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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穆弓     落月似霰txt下载     落月似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谁的阴谋(五)

    张大娘道:“我知道公子是为淳于弋之事而来,先前为了护着禾儿,欺骗了公子,还望公子莫怪。”

    李飞道:“大娘现在若肯说,在下感激不尽。”

    张大娘道:“我知道的也不多。一个多月前,禾儿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去青州置办些田产,说过些时日我们就举家迁往青州。我问他钱从哪来,我们为何要迁到青州,他不肯说,只说我们知道的越少越好。我问不出什么,便依他所言到青州置办了田产,准备搬到青州去。前几日,窦泉突然死了,他觉得奇怪,便去了窦家打听,窦泉家人说是得了风寒,一日重似一日,只挨了十来天便去了。禾儿就觉得更怪了,窦泉平日里身体极好,断不会因为一次风寒便去世了。昨夜回来便说要离开长安,我见他说得紧急,加上来路不明的财物,我便知道出事了,也不和他理论了,收拾东西准备走,谁知你们就来了,我便让阿囡在前院拖住你们,让禾儿从后院先走。你们走后我和阿囡便出来找禾儿,待赶上禾儿的时候他与那人已在交手,我和阿囡帮不上忙,只得躲在一旁干着急......后面的事你已知道,就不用我说了。”

    李飞问道:“你可知道窦泉死前是什么症状?”

    张大娘道:“只听禾儿讲其症状与风寒极为相似,是以他家人起初并不在意,及至严重了,连大夫也束手无策。禾儿觉得其中有古怪,怕是人算计,因此才急着离开长安。谁知......竟也葬身在此。”

    张大娘叹了口气,接着说:“当初不让他在朝廷里当差,他偏去,如今落得这么个下场。”说着又哭了起来,哭了一阵又说:“公子,你的那位朋友只怕也凶多吉少,你早做打算吧。”

    李飞别了张大娘母女俩便连夜回到客栈。

    祁蓁早已等候在客栈里,季桑也回来了,客栈里还多了一个人,正是郭什回来了。

    郭什见李飞,立刻飞奔过去扑到他怀里不住地喊:“飞哥哥,飞哥哥,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呀。”

    李飞被郭什弄得不好意思,连忙将她拉开,说道:“阿什你回来啦。”接着又向她引见:“这位是祁兄,你见过的。”

    郭什道:“你没回来时我和祁大哥说了很多话,他已经将你们见面的经过告诉我啦。”

    李飞又指了指季桑对郭什说:“这位是季桑。”

    郭什不情愿地朝季桑行了个礼,叫了声“桑姐姐”,又噘起了嘴。

    李飞见郭什又噘起小嘴,知她是妒嫉季桑美貌,使起了小性子。她一向自负美貌,见着季桑却觉得略逊三分,心里不舒服,在跟自己赌气,李飞摇头笑笑,也不去理会她。转头与祁蓁说了路上所遇之事。

    说完又问道:“当晚巡逻有三人,现二人已死,一人在大牢里,你打算怎么办?”

    祁蓁摇头叹道:“大哥现在还未被定罪,这背后之人不知意欲何为。这事还牵扯到萧望之,需得从长计议。”

第十七章 人在江湖(一)

    交代完事情,李飞知道他们要商议对策,本想留在屋里和他们一起商议,阿什却对这些事毫无兴趣。她刚从轵县回来,多日没见到李飞,有一肚子话要和李飞说,硬将李飞拉了出来,要叙离别之情。

    李飞无奈,只得跟了出来。出得屋外,郭什却向李飞抱怨道:“哼!你一点都不想我!”

    李飞被这突如其来的情绪变化弄得手足无措,回道:“这是哪里的话!”

    郭什噘起嘴说:“哼!我都听祁大哥说了,你这些天忙得很,哪里有空想我!”

    李飞知道定是祁蓁将这几天的事都对郭什说了,心中暗暗叫苦,只得耐心地和郭什解释:“帮人帮到底,祁兄救过我们……”

    “你是在帮祁大哥么?”没等李飞说完,郭什就打断了他。

    “自然是在帮祁兄,不然还有谁?”李飞疑惑地答道。

    “哼!还有谁?自然是那个叫季桑的女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要救的那个人是她的夫君!你是不是看她长得美才帮她!?”郭什气呼呼地说。

    李飞听郭什的话越说越不像回事,厉声说道:“阿什!别胡说!”

    郭什头回见李飞这么色厉俱茬地和她说话,又羞又气,愣了一会儿,然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越想越伤心,越哭越厉害。

    李飞起先是气郭什所说的话,但见郭什越哭越伤心,背着他的双肩在抽搐着,模样楚楚可怜,不由得怜惜之心顿起,走到郭什身边柔声安慰道:“我对季姑娘并无想法,哪里值得你哭成这样?”

    郭什只是不理。李飞也找不到话可说,只垂手立在一旁。半晌,郭什见李飞不说话,扭过头来问道:“你说,是我好看还是季桑好看?”

    李飞差点噗哧一声笑出来,心想女孩子心眼真是小,见不得哪个姑娘比自己美,罢了,不和她计较,便说道:“季姑娘的美胜在气质,你的美胜在灵动,各有各的美,不相上下。”

    郭什这才破涕为笑了。

    李飞长吁了一口气,心想:总算过去了。

    李飞想到她才刚从轵县回来,为了不再纠缠刚才的问题,便问道:“阿什,你去轵县有没有找到亲人?”

    郭什果然转移了注意力,想到轵县的事,神色凄然地说:“没有。”

    李飞叹了口气说:“阿什你别难过,或许他们还在,只是你父亲离开时还小,你又不在这里长大,他们只是不认识你,只要还活着,大家总有相认的一天。”

    郭什仍只是摇头。

    李飞道:“我虽不了解中原的江湖中人,但祁兄却很了解,他向我说过许多你祖父的事。郭大侠一生有许多追随者,或许还有其他追随者像你的泗爷爷一样,救出了你的亲人,他们或许生活在另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总有一天你们能够遇见的。”

    接着又说:“当年郭大侠搬到茂陵后,当地的三教九流都来拜会,郭大侠家里是门庭若市,孝武皇帝大为震怒,说‘天下只知有郭解不知有朝廷也’,孝武皇帝向来喜欢顺从的人,何曾容忍过拂逆他的人?我们李家,从我曾祖父开始,到我父亲,都是性子执拗的人,我们李家被灭门,也不过是因为父亲没有顺从皇帝的意愿。”

    郭什叹道:“如果我们的先辈都不是那么耿直,那么是不是就可以避免覆灭的命运?”

    没有人知道答案。

    江湖的快意恩仇和朝堂的严明律法从来都是格格不入。

    “飞哥哥,明天我们就去马鬃山吧。”郭什央求道。

    李飞不能拒绝。

    叹道:“也好,明天我们就去和祁兄辞行。”

第十七章 人在江湖(二)

    第二天一早,李飞去找祁蓁辞行。

    敲门半天却无人应答,推门进去看,茶几被褥摆放整齐,祁蓁却不在屋内。李飞心中疑惑,难道他和季桑昨夜已商量好了计策,今日便有所行动?定要问个明白才好。便一路来到淳于家,要找季桑问个明白。谁知季桑也不在,心想不妙,便推门进去看,屋里已空无一人,赵氏并两个小丫头都不见人影。

    找不到祁蓁和季桑,李飞连忙回到客栈,向店小二询问祁蓁是否结账离开,店小二回道:“祁公子尚未结账。”

    李飞松了一口气,略放心些,既未结账,应该还没走,于是回到祁蓁房间等他回来。

    约摸子时,祁蓁才冲冲忙忙回到客栈,李飞躲在角落,看祁蓁换上了夜行衣,似要出去,才发声说道:“祁兄准备去哪里?”

    祁蓁一惊,猛一回身抽出长剑,定睛一看才知是李飞,吁了一口气,将剑收起。

    “你怎么在这里?”祁蓁问道。

    李飞才摇摇晃晃地从角落里走出来,调侃道:“我是来跟你告别的。”说着,上下打量着祁蓁,又道:“但看你这身打扮,又不想走了。”

    “走吧,郭姑娘在等你。”祁蓁说。

    李飞走至席上坐下,道:“说吧,你和阿桑昨晚商量了什么?”

    祁蓁道:“你不必知道。”

    李飞急道:“祁蓁!你还当不当我是朋友?”

    祁蓁道:“阿飞,你何必趟这趟浑水?趁你现在还能走,你带郭姑娘离开这里,别让她担心。”

    “我若不呢?瞧你这身打扮,别说你不是去诏狱,这次恐怕不只是探听消息那么简单吧?”李飞道。

    祁蓁道:“你别管了。”说着就要走。

    李飞一把将他拉住,沉声说道:“我若一定要去呢?”

    祁蓁道:“你最好别去!”说着推开拦着的双手。

    俩人一个要走,一个不让,说着就要动起手来。

    正在此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祁李二人回头一看,郭什走了进来,瞪了两人一眼,说道:“要走便走,两个大男人在这磨蹭什么!”

    原来,她早已在门外站了许久,听见李飞和祁蓁的说话,知道李飞不想走,心中虽不悦,却也不愿拂逆他。

    李飞知道郭什脸上虽不悦,心中却已同意他留下来,便拉着祁蓁让他说计划。祁蓁便将昨晚与季桑商量的事说了。

    李飞料想的果然不错,昨夜,祁蓁和季桑的决定是:劫狱。因此,季桑今日一早便已将赵氏送出城外,安排妥当后今夜就动手。

    祁蓁原本的计划中只有他和季桑两人,如今李飞和郭什在,四人又重新商议了计划。

    祁蓁道:“上次我和阿飞去诏狱没遇到什么阻力不过是因为我们停留的时间短,这次却不一样,这次要将大哥从牢里带出,却是难得多。丑时是狱卒交班时刻,守卫有一些松懈,我们在此时进去救人。狱卒交班后再巡逻一回,这中间有一刻钟时间,我们必须在一刻钟内将大哥带出牢房,否则就会碰上狱卒。我和阿飞进过诏狱,熟悉里面地形,这次仍由我俩进去,诏狱南向有一个小门,专供勤杂人员使用,郭姑娘和阿桑在此接应,我和阿飞救到人后从此门出。”

    布置妥当,四人便分头行事。

第十六章 人在江湖(三)

    先前祁蓁和李飞偷偷混进来过,狱卒定有所警觉,说不定淳于弋已被换了牢房,为了不扑空,祁蓁决定先到换防营去查一下犯人名录。

    将近丑时时分,二人如法炮制,到了换防营一查名录,果然,淳于弋名后的数字便成了二十九。祁蓁暗道声庆幸,拿上二十九号牢房钥匙便直奔牢房而去。

    淳于弋前几日刚受过刑,身体虚弱,此时只能躺着。他并不知道祁蓁要来劫狱,当听到牢房门被打开的时候以为廷尉又来提审,勉强坐了起来,做起来才看清是祁蓁,以为祁蓁是查到了什么线索要来告知他,便问道:“蓁弟,可是查到了什么?”

    祁蓁却说:“大哥,我们出去再说。”

    淳于弋不明所以,问道:“蓁弟,你说什么?”

    祁蓁做了个手势示意淳于弋不要说话,让李飞背上淳于弋走,自己则拿出了弩机。

    淳于弋知道祁蓁的弩机是非到紧急时刻不会用的,今天这番架势,并不是来告诉他消息,而是要劫狱!

    这一惊非同小可!

    明白了祁蓁的用意,淳于弋一把推开李飞,从他背上滚落下来。

    “蓁弟,我不能跟你走,你们快走吧,别管我。”淳于弋说。

    祁蓁道:“大哥,我已去查过,你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永远不会沉冤得雪。”

    淳于弋厉声说道:“那也只会死我一个!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连累很多人!”

    现在已是箭在弦上,如何顾得了这许多,见淳于弋执意不肯走,不得已,祁蓁一掌将淳于弋打晕,强行将他带了出来。

    与淳于弋在牢房耽搁了些许,三人刚走出牢房,巡逻的狱卒就来了,得知有人劫狱,狱卒惊呼了起来,祁蓁用弩机射杀了最先赶来的两个狱卒,护着李飞淳于弋奔到小南门墙下,郭什季桑将早已准备好的绳索放下,淳于弋不能行动,先将其拉了上去。

    李飞身法轻盈,不费吹灰之力,只几个箭步便蹿上去了。

    而祁蓁此时仍在墙内,狱卒们陆续都已追了出来,还带着弓箭手。

    不一会弓箭手准备就绪,登时,密集的箭矢朝祁蓁扑来,此时李飞已在墙头,祁蓁将弩机抛给李飞,李飞虽不善使弩机,但自小练习射箭,箭弩有些相通,将就着也能用。因此,拿着弩机在墙头与祁蓁做掩护,祁蓁则将绳索系在腰间,抽出长剑格挡箭矢,季郭二人合力将祁蓁拉上墙头,不一会便顺着绳索翻墙而出。

    墙外,马车已准备好,四人将淳于弋抬上马车,便策马狂奔。

    这边牢狱的狱卒早已发出预警,府兵正沿着围墙一路追来。

    祁蓁拍马狂奔,好不容易甩开追兵,这才用剑将淳于弋身上的镣铐斩开,将他们带往事先找好的住所。

    不过此时城门关闭,已无法出城了。

    好在祁蓁已料到不能出城,昨日已先行找好一处隐蔽之所,先将淳于弋安顿在此处。

    淳于弋身上多处受伤,有些伤口已溃烂,现下情形亦不能请大夫,只能将就敷些金创药,等伤口自行愈合。

    季桑守在淳于弋身边,低声抽泣着。

    淳于弋悠悠醒来时,看到季桑,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也不再提昨夜责怪祁蓁劫狱之事了,拉着季桑的手说:“阿桑,你终于回来了,太好了,我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你了。”

第十七章 人在江湖(四)

    家中突遭变故,淳于弋此刻身受重伤,也不知道因何而起,想到这里,季桑也只有暗自垂泪。

    见淳于弋已醒来,季桑只好先放下心事。

    “弋哥哥,你醒啦。”季桑说道。

    淳于弋并不言语,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季桑身上,久久不肯移开。

    季桑被淳于弋看得羞红了脸,别过头去,低声说:“我不该不辞而别,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却什么也帮不上。”

    淳于弋伸手抚摸着季桑的秀发,柔声说:“傻姑娘,朝中的事,你能做什么呢?即便是我也无能为力。你离家也不能怪你,是娘不好,她不该总是责骂你,我也没能护好你,是我不好。”

    季桑拼命地摇着头说:“再怎样,我也该陪在你身边。”

    淳于弋叹道:“父亲喜欢浪迹天涯,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我们,一走就是二十几年,母亲一个人把我养大。我没有继承淳于家的医术,我们这一脉没有行医,受了族人多少冷眼和非议,这些,母亲都一个人受着。因为父亲的缘故,母亲憎恨习武之人,常常百般刁难你,这些,我都看在眼里,但却不忍心责怪母亲,阿桑,你受苦了。”

    稍一停顿,淳于弋又说:“我本该放你走的,是我自私,我舍不得你,才一直没有写休书。这些日子我在牢里想了许多,或许,让你自由,才是对你最好的保护。我写休书,你和蓁弟离开这里,照顾好娘。”

    季桑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不,我不走,娘我已经安顿好了,我留在这里,我陪着你。”

    门外的祁蓁听到哭声,推门进来,看见淳于弋和季桑两人均面带泪痕,问道:“阿桑你怎么了?你们怎么了?”

    淳于弋见是祁蓁,便对他说:“蓁弟,昨夜我责怪你鲁莽,今日仍是这句话,你不该劫狱。”

    祁蓁道:“劫狱实非得已,大哥你可知道,张禾和窦泉已死?”

    淳于弋叹气道:“我虽不知,但也不奇怪,我身在诏狱,他们又岂能逃得了干系?或下狱或被杀,没有第三条路!”

    祁蓁急道:“你既知道后果,为何不愿逃?”

    淳于弋苦笑道:“我何尝不想?但,若这是一局棋,总得有人做棋子,不是我就是你们,或者是其他人。不要以为我们现在出了诏狱就自由了,你错了,我仍是逃不出这座城的。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过不了两天官兵就会搜到这里。你们赶快走,没有我拖累,或者还留得性命。”

    “我本以为此生再见不到你和阿桑了,今日得见,已是上天莫大的恩赐,我此生已无遗憾,你们不要再管我。”

    祁蓁知道淳于弋怕连累他们,只是,事已至此,还有回头路么?

    因说道:“大哥,事已至此,我们已没有回头路,你也不用再劝我。是我执意如此,既已做了这档子事,死生当在一起!”

    淳于弋厉声说道:“你们几个都身怀绝技,若没有我拖累,自保足矣。若是带上我,如何出得了城?更何况,朝廷很快就会发下海捕文书,到时我们插翅都难飞!”

    祁蓁却无论如何不肯,季桑也不肯。

    李飞和郭什此时进来,也都表示无论如何要带淳于弋一起走。

    淳于弋仰天长叹道:“罢了,罢了,我淳于弋怕是要做一回罪人了。”

第十七章 人在江湖(五)

    及至李飞和郭什进来,淳于弋才想起这是昨夜和祁蓁一起来救他的年轻人,自己却没见过他,不由得望向祁蓁,祁蓁才想起还没介绍李飞,便向大哥介绍道:“这位是李飞,已故飞将军李广的曾孙。这位是郭什,郭解郭大侠的孙女。这次多亏了他们相助。”

    淳于弋便要起身向李飞道谢,李飞知他行动不便,连忙制止。

    “淳于大哥不必客气,我们曾得祁蓁相救才有命活到现在,些许小事,不必放在心上。”

    初听到郭解的名字,淳于弋心头一震,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一个被虚名吞噬了身心的人。

    世人皆逐名与利,父亲此生是否寻到他想要的“名”?

    淳于弋不由得望向郭什,起身抱拳道:“多谢郭姑娘相救。”

    郭什躬身还了了一礼。

    淳于弋于是问起张禾、窦泉二人之事。

    祁蓁道:“我和阿飞分别去查了张禾和窦泉。我到窦泉家时,窦泉已死,据他家人说窦泉死于风寒,张禾则是在逃走的途中被暗杀。”

    “哦?......”淳于弋闭目沉思,努力地在脑海中搜寻着线索。

    祁蓁问:“大哥,可有想起什么线索么?”

    淳于弋摇头说:“窦泉死状虽像风寒,但是疑点甚多,且偏又这么巧合,偏他是与我同值,偏又在我入狱之后?张禾自是不必说,定是杀人灭口了。”说着,又看向李飞,问道:“阿飞兄弟,你可有什么发现?”

    李飞道:“张禾死时我在现场,杀手武功极其厉害,我和他交过手,武功在我之上,他杀了张禾之后急于离开,才没和我纠缠,否则,三十招之内我必败于他手。当时我因想从张禾口中问出点什么,也并未去追赶。”

    淳于弋问:“可问出什么?”

    李飞摇头道:“张禾受伤太重,只说了两个字‘走先......’,便断了气。当时张禾的母亲和妹妹也在场,我想,他是让他母亲和妹妹快离开此地。唉!都怪我出手晚了,否则张禾应不至死。”

    “不过后来张大娘说张禾曾收过一笔不义之财,张禾闻得窦泉之死,心中不安,才要逃离长安。这足已证明张禾被人收买。那么,你们巡值当晚所发生的事,极有可能是有人刻意安排的。”

    淳于弋道:“阿飞兄弟说得没错,这的确是一场阴谋,但却不知这主谋者是谁,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哦,我想起来了,”李飞突然说道:“那刺客的兵器很少见,是一柄青铜剑!”

    “青铜剑!”淳于弋和祁蓁同时脱口而出。

    “现在还有谁用青铜剑?”祁蓁喃喃自语道。

    祁蓁常行走江湖,也曾多方寻访过铸剑名师,然如今的铸剑师均已铸不出铜剑,那柄铜剑到底从何而来?

    他苦苦思索,却不得其解。

    淳于弋知道祁蓁于江湖之事见多识广,若他都不得其解,自己也是毫无办法,还是先解眼前之事吧,因说道:“廷尉曾经在我家里搜出萧望之给我的信,显然,有人想把矛头指向萧望之。如果萧望之的罪名被坐实,那么,受益的就该是萧望之的政敌。”淳于弋顿了一下,看了看众人,众人都在等着他往下说,心里自己笑自己:他们都是江湖中人,哪管朝堂之事。于是接着往下说道:“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我心里却清楚,我和萧望之并无来往,所以书信一事纯属子虚乌有。而萧望之和霍光有过节,霍光被行刺,却毫发无伤,我在想,这会不会是霍光演的把戏,目的就是要除掉他的政敌萧望之?”

    被淳于弋这么一说,几人恍然觉得,霍光的嫌疑最大。

    然而光怀疑没有用,谁也没有证据。

    淳于弋笑笑道:“我知道你们想什么——我们没有证据。”

    “先想办法离开长安吧,这些事以后再说,海捕文书马上就会贴得满长安都是。”淳于弋道。

第十八章 灞水长安(一)

    萧望之曾经写过一篇文章,文章中暗喻霍光专权。霍光表面上不在意,暗地里却是怀恨在心。

    萧望之曾被丙吉推荐给霍光,然而在霍光手下任职期间,既未得到重用,也未得到升迁,可见霍光并不喜欢萧望之。

    若真是霍光,未免也显得太心胸狭隘了,况且,明眼人一猜便知。霍光是精于算计之人,他会用这么拙劣的手法去对付政敌么?淳于弋辗转反侧思索到深夜,仍是不得要领,不禁叹道:唉!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可怜我们,只有待宰的命运。

    廷尉行动迅速,淳于弋被劫的第二天海捕文书就已经下发了。现在全城戒严,要出城实在是不易。淳于弋伤势虽有好转,但是要动武仍是不行。众人商议,让淳于弋扮作出城问诊的医师,他虽不精通医术,毕竟家学渊源,再怎么粗浅也应略懂一二,应付城门守卫应该不成问题。季桑也须易容,她是淳于弋的妻子,淳于弋被劫,家中第一时间就会被搜查,如今家里已空无一人,那么,首先被怀疑的一定是他的妻子季桑,官府要找她的画像也不难。至于其他几人,劫狱当晚虽蒙着面,却也不十分保险,也须得做一番安排。

    祁蓁善使弩机,可远距离制敌,当埋伏在城门口接应。

    淳于弋有伤重不宜奔袭,只能坐马车,李飞和郭什刚来长安不久,于官府是生面孔,最好是由郭什驾车,二人扮作主仆二人出城问诊。

    季桑是被通缉的对象,由李飞护其出城。

    计议已定,几人分头去准备。

    祁蓁要给弩机配备相应的箭矢,可如今制作弩机的民间作坊已不多了,朝廷已命令禁止民间制作弩机,现有的也只能在地下交易,因此,几经辗转才找到一间地下作坊。

    祁蓁原本也不使弩机,只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得到一把小型弩机后,使用之余感觉顺手异常。又因为小型弩机杀伤力比普通弓箭大,携带又方便,因此常带在身边。其实,若不想近身相搏,弩机是最好的武器。

    大汉开过之初,民间其实有许多打制弩机的作坊,那时民间作坊是合法营生,并不受限制。只因游侠们喜欢携带弩机,滋生出许多制作弩机的作坊,游侠们武功高强,对弩机精度要求甚高,时日一长,民间作坊比朝廷军用制作访的制作工艺都要精良许多。

    大量做工精良的弩机流散到民间,朝廷军用弩机倒成了下等品,朝廷脸面无存。因此,早在十几年前,桑弘羊就已上书朝廷要将冶铁收归国有。

    其实朝廷早有此想法,除了考虑脸面问题,还考虑到这些上品弩机在民间流传所造成的危害,此时有人上书,朝廷哪有不准之理?

    在此后的十几年中,民间的大部分作坊被迫停止了制作弩机。只是游侠们仍有需要,还有一些作坊偷偷在制作,但只能转入地下交易,工艺也不如以前精良了。

    虽然现如今私坊不多,但祁蓁也尽他所能找了最精良的作坊,先将弩机打磨一番,再配备足够的箭矢。

第十八章 灞水长安(二)

    长安城以前不叫长安城,西周时为镐京,秦朝时为咸阳。

    长安城有八水环绕,泾、渭、灞、浐、潏、滈、沣、涝,丰饶的资源造就了千年的天府之国。

    高祖皇帝建立大汉时,在此兴建了长乐宫和未央宫,才称其为长安城,意为“长治久安”。

    高祖皇帝出身布衣,做皇帝之初也不甚讲究礼仪礼节,生活简朴,那时的皇宫并非高墙大院,许多宫殿都分散在寻常巷陌之中,与寻常百姓家的房屋相邻。寻常百姓常常能看见皇帝坐着马车去上朝。

    后来,有个叫叔孙通的人对皇帝说:“现在天下安定,我们应该讲究礼仪。国家要制定礼仪,用来约束天子、臣子以及后宫,这样才能体现出天子的威仪。”高祖皇帝觉得有道理,便让他去办。

    这个叔孙通制定了一整套礼仪,极其繁琐,比如,大臣见皇帝要行跪拜礼,而跪拜礼又分为稽首、顿首、空首,每一种方式都有其特定的行礼方式。

    原本高祖皇帝并不讲究礼仪,召见大臣时随心所欲地赤脚坦胸是常有的事。如今大臣们向皇帝行三叩九拜之礼,顿时感觉做皇帝原来这么有面子。

    礼仪制定了,皇宫的规格也要配得上皇帝的身份才行,因此,高祖皇帝开始大力修建宫殿。宫殿越修越庞大,越俢越华丽。

    到了孝武皇帝时期,又增修了上林苑,皇宫已是真正的高墙大院,已不是寻常百姓能够做邻居的皇宫了,想要看皇帝上朝也不可能了。

    现在的长安城规模已比高祖时期扩大了许多,人口增加了一倍。规模虽扩大,街道却比先前整洁,而且错落有致。

    鸡叫头遍时城门已打开,因为许多要讨生活的人此时就要进出城门了,他们开始忙碌着自己营生。

    天还未亮,一个身着粗布的女子驾着马车要出城,却被城门守卫拦下来了。女子面露焦急之色,显是有急事,再三央告守卫早些让他们出城。

    守卫却不紧不慢地问道:“天色尚早,出城何事?车里坐的是谁?”

    女子道:“我家主人是淳于医馆的人,要出城问诊。”

    守卫道:“朝廷刚下了文书,出城的人一律要严查,请你家主人下车检查。”

    车内之人听得守卫如此说,只得掀了帘子走下车来。守卫见是一个方脸美须的中年男子,脸色有些苍白,身子弱不禁风,走起路来轻飘飘。守卫端详了半晌,问道:“先生是淳于医馆的?”

    中年男子道:“正是。”

    守卫:“请告知姓名及出城事由。”

    中年男子道:“在下钱温,是淳于医馆的大夫。昨日赵屠户家老父亲病了,赵屠户差人来请,因天色已晚,城门已闭,故才今日赶着出城。”

    守卫将中年男子所说均记录在簿,一边让中年男子在记录簿上按手印,一边说道:“既如此,按上手印就可以走了。”说着将簿递给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接过一看,上面记录着:某年某月某日,何人因何事出城。内容甚是详细,找到自己的名字,在下面按了手印。

    按完手印,中年男子转身走向马车,掀起帘子刚要进马车,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道:“淳于弋!”

    中年男子稍停了一息,旋即迅速钻进马车,吩咐女子快走。

第十八章 灞水长安(三)

    迟了!

    这略显迟疑的停顿已被守卫看在眼里,他认定这人一定有问题!

    守卫立刻命令城门的卫士抓住这主仆二人。

    这二人正是淳于弋和郭什。

    郭什一看身份被识破,挥起鞭子狠狠地抽了马一鞭子,马负痛狂奔了起来。

    淳于弋和郭什没能顺利出城,埋伏在城门口的祁蓁看在眼里,等郭什的马车一过,他便抽出弩机,对准追来的卫士接连发了几弩,以阻挡他们的追击。

    此时李飞和季桑在离城门口不远的一家酒馆里,从酒馆的窗外可以清楚地看见城门的动静。见郭什赶着马车狂奔,便知不妙。两人互换一下眼神,同时起身出了酒馆。

    两人骑马赶到城门口,守卫将二人拦下,欲盘问季桑,李飞见郭什远去,卫士正在追赶他们,情势危急万分。便下马来,二话不说,一脚踢开问话的守卫,接着趋步向前,一招“旋风九转”,只见剑气所指之处,前来阻挡的几个卫士均多了一道伤口,趁此空档,李飞回到季桑身边,在她马背上猛拍一掌,马受惊飞奔起来,驮着季桑冲了出去,紧接着李飞上马追了出去。

    此时守备已调来了卫士和弓箭手。而祁蓁正被卫士围攻。

    趁着弓箭手还没有合围,李飞贴到祁蓁的身边,问道:“你带的箭矢还有没有?”

    祁蓁道:“还有一些。”

    李飞道:“阿什赶的马车速度慢,骑兵很快就能追上他们,趁现在弓箭手没到齐,你赶上去护住他们,我和阿桑断后,到华山脚下汇合。”

    李飞言之有理,祁蓁道了声“你们小心!”,便抢过一匹马便去追赶郭什。

    李季二人和官兵周旋了一阵,天色已大亮了,想来祁蓁已追上郭什他们了,便朝季桑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想办法突围,自己则朝附近的马匹移去。

    此时大部的卫士已去追赶郭什的马车,而弓箭手正朝季李二人围拢过来。

    李飞正朝马匹靠近,挪到离马匹还有三四步之遥的时候忽地飞身而起,正想跨上马背,正在此时,“嗖”的一声,一支冷箭飞过来,李飞身子还腾在半空中,躲避不及,正钉在在他肩骨下方三寸之处。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停在半空的身体也颓然落下。

    李飞翻身躲到门柱之后,但是箭矢一直朝着他藏身的方向射来,李飞心想定是某个弓箭手盯上了他。

    他极力想甩开那个弓箭手,可是那个弓箭手箭法极好,即便是出生于弓箭世家的李飞亦不得不佩服,无论李飞怎么躲闪,始终没能离开弓箭手的视线,只要李飞稍微有所动作,箭矢便朝他射来,好几次他又差点中箭。

    在门柱后面躲了一阵,李飞大气不敢喘,双方僵持了一炷香的时间。

    不知道阿桑怎么样了?李飞心想,总躲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总还是要想法子出去。他伸头朝后看了一眼,并没有看到弓箭手,又试着挪了挪身子,将肩膀露在外面,然后,一个箭步闪到旁边另一个隐蔽之所。

    就在这一息之间,只听“嗖”的一声,箭矢又飞了过来,这次,正中李飞的小腹!

    “嘿嘿”,弓箭手在不远处冷笑着。

    李飞两眼一黑,差点晕过去。他倒在门后,再也没有力气了。

    接着,又听到弓箭飞过的声音,弓箭手思量着他已是必死之人,正在慢慢向他靠近。

    李飞苦笑一声,闭目等死。

    突然,身后后面一声闷响,探出头一看,却是弓箭手倒在地上。

    季桑出现在眼前。

    李飞无力地朝季桑一笑:“你怎么还没走。”

    季桑还以一笑:“我来救你。”两人相视一笑,季桑将李飞扶上马,不敢走官道,只捡小路走。

第十九章 去往华山(一)

    虽然李飞受伤不轻,季桑也不敢多停留,他们要到华山与祁蓁郭什他们会合,须得过了灞水才安全。

    走了不知多久,眼见李飞脸色越来越苍白,季桑便牵着马来到一个山坳处,见四下山谷树木林立,当是个避难之所,便将李飞放下来。

    箭还在李飞身上,他此时已陷入昏迷,季桑将其衣服解开查看伤口,肩甲一处伤在侧肋,伤口不深,幸而没伤及骨头。腹部一处却很棘手,伤口很深,季桑也不能判断是否伤及腑脏。

    眼下顾不了许多,先将肩甲一处处理了再说,道了声“得罪”,便将箭拔了出来,李飞负痛,“啊”地一声叫唤,又晕过去。

    季桑动作迅速,给李飞上了药,又将伤口包扎好,李飞才慢慢转醒。

    见李飞醒来,似要说话,季桑连忙制止他:“你伤得很重,流了很多血,别说话,你只听我说就好。”

    李飞点点头。

    季桑道:“你身上中箭两处,肩甲一处箭已拔出,只是……腹部一处箭头没入有些深,我……”

    说到这里停住了。

    李飞知道自己伤得不轻,她不忍下手,便忍着疼,挤出一个惨白的微笑,微弱地说:“你尽管拔,我挺得住,死不了。”

    季桑咬着双唇不说话。

    她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若让她拔箭,她实在没有把握,若是不拔,恐怕李飞亦是不能撑多久,真不知怎么办才好。

    李飞知道她有顾虑,咬着牙说道:“拔是死,不拔也是死,拔吧!”

    季桑看着李飞惨白的脸,伸出的手一直颤抖着,最后一咬牙,一手按住李飞腹部,另一只手抓紧了箭,用力一拔,顿时,鲜血喷涌而出,李飞再次昏了过去。

    上了止血药,包扎好伤口,季桑才擦了擦头上的汗水,长吁了一口气。

    不知过了多久,李飞醒来,看见季桑已生了火,火光传来微微的热量,李飞才觉身上有了一些温暖。他轻声唤道:“阿桑,冷。”

    季桑听见李飞说话,忙跑过来,将衣服盖在他身上,如释重负地说:“没事了,没事了,你终于醒了,我真担心……”

    “担心我醒不过来?”李飞露出一个弱弱的微笑。

    季桑笑了笑。说真的,她是真的担心。阿飞无端卷入这场阴谋中,她心中实是过意不去,她不想连累他。

    眼下药和水都没有了,她得去寻些来。便对李飞说:“我去附近村子找些药和食物,你在这里别动。这四下荒凉,但愿追兵不会这么快找到这里来。”

    李飞道:“我不碍事。”

    季桑走后,李飞在山洞里躺了不知多久,外面天是黑的,季桑却还没回来,李飞开始担心。挣扎着爬到洞口来看,只见一个黑影正朝着这边移动,夜里看不真切,还以为是季桑回来了,刚想喊,却发觉身形不像,仔细一看,是卫士!

    李飞大吃一惊!原来官兵这么快就搜到了这里。

    洞外有血迹,那卫士正循着血迹一步一步朝着山洞来。

    李飞已来不及躲藏,被那卫士逮了正着,他朝同伴喊道:“在山洞里!快过来!”

    李飞心里一阵苦笑——终究还是没逃掉!

第十九章 去往华山(二)

    李飞躺在地上不能动弹,最先进来的卫士见状,一把拎起李飞问道:“你的同伙呢?”

    若是平时,这斗嘴的事李飞哪里会放过,定要说到对方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方止。此时因受伤虚弱,无心斗嘴,干脆闭上眼睛不说话。那卫士见李飞如此形状,便怒火上升,嘿嘿冷笑两声,在李飞受伤的小腹上用力一按,“啊!......”,一声凄厉的惨叫,伤口再次流血不止,李飞双手捂着伤口,倒在地上痛苦地抽搐着,额头上渗出豆大汗珠。

    那卫士似乎仍不肯罢休,走近李飞,露出一个狰狞的邪笑,问道:“还不肯说么?!”

    待要上前再动手,卫士长突然发话了:“行了!别打死了,带回去再审。”

    那卫士方停了手。

    另一个卫士说道:“正是,追了一天一夜,该回去交差了。”

    卫士长却说:“等等!”就地坐了下来,才慢条斯理地说:“不急!我方才在外面有两匹马,他至少还有一个同伴在,或许是有事出去了,我想他应该不久就会回来,我们就在这里等!”又指挥先前的卫士道:“你出去将我们的马匹藏好。”

    先前的卫士道了声“喏”便出去了。

    李飞听那卫士长如此安排,心道:不好!阿桑回来定然不是这些人的对手,怎么想个法子将他们引开?

    李飞脑子在思索着对策,眼睛却瞟向了洞外的马匹,目测了一下自己与马匹的距离,有五十步之遥,若想抢马匹逃走,这个距离对于此时的他来说实在是太遥远,只怕自己还没出洞口就已被发现了,只得作罢。

    眼看着时间在流逝,阿桑出去已久,想是快回来了,李飞心中暗自着急。

    李飞此刻躺在地上,那卫士长以为他晕过去了,暂时没来为难他。

    李飞眼睛的余光向周围瞟了瞟,自己的剑已被收缴,放在卫士长身侧,而卫士长在离自己三四步的距离盘腿坐着,有三个卫士在洞外等着李飞的“同伙”,一个卫士陪同卫士长守在洞内。李飞试着运了运气,伤口处又是一阵剧烈的疼痛。

    此时顾不得疼,李飞用尽最后之力提起一口气,以闪电之势暴然而起,一个翻滚捡起地上的剑,起身扣住卫士长的琵琶骨,右手将剑架在他的脖子上,整个过程只在一息之间,卫士长料不到李飞在重伤之下还有如此力量,心里暗骂自己如此大意,然而现在受制于人,也只得乖乖就范。

    李飞押着卫士长,命令其余几个卫士:“都退下!”

    几个卫士见敌我形势如此转换,都始料未及。

    李飞挟持着人质,卫士们都不敢靠近。

    李飞架着卫士长一步步向马匹靠拢,在离马匹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在卫士长身后猛拍一掌,将他推向卫士们,就在卫士们慌忙接住卫士长时,李飞已翻身上马而去。

    卫士长一看煮熟的鸭子竟要飞了,顿时恼羞成怒,命令卫士们去追赶,自己也顾不得先前守株待兔的计划,骑马追了上来。

    李飞策马奔出二三十里,估摸着季桑应该安全了,支撑着他的一口气终于松懈下来,再也支撑不住,摔下马来。

    季桑回到山洞时,没见到李飞,地上却多了一滩血。季桑心底一凉,只道李飞出了意外,呜呜地哭了起来。哭了许久,才想起要给李飞收殓,遍寻了整个山坳却不见尸体,转念一想,或许李飞还活着。在洞口周围仔细查看了一遍,果然有人来过的痕迹,猜度李飞是让官府抓去了,心下稍安,既是被抓,那就还活着,于是又循着原路回去找李飞。

第十九章 去往华山(三)

    祁蓁没能赶在卫士之前追上郭什和淳于弋,他到的时候郭什已是被三个卫士围攻着。郭什武功虽高,但以一敌三显然还是很吃力,现在已被逼得只有招架之功,无还手之力。她能支撑到现在不落败实属不易。

    祁蓁拿起弩机,趁郭什转身闪避之时对准卫士放出一箭。

    卫士中箭。

    剩下的两个知道有人偷袭,暂时抛开郭什,找地方躲避,祁蓁迅速装上一箭再放出,另一个卫士也倒在了地上。

    祁蓁连杀了两个卫士,剩下的一个便不再逗留,连忙跑了。

    清理了卫士,祁蓁才问道:“阿什,你没事吧?大哥呢?”

    郭什刚才和卫士交手,她和淳于弋就被迫分开了,自己被三个卫士缠住,脱不开身,竟不知道淳于弋怎么样了,现在再看,哪还有淳于弋的身影?

    祁蓁向四处看了看,只见不远处躺了两个人,便奔过去,一看,其中一人赫然便是淳于弋!祁蓁大惊,扶起淳于弋把了把脉,心中道一声“庆幸”,还有脉搏。

    祁蓁赶忙将淳于弋扶上马车,解开衣服一看,左肋下两寸处有一伤口,伤口触目惊心,竟是穿腹而过!只是剑势偏左了一些,应是没伤到腑脏,否则他此刻哪还有脉搏在?

    淳于弋显然和卫士博斗过,他本就有伤,否则以他的武功,对付个把卫士何至于此!

    处理完淳于弋的伤口,看着昏迷中的淳于弋,祁蓁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无助,这个常年浪迹江湖见惯生死的江湖浪子,此刻却是如此地害怕死亡。

    如今躺在他面前的淳于弋气若游丝,他甚至有种担心,担心他只要轻轻一碰就会要了淳于弋的命。

    淳于弋待他如兄如父,他不禁想起他的童年时光。

    他家贫,父母亲在他八岁那年重病不治身亡,虽有三五个亲戚,却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人,谁愿意接济他?他无以为生,从此离开了家乡,开始流浪乞讨的生活。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总之他已不记得回乡的路了。走了很远很远,许多次次他都差点饿死在街头。

    那年冬天,他又冷又饿,蜷缩在屋檐下瑟瑟发抖。

    他把能裹的东西全都裹在了身上,依然挡不住寒风的侵袭。这时候,门开了,他以为又是主人来赶他走,他对这样的“待遇”早已习以为常,于是他站起来准备离开这家的屋檐。

    “喂,你别走!”

    是一个小孩的声音。

    他回过头来看,一个孩子站在门口,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

    “你别走,我给你拿些吃的和衣服。”小孩说。

    祁蓁愣在原地不动。

    小孩果真给他拿了两个炉饼和两件旧衣服。

    祁蓁接过炉饼就啃了起来,他实在太饿了。小孩又进屋给他倒了一碗水,祁蓁就着水将炉饼咽下,才觉得身上暖和了些。

    “你叫什么名字?”小孩问。

    “我叫祁蓁。你呢?”祁蓁说。

    “我叫淳于弋。你几岁?”

    “十岁。”

    “我十二岁。以后你叫我哥哥吧。今晚你睡我家柴房,外面冷。”

    祁蓁用力地点了点头。

第十九章 去往华山(四)

    淳于弋私自收留了祁蓁,但是赵氏并不愿收留流浪的小孩。淳于泰一走十多年不见踪影,她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淳于弋身上,已没有心思再去照顾一个小孩。所以,当她知道柴房中还藏有一个小孩,便勒令淳于弋将他赶走。

    淳于弋从小就没有玩伴,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年纪相仿的人,两人又很投缘,自然是舍不得祁蓁走。于是他在家中找了些废弃的木材,在一个偏僻的地方给祁蓁搭了一个简易的棚子——这就算是祁蓁的家了。虽然这个棚子简陋到了极点,但至少不用再流浪了,祁蓁很满足。

    淳于弋在六七岁刚开始念书时就已吵着要练武,赵氏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便将淳于弋打了一顿。只是打归打,打再多也没用,淳于弋依然不改初衷。不过后来,淳于弋长大了些,终于知道母亲不喜欢他习武是因为怕他像父亲一样一走了之,然后淳于弋就在母亲面前立下重誓,向母亲保证不会像父亲一样抛下她不管,央告母亲让他练剑,赵氏才勉强请了一个师父教淳于弋剑术。

    所以淳于弋在遇到祁蓁时才刚刚开始练剑,他有了玩伴,便经常来找祁蓁。有时他会把师父教他的剑法教给祁蓁,不料祁蓁于武学上竟是有极高的天赋。淳于弋发现,自己要反复练习几天才能记下来的一招剑式,他只要给祁蓁演示一遍,祁蓁就能记住了。而且,祁蓁往往能指出淳于弋在练习时的缺漏之处,每次淳于弋都惊讶得合不拢嘴。因此,每当师父教了新的招式,他都会来演示给祁蓁看,而祁蓁每次都是在淳于弋刚演示完之后立即就把招式演练出来,还会告诉淳于弋剑招该如何出招、如何使力等等。

    祁蓁的这种天赋让淳于弋受益不少,他在祁蓁跳跃的思维当中慢慢地领悟出了剑法的奥秘。

    两个孩子就这样在相互切磋当中成长。

    到淳于弋二十岁加冠后,族里的一位堂姐便给他谋了一份差使——卫尉丞。于是淳于弋到宫里当差去了。

    淳于弋任职后来找祁蓁的次数就少了。淳于弋不再需要自己的陪伴,于是祁蓁干脆就游历天下去了。

    在外游历的这些年,见惯生死,但他却仍不能超脱于生死。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在自己脸上时,祁蓁恍惚觉得,自己这一生已快过完了。

    昏迷中的淳于弋似乎在喊着季桑的名字,祁蓁问道:“大哥,你是想见阿桑吗?”

    淳于弋点了点头。

    祁蓁犹豫了一下,最后郑重地说:“好,我带你去。”

    一旁的郭什听见,将祁蓁拉到一边小声问道:“祁大哥,我们现在要去华山吗?”

    祁蓁知道郭什在担心什么,现在官府追得紧,现在前往华山,弄不好会暴露淳于大娘他们藏身之所,到时候只怕大娘、季桑、阿飞他们都会受到牵连。只是......大哥这个样子,不知道还能撑多久?若不让他见上阿桑和大娘一面,恐怕大娘和阿桑也不能安心吧?

    祁蓁心中甚是犹豫不决。

    郭什也猜到了祁蓁的心思,便说:“祁大哥,我知道你担心淳于大哥的伤势。若是一定要去,我们可绕道潼关,再从潼关进华山。”

    祁蓁应了声“好”。

第十九章 去往华山(五)

    却说季桑回到山洞不见了李飞,便原路回来寻找,一路寻到了长安。到了长安,只见城门口仍贴着他们几个人的海捕文书,只好乔装一番混进城去。

    人海茫茫,不知上哪里去找,季桑心想,若是被卫士带回,应当是被关进诏狱,可若真是诏狱,凭自己一人之力又如何进得去?

    想来想去,只能去找淳于衍。

    只是她现在是通缉犯,不能再从正门通报求见,于是她在淳于衍出门问诊的途中给她留了字条,约她出府一见。

    子时时分,淳于衍匆匆走来,一见到季桑便嚷道:“你这时候还敢出现在长安城,你不知道全城都在搜捕你们吗?”

    季桑道:“请姐姐原谅,我实在是无法可想了才来找姐姐。我的一个朋友应是被官府抓了,姐姐可有听说?”

    淳于衍道:“你哪来的朋友?莫不是和你一起劫狱的那几人?说吧,是哪个被抓了?”

    季桑道:“是一个叫李飞的,约摸二十二三岁,身高八尺,肤色黝黑。”

    淳于衍喃喃道:“李飞?李飞?......没听说有这个人。”

    季桑急道:“他受了伤,行动不便,我沿着原路找,一直没找到,只可能是被官府抓回去了。姐姐再想想。”

    淳于衍道:“官府那里并没听说抓了什么人回来,不过......霍府前日请我去给一个人治伤,模样和你说的倒有几分相似。”

    季桑急忙问道:“哦?这人伤在何处?”

    淳于衍:“一处伤在右肩下方,一处伤在腹部,腹部的伤口已裂开。”

    “啊!是他,他现在怎么样了?”

    “伤口已缝合过,只是他伤得很重,现在仍在昏迷。”

    “有没有性命之忧?”

    “现在还难以预料。”

    季桑跪下央求道:“霍府既然让姐姐给他治伤,还请姐姐救救他。”

    淳于衍扶起季桑,道:“医者父母心,我自当尽力,你不用担心。倒是你,你为什么去劫狱?”

    季桑道:“弋哥哥是被冤枉的,我去找过当晚和弋哥哥一同当值的张禾和窦泉,这两人都死了,我......我担心弋哥哥也会......所以......”

    “所以你就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行径?你可这道,婶母也被你连累了。”

    季桑本就内疚,此时被淳于衍一说,眼泪更是掉个不停。

    淳于衍见状,语气稍缓了一些:“你好自为之吧,赶快离开这里,不要再来找我了,若被人知道我曾见过你,我也脱不了干系。”

    “姐姐,我想见李飞一面。”季桑央求道。

    淳于衍一听,立刻跳了起来道:“你疯了吗?我能出来见你已属不易,若你再去见他,被人察觉了我还怎么在这里待下去?”

    淳于衍断然拒绝了季桑的请求。

    淳于衍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她与自己不一样,她家业庞大,家中人口众多,一旦被牵连,那就不是一两条人命的事。季桑实在是不能勉强她,便要告辞了。

    淳于衍不放心,又叫住她、季桑交待道:“阿桑,你可不能去霍府,我与你是亲戚,你若是去霍府被抓到,他们定能猜到是我将消息泄露给你的。”

    季桑道:“姐姐所说,妹妹自当谨记。”

第二十章 女医师(一)

    为了躲开官府的追踪,祁蓁在外辗转几日,从潼关绕了一大圈后才将淳于弋带到华山脚下季桑原先住的地方。

    赵氏被季桑带到了这里,连同两个小丫鬟,一起带来照顾赵氏。赵氏来的时候并不知情,因季桑并没有告诉她,只是让她谁了一觉,连夜将她带来了这里。季桑知道阿姑不愿见她,更不会听她解释,因此她在赵氏醒来之前就离开了,走之前交待交待叶儿和果儿:如果阿姑醒来哭闹,就告诉她在这里等着,就能见到淳于弋。果然赵氏一觉醒来,不知身处何处,便又开始骂季桑,骂完又吵着见儿子,叶儿果儿依主母吩咐将话说了一遍,赵氏才停止了哭闹。至此,日日盼着儿子回来。

    自从淳于弋被捕入狱,赵氏就没见过儿子,这几个月日日担惊受怕,如今听见儿子已到门前,不禁老泪纵横,颤颠颠地拄着拐杖走出来,却看见儿子一身的伤,脸色惨白,连路都不能走了,还是祁蓁将他背进屋的,更是伤心不已,抱着淳于弋一阵嚎啕大哭。

    赵氏心中悲愤无处发泄,又怪起季桑来:“你说弋儿能回来,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了?你真是个害人精啊......”

    淳于弋此时已是极度虚弱,只是听见母亲又在指责季桑,不满地说:“娘!你又在说阿桑的不是!这次若不是阿桑,你就见不到儿子了!”

    赵氏怕儿子动怒伤身,便住口不说了。

    祁蓁知赵氏一向如此。如今大哥伤成这样,想必赵氏是因急火攻心迷了心智,自己不好去劝解,还是让他们母子好好说话吧,叹息一声便走出了门外。

    郭什没看到季桑和李飞的身影,便拉着叶儿问道:“桑姐姐和飞哥哥回来没有?”

    叶儿答道:“还未回来。”

    郭什一听,也垂头丧气地走出来。

    出得门来,看见祁蓁一个人落寞地坐在远处,便走过来,对祁蓁说:“桑姐姐和飞哥哥还未回来。”

    “我知道。”祁蓁淡淡地说。

    “他们会不会有危险?”郭什问。

    祁蓁道:“若论武功,他们两人均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照理应不至于深陷险境。我们再等几日,若不回来,我去寻他们。”

    郭什点点头。两人都各怀心事,都不再说话,只默默地坐着。

    这几日,霍府房顶的树影当中总有一个黑影,这黑影甚是奇怪,似乎并不是为财而来,也不为害命,只躲在树影当中,一动不动,一蹲就是一整夜,第二天天未亮就走,晚间入夜了又来,如此连续几天。

    这天,淳于衍提着药箱,照例来为李飞换药。黑影跟着淳于衍行走的路线来到霍府内院的一间偏舍。黑影揭开房瓦向下看,只见淳于衍熟练地拆下棉布,重新上了药,再把伤口包扎好。看到此番情景,黑影略点了点头,跳下房顶,消失在夜色之中。

    这黑影便是季桑。

    虽然淳于衍再三交待她不可去霍府,但若不亲眼看到,季桑又怎能放心?是以她每夜守在霍府,并不惊动霍府的人,只查看李飞被关在哪里,伤势如何。

    这天夜里,终于等到淳于衍来,她知道淳于衍的到来必定是为李飞治伤,因此便跟着淳于衍,果然看到了李飞。李飞伤口虽还未痊愈,但也没再出现新的伤口,说明霍府没对他用刑。

    她心下稍安,便决定先回华山,待见到祁蓁再做打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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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汉是一个游侠盛行的时代。本书通过讲述主人公李飞在汉朝游历时的心路历程,来展现出一个不一样的江湖。落月似霰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落月似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落月似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