闹。”

    “哦。”洛初初松开手,也觉得自己这样好像有无理取闹的嫌疑,已经捉弄过了,那就放过他吧。

    “那你自己在这里整理,但是要记得过来跟我说晚安。”

    她心情愉快地哼着小曲走了,留闫温茂一人站在桌子前失神了半刻钟。

    ……

    夜晚的宫殿看上去总与白日不太一样,橙红色的灯笼高高挂在檐角,需要宫女们一盏一盏取下来,点亮蜡烛放入其中,再一盏盏挂上去。

    这不是闫温茂第一次在栖凤宫过夜,洛初闹得厉害时他也曾留在栖凤宫住了几晚。

    整理好所有的物品,闫温茂没有点亮灯火,静静坐在椅子上休息。

    今晚月光明亮,或许是近几日都有淅淅沥沥的雨水的缘故,天空显得格外澄净,于是月光得以照得更深更远。

    看着银白柔软的月光不请自入,闫温茂在自己都没有查觉的情况下弯起嘴角。

    多像她。

    究竟是什么时候,洛初初的不请自入,已经变成了一件可以让他心情愉快的事情?

    第一次知道她是在多年以前,那时他还没有被调到先帝身边,只是个普通的太监。偶然听说宫里其实还有一个公主,但是不被皇帝宠爱,只能住在最破的地方,吃不饱穿不暖,跟他们这些卑贱人一样。

    他听完以后不以为意,再怎么不受宠爱,毕竟是皇室血脉,怎么可能吃不饱穿不暖。他的爹娘在逃跑的时候,只剩最后一点东西,都会毫不犹豫喂进他嘴里。

    世间父母,再怎么样也不会在自己不缺的情况下苛待子女吧。

    第一次见她,是闫温茂给四公主送赏赐。

    四公主陪皇帝赏花,作了一首诗,得到了皇帝的称赞与赏赐,等回去以后又加了赏赐,是四公主一直想要的首饰。

    闫温茂拿着东西去找四公主,但四公主不在宫里,问了宫女才知道她出去了。

    找到四公主的时候,四公主正在跟五皇子一同嘲笑一个小女孩,小女孩很瘦弱,衣着褴褛,身形看上去像四五岁。

    她抱着膝盖埋着脸,看不清面容。

    闫温茂没有多看她一眼,也没有多问。宫里可怜的人多了去了,他哪能一个个救。

    四公主得到首饰很高兴,蹦蹦跳跳走了,五皇子也觉得没趣离开。

    闫温茂随意说道:“以后招子放亮点,不要招惹惹不起的人。”这句话还是看在她年纪小的份上,想起刚进宫的自己,因此多嘴一句。

    回去后他稍微打听了一下才知道,那不是他认为的什么不长眼的小宫女,而是十三公主。

    皇帝多子女,对这个宫女生出的公主没什么感情,生母死了也不说另找个宫妃养她,只随意把她扔在生母居住的偏僻宫殿里,让宫人照料。但是生母被宠幸后也只是个最低级的宫妃,哪有什么忠仆什么都不图地照顾一个不得宠的公主。

    好在皇帝勉强有点良心,让人派了奶娘和嬷嬷过去,不然十三公主刚出娘胎就要被饿死。

    好不容易长大,但是某次不小心被皇子公主撞上,见她瘦小狼狈,觉得不配当他们的妹妹,于是经常去欺负她撒气。

    如今已经七八岁,看上去还像是个四五岁的小孩子。

    当时闫温茂只觉得是可怜了些,如今再回想起来,心头疼痛不已。

    那时怎么能一走了之?哪怕暗地里稍微照顾她一些,她也不至于过得那样苦。

    可惜那时的自己,满脑子只有得到皇帝的信任,报家人的仇,塞的全是算计和阴谋,根本容不下一个弱小的洛初。

    她……到底吃了多少苦?明明身为公主,过得却比宫女都不如。

    月光明明灿灿,闫温茂看着平整的地面被门框的阴影划分,不自觉握紧椅子的扶手。

    他从来只觉得自己身世可怜,不耐烦去体谅别人,可却不知有一天也会捧着一颗心,恨不得一一品尝所有她吃过的苦,受过的痛。

    从那次以后,他还见过她几次,只是都没有因她停下脚步。

    有时是她在摘树上的野果子吃,跟野猫追逐玩耍,咯咯笑着,却因为闫温茂经过而被吓着了,收了声,躲在树后等他过去。

    有时是几个皇子公主合起伙来欺负捉弄她,她凄惶得像一只被拧住尾巴的小猫,无处可逃。

    这一桩桩事情,都在倾慕洛初初以后,化作一柄柄锋利的匕首,将他的心穿刺得鲜血淋漓。

    如果他知道以后会那样喜欢她,一定一开始就不会袖手旁观。或许她现在也会对他不一样,自己会是她可以相信和依靠的人。

    而不是如今一般,在做可能危及到性命的事情时,还要瞒着他,不让他知道。

    闫温茂低下头,发丝垂落,月光从发丝的缝隙中,照见一点莹莹光亮。

    光亮无声,如珠滚落。

    “千岁大人。”

    侍风的影子出现在窗外。

    闫温茂声音平静地道:“说。”

    “陛下在和时怀山通过宫女传讯,除此之外并无他事。”

    他皱眉:“没有其他人?”

    “没有。”侍风肯定地道,“这些日子奴婢一直暗中保护陛下,她确实没有见过其他人。”

    “……”闫温茂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无言。

    “千岁,还需要再追查陛下和时怀山的传讯具体内容么?”

第一百零八章 良夜如此

    房间里很安静。

    在侍风疑心闫温茂太过劳累,已经睡着的时候,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

    “不用了。”

    “千岁大人,您怎么了?”侍风担忧道。

    “……无事。”

    侍风安静地离开,既然主子说不用,做奴才的便无须自作主张。

    能够被做成椅子送到栖凤宫的木材,自然是好材料。

    然而此刻,那张雕花的椅子却已残缺,木屑如凌乱的心事,借着略带凉意的晚风,吹得遍地都是。

    ……

    卧房之中。

    洛初初抱着枕头翻了个身,道:“闫温茂说了会来的,怎么还不来还不来!”

    不高兴地把被子踢开,越烦躁越觉得热。

    “诶不对……是我让他过来跟我说晚安,但是当时他答应没有?”

    正在她哼哼唧唧翻来覆去的时候,门口传来轻响,轻得不仔细听都听不见。

    洛初初动作停止,听着门外的声响。

    “陛下。”

    “你再不进来都明天早上了。”洛初初不满道。

    “……”

    闫温茂把门推开,洛初初瞧着他的举动,撇嘴道:“你刚刚是敲门呢还是摸门呢,一点响都听不见。”

    停在距离洛初初的床约半丈远的地方,闫温茂道:“时候不早了,陛下早些休息吧。”

    “你站那么远,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洛初初狐疑道。

    “没有。”闫温茂眼神微闪。

    “那你过来。”洛初初翻身坐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灯火的光带着橘红的缘故,闫温茂的眼角好像有点红。

    闫温茂走近,洛初初站起来,居高临下地将他的下巴抬起,打量道:“你还是早点睡吧,眼睛都困红了。”

    闫温茂不习惯她这样,移开眼神看着旁边,道:“与陛下问候之后,奴才自会休息。”

    离得这么近,洛初初觉得他身上的香味又好闻了一些,忍不住凑近闻了闻。

    “你用的是什么味道的香皂啊?”香气虽然没有她做出来的沐浴露那么浓烈,但是很清爽,有种令人留恋的温暖。

    “只是皂角。”

    这是闫温茂的习惯,从不连续用贴着皮肤的物品太久,以免有人摸到规律下毒。

    洛初初又闻了闻,皂角的味道很容易洗掉,她确信那不只是皂角的气味。

    思考之后恍然大悟,美人都有体香,虽然闫温茂不是女人,但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啊,有体香有什么可奇怪的。

    “诶嘿嘿……”嘴角可疑地上扬,洛初初爱不释手地捏了捏闫温茂的脸颊,随口调戏道:

    “今晚才发现爱卿竟然是个如此极品的美人,瞧这小脸蛋儿,这一眨一眨的睫毛,还有漂亮的眼睛,真想看看你眼里的我是什么样子。”

    她越是这样说,闫温茂脸颊越烫,始终不肯正视她。

    “喂,你倒是看看我啊。”

    无动于衷。

    洛初初只好跟着他的视线移动,鼓着脸颊道:“我不好看吗?你怎么不看?”

    怎么可能不好看。

    闫温茂只得转回视线。

    他很少这样看她。

    见过她缩在墙角的样子,哭泣的样子,憎恨他的样子,唯独没有见过这样的她。

    洛初初是女帝,可她从来没有帝王的霸气。

    或许是因为童年的经历,或许是因为没有后盾和底气,她可以发怒,可以狠厉,但从未在脸上流露出骄傲的神色。

    而现在,她含着娇纵,带着微嗔,理直气壮地捏住了他的脸,没有惧怕,没有试探,仿佛应该这样。

    不,本来就该是这样。

    比起仇恨到恨不得杀掉他的眼神,这样娇纵的洛初初太美了,也太好了。

    闫温茂抬起手,覆盖在洛初初捧着自己脸颊的手背上。

    “笑什么呀……”洛初初嘟囔,然而下一秒,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哭、哭什么呀……”

    洛初初太过震惊,以至于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又干了什么。

    她应该没有做什么欺负他的事情吧……?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洛初初笨拙道歉,“我没有那个意思,没有觉得你低我一等随便调戏的意思。我就是想跟你开个玩笑……”

    闫温茂握住洛初初的手腕,她毫不设防地被他拉入怀中,小小惊呼一声。

    天旋地转。

    两人落入柔软的被褥之中,闫温茂很小心地没有压到她,洛初初则是大半个身子压在他身上。

    洛初初已经惊讶到不知作何表情了。

    这种情况,换一个人,换一种情形,她肯定会迅速逃开。

    但是这个人是闫温茂。但是他在哭。

    他埋在洛初初肩膀上,尽力不让她看见自己的脸。

    但是落在肩膀上,带着温热的水滴,它不会骗人。

    他抱着洛初初,却不用力,随时可以挣开的程度。

    洛初初想了想,缓缓伸出手,在他背上拍了拍。

    闫温茂是个很要强的人,即使是现在,他也没有哭出声。

    被彼此的气息包裹,仿佛撑起了一方小小的世界,世界中只有两人。

    从离开爹娘之后,闫温茂再也没有在谁面前因为自身的感情哭过。那很懦弱,敌人不会同情,只会加倍用力,将他踩入泥泞之中。

    唯一能给他安全感的,只有娘买给他的那个拨浪鼓上,绑着木珠的绳子。

    每晚上只有戴着它,闫温茂才能安心入睡。

    而今让他留恋、感到安心的,又多了一个洛初初。

    洛初初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事情,才导致闫温茂忽然控制不住落泪,但她不想问,因为闫温茂没有主动说。

    有些事情是不能够说出来的,但它带来的负面情绪却需要发泄出来。

    譬如在马车上,洛初初想到自己朝不保夕的处境,被攻略者连累的命运,也没控制住扑到闫温茂怀里哭了。

    他没有非要追问原因。

    一下一下轻轻拍着闫温茂的后背,洛初初不会安慰人,只能采用这种最笨的方法,希望能让他觉得好受一些。

    灯火逐渐暗淡,洛初初已经窝在闫温茂怀里沉沉睡去。

    闫温茂轻轻将她抱到枕头上,盖好被子,掖了掖被角。

    灯火灭了。

    “吱呀。”门轻轻打开,又轻轻关上。

    月光很亮,把通往他的卧房的路照得很清楚。

    闫温茂看着地上的自己的影子,抬头向栏杆上方的圆月投去视线。

    这是个很好,很安静的夜晚。

第一百零九章 冯秦旧事

    时间一晃过去了三日。

    时怀山已经收到洛初初的回信,看完信以后更加奋发图强自然不必再说。这几日没有大事发生,尽管他很想与洛初初再传信,但也不会无事生事。

    三日时间,足够那位夫人收拾好物品进宫了。

    素纱瞅着左右无人,悄悄爬上栖凤宫外的大树,轻声对着窗户叫道:“陛下,陛下!”

    洛初初正好在房间之中,听到她的呼唤打开窗户,惊喜道:“素纱,可是有什么消息?”

    素纱点点头,道:“你让我留意的女官姐姐已经进宫了,今天我跟另一位宫女姐姐去帮她们送东西呢。”

    新进宫的女官也住在群芳园,与祝芳华以前住一个地方。洛初初说祝芳华可以住在栖凤宫,但有的时候她也会回去住,这几天她刚好在那里。

    “给!这是这几日新送来的果子,你尝尝看。”洛初初扔过去一只果子。

    素纱熟练地接住,滑下树身,道:“陛下,待我休息时再来找你。”

    洛初初关上窗户,给自己换了身装束,布料尽量挑看上去朴素的,不能让那位夫人一眼看出来自己的身份。

    宫女在外边守着,忽而听得里面一阵动静,问道:“陛下,是否需要奴婢进来帮您?”

    “不用啦,我就是换个衣服,没什么大事。”洛初初挑了身穿戴简单的衣服,头上的簪子换成白玉的,看上去清秀水灵。

    “你们别全都跟上来,我就是去群芳园看看。”洛初初拉开门,不管宫女的表情,只管大步走出宫门。

    这是她在宫里生活几个月总结出来的规律,有什么只管说,然后直接走人就好了,千万不能跟宫女解释,不然她们总有办法说服她,然后跟一大群人上来。

    果然,她后面只跟了三个人,洛初初心情不错,道:“到时候你们就在门口等着,我进去找祝芳华女官。”

    “是,陛下。”

    群芳园。

    洛初初进去以后,躲过宫女的视线,立刻转向向着新女官居住的地方而去。

    群芳园向来是给女官住的,布置得颇合女子品味,几栋不高的小楼错落分布在花树假山之中,风景宜人。

    “姐姐这么大年纪还来当女官啊,在家中相夫教子不好么?”年纪约莫十八九岁的年轻女官捂嘴笑道。

    在她面前的女官是个年纪四十许的女人,女人身量微丰,带着成熟的韵味,眉眼间有经历岁月的宽容和睿智。

    女人笑了笑,没有说话。

    当了二十多年的秦家夫人,女官这点小手段还不至于让她放在心上。

    见女人没回答,年轻女官以为她是怕了自己,越发得意起来,道:“依我看,你这种上年纪的女人,早该安安分分,还和我们这些小姑娘争什么?”

    女人觉得有些没意思,道:“姑娘可还有话要说?若是无事,我便回去看书了。”

    说罢想避过女官的阻拦,没想女官趁她走过去的时候,撞了她一下。

    “你这是什么意思?”女人皱起眉道。

    “我什么意思,关你什么事?”年轻女官嘻嘻笑道。

    女人这才正眼打量女官,看了几眼,唇边露出嘲讽的笑意:“你长得倒是有些像一个人。”那个秦梁带回家不过两个月便失宠的女人。

    年轻女官被她的眼神打量得内心有些发怵,想起自家姐姐的嘱咐:“妹妹,到时那个恶婆娘跟你一同进宫,你可要好好帮姐姐出口气。不知道她跟老爷说了什么,没过几天老爷就不来我屋子里了。如果她死了或者疯了,我有自信能重获老爷宠爱,到时妹妹你的仕途……”

    终究是自家姐姐的许诺太过动人,强行忽略不太好的预感,女官脸上重新挂上鄙夷的表情:“我长得像谁与你又有何干?反正今天只要我在这里,你就别想过去,要么还是高抬贵脚换一条路吧?”

    两人正在拉扯之时,洛初初循着声音来到附近。

    “咦,这里怎么有两个人在吵架?”

    藏在柱子后面听了一会儿,发现年轻的小姐姐好像跟那个大姐姐有什么仇。

    本着不知真相不掺和的原则,洛初初正想走人,不料年轻的小姐姐好像发现有人在偷看,喝道:“什么人?给我出来!”

    年轻女官警惕地盯着不远处的柱子,从柱子后面走出一个穿着朴素的小姑娘,看上去大约十二三岁。

    她的脸上带着些无奈,大眼睛晶亮,好似一颗琥珀色宝石,略圆的脸颊带着几分稚气,尖俏的下巴又十分精致,年轻女官见了,气势不自觉收敛了些。

    “两位姐姐,我只是路过,你们的事情我没听到,不要为难我啊。”洛初初道。

    她还要去找那位二品大员的夫人呢,哪有时间浪费在主持公道上。

    女人的眼神在洛初初看似朴素的衣服上飘过,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这布料,可不是谁都能穿得起的。

    年轻女官本也只是觉得好像有人在偷窥,正在气头上,把人喊出来看看而已,没想到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此时也不好过多为难,道:“既然你不想掺和,那就快走。”

    洛初初乖巧点头,正要走人,不料女人抬手把她拦下来,道:“你非要与我为难,吵到天黑也吵不出什么结果,不如让小姑娘评评理。”

    啊?为什么这件事情还是要找上来?

    洛初初叹了口气,道:“二位姐姐快些吧,我还要去找人呢。”

    女人一笑,道:“放心,不会耽误太久。”

    年轻女官见洛初初非要掺和,语气也不好了,冷冷道:“那你说说,她一大把年纪,不好好待在家里,非要出来跟年轻姑娘抢位置,这有道理吗?”

    “这……”不明不白一句话,洛初初能怎么说。

    年轻女官追问道:“难道你这么大还没有自己的家?没有儿女奉养?”

    这句话简直是扎在女人心上。

    年轻时一心只有秦梁,为他挡了刀,腹部受伤,一生都不会有属于自己的孩子。秦梁就是拿这个当借口,跟许多女人牵扯不清。可惜她年轻时没有看清他的真面目,徒费了二十年青春和自己的身体,四十岁才有勇气与他和离。

第一百一十章 半生虚废终离去

    年轻女官见女人面色惨淡,乘胜追击道:“你难道没有一个可心体贴的夫婿,还是家里没有家底,非要出来抢年轻姑娘的职位?”

    女人垂下的眼睫忽然抬起,一字一顿道:“我家有没有家底,你那个自甘下贱的姐姐不是最清楚吗?不然为什么二十出头的姑娘非要嫁四十许的老男人?”

    好家伙。

    洛初初只是站在原地,就听了好大一个八卦。

    这是怎么回事,是小三把原配逼得出来自力更生了?然后她妹妹还不依不饶?

    年轻女官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自家丑事自家清楚。

    姐姐本来是跟她一样也要考女官的,但是考试前夕突然说自己认识了一个厉害的大官,不用考试也能享受荣华富贵。

    害得妹妹也受到影响,没考好,最后还是托“姐夫”的关系,最近取了补录女官的名额。

    就为这一点,她必须得站在姐姐这边。

    女人骂人揭短,年轻女官在短暂的哑口无言之后恼羞成怒,言辞激烈地吵起来。

    爱看八卦是人的天性,洛初初早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津津有味地听起来,恨不得再拿把瓜子。

    听到最后,两人都吵累了,洛初初清清嗓子道:“这位小姐姐,我觉得你说得不对。这位大姐姐夫婿明显是容不下她了,待在家里也是受气,出来做官又有何不可呢?洛国有这么多官位,也不多她一个,你说呢?”

    “谁说她夫婿容不下她?明明是她自己要和离的。”年轻女官怒道。

    “她和离对你有什么坏处吗?”洛初初反问。

    “……”

    “咱们暂时不说你姐姐是怎么回事,她和离了,腾出了位置,你们家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嘛?为什么要为难她?”

    年轻女官被问得愣住,对啊,不是应该高兴,反正冯素儿也不可能再回去,为什么姐姐一定要把她赶尽杀绝?

    心里有疑问,气势就弱了,耸起的肩膀不自觉落下来。

    女人见她神色,笑道:“看来你姐姐也不尽然是为你着想,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凭她空口白话你就上赶着过来当马前卒?”怪不得考不上。

    “……”

    “回去问清楚再来,别被人当刀子使都不知道。”女人意味深长地说。

    “你骗人!姐姐是为了我好,不然怎么会让姐夫给我名额。”年轻女官下意识反驳。

    “她在你考试之前嫁人,可有考虑过会影响你的前程?你本可以靠自己当官,现在不得不依靠他们,你觉得这是为你好?”女人顺了顺胸前垂落的头发,微笑道。

    “……你别以为说几句话就可以离间我们姐妹的感情!”年轻女官被她说得心烦意乱,甩下一句话离开了。

    女人看着她的背影,吸了口气,摇了摇头。

    “看着她,好像看到了以前的自己,都是那么天真。”

    “大姐姐……”洛初初在旁边听了半天,已经听出来她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不由暗自感慨真是凑了巧。

    “小姑娘,你急着走么?如果不急,就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女人眉宇间有几分落寞。

    “我……不急。”洛初初唾弃了一下自己的趁人之危,身体很诚实地跟在女人旁边,找地方坐下。

    女人缓缓诉说着自己的经历。

    她叫冯素儿,二十多年前也只是个天真的小姑娘。天真到选择了一个错误的人,为保护他,永远失去了生育能力。

    从病床上醒过来,她就明白,这一生注定无法实现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但是她爱他,甘愿留在他身边,只要他永远把她当妻子。

    而他也是这么承诺的,最初几年确实还过得去,但后来婆母威逼他娶新人,自此一发不可收拾,对她也越来越冷淡,甚至连正妻的颜面都不肯给,甚至夺了她掌家的权利,克扣她的月银,纵容新人蹬鼻子上脸。

    要知道,她可是冯将军的女儿,未嫁前哪个敢惹?就因为身体的缺陷,从高高在上的凌霄花变成了路边的残花,连最后的体面都维持不了。

    洛初初听得满面愤慨,道:“要不是你,当年他早就死了,就算是不喜欢你了,但你好歹也是他的救命恩人吧?怎么这么折磨你?”

    冯素儿自嘲地笑了,道:“当年只觉得确实是自身的过错,如果我能生,或许秦梁也不会那样。”

    “他会的。”洛初初打断道。

    冯素儿惊愕地看着洛初初。

    “他是什么人你应该比我更明白。”洛初初听完她的遭遇,此刻已经完全不想劝她不要和离,借此拉拢秦梁了。她没办法背着自己的良心,把冯素儿再劝回火坑。

    “你跟他夫妻二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是他在你父亲冯老将军死后,不安慰你,却在你跟前说出那种话,明显是逼迫你自请下堂。”

    冯素儿低下头,眼里泪意流转。

    “这种人还有什么可留恋的?”洛初初恨铁不成钢道,“你知道吗?他还在外边说对你用情至深呢,说自己深爱着你,是你非要和离的,劝也劝不住。真的太丧良心了。”

    冯素儿的眼泪夺眶而出,更咽道:“自婚后三年,他再也没跟我提过半个‘爱’字。”

    “你最后跟他离了吗?没离赶快离,他要是装模作样不放人,我就当场揭穿他的伪善面具。”洛初初怒道。

    “离了。”冯素儿扯了扯裙摆,仿佛要把心里的结也一起扯平。

    “那就好。对了,既然你现在是女官,那就好好干,以后有的是升官的机会。平时攒点钱做立身之本,要是喜欢孩子也可以收养一个,到时候娘儿俩过得舒舒服服,管他秦梁是谁啊!”洛初初慷慨激昂道。

    冯素儿被她的语气逗笑了,抬手拭泪,道:“好。”

    “那个女人说的话你别听,他们家的事关你什么事,离都离了,这辈子秦家的事情跟你再无半点关系。”

    “嗯,我知道。”冯素儿转身抱住洛初初,更咽道,“谢谢你。”

    洛初初见她年纪与自己母亲差不多,心里格外软,温言软语安慰到她笑出声。

    “对了,时间不早了,也该回去了。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不再有秦家妇

    洛初初不太想告诉她自己的名字,因为她不确定冯素儿会不会因此误会。

    但冯素儿很执着地握着她的手,可能是自己没有孩子的缘故,她越看洛初初越喜欢。

    看衣裳布料,冯素儿觉得她可能是某个官员的爱女,但没往她是女帝那方面想,毕竟女帝无缘无故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我,我……”洛初初挣不开,看着冯素儿仍然带着红的眼睛,最后低声道,“你可以叫我初初。”

    “初初,你是谁家的孩子?”冯素儿笑了,松开手。

    “我没家。”洛初初挥了挥手,逃也似的离开了。

    “没家……”冯素儿望着洛初初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

    ……

    傍晚时,素纱结束自己的工作,过来找洛初初。

    洛初初悄悄在床板底下藏了一块木板,搭在窗台和树杈之间,素纱顺着木板爬进来。

    幸而这里算不上高,底下种着植物,怎么都不可能摔得严重。

    “快吃吧。”洛初初把点心推到她面前。

    吃完两人幼稚兮兮地玩了会儿,洛初初对素纱道:“今天新来的女官姐姐你都见过了?”

    “见过了,有个跟我娘亲一般大的姐姐。”素纱道。

    估计她说的就是冯素儿。

    “她人很好,你若是无事,可以过去玩玩。”洛初初思及冯素儿生活经历凄苦,初来乍到无友人却有仇人,因此想让天真的素纱陪陪她。

    “好啊。”素纱一口就答应了。

    ……

    时间已近六月,天气越发热了。

    洛初初要么待在房间,要么待在有植物的园子里,间或收收时怀山的信件,跟祝芳华与其他先生学学东西。兴致来了就上朝,然后跟闻人胤玩躲猫猫游戏,就是不让他抓住机会见她。

    至于闫温茂,从抱着她哭泣那晚后,两人之间反而有种客气的拘谨,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但是两人之间也说不上尴尬,只是多了个心知肚明的秘密。

    洛初初朦朦胧胧感觉到,闫温茂似乎是对自己有好感,至少是觉得她可以信任,不然不会在她面前露出脆弱的样子。

    午饭时,闫温茂放下筷子,道:“陛下,六月快到了,六月六日的祭祀虽说不比新年祭祀那般隆重,但也需要去国师府一趟,令国师为陛下祝祷。”

    这件事情把慵懒靠在竹椅上的洛初初吓得原地跳起,道:“什么什么,你说什么?”

    为什么又要去国师府啊?国师府是什么好地方吗?她上次去了,回来就被灌了一碗避子汤,然后跟闫温茂闹得不可开交。让司空瑾为她祝祷?诅咒她还差不多吧?

    “……”闫温茂将刚才的话语重复一遍。

    “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

    “没有,这是先祖规定。”闫温茂道。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让洛初初再见到司空瑾,以免二人旧情复燃。可是规定就是规定,六月六日是开国之日,必须要有国师祝祷才能山河永驻,这是不可更改的。

    “好吧。”洛初初整个人都蔫了下去。

    上次被司空瑾看出自己的来路,她真的被吓到了,这次看来是逃不过了,希望司空瑾手下留情。

    “陛下如果不想独自前去,奴才可陪同前去。”闫温茂不经意地道。

    要不要让闫温茂陪着自己去?

    洛初初犹豫了。

    司空瑾有可能会当着他的面揭露自己,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但是让她一个人去……

    “唉,你让我再想想吧。”洛初初用手捂住脸道。

    “好。”闫温茂没有强求。

    洛初初因为这件事情陷入焦虑,连素纱的呼唤声都没听见。

    “邦。”窗户忽然被什么东西砸中了,吓了洛初初一跳。

    “什么人?”

    “是我啊,陛下。”素纱小声说。

    “哦哦。”洛初初连忙来到窗边。

    素纱眼睛亮晶晶,道:“陛下之前不是说让我去找冯家姨姨玩么?我去过啦。”

    洛初初定了定神,道:“怎么样?”

    “她人真的很好,每次我过去,她都会给我吃好吃的。”说着素纱从怀里摸出一包点心,扔进窗户里,洛初初接住。

    “这是?”

    “这是冯家姨姨亲手做的点心,让我一定要把它拿过来给陛下呢。”素纱笑道。

    “你……你告诉她我的身份了?”洛初初惊讶。

    素纱慌张,道:“对不起陛下,我以为你让我去玩,是因为你们认识……所以没有瞒着冯家姨姨。我、奴婢……是奴婢的错!”

    “那她怎么说的?”洛初初握紧点心。

    “姨姨没说什么,只说一定要我把点心给陛下。”素纱老实地道。

    “好,我知道了。”洛初初低头看着点心。

    素纱走后,她把点心打开,里边果然有两种很好看的小点心,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信封。

    信封拿起来沉甸甸的,洛初初拆开一看,里面除了信纸,还有一个玉佩。

    信纸上写着:“陛下如有所用,臣妇万死不辞。”

    仔细看玉佩,正面是双鱼图案,背面是一个古体的“秦”字。

    这应该是秦家正妻独有的玉佩,代代传承,或许是冯素儿从秦家带出来的唯一的东西。

    她……是什么意思?

    洛初初把信纸反复看了几遍,目光定格在“臣妇”二字上。她已经和离了,那“臣妇”从何谈起?

    莫不是在向她表明自己的态度,表示如果有需要,愿意为洛初初返回秦家?

    把这张纸握在手心,洛初初感怀万分。

    或许之前她有这个意思,但那是建立在误以为冯素儿和秦梁之间的矛盾并非不可调和的基础上,听完冯素儿的经历,怎么可能再把她推回火坑。

    哪怕没了父亲、没了夫婿的冯素儿只是个最低级的女官,洛初初也不愿意再利用她的牺牲为自己谋好处。

    何况那秦梁是什么人?蛇蝎心肠,忘恩负义,拉拢过来也只是放了一条随时可能反噬的毒蛇在身边而已,不但没有什么用场,还可能玩火自焚。连自己二十年结发妻子都能抛弃,还有什么他做不出来的。

    洛初初想了想,找到一只花瓶,举起来将玉佩砸碎成几块,然后拿了条手帕把碎片包起来。

    “只有冯素儿,不再有秦家妇。”

    这是洛初初的回答。

第一百一十二章 陪同人选

    “冯家姨姨!”素纱小跑着来到群芳园。

    她年纪小,眷恋亲人,冯素儿对她态度亲切,让素纱有种依恋之感,特别喜欢跟她待在一处。

    “素纱来了。”冯素儿见她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衣,晚上起了阵风,不由担忧道,“你多穿些,晚上冷。”

    素纱摸摸已经出汗的额头,想想现在已经快到六月份,有点不知所措。

    冯素儿带素纱进屋子里,递给她一盘蜜饯,道:“知道你爱吃,特地留给你的,快吃吧。”

    素纱咽咽口水,从怀里掏出洛初初让她交给冯素儿的信封,这才抱着盘子吃起来。

    冯素儿走到窗边,打开信封。

    信封鼓鼓囊囊,有点沉,倒出来一看,除了信纸,还有一个结成团的手帕。

    手帕里包着碎掉的玉佩。

    冯素儿一愣,眼泪不由自主地从眼角流出。

    二十年来,她不知在深夜里摩挲这只玉佩多少回,只有拿着它的时候,才能找到秦梁在乎她的证明。

    直至下定决心离开,她也没能狠下心把玉佩摔碎,更别提留给那些女人。

    如今玉佩碎了,冯素儿心中先是一痛,而后一空,那些痛意像隔了层薄纱,逐渐模糊。

    她,真的有那么在乎他吗?

    冯素儿把玉佩重新用素帕包裹起来。

    再见到他的时候,就把玉佩还回去吧。

    碎了就碎了,秦家不配得贤妇,只配栽些残花败柳。

    ……

    洛初初想了又想,决定仍然不跟闫温茂一起去。她很想相信闫温茂,但是她没法把性命交付在不确定的事情上。

    这次的人选……还是祝芳华吧。

    司空瑾上次好像提过,本来其他人都不能进去,看在洛初初是第一次过去的份上,才允许侍雪她们一起进去。

    所以带谁都一样,最后还是她自己独自面对司空瑾。

    洛初初深吸了口气,脑海里划过上次与司空瑾见面时的情景。

    强迫自己面对恐惧之后,洛初初有了意外发现。

    或许司空瑾……他并不想在其他人面前揭穿她,也不想害她性命?否则为何要采取谈话的方式来揭穿她,直接在所有人面前说岂不更好。司空瑾也没有在茶里下毒,更没有用那种特殊力量置她于死地。

    可能是她被揭穿之后太过紧张,当时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

    自我安慰也好,推测的确属实也好,最后总要去走一遭。

    洛初初下定决心,在闫温茂来陪她用餐之时,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他。当然,她是用比较轻松的语气说的,怕闫温茂又有什么误会。

    饶是如此,闫温茂依然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吃食物,不多时就放下了筷子。

    他没有看洛初初,洛初初心里却有点打鼓。

    他该不会是又觉得自己要跟司空瑾有什么关系,然后等她回来又要灌她避子汤吧?不要啊!

    “那个……”话到嘴边洛初初却无法说下去,想必解释再多,也没有亲眼所见来得真实。可是偏偏,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不能让他知道。

    “奴才知道了。”闫温茂道。

    “但是陛下不可只带祝芳华一人进去,哪怕国师不允许其他人进入国师府,也要带上至少三人。”

    洛初初松了口气,有得商量就好。

    “行,你让我带谁就带谁,都听你的。”

    闫温茂烦躁的心情因为这句话平静了些,转身看着洛初初,道:“陛下的决定奴才无权干涉,但是奴才的这颗心,希望陛下顾惜些。”

    洛初初小脸一红,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这话让她怎么接?

    闫温茂对她,好像确确实实是不一样了。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可是洛初初现在还无心情爱,毕竟她不是那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利刃悬在头上,怎么能大难临头还在谈恋爱?

    可是话说回来,好像,是她主动去招惹他的……

    洛初初决定做只鸵鸟,不去面对闫温茂的感情,也不想面对自己的。等她活过攻略者回来这一关,再给他一个答案吧。

    那可能会很久……或许永远都不会有那一天。

    时间越悠闲过得越快。

    时怀山于国子监中辛苦读书,准备今年九月考取功名,间隙还要交友,替洛初初物色能人,而洛初初在宫中过得还不错。

    学习已经走上正轨,学了几个月,作为一个智力正常的人,洛初初基本已经读写无碍。那些功课对于经过应试教育的她来说,倒也没有难道人神共愤的程度,至少没有数学,基本没有理科这一点让她很是满意。

    转眼已经六月份,明日就是去国师府的日子了。

    洛初初这才想起,好像还没有跟祝芳华商量?不知道她愿不愿意陪自己去。

    太阳很好,祝芳华在小院里撑开青纱遮挡阳光,风把青纱吹得时时飘动,平添几分仙气。

    她坐在青纱笼罩下的竹椅上,旁边同样竹编的小桌子上放着茶壶茶杯,手里拿着一卷古籍,慢悠悠地看。

    “芳华姐姐?”洛初初走到小院门口,试探着出声。

    “陛下。”祝芳华把书放下,起身行礼。

    “那个,打扰到你看书了。就是有件事情,不知道你明天有没有空?”洛初初小声问道。

    明天有没有空?

    祝芳华在心中思忖,到底是什么事情?

    “自然是有的,陛下可是有何事需要妾身略尽绵薄之力?”

    “明天要去国师府,让司空瑾为我祝祷,还缺个人陪我,不知你有没有空?”

    什么?

    祝芳华温柔的脸庞像见了阳光雨水的花朵一般,瞬间变得精神奕奕,好像从水墨画中走出来,变成了活生生的人。

    “妾身义不容辞。”

    洛初初疑惑地歪头,怎么芳华姐姐好像很开心的样子?难道待在宫里真的有那么闷吗,只是出去走走竟然这么开心。

    “没想到芳华姐姐也喜欢出去玩啊。那我就放心了,还怕打扰你看书呢。”

    “陛下这是什么话?”祝芳华娇嗔道,“以后要去何处,只管叫上妾身便可。陪陛下出去,哪有什么不情愿?”

    因心中想着心上人,语气不自觉也变得甜蜜起来。

    洛初初没想太多,笑眯眯地道:“既然你愿意就再好不过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再遇司空瑾

    六月五日,中午。

    洛初初特地等到中午才出发,以防跟司空瑾待一整天,只要她去得够晚,司空瑾就没有时间做祝祷之外的闲事。

    要不是温如悦板着脸提示她,至少要祝祷两个时辰,洛初初真想傍晚再去。

    没错,作为女史,事关祭祀这种大事,温如悦也得去。

    还有两个人,一个是侍风,另一个是侍雪,新的“侍雪”,与之前的不是一个。

    洛初初听到她的名字以后怪嫌弃的,可是没有别的办法。侍风出来解围说,这个“侍雪”之前叫“吉祥”,这才让洛初初勉强接受。

    马车驶离栖凤宫,洛初初一脸排斥,看得其他几人都不敢出声,以为她是在嫌弃侍雪晦气。

    要是知道她内心在嫌弃的,其实是那个被看做天人下凡的国师司空瑾,不知几人会作何反应。

    即使再排斥,马车最终还是停在了国师府前。

    “又要爬楼梯,真的是,没事修那么高做什么。”洛初初腹诽。

    “陛下,我们到了。”与洛初初相反,祝芳华看上去容光焕发,不时还看一眼洛初初。

    洛初初心神不宁,嗯了一声。

    如果她仔细看,就会发现祝芳华的打扮与自己上次来国师府时差不多。

    门依旧是开着,只有祝芳华、温如悦和洛初初能进去,另外两人被挡在门外。

    温如悦第一次见司空瑾,被他完美无瑕的容貌惊艳了一瞬,而后想到自己爱慕的闻人胤,自觉转开眼神。

    这样一个天人般的男子,很难有女子能抵挡住他的魅力。

    祝芳华不知不觉慢下脚步,眼神痴痴看着司空瑾。

    只有洛初初不高兴地缩着脖子,自认倒霉。

    “陛下,注意仪态。”这不是温如悦又在找茬,而是司空瑾。

    “哦,知道了。”洛初初勉强挺直背脊,只是仍然不看司空瑾。

    “跟予前来。”司空瑾没再说什么,或许是洛初初的排斥表现得太明显的缘故。

    温如悦看看洛初初,又看看司空瑾。不是有传言说,他们之间有私情,闫温茂因此还与她大闹一场么?

    怎么两人像是不认识一样?

    洛初初走在司空瑾背后,几人没有入塔,而是走到塔背面。

    没了高塔遮挡,眼前豁然开朗。

    后面是一个清幽的园子,园子里有两栋古朴的建筑,司空瑾带着她们向其中一栋行去。

    这栋建筑只有两层,第一层没有房间,只是一个布置得十分庄重的道场。看塑像前点燃的香烛与洒扫过的地面,想必司空瑾特地准备了一番。

    洛初初注意到这一点,脑海里浮现出司空瑾提着脏水桶扫地的画面,偷偷笑了下。

    而司空瑾仿佛背后长着眼睛,准确地回过头,对洛初初道:“陛下为何发笑?”

    洛初初咳嗽一声,道:“我想起高兴的事情。”

    司空瑾并没有就此作罢,而是道:“能为社稷苍生祈福祝祷,确实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听他滔滔不绝地说话,洛初初不禁头疼,看着高冷,为什么话这么多?上次来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直到司空瑾说完,洛初初站在原地没什么反应,反倒是温如悦和祝芳华躬身行礼,道:“多谢国师赐教。”

    原来这是仪式惯例之一啊。

    洛初初忙跟着说了句:“多谢国师赐教。”

    司空瑾点点头,对两人道:“你们就在此处祈福,予与陛下先行上楼一谈。”

    祝芳华紧张地盯着洛初初,洛初初耷拉着脸,道:“好。”

    脚步沉重地跟着司空瑾走上二楼,来到一个房间里。

    这个房间比高塔之中的房间看上去有“人气”多了。那里有种不合时宜的“干净”,也就是什么都没有的空旷之感。如果要比喻,像是还未投入使用的手术室里,崭新金属散发出来的、不带锈气的味道。

    洛初初在司空瑾对面坐下,不知是不是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这次司空瑾没有再请她喝茶,桌面上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洛初初回想起之前的事,看着桌面,拼命忍住嘴角上扬的冲动。

    “陛下……”司空瑾才说了两个字,洛初初便破功了,吃吃吃笑出声。

    “……”

    “不好意思,你说,你说。”

    司空瑾没觉得有什么好笑,他像一个高智商机器人一般,维持着优雅且完美无缺的举动,道:“陛下,此次予是想与你说清楚上回未尽之言。”

    洛初初收敛笑容,道:“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你就是说出来,我也不会承认的。”

    司空瑾笑了,连嘴角的弧度都很完美,维持在天人对凡人的悲悯与恰到好处的微薄尊敬之间。

    “予并无此意,陛下且放心。上回只是陛下不愿与予交谈,因此予不得不点出陛下的真实身份。”

    洛初初“呵呵”道:“那还是我的错咯?”

    “并非如此。”司空瑾从怀里取出一个护身符,推到洛初初面前。

    洛初初觉得有点眼熟,好像就是在司空瑾这里见过,但是是什么时候来着?

    “此物上回便想送予陛下,想来陛下会需要。”司空瑾道。

    “这是干什么的?”洛初初警惕道。

    “此物可储存微量气运,也可观测自身气运。予已在其中注入一些,可供陛下独自离开半月。”司空瑾微笑道。

    洛初初死死盯着护身符,很想拒绝,但怎么都说不出拒绝的话。

    最终还是没忍住诱惑,伸手拿起护身符。

    手心一热,护身符的绳子上串着的两个小透明珠子亮了起来。

    一个呈白色,微微发蓝的状态,不仔细看看不出来。另一个则是紫色,红到发紫的感觉。

    “那枚白色夹杂着些微蓝色的珠子,代表了陛下的气运。另一枚则是已经储存的气运。”司空瑾解释道。

    洛初初把护身符握在手心,问道:“你给我这个,想要我帮忙做什么?”

    司空瑾仍旧是微笑,摇了摇头,道:“陛下使洛国大治,便是予最好的回报。”

    洛初初眉头皱起,道:“我说认真的,你别在这里打机锋。既然你已经看出我并非此世之人,也看出我很缺气运,特地送来这枚护身符,还耗费了自身气运。你猜我会不会相信你别无所求?”

第一百一十四章 见前所未见

    司空瑾认真地道:“予并非别无所求,所求已经说与陛下,只是陛下不懂而已。”

    洛初初张口欲言,司空瑾忽然起身,并食指和中指,指尖上泛着晶莹的光芒,在洛初初眼前虚虚划过。

    “什么……”洛初初没来得及将脑袋后仰,只来得及抓住司空瑾未收回的手。

    睁开眼睛,眼前出现前所未有瑰丽之景象。

    头顶上是长达十里的紫气,好似开遍山野的紫薇花。而在紫气上方,飞舞着一条淡金色的巨龙,金光四射,恍若来到神魔世界。

    巨龙鳞爪俱全,头角峥嵘,怒目圆睁,五只爪子踩在空中,距离地面十分遥远,与云气同游。那根淡金色龙须极长,一直从云端连接到紫气中,化为一根淡金色的丝带,缠绕着所有“紫薇花”的根茎。

    洛初初头脑一阵眩晕,司空瑾轻轻按住她的后脑,让她低下头。

    自身仿佛凭空漂浮,距离地面两丈远,低头能看到祝芳华和温如悦,她们跪在地面上,对着空处祈祷,身上泛着绿色和黄色的光芒。

    洛初初心下一慌,把司空瑾的手抓得更紧了。

    “我,我这是在哪里?”

    “陛下,你在洛国。”司空瑾微笑道。

    “那这些,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

    司空瑾伸手覆盖在洛初初眼前,温暖的手掌撤离,眼前的场景又恢复到二楼的房间。

    “万物皆有气运,陛下方才所见巨龙,乃是洛国国运。”

    洛初初抓着他的另一只手不肯松开,追问道:“那房子怎么不见了?祝芳华和温如悦身上的颜色又是怎么回事?”

    “房屋无灵,其气运透明,一切皆交由人。陛下说的二人身上的颜色,乃是其身上气运的具现。”司空瑾道。

    “那颜色代表什么意思?”洛初初问道。

    司空瑾简单解释,气运浓厚程度依次是透明,白色,蓝色,绿色,黄色,红色,人所能达到的最高是紫色。

    洛初初点了点头,想着自己的气运还真是少得可怜,刚刚脱离白色,想必是天天跟闫温茂待在一起才养出了点蓝。

    “那那片紫色的气运是什么人的?”

    司空瑾垂下眼睫,道:“是予的气运。”

    洛初初有些羡慕,情不自禁问道:“要是我努力,是不是有一天也能得到那么大那么紫的气运?”

    “陛下只要将洛国治理好,气运自然会慢慢转变为紫色,紫色乃帝王之气。”司空瑾道。

    “这么说来,你岂不是也能当皇帝。”洛初初道。

    司空瑾摇了摇头,道:“凡人气运,不超一里。”

    “不超一里……可是我看你的气运好长好长一片,差点就望不到头,肯定不止一里。”洛初初皱眉道。

    司空瑾不语,神情清淡地看着洛初初。

    “什、什么?”洛初初连忙松开了司空瑾的手,后退几步。

    “你不是人?”

    “未脱凡胎,予自然还算是‘人’之范畴。”司空瑾收回手,袖子垂下,覆盖了他莹白没有一丝瑕疵的指尖。

    “那、那、那……”洛初初结巴,好久都没说出下文。

    “予与师父,皆是借洛国气运修炼。只是师父时逢宫变,且寿元已尽,只能坐化。”司空瑾静静地道。

    想必他说的师父,应该是前一任老国师。

    洛初初震撼地听他继续说道。

    “功法有缺,予只能借洛国气运,不可出手直接干涉,否则与修行有碍。是以,此后皆托于陛下,望陛下励精图治。予若能飞升,将赠陛下一物。”司空瑾正色道。

    “这……”洛初初失去言语能力,沉浸在这个世界居然真能修仙的震惊之中。

    这是不是代表着,她不用坐着等死,还是有可能对抗攻略者的?

    但是攻略者的事情,要不要告诉司空瑾?要是他发现有其他的道路,不用修仙就能穿越万千世界,会不会瞬间反水,把她制住,借此来跟攻略者搭上线?

    才跟司空瑾见了两面,洛初初不放心将所有的事情都和盘托出。

    司空瑾不是什么好人,或者说,他在逐渐脱离“人”的范畴。除了一具躯壳外,反而与“神仙”较为接近。

    想起前世看的修仙小说,有修无情道的修士把全家都杀光祭天。尽管司空瑾修的不是这一道,但是修士的冷酷无情可见一斑,不能轻易相信。

    洛初初决定,先按他说的来,看能不能让他达到快要飞升的境地。等时机差不多再告诉他,毕竟自己单干跟受制于人,一般人还是会选择自己单干。到时不要他留下的东西,让他帮忙把攻略者赶走,最好是杀死。

    虽然希望渺茫,但好歹有了希望。

    洛初初平静下来,颔首道:“我答应你。但是到时候你要帮我一个忙。”

    司空瑾跟洛初初对视一会儿,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算不出来。

    “如果你不答应,我也不能怎么样,但是你们修道人不都讲究因果么?背负着大因果,你还能飞升么?”

    司空瑾思索片刻,终于颔首。

    “好,予当尽力而为。”

    洛初初呼了口气,感觉身体轻松了些。

    “陛下此时气运已经积累少许,但是仍然很单薄,平日尽量待在大气运者身旁。”司空瑾提醒道,“予气运特殊,凡人通常难以争夺。陛下如有不适,可触摸护身符。”

    “好。”洛初初想到什么,随口问道,“刚才我看见祝芳华两人对着空处跪拜,那是怎么回事?她们拜的不是塑像吗?”塑像应该有灵才是。

    司空瑾笑了笑,道:“陛下不是亲眼看见了么?”

    “你是说……”洛初初瞳孔一缩。

    “世间无有神灵,塑像无用,祈祷无用。”他淡然说出在其它修道人看来离经叛道的话语。

    “这,没有神灵,那你为什么能修道?”

    “修道乃是修自身力量,与神灵何干?”司空瑾坦然道。

    “……”洛初初接受了这个说法,想到什么,道:“既然没有神灵,那你们还来洛国当国师?”原来看上去仙气出尘,事实上竟然是个神棍。

    司空瑾没有半分不好意思,道:“修道而已,若洛国有难,予或会出手。”只是出手一定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第一百一十五章 芳华虚付

    祝芳华温如悦二人在塑像前方跪拜,忽而祝芳华不适地动了动身体,她感觉有人好像在窥视自己。

    然而抬头张望,却没有看到其他人。

    温如悦浑然不觉,依旧对着打开的道书念念有词。

    司空瑾和洛初初上去的时间有点久了,祝芳华经过上次的事情有些敏感,咬着嘴唇,不安地等待两人下来。

    二楼。

    洛初初好不容易恢复平静,道:“那你为我祝祷也只是走个形式,对吧?”

    司空瑾含笑道:“信则有用。”

    某种程度上……还真是科学呢。祈祷没用,全靠大家自己努力。

    洛初初四处看看,没觉得房间里有什么好玩的,道:“那我们下去?”

    “下楼以后须得跪于塑像之前。”司空瑾提醒。

    “那还是算了,我就在这里睡一会儿吧,你觉得可以走了就把我喊醒。”洛初初瞄准窗边的木榻,走过去坐在上面。

    不知道是不是司空瑾想立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设,还是他已经不在乎木板硬不硬,坐垫薄薄一层,有点硌屁股。

    司空瑾也不说她这样对不对,从柜子里找出一只香炉,特地放在墙角位置。

    白烟从镂空的香炉盖子里飘出来,丝丝缕缕,香气清淡,闻之安神。

    洛初初调整了一下外袍,直挺挺躺在木榻上。开始的时候有点不习惯,但后来习惯之后,很快进入睡眠,没有做梦。

    ……

    他们上去的时间实在有点太久了。

    祝芳华心神不宁,温如悦跪得腿疼,起身活动,见她还跪在垫子上,提醒道:“芳华你也起来动一动,不知国师这次需要祝祷多久,若是整晚都要跪着,恐怕身子吃不消。”

    祝芳华心中烦乱,觉得温如悦的声音甚是吵闹,紧闭双唇,一言不发地站起,靠着柱子休息。

    温如悦是祝芳华名义上的“闺中密友”,她却并不怎么了解她。大多数时候,都是温如悦发泄情绪,祝芳华微笑聆听。

    是以,温如悦没看出祝芳华心情不好,也不知她心悦国师,只觉得她是跪得累了,不想说话。

    “……你说,国师会和陛下在上面做什么呢?”温如悦照例打开话匣子,“我之前听到过一些传言,说国师和洛初……”

    “住嘴!”祝芳华突然怒火上涌,厉声打断道。

    温如悦吓了一跳,气势莫名弱了几分,道:“芳华,你怎么了?为何生这么大的气?”

    祝芳华垂着头,柔顺发丝遮住她的侧脸,看不清表情。

    袖子中的手已经握紧。这几个月来,总算是把指甲养好了,不可以再失态。

    “……我无事。”

    温如悦呆立在旁边,饶是她再不敏感,在祝芳华发脾气之后,也不会把她说的“没事”当真。

    “抱歉,这几日情绪不好。”祝芳华勉强抬起头,脸色苍白,眼角微红,看上去楚楚可怜。

    “你说得对,陛下和国师的确上去得有些久了。按照惯例,应该与我们一同在神像前祈祷才对。”

    温如悦不由自主地顺着她的话说道:“那我们去问问国师?”

    “好,我听你的。”祝芳华道。

    因为这句话,刚才被祝芳华的突然爆发吓到的温如悦重新将心放下来,看来祝芳华真的是因为心情不好,才会情绪失控。

    祝芳华走过来挽住温如悦的手,身体略落后于她,二人一前一后走上楼梯。

    在二楼的房间门前,温如悦伸手敲敲门,道:“打扰了,国师,您和陛下在里面吗?”

    寂静无声。

    祝芳华眯起眼睛,上前又敲了敲门。

    不对,这触感不是木头的触感。

    她凑近门扉,伸出手指点在门上,发现手指和门扉并没有完全接触。其中有一层透明的空气,仿佛是一层保护罩,将门内门外完全隔绝。

    所以才会没有声音,也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他们,在里面做什么?

    祝芳华脸色愈加苍白,与马车上娇艳且神采奕奕的模样完全是两个人。

    事实上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至少司空瑾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发现是两个不重要的人,于是没有出声。

    “国师或许是有重要的事要做,我们还是走吧。”温如悦皱眉道。

    “我不走。”祝芳华直勾勾地盯着门,大有门不开她就不走的趋势。

    “……芳华,你怎么了?”温如悦终于感觉到不对,这和平时的祝芳华差得太多了。

    祝芳华没有回答。

    “予在为陛下单独祝祷,你们在楼下祈祷即可。”

    司空瑾见两人迟迟不走,无奈地看了眼已经睡得四仰八叉的洛初初,将声音送出门外。

    “是这样吗?”祝芳华惨笑一声,玉手顺着门扉滑下,身子一歪便要摔倒。

    司空瑾蹙眉,略作掐算即明白了她为何如此。

    如同洛初初所猜测,司空瑾无意于人世情爱,一心只想飞升,并不把其他凡人当做同类。

    正常人怎么会爱上非人族的生物,就像司空瑾不会把祝芳华当做同类,更不会当做道侣。

    他不想跟祝芳华解释,淡漠地看着她神伤地倒在门前,像在看一只跌倒的蝼蚁。

    温如悦被她的变化震惊,茫然地看着祝芳华执着地以手叩门,一遍遍,一次次,即使得不到回应,动作依旧不停。

    这个样子,很像是她父亲那个失去宠爱的小妾被拖出院子时的表现。

    但是,可是,祝芳华除了上次跟洛初来见过一次司空瑾,哪里有机会再见他?怎么会爱慕他呢?还是说自己误会了?

    “芳华,你别敲了,快起来。”

    温如悦俯下身体,两手抱住祝芳华的腰,想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她没有经历过,她不会明白。

    将一个人日日夜夜每时每刻在心底念着,支撑自己从什么都没有的孤女走到如今,司空瑾在祝芳华心中的重量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救命恩人”、“情窦初开”八个字能概括那么简单。

    他是她少女的所有幻想,良夜的每个美梦。每当想起他,就觉得自己什么都能撑过去,只要能够见到他,只要有接近他的机会。

    可是怎么该啊,怎么会啊,司空瑾怎么能跟洛初初有私情?

第一百一十六章 飞鸟传讯

    祝芳华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

    她在心中筑起一座国师塔,昼夜不停地供奉着那个神人般的少年。

    可是这一切,她的天神,却被一个不学无术的洛初初占据了。

    她有什么好?她只不过是占了一个洛国国君的地位而已。

    祝芳华愣住。

    洛国国君的地位?

    是啊,如果洛初初不再是洛国国君,她就没有资格再见到司空瑾了。

    她是闻人胤派进宫里的探子,当然知道闻人胤想干什么,无非是窃国。

    这个国君谁做都无所谓,但不能是洛初初,如果换成闻人胤,怎么可能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祝芳华的眼神几经变幻,缓缓推开温如悦试图拉起她的手,自己从门前站了起来。

    “我们走。”

    她深深看了温如悦一眼。

    温如悦不了解她,她可是很了解温如悦,她知道温如悦心悦闻人胤。虽然没有直接与她说过,但是爱慕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温如悦并不是一无是处。

    她是女史,有很多接触御书房的机会,甚至可以名正言顺见到其他臣子。只要洛初初因公事召见大臣,大部分情况下她都可以跟上去记录。

    不像祝芳华自己,想跟闻人胤传讯还要通过特殊手段。

    祝芳华此前帮助闻人胤颠覆洛国的心思并不算很强烈,因为她要的只是进宫的机会,能见到司空瑾的机会而已,对闻人胤的任务不算很上心。

    即使知道温如悦有可利用之处,也懒得报告给闻人胤,因为那样很麻烦。

    但现在不同了。

    祝芳华回到神像前,虔诚地跪在垫子上。

    神仙啊,你若有灵,就保佑小女吧。你也不想看到国师被寻常女子所误,是不是?

    他就该是高高在上的神仙,哪怕此生只能仰望,够不到他哪怕一片衣角,也不想看到他为哪个女子折腰。

    神像依旧挂着慈和的笑容,袅袅青烟从巨大的香炉中升起,神像的面容在其中若隐若现。

    温如悦迷茫地看着祝芳华的背影,不明白她一时愤怒,一时失控,一时又恢复平静是为何。甚至抬手摸摸额头,怀疑刚才所见的都是自己的幻觉。

    ……

    “陛下,时间不早了。”司空瑾轻声道。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听在洛初初耳朵里,却如洪钟一般。

    洛初初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坐起来。

    这一觉睡得很好,周围连宫女走动声和风声树叶声都没有,前所未有的宁静。

    她穿好鞋子蹦跶几下,觉得身心轻盈,好像轻了十斤的感觉。

    “国师,你这里确实神奇,我从来没感觉这么好过。”

    司空瑾道:“这里是阵法的核心,有聚灵之效。可惜世间灵气日益稀薄,些许灵气无甚大用,勉强维持修为而已。”

    “对我这种凡夫俗子还是很有用的。”洛初初反驳道。

    灵气真是个好东西,要是哪天失眠或者身体不舒服,来这待一会儿恐怕比喝药有用多了。

    唉,攻略者当初为什么不把她拉到有灵气的世界去呢?说不准现在已经是某个宗门一名默默无闻的弟子了。

    司空瑾给她倒了一杯茶,道:“茶中融有灵气,陛下可以一尝。”

    这次他学聪明了,没让洛初初坐在桌子前。

    洛初初忍着笑把茶一饮而尽,一股暖流从口中流入腹中,然后扩散到四肢百骸。

    感觉身上被那暖流一冲,虚虚出了层汗,随手拿帕子一抹,发现汗水带着淡淡的灰色。

    “天啊,这是什么东西,我有那么脏吗?”洛初初脸色涨红,十分尴尬。

    “这是皮肤之中的杂质,若是要淬炼筋骨,须得常年修炼。”司空瑾道。

    “那个什么,国师,今天我就先回去,等改天再来跟你谈谈修炼的事情。”出汗以后感觉身上黏糊糊,不洗澡实在不舒服,而且夏装轻薄,很是尴尬。

    司空瑾瞧着洛初初着急的样子,想想还是没有告诉她,修炼最好幼时入门,她现在已经过了年纪。想必只是随口一提罢了。

    “好,那予送陛下下楼。”

    二楼的门开了,祝芳华立刻有所反应,仰头望着楼梯。

    只见洛初初走在前,面若桃花,回身跟司空瑾小声说着什么,言笑晏晏。

    司空瑾低头听洛初初说话,微笑不语。

    这幅景象太刺眼了。

    “好啦,国师已经为我祝祷完了,我们回去吧。”洛初初走下楼后对两人道。

    她知道其中实情,所谓祝祷是骗人的把戏,因此说得轻描淡写。然而听在两人耳中,则觉得洛初初语气轻浮。

    温如悦心不在焉地在册子上草草记录下,“国师为女帝祝祷两个时辰”,便算作任务完成,其余的一笔都没写。

    祝芳华明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司空瑾,司空瑾没将她的心思放在眼中,对洛初初道:“盼陛下龙体康健,洛国国泰民安。”

    明白这是在别人面前装装国师和女帝该有的样子,洛初初心领神会道:“多谢国师。”

    对话完毕,三人离开国师府,司空瑾站在小楼门外,目送洛初初等人离去。

    ……

    深夜。

    祝芳华在窗台上发现一只外貌十分不起眼,像麻雀一般的小鸟。

    她伸手过去,鸟儿顺从地走上她的掌心。

    在鸟脖子羽毛的覆盖之下,摸到一只小小的空心筒。

    闻人胤来催她的情报了。

    往日祝芳华不太会管,随意写些什么,给鸟儿一把粮食,让它吃了以后飞回去。

    但今日不同。

    烛光把祝芳华的侧脸浸在一片温暖之中,温柔的长眉蹙紧,如水眼波下暗流涌动。

    一只鸟儿在窗台上啄食着小米,美人衣白衣,柔亮黑发半数于身后披散,素手执木梳,一下一下地梳着放在胸前的头发,面无表情。

    天下之大,连鸟儿都难得自由,何况是人呢。

    小鸟在深夜之中飞过,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它直直飞过宫门,停留在宫外一处人家的院子里。

    小院的窗户动了动,随后穿着朴素的平民打着呵欠起夜。

    解决问题之后,见晾晒的谷子上有只鸟在那里,轻声呵斥,小鸟扑腾着翅膀离开了。

    平民在谷子里翻了翻,捡出什么,眼神一闪,假作烦恼咕哝道:“该死的鸟。”

第一百一十七章 护身符

    天色将明,祝芳华已经手执书卷,闲庭信步走在栖凤宫的小路上,轻声念诵诗文。

    昨日下午洛初初在国师府睡得挺好,今天又是祭祀之日,早早醒了。

    打开窗户想看看天色,一眼就就看见祝芳华在念书。

    “芳华姐姐起得可真早啊。”洛初初感慨一声。

    洗漱后用早膳,换上隆重的祭祀服装,青色为主,用金银丝线绣出龙凤。头顶戴的不再是上朝用的沉重冠冕,而是百花攒成的冠。

    在镜子前照了照,洛初初猜想,洛国此前的历史中应该是崇拜自然为主,不然不会有这套服装。

    祭祀时间只有半天,而后接的是三天赛龙舟的节日。

    在洛国,赛龙舟不是为了纪念屈原(历史中根本没这人),而是全民的假日。就连宫中的宫女女官之属,也可以通过轮换休息的方式参加。

    祭祀有专门的大殿,洛初初从栖凤宫出来,由闫温茂陪同,走了半个时辰,来到殿外。

    文武百官已经列队等候,乐师等也已经就位。伴随着乐声,洛初初走上宫殿高台,照着闫温茂轻声念出的话语把祭词念了一遍。

    而后是司空瑾,他也念了一篇祭词。

    接着是一群穿得很原始,脸上抹着彩绘的人跳祭祀之舞。

    基本上没洛初初什么事了,她站在高台上发呆。

    闫温茂低头弓着背作恭敬状,心里想的是昨日侍风传来的消息。

    侍风被拦在国师府之外,但她身法极好,借着落后的温如悦留下的空隙晃了进去。

    本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没想到成功了。

    她还想看看国师和女帝所在的二楼是什么情况,这次却无论如何都进不去,不得不承认,司空瑾的确是有些神异。

    为了避免自己被发现,侍风蹲在目力所及最远处的大树上,看着一楼的两人。

    两人说什么她听不清楚,但可以看清她们的动作。

    等了一段时间,两个人朝楼上去,侍风想起在二楼外试探时心中传来的战栗,谨慎起见仍然没跟过去。

    两人隔段时间才下来,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正在对话。

    而后便是无聊的等待,直到洛初初被司空瑾送到楼下,几人离开国师府。

    侍风在她们上车之前回到原位,侍雪自然不可能出卖她,两人等着洛初初等人过来,坐着马车回到栖凤宫。

    侍风注意到洛初初气色比来的时候好了很多,而且情绪也比来时更加高昂,袖子里似乎多出什么东西。

    其他两人温如悦表情有点奇怪,祝芳华则垂着眼睛,眼角有点红。

    回到栖凤宫,洛初初第一件事就是把宫女叫来,说要洗澡。

    侍风闻言不由多想,然而看了看,却没发现洛初初身上有什么不该有的痕迹。

    等洛初初洗完澡,侍风清楚地看到,她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护身符,那个护身符此前从没见过,应该是从国师府得到的。

    侍风又去温如悦那边看了看,发现她没什么异样,只是继续平日的生活,看看书练练字摆弄兰花。

    祝芳华那边也差不多,没什么异样。

    于是侍风回去复命,把看到的详细跟闫温茂说了一遍。

    闫温茂听到洛初初回来后第一件事情是要洗澡,气势陡然升高,侍风连忙解释,但他的神色依旧阴晴不定。

    太在乎一个人的时候,往往会情不自禁把事情想得太过复杂。

    侍风不知道自家主子经历了什么样的心路历程,最后闫温茂让她回栖凤宫,继续看着洛初初。

    “那个护身符……”闫温茂想说些什么,忍了忍,道,“罢了。”

    侍风在栖凤宫外守着,见洛初初吃得香睡得好,还抽空跟小宫女唠嗑,互相扔扔果子,不禁疑惑,难道事情不是他们想的那样?还是说洛初初根本不把跟国师的事当回事?

    侍风这个旁观者都不确定,何况是身在其中的闫温茂。

    洛初初悄悄打呵欠,心想:昨天从国师府回来,闫温茂没有过来跟她说什么,难道“去国师府就会倒霉”只是她的误会?嗯,希望他不要闹就好,有些东西还真不能跟他说。

    枯燥无聊的祭祀终于完毕,洛初初已然困得不行,拉住闫温茂的手腕道:“你拉着我回去吧,我都不想睁开眼睛了。”

    闫温茂沉默地牵着洛初初上马车,回栖凤宫后她正想让人把自己的衣服换掉,不料闫温茂突然道:“让奴才来吧。”

    洛初初愣了愣,道:“好。”

    她以为是闫温茂想跟自己待一会儿,于是闭上眼睛张开手臂,让闫温茂把层层叠叠的外袍和复杂的系带解下来。

    然而闭着眼睛却感觉气氛有点不对,瞌睡醒了一半,睁开眼看见闫温茂的表情和身遭气场,剩下的一半瞌睡也醒了。

    “你怎么了呀?怎么这种表情?”

    “我什么表情?”闫温茂反问。

    洛初初想缓和气氛,笑道:“就是像多多饿肚子一样的表情啊。”

    闫温茂又不说话了,给她取下最后一件祭祀用羽毛。

    洛初初摸摸头上的东西都被取下来了,走到旁边套上轻便的外袍,在头发中簪了根簪子。

    闫温茂走到她身后,透过铜镜看着镜中的她,目光落在雪白脖颈挂着的一条红绳上。

    伸手想将它拽出来看看,洛初初条件反射一缩脖子,护住胸前:“你干嘛呀?”

    “这是什么东西?”

    洛初初皱眉将护身符拿出来给他看,道:“一个护身符,你反应那么大干嘛?”

    她有点生气,好言好语哄哄他,他倒不领情,现在又说都不说一声就动手。

    “是奴才反应大。”闫温茂冷笑。

    他送她那么多东西,没见她有多珍惜,一个破护身符倒是紧张得很。

    洛初初白他一眼,把护身符重新塞进衣领里。这么重要的东西,要是别人,她根本不会拿出来让他看。

    也不知道他今天吃错什么药。

    “陛下若是想要护身符,奴才可去城外闻钟寺替你求来。”闫温茂道。

    他向来不信鬼神,在他眼中,司空瑾的手段只是某种特殊的武功,善于装神弄鬼而已。

第一百一十八章 心事乱琴

    一个护身符,若无特殊意义,若洛初初只是想求个心安,他去寺庙中求来也是一样的。

    “不行,我就要这个!”洛初初下意识道。

    在司空瑾将那个瑰丽的世界展现在她眼前后,他给的保命符已经在洛初初心中占据很重要的位置,哪里是随便求个护身符就可以替代的。

    “为何?”闫温茂瞳孔缩紧。

    “因为……因为司空瑾是个很厉害的人,他给的护身符真的对我有用。”洛初初道。

    佛教留给她的印象不是很好,反倒是道教还算不错。何况严格来说,司空瑾靠的不是什么神神鬼鬼的法术,而是自己修炼得来的力量。

    他也没有一上来就打官腔,说“一心为陛下着想”的废话,而是带着洛初初看过了解过,摆出自己的诉求,最后才赠送这只护身符。

    等于说,护身符不是白给,司空瑾提出了他的要求,要洛初初尽量使洛国繁荣昌盛,提升国运,有利于他的修行。

    寺庙里那种给银子就能得来的护身符根本没法与它同日而语。

    洛初初的解释在闫温茂看来并无说服力,他从来不相信那些东西,心里认定了这只护身符对洛初初来说有特殊含义,所以她才贴身佩戴。

    原来他认为自己在她心中哪怕不是唯一,也占据了相当重要的位置。而今看来,还是比不过她数年情钟之人。

    也是,洛初初在遇到他之前便对司空瑾情根深种,哪里是他能够比拟的人物。

    不见他说话,洛初初以为没事了,道:“接下来三天时间都可以出宫,我们要不要趁机乔装打扮,好好去外面玩玩?”

    她倒是浑然无事,眼眸澄澈,半点没有心虚纠结愧疚。一切心痛,仿佛都是他自作多情,演着一个人的独角戏。

    闫温茂起了一丝浅浅恨意,然就此让他放手,他不甘心。

    或许是相处的时日还不够多。几个月而已,能处出什么深情厚谊?或许只要再过一段时日,只要时时陪在洛初初身侧,他便不会再是随意哪个角落跑出来的跳梁小丑都可以替代的角色。

    “闫大人?你怎么了?”洛初初奇怪道。

    她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清闫温茂的情绪了。

    那晚以后,正常发展不应该是他就此对她敞开心扉,两个人默契相处,直到最后应付完攻略者吗?怎么他还是老样子,有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安慰他的话好像也没有进耳朵里去。

    “明日清晨,奴才会来接陛下出宫。”闫温茂道。

    洛初初点点头,随手拿了个新做的蜜饯赛在嘴里,嚼了两下,眼睛一亮,捻了一个,踮脚送到闫温茂嘴边。

    “这个好好吃!你尝尝。这还是我让她们这么做的呢,就说这种小果子不适合拿来空口吃,做成蜜饯倒……”不错。

    最后两个字卡在喉咙里,她怔愣原地,瞬间忘了自己在做什么。

    指尖上穿来带着湿润的柔软触感,好像微凉的果冻,然后又是牙齿与皮肤接触的麻痒。

    洛初初的脸腾地红了,正当她想起自己上次跟他出去时好像也这样做过时,指尖蓦然一痛。

    “诶,你干嘛?!”

    她惊慌地抽出手,指尖皮肤上印着浅浅的牙印。

    “你咬我干嘛?你是多多吗?”

    闫温茂没有回答,将她脱下来的衣服整理好摆放在盘子里,而后捧着托盘离开。

    “什么人嘛!我好心好意喂你吃东西诶,你不感激就算了,还、还……”洛初初见有宫女进来,后面的话不得不咽下去。

    “……”

    “陛下?”宫女忧心地伸手探探洛初初的额温,“您该不会是中暑了吧?”

    “没事,就是祭祀站太久了,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洛初初不自然地躲开她的手。

    ……

    琴声幽幽,将初夏炎热的天气蒙上一层清凉的绿色,光是听着,就能让人心生平静,不由自主沉浸在忧伤的气氛中。

    洛初初倚靠着回廊的柱子,静静听祝芳华弹琴。

    琴声止息一炷香后,余音已消,洛初初才道:“芳华姐姐,你的琴弹得真不错,好像又进步了。”琴声里的伤感真是差点把她的眼泪都催出来。

    祝芳华面带哀愁地将素手搭在琴弦之上,正想念着心中那个人,根本没注意到洛初初接近。

    忽然听到洛初初的声音,有种心事被窥破的慌张感,护甲“铮——”地一声划过琴弦,急促起身,琴凳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洛初初也被祝芳华的反应惊到,小小后退几步,道:“芳华姐姐,我吓着你了?”

    祝芳华脸色白了,仍旧温柔地笑了笑,道:“没有,是妾身弹琴时太过入神,不知陛下前来。”

    洛初初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道:“我来这里是想问问你,明天要不要一起跟我在船上看他们赛龙舟,我们要坐的可是最大的那只船呢。”

    祝芳华表情有点为难,道:“陛下,妾身明日原本与好友有约,但若是陛下需要……”

    “不用不用,原来你跟别人有约了,我还以为你一个人呢。”洛初初想想觉得也是,祝芳华也不是一出生就在宫里的,人家在宫外有好姐妹是件很正常的事情。自己作为她的“上级”,平时拉着她就算了,好不容易有个节日也要拉着她,这太不人道了。

    平心而论,如果是自己,哪怕领导再和蔼可亲,一天到晚跟她待在一起也会吃不消。

    祝芳华料定以洛初初的性格定然不会为难,顺势道谢,然后与洛初初说起了别的话题。

    她明日要见的自然不可能是什么好姐妹,而是闻人胤。

    昨夜信传过去以后,闻人胤接到后,觉得可以趁着赛龙舟的三日时间跟她面谈,详细谋划一番,再见见温如悦,看看有没有什么可利用之处。

    原本闻人胤觉得温如悦不得女帝信任,没什么太大用途,她看他的眼神让闻人胤本能觉得麻烦。毕竟闻人胤存着做皇夫,名正言顺接过洛国统治权的打算。

    要是为了一些可有可无的情报,惹恼洛初初,那就得不偿失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素纱积蓄

    洛初初不喜欢温如悦这件事情表现得很明显,温如悦总是扮演严苛的女史身份,年轻的帝王还不会装模作样,不像成熟的帝王那般会装作和颜悦色纳谏的样子,这可以理解。

    温如悦看上去也不是个油滑人,至少心机没有深厚到某种地步,如果闻人胤向她示好,必须背负着被人发现的风险。

    如果不是洛初初这些日子总不上朝,闻人胤没法见她也进不了御书房,不会想到接触温如悦。

    祝芳华经过上次没有及时报告情报的事情后,似乎有些着急证明,传来的讯息中措辞有点“急”。

    闻人胤将得到的所有情报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确认祝芳华这次没有瞒报。但这不能证明,也不能掩盖上次的过失。

    明日还是跟她见一面,好好敲打一番为好。

    他完全没想到其他方面,也没想过祝芳华会叛变的可能。

    在他眼里,祝芳华童年时穷困潦倒,哪里认识什么人。而后便被他买入府中,直到进宫前,将近十年时间全都待在府中,不可能接触到外人。进宫之后又能遇到什么人?

    闫温茂?别开玩笑了,那位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阎王,性格又多疑,谁都知道怎么选。

    尚书令?那老家伙早在先帝薨逝后就放手不理朝廷的权势争夺,手底下可能还有一两个有野心的人,但又能翻起什么浪花。

    武官?信阳此时远在边疆,就是想投诚也找不到人。何况他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打仗还差不多,哪有那个脑子玩权谋。

    至于其他人,压根不在闻人胤的考虑范围内。

    祝芳华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人,她相当聪慧,怎么会头脑发热做出不理智的选择。

    然而千算万算,闻人胤都没算到,祝芳华从一开始就不是真心听从他的命令,只是把他当做一个好用的跳板,给自己谋得了正经官家小姐的身份和接近司空瑾的机会。

    这是聪明人的傲慢和局限,人只会从自己本身出发去猜测他人。闻人胤本身是利益凌驾于情感之上的人,即使知道了祝芳华幼年家乡遭水灾,也知道司空瑾去过,但绝不会想到仅仅是那一面,就惹得祝芳华为他付出所有努力。

    人世间的情感,有时没有道理可讲。

    ……

    明日休息,所有宫女晚上都很兴奋,哪怕是暂时没轮到的人,也兴致勃勃地参与夜谈。

    素纱年纪小有特权,三天时间内,嬷嬷大宫女们不会去讲究落叶之类的琐事,反正主子们不可能在这个时间找麻烦,所以她能够完完整整修到三天假。

    晚上兴奋得睡不着觉,她悄悄溜出去找冯素儿。

    离开家里许久,素纱已经把冯素儿当成半个娘,有什么好吃的想着带给她尝尝,受了委屈去撒撒娇,两人其乐融融。

    素纱的家住得很远,在京城之外,家乡也不是京城这边。当初家里新添了个弟弟,爹娘合计着把田地卖了,举家搬离,住到京城外,为了给弟弟一个好的前程。

    爹娘把她送去选宫女的时候,曾经殷殷叮嘱过:“爹娘无能,没有银钱让妮妮上私塾,但是你弟如今已经两岁了,可不能耽误他读书。爹娘知道你舍不得家里,爹娘也很舍不得你,但是妮妮你想,宫里那可是贵人在的地方,活计也不累,说不准就能运气好当个女官,到时还能帮衬你弟。”

    素纱很乖地点头,因为爹娘很不容易,省吃俭用养了她,应该很爱她,绝不会害她。

    只是进宫以后,不如爹娘说的那么简单。

    活计虽然不难,但是半点容不得马虎,稍有不慎就会被惩罚。念在她年纪小,宫女姐姐打手板的时候会收着些力道,但是前三个月仍然过得很艰难。素纱好不容易才学会了规矩,知道怎么行礼,怎么走路,活计该做到什么标准。

    而相处熟了以后,宫女姐姐告诉她,宫女是不能当女官的,女官要考试。看似在一个宫里,彼此之间却是天差地别。

    素纱想,一定是爹娘不了解宫里,看样子自己没办法当上女官了,因为她连公塾都没去过,不认得什么字。

    为此素纱觉得很愧疚,家里虽然不富裕,但也把她养到这么大。爹娘总是开玩笑问她以后拿什么回报家里,虽然是开玩笑,素纱却记在心里。

    既然如此,只有努力挣些银子,让家里过得红红火火,这样才能心安。

    得到的赏赐和月银都好好收在小盒子里,素纱平日里什么小玩意儿都不买,虽然眼馋,但是相比而言,还是回报爹娘比较重要。

    唯一的一对新头花,是过年的时候认识的小宫女拉她一起去买的,素纱选了最便宜的,只花了一钱银子。

    小盒子沉甸甸的,里面有足足八十七两四钱银子,并零碎铜板一百三十二个,是素纱攒下来的积蓄。

    素纱看着银子实在太自豪了,抱着小盒子跑到冯素儿房间外,想给她炫耀一下。

    冯素儿也没睡,灯火照亮屋内,她怔怔坐在床边,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

    “姨姨,是我,素纱。”素纱忍不住喜悦,带着笑轻声道。

    听到小姑娘娇嫩亲昵的喊声,冯素儿从思绪中脱离,起身开门,把素纱抱进怀里,拍了拍她的背。

    “怎么了素纱?晚上睡不着么?”

    “不是!”素纱高兴极了,从怀里拿出盒子给她看,因为心情喜悦,语调也忍不住拔高几分,道,“明天就可以见到我爹娘啦,我好开心。姨姨你看,这是我要给爹娘带的银子!”

    冯素儿让她坐到床边,把门窗关紧,嗔怪道:“你这孩子也不知道小声一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发了大财呢!”

    素纱不好意思地嘿嘿笑。

    冯素儿掂了掂小盒子,本不以为意,而后眉头微挑,把盒子打开。

    做了多年主母,一扫就知道里面大概有多少钱。这么多银子,大概是小姑娘省吃俭用省下来的,她还看到了新年时为讨好彩头,专制出来赏赐下人的银元宝和银瓜子。

    “赏银你都没花?”

第一百二十章 作何打算

    “没有!”素纱摇摇头,语气带着邀功,眼睛亮亮的,“都存着给家里呢!”

    冯素儿却没有如她想象般夸她孝顺,眉头蹙起,道:“素纱,你正是在长身体的时候,怎么能如此克扣自己?我一向以为你只是怕弄坏衣裳,所以老穿尚衣局发的衣服,莫非你连身新衣服都没有?”

    素纱懵懵地道:“要什么新衣服呀,这衣服好好的,都没有烂洞。何况还有两身替换着穿,哪里要什么新衣服。”

    冯素儿扯起她的衣袖,一处处指给她看,何处已经快磨破,何处刺绣脱线,何处脏污洗之不掉……

    素纱听得一愣一愣,如果不是冯素儿说,她可能永远都不会发现这件衣服居然这么破。

    “可是,可是,这衣服已经比在家的时候穿的好多了呀……”

    冯素儿眼睛一下子红了,道:“衣服就罢了,难道你平日也不说找厨房里的婆婆,跟她们买点肉菜补身体?”

    什么?还可以跟厨房婆婆买菜吃?素纱从来不知道这件事。

    她赶忙摇了摇头,道:“肉菜好贵的,在家娘经常说肉贵呢,我哪里敢这么浪费。”

    听着这些稚气的话语,冯素儿忍不住抱着素纱,一下下顺着她的头发,道:“可怜的闺女啊,可怜的闺女啊……”

    她当了半辈子官夫人,最落魄时都没有过素纱这样凄惨。如今见与自己投契的小姑娘竟然过得这么惨,还想着给家里省下银子,心脏一阵一阵酸疼。

    不免想道:“若是素纱是我的女儿,我绝不要她吃这样的苦,宁可自己去伺候人,也不要她小小年纪进宫当劳什子宫女。”

    想起什么,冯素儿稍稍退开,盯着素纱的眼睛道:“你家里是何情况?可否说与姨姨听?”

    素纱十分信任她,她问什么便答什么。

    冯素儿听得眉头越皱越深,直至最后,眼泪竟然掉了出来。

    素纱慌了,以为是自己家太穷把她吓到了,忙举着手帕笨拙地替她擦眼泪:“姨姨,其实我家没有那么穷,你别哭了,我在家开心着呢。”

    冯素儿抹泪不语,心里将素纱收为女儿的念头更深了些。

    “素纱,告诉姨姨,你这些银子是要全部给爹娘吗?你自己不留一点儿吗?”

    素纱点点头,道:“我挣来银子就是要给家里的,爹娘说以后我要回报他们,我总算是能够给他们一点回报啦,他们一定会夸我孝顺的。”

    “什么?”冯素儿不敢置信,“你才几岁,你爹娘就对你说这些?”

    素纱以为她只是单纯发问,认真想了想道:“小的时候……记不清楚多大了。”

    “……”冯素儿深吸一口气,父母爱子女都是不求回报的,素纱才多大,她的父母就对她说这样的话。

    “素纱,你进宫当宫女,是有十两银子的,你知道吧?”

    “知道啊,娘说存起来给弟弟上私塾用呢。”素纱想到可爱的弟弟,笑容更加开心了。

    “你娘连一点都没给你?”

    “我不用的!”素纱头摇得像拨浪鼓,“娘给我准备了自家腌的腊肉,那一块儿好大啊,我过年都没吃过那么大的,她对我真的很好。”

    冯素儿彻底冷了脸,道:“素纱,你家有没有跟你提过嫁妆的事情?”

    “哎呀,羞死人了,我还小,不听不听~”素纱娇羞地捂住脸颊。

    “你不小了,女子十五岁便可以嫁人,你算算你还有几年?你若是想长做宫女,也得考虑以后的事情,你总是要出宫的。”

    觉得她说得有道理,素纱放下手,认真地算起来。

    “你家里有给你准备嫁妆么?”冯素儿再次问道。

    素纱为难地摇头:“我,我没听到过。”

    “那就是没有。”冯素儿冷笑,只觉得心寒。

    没有嫁妆,那是什么人家才能做出的事情?那可是以后女子傍身的命根子啊。说句不好听的,万一遇人不淑,这笔银子至少可以养活自己,如果有孩子,还可以带着孩子和离,至少能撑一段日子。

    素纱什么都没有,不仅会被夫家看不起,未来也没有任何保障。

    在这种情况之下,她家里不说让她为自己打算多存点银子,反而向一个什么都靠自己的小姑娘要银子。说难听点,连素纱卖身为宫女的钱都不给她,光靠嘴上假惺惺两句话,这算什么?

    素纱呆呆地看着小盒子,突然觉得心脏变得跟它一样沉重。

    她不是傻子,在冯素儿说明嫁妆和傍身银子的重要性之后,隐隐约约感觉到什么。可是她不愿相信,不愿相信爹娘不为自己以后考虑,明明他们很爱她啊。

    明明他们很辛苦,一切都是为了养姐弟俩,有吃的都让她和阿弟先吃,会经常夸她能干,一家人总是和乐融融。

    怎么会呢?

    “姨,姨姨……我,”素纱想想未来,艰难地吞了口唾沫,道,“我想,还是留一点儿给自己。”

    冯素儿呼出一口气,语气和缓了些,道:“姨姨不是要教唆你不孝顺父母,姨姨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可是孝顺的时候,先要为自己考虑。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话虽然不对,可也说明了,你迟早和他们不是一家人。你要学着为自己打算。”

    素纱沉重地点点头,看着盒子里的银子,道:“还是给爹娘六十两好了,剩下的我留着。”

    谁知冯素儿道:“明日你就拿二十两,先藏起来十两,看看他们是什么反应。”

    “二,二十两?”素纱睁大眼睛。

    冯素儿点头,道:“以后有机会让你出宫,这次回家,你先问问爹娘对你以后有没有什么做准备。如果姨姨料错了,倒赔你家二百两银子,你以后再拿银子回家,姨姨绝对不说你一个字。”

    “不用那么多!”素纱摆手,慌张道,“我听姨姨的。”

    “好。我明日陪你一起回去,倒是希望我料错了。”冯素儿摸摸素纱的头发,默默补全下句。

    不然就太可怜了。

    素纱还是觉得爹娘应该是爱自己的,不相信这么多年的亲情会因为一点银子而破碎,心里已经在合计着怎么拒绝冯素儿的银子,没看到她眼神中的怜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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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9567/ 第一时间欣赏重生娇软女帝只想抱大腿最新章节! 作者:Orange橙音所写的《重生娇软女帝只想抱大腿》为转载作品,重生娇软女帝只想抱大腿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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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娇软女帝只想抱大腿介绍:
(非女尊,男主假太监,结局1v1,虐甜,he)
一觉醒来,洛初初重生在架空王朝傀儡女帝洛初身上,被告知她的重生不是意外,而是为了替任务失败的快穿攻略者以命换命。
原身气运已经被攻略者用光,洛初初因此陷入巨大霉运,稍有不慎就会香消玉殒,不得不走上一条兢兢业业抱大腿,借大腿的气运庇护自己的道路。
然而令攻略任务者都无从下手的大腿,真的有那么好抱吗?
洛初初可怜兮兮地勾住那人衣襟,道:闫大人,不要走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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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温茂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会以太监的身份活着,哪曾想过一手捧上皇位的傀儡却成了他唯一的软肋。
不知何时已从心硬如铁变成心软如泥,洛初初说一句重话,比要了他半条命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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