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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穆弓     落月似霰txt下载     落月似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八章 显的秘密(一)

    阿鲁图!竟然是阿鲁图!

    “扎仆颜哥哥!”阿鲁图看清了是李飞,开心得跳了起来,跑过来一把抱住李飞,“真是你!太好了!”

    自狼居胥山一别,已有两年有余,没想到竟能在这里碰到。李飞捶着阿鲁图的肩膀感概地说:“你阿鲁图长高了,长大了,也变结实了。”

    阿鲁图憨厚地笑着。

    李飞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阿鲁图说:“自从在狼居胥山遇到哥哥,心中很是羡慕,我对哥哥所说大汉的事物很是好奇,很希望能像哥哥一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后来我就想,自己反正是一个人,在哪里不是生活?于是,在那不久之后我也离开了狼居胥山,一路向西走,走走停停,遇到喜欢的地方就住上一段时间。”

    “你在这里住了多久了?”李飞问。

    “半年多。”

    “那你可知道这里可有薄荷、金银花、大青叶这些草药?”

    “这些都是去火退热之药,哥哥要这些何用?”

    “我有一位朋友因受伤发热,我得给她寻一些退热之药。”

    “既如此,我带哥哥去找,金银花大青叶怕是难寻,薄荷倒容易。”

    幸好阿鲁图找来了薄荷叶,认真调理了两天,季桑体热已慢慢退去。

    这两天李飞一刻不离地守在她身边,见她醒来,已慢慢能下地行走,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了。

    “阿桑,你终于醒了,你不知道,你不说话的时候是多么吓人。”李飞幽幽地说。

    这两天虽是在昏迷中,季桑隐约能感觉到李飞无微不至的照顾,如今,他的言语和眼神中更是透着一种温柔,但是这种温柔隐隐的让她感到不安。她说不清哪里不对,很多时候,她都在刻意地回避这种温柔。

    阿飞的话,让她想起了祁蓁,祁蓁常常就是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有些幽怨,语气柔软却不容人反驳。

    只是祁蓁已不在了,她也不想有另一个祁蓁。

    于是她自嘲地笑了笑,说:“没有那么吓人,我去阎王爷那儿报到了,阎王爷却不收我,说我是个灾星,不要来这里祸害阴曹地府,还是去祸害人间吧,说着就把我打发回来了。”

    季桑竟然开起了玩笑,李飞还是头一次见,惊得不知说什么好,好半天才说:“你伤成这样还有心思说笑,看来是恢复得不错了。”

    季桑却长叹一口气道:“我没说笑,阿姑常说我是个灾星。”

    说起往事,季桑又变得低落起来,李飞怕她伤心,便岔开了话题道:“别胡说啦,哪有你这么美的灾星?灾星都是像我这般丑的!”

    这话倒是让季桑忍不住了,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说笑了一阵,李飞才正色道:“我们得启程去长安了,阿什和阿罗还在乌齐手上。”

    去长安之前,李飞让阿鲁图先去趟匈奴王庭,一是让自己的两位哥哥照顾好阿什和阿罗,二是告诉乌齐自己去长安找地图,让他信守承诺。

    这一次,李飞决定带着阿鲁图一起去长安,便让他办完事即到长安去找他,并沿途给阿鲁图留下了记号。

第二十八章 显的秘密(二)

    交待完这些事,李飞带着季桑向长安出发。

    此处人烟稀少,寻不到马车,季桑伤重,其实不便骑马,李飞将她扶上马鞍后也翻身上马,在她身后扶住她。两人同乘一骑,在落日的余晖中徐徐前行,夕阳将他们身后荒凉的大漠染得血红。

    要是永远能这样该有多好,李飞心里想着。

    江汉浮浮,武夫涛涛。

    匪安匪游,淮夷来求。

    既出我车,既设我旟。

    匪安匪舒,淮夷来铺。

    江汉汤汤,武夫说说。

    经营四方,告成于王。

    四方既平,王国庶定。

    时靡有争,王心载宁。

    江汉之浒,王命召虎。

    式辟四方,彻我疆土。

    匪疚匪棘,王国来极。

    于疆于理,至于南海。

    王命召虎,来旬来宣。

    文武受命,召公维翰。

    无曰予小子,召公是似。

    肇敏戎公,用锡尔祉。

    釐尔至瓒,稚鬯一卤。

    告于文人,锡山土田。

    于周受命,自召祖命。

    虎拜稽首,对扬王休。

    作召公考,天子万寿。

    明明天子,今闻不已。

    矢其文德,治此四国。

    这是一首纪念召虎平定淮夷之乱的诗,有王对召虎功绩的肯定,也有王对召虎的殷殷期许:继承先祖召公的功业,成为王的左膀右臂。

    李飞的嗓音浑厚而低沉,听着他的歌声,仿佛置身军营中,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更能感受到边关将士的孤独与寂寞。

    季桑竟也听得痴了,她知道阿飞读书甚多,却没想到他有如此造诣,竟能唱出如此古老的歌曲,心中是由衷感到佩服。王对召虎的殷殷期许,召虎定会不遗余力,只不知,阿飞的父亲对阿飞的期许,阿飞会如何自处?

    “阿飞,你真让人刮目相看!”季桑赞叹道。

    李飞得意地说:“小时候父亲教我们学汉字,大哥二哥不甚喜欢,只有我学得最认真,每每学完一些汉字,父亲眼中就会流露出嘉许的目光,而我为了得到父亲的嘉许,总是特别卖力。匈奴没有书籍,父亲便想方设法让人从大汉捎一些书籍过来,只是,父亲能找到的书实在不多,很多书都是我到了来汉之后才有机会读到。”

    季桑知道他一直被父亲的遗言束缚着,总有烦闷积郁心中,便开解他说:“阿飞,李将军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李飞叹道:“父亲、范叔叔、阿什、阿罗,他们都希望我不要再回匈奴了,可我自己无法抉择。诚如父亲所愿,让我去投奔霍光,然朝堂上不见刀光的争斗实非我所愿。阿桑,你是否也认为我该入朝为官?”

    季桑道:“李将军是我们大汉的英雄,相信有一天后人总会给他一个公正的评价。匈奴你已回不去,乌齐怎肯轻易放过你?至于你是否入朝为官,我相信若李将军还在世,也定不会勉强你。”

    李飞终于长长地吁出一口气,说:“谢谢你能这么说,父亲如果在天有灵,定会很高兴的。”

    大漠苍凉,边塞苦寒,那些守土的将士用他们的满腔热血捍卫着鲜卑们留下的每一寸土地。

第二十八章 显的秘密(三)

    长安城的未央宫里,皇帝刘询来回踱着步子,脸部五官因愤怒而变得扭曲。地上散落着乱七八糟的竹简、纸笔等等,显然怒气还未消。

    皇帝今日为何发如此大的脾气?

    原来,今日有人给他上一封密折,密折上写的并非寻常朝中议事,而是关于已故许皇后的。上折之人翻出了陈年旧账,说许皇后并非死于难产,而是有人蓄意谋害!刘询原本不信,可这人却将当年之事写得十分的详细,许皇后何时服药、何时生产、何时有何症状,均一一在列,不由得刘询不信。更甚者,此人还找到了当年许皇后服用的药方以及实际所服之药名,许皇后所服之药当中有一味确是致血崩之药!

    刘询暴跳如雷,当即下旨重新彻查此事。将当时服侍许皇后的所有太医、宫女、医官统统抓起来,下狱候审!

    皇帝刘旬如此迫不及待地要查个水落石出,是因他除了暴怒,还有哀伤。

    他并非生来就是太子,能够波澜不惊地继承皇位,不是!几年前他还只是一介平民,和自己的外婆生活在一起。他的祖父戾太子在那场惨绝人寰的巫蛊案中死去,他的父亲也死了,他的母亲在掖幽庭生下了他。这场政变死了许多人,这以后皇室直系血脉就迅速凋零。皇叔祖孝昭皇帝无子嗣,几经辗转,他才得以登基为帝。

    许皇后是他流落在民间时娶的平民女子,两人感情极好,就算他后来做了皇帝,对许皇后的宠爱也一直未减。

    许后之死对他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只是人死不能复生,他也无可奈何。

    其实他不是没有怀疑过皇后的死,许后生头胎时并无异样,反而在生二胎时难产?虽说女人生孩子的事他不懂,但是许后在生之前并未有过大喜大悲、大的病痛,却因难产而母子俱亡,实在让他难以接受。

    现在有人重提此事,更加深了他心中的疑虑,如果密折所述属实,那是谁有如此大的胆子,敢谋杀堂堂一国之后?

    刘询不禁想到了霍光。

    许皇后一不专宠,二不干政,她能妨害到谁的利益?只有霍光!

    霍光盼着自己的女儿为后已不是一日两日了,当初他要立许氏为后时霍光就反对过。如果说真是有人谋杀皇后,那么,有这个胆子有这个能力的,满朝上下恐怕只有霍光一人了。

    其实他早就对霍光不满,霍光仗着武帝托孤,独揽朝政几十年,已历三朝,到现在仍不肯放权,自己早已过了弱冠之年,却仍不能独立打理朝政。不但朝堂是霍光的天下,连后宫也不例外,太皇太后已经是他霍家的人,现在又把自己的女儿霍成君送入宫中为后!

    霍光,你到底要把持朝政到几时?刘询恨恨地想着。

    如果让我查明了真相,我定要灭了霍家!刘询握紧了拳头。

    在诸多被打入大牢的宫女医官中,淳于衍赫然在列,因为她是当年负责帮许皇后调理的女医侍。

第二十八章 显的秘密(四)

    霍府里,显夫人焦虑的来回踱着步子,不知道在思虑何事。来回走了许久,才一咬牙,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急冲冲地向霍光的书房走去。

    霍光见是霍显,显出了不耐烦:“慌慌张张的又有什么事?”

    显夫人道:“淳于衍被抓起来了。”

    霍光淡淡地说:“这与你有何干?”

    突然,“噗通”一声,霍显跪了下来,把霍光吓了一跳,“你你你......这是干什么?”

    “求老爷救救淳于衍......”霍显哭着说。

    霍光奇道:“为什么要救她?你与她有那么大交情?”

    眼看无法再瞒着,若不说出实情,老爷断不会出手相救。因此吱吱唔唔说:“是......是我指使淳于衍毒害许皇后的。”

    “什么?!”霍光被霍显的话吓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你再说一遍!”

    “许氏在一日,成君便一日不能为后,只有许氏死了,成君才能成为皇后。于是我让淳于衍将许氏的补药给调换了,所以......所以......许氏因此大出血。”

    霍光惊骇莫名,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没想到霍显居然如此胆大包天!干出这等灭族的事来。

    霍光本来站着,此时身体却摇晃起来,险些晕倒,霍显见状站起来扶他,却被霍光一把推开,颤抖着说:“谁给你的胆子?!”

    霍显向前挪了几步,扯着霍光的衣襟说:“老爷,我也是为了成君啊......”

    “住口!”霍光喝道:“你这是为了成君吗?你这是要害死整个霍家啊!”

    “不管怎么说,请老爷无论如何先救下淳于衍,否则,大狱一旦用刑,她肯定招架不住,到那时她什么都会招出来,她一招供我们霍家就完了。”

    “你也知道这会害了霍家,现在才知道,晚啦!”

    霍显扯着霍光的衣袖不放,边哭边哀求:“老爷,老爷,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求老爷帮帮显这一次。”

    “还有下次?!”霍光吼道:“这次就够灭九族的了!”

    “我问你,你还有没有事瞒着我?”霍光又问。

    霍显被霍光吓得一哆嗦,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结结巴巴地说:“没.......没有了。”

    “到底有没有?!”,霍光不依不饶,“你最好一次说清楚,否则你死的时候我不会替你收尸!”

    “我说,我说”,霍显连忙说,“其实......行刺你的事也是我安排的。”

    “啪”,霍显话音刚落,一记清脆的耳光落在她脸上。

    “你是嫌我活太长了是吗?”霍光骂道。

    “老爷”,霍显捂着脸说:“我都是为了霍家啊,皇上迟迟不肯封成君为后,我就唱了一出苦肉计,皇上感念霍家,多半就会封成君为后,你看,成君不是顺利入宫了么......”

    “啪”,又一记耳光落在霍显的脸上,霍光怒道:“你还以为成君为后是你的功劳?那是迫于我在朝中的权势,我都这把年纪了,还能活多久?我一死,你看皇上怎么对霍家!你这个蠢女人!”

    骂完霍显,霍光叹了一口气,颓然地坐在地上。

    想他霍光精明了一生,却娶了这么个浅薄的女人,霍家早晚要毁在这女人手里。

第二十九章 将门虎子(一)

    李飞和季桑从塞外回来,就直奔霍府。

    袁槐既是霍光派来的,他总得回来向霍光复命,即便图不在霍府,霍光也知道知道图在哪里。

    季李二人当然不会大摇大摆地走进霍府,只在夜里偷偷上房梁打探。好在两人都曾来过霍府,大致了解霍府的地形,便偷偷来到霍光书房的房顶。霍光有晚睡的习惯,季李二人在房顶守到半夜,霍光和霍显的这番话被他二人听了个正着。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他们苦苦追寻而不得的真相,不过是一个粗浅的妇人为了自己的利益而随意做出的决定!

    李飞感到悲哀,而季桑却感到愤怒!

    或许,在他们这些王公贵胄的眼里,这不过是一件权力斗争中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季桑却因此失去了家庭,失去所有她在这世界上的亲人。

    季桑的手紧握着剑柄,将嘴唇咬得生疼。

    李飞感到季桑在发抖,知她心中积郁着仇恨,连忙拉着她跃下房顶,奔出很远才停下来。

    “我真怕你刚才一冲动跳下去将霍显一剑杀了。”李飞说。

    “她该死!”季桑吼道。

    李飞握住季桑的肩膀,安慰她:“我知道你恨她,只是现在还不是报仇的时候。我们不但要报仇,还要为淳于大哥洗刷冤屈,才能告慰他们在天之灵。”

    季桑“哇”地哭了出来。李飞竟不去劝阻,任由她哭着,她应是很久没这样哭过了,能哭出来,心中的悲伤会随着眼泪慢慢地流走。

    天地之间,我们是如此的渺小,又能如何呢?李飞在心中叹道。

    过了很久,季桑才止住了哭声,冒出一句话来:“我是不是很蠢?”

    “啊?”李飞被她问得一愣。

    季桑道:“窦泉的风寒根本就不正常,我早该想到是淳于衍!她医术高超,又跟霍府来往那么密切,我怎么就没想到她和此事有关?她若要配置一种有风寒症状的毒药,应该不是难事。怪只怪我自己蠢,还去找她。定是她将我的行踪告诉卫尉的。”

    李飞连忙说:“这怎么能怪你,连淳于大哥都没猜到是她,你又如何能知?”

    “不,是我的错!弋哥哥临死前曾跟我说淳于衍不可信。其实那时我还不大明白为什么弋哥哥说她不可信,现在终于明白了。这次若不是我亲耳听到,我定还会去找淳于衍。阿飞,你说我是不是很蠢?”

    李飞将季桑揽入怀中,轻声安慰着她:“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对季桑说:“对了,我也想起一件事,你还记得我们曾去找过张禾吗?”

    季桑:“记得,怎么了?”

    “张禾临死前曾说了两个字,一个‘走’,一个‘先’,我原以为他是让他的母亲和妹妹先走,现在我突然明白了,那个‘走’字的确是让他的母亲和妹妹先走,那个‘先’却不是‘先走’的意思,而是‘显’字,是‘显夫人’的‘显’字!是显夫人指使他们陷害淳于大哥!是显夫人指使淳于衍配制毒药毒死窦泉。张禾或是因某种原因侥幸没喝到淳于衍配制的毒药,所以他有所警觉才要逃,而显夫人显然也是知道了张禾要逃才派人来杀他!”

    这一切的幕后主使就是霍显!

    可这有什么用?这一切都太迟了

第二十九章 将门虎子(二)

    “你怎么不早说呢?”季桑幽幽地说。

    “若不是方才听到了真相,我无论如何都猜不出张禾所指竟是显夫人!”李飞抱歉地说。

    “哎......不重要了。”季桑说。

    “不,这很重要,我知道怎么去拿地图了。”李飞说。

    虽然霍光严厉的斥责了自己的夫人,但事关霍家整个家族的命运,他又不得不为显夫人去收拾烂摊子。

    第二天,他便给皇帝上了一道奏折,陈述许皇后之死实乃天命,并非人力所为,现有人重翻旧账,必定是为了扰乱朝廷,铲除异己。此人居心叵测,请皇上收回彻查旧案成命,严查此人,切不可让朝局陷入动荡。

    皇帝看了霍光的奏折,顿时火冒三丈,怒不可遏。退朝之后,他将此折撕了个粉碎,心想,你霍光坏事做绝,还不忘了在这充好人!

    恨归恨,皇帝暂时也拿霍光没办法。

    霍光从武帝时期就开始辅政,算上刘贺,他已经是四朝元老,他的势力在朝中盘根错节,若此时杀了他,朝廷定会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刘询这皇帝之位还没坐稳,若再有政变,霍光完全可以废了他再另立新帝。无奈之下,刘询强忍着怒气准了霍光的请求。

    皇帝下令,所抓之人一律释放。

    霍光再一次用他的铁腕镇压了皇帝“不听话”的举动。

    表面看,霍光赢了,一代权臣的气势是如此的锐不可挡!

    然而,俗话说得好,盛极必衰!

    这或许是霍光最后一次展露他的铁腕了,因为,一颗仇恨的种子已经深深的种在了皇帝的心里。

    赢了官司却输了皇帝的心。

    他已年近六旬,而皇帝刚过弱冠之年。

    我可以等!刘询心中想道。

    阿鲁图已从匈奴回来,顺着李飞留的记号很顺利地找到了李飞。

    夜里,三人再次来到霍府高墙外,李飞只让季桑陪着阿鲁图在墙外放哨,并未让她跟着自己潜入府内,他担心季桑控制不住,会一怒之下杀了霍光或者霍显。

    霍光还在书房里看奏折,他每天都睡得很晚。年纪大了,睡眠不好,他和显夫人早已分房睡,两人各有自己的卧室,有时看奏折看得太晚,懒怠动了,也会在书房歇息。

    子时将近时,霍光伸了个懒腰,才走出书房回自己的卧室,正准上床备歇息,忽听得有人喊道:“霍大人,别来无恙啊。”话一落音,从门后走出一个人来。

    霍光转身一看,是李飞,倒放下心来,并不声张。

    “是你?你来做什么?”霍光问。

    李飞哼了一声道:“我是专程来道谢的。”

    “道什么谢,我怎么不知道?”

    “霍大人真健忘啊,你一路派人送我出长安,又‘护送’我去马鬃山,你忘了?”

    霍光哈哈笑起来:“侄儿说哪里话,我亦是担心侄儿的安危。”

    李飞道:“既然霍大人不否认,那么我此次来的目的霍大人应该清楚吧?”

    霍光冷哼道:“我霍光做事向来敢作敢当。是我派袁槐半路劫道,地图如今就在我手中,你半夜来找我,恐怕就是为了这几张图吧?”

    李飞道:“霍大人明白就好,那我就不必多费唇舌了。”

    霍光哼了一声,说:“东西在我这里没错,但你找不到,我也不会把他交给你。”

第二十九章 将门虎子(三)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李飞怒道。

    霍光却坦然地说:“我霍光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倒是你”,霍光又说:“你可曾了解过你父亲真正的内心?你可知道你父亲为何要做这份图?难道真是为了留给匈奴吗?你父亲生就一颗汉人的心,我了解他,哪怕死了也不会改变!你若真的孝顺,就不应该来问我要东西!”

    李飞原以为霍光只会专权弄势,没料到他竟还有几分骨气,倒愣住了。

    其实霍光没说错,父亲所留遗言是要将图交给霍光的。若阿什阿罗无事倒也无妨,只是......他们现在还在乌齐手上,自己又怎能坐视不管?

    犹豫许久,才开口道:“霍大人,如果......我只是借用几日呢?”

    几天后,三匹快马再次疾驰北上。

    李飞让阿鲁图先去告诉乌齐杜哈,让他到受降城来。

    不久后阿鲁图回来,说乌齐杜哈不愿去受降城,让他们到浚稽山去见他。

    这个乌齐,又在玩什么花样?李飞心道,受降城就在汉匈边界,他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巴巴地跑到浚稽山?哦,是了,浚稽山靠近匈奴王庭,调兵更容易;再者,浚稽山于他来说“敌远我近”,一旦拿到地图,他就可以无所顾忌,而我们深入匈奴腹地,岂不是他想如何宰割便如何宰割?

    嘿嘿!你想的倒好!

    但只怕胆量还不够大,这点伎俩恐怕还算计不到我!李飞心想,不过,既然你怕我,那就给你点颜色瞧瞧,否则岂不是对不起你那份“信任”?

    即带着季桑和阿鲁图转马头朝浚稽山而来。

    到了约定地点,乌齐杜哈早已等候在了那里,他带了人马过来,站在他身后黑压压的一片。李飞大致目测了一下,有近千人。

    而李飞的身后,只有季桑和阿鲁图两人。

    两相一比较,顿时显出乌齐咄咄逼人的气势。

    先前在马鬃山,乌齐带了五百人来,却连图的边都没碰到,想来这次又加派了人手。

    李飞嘿嘿冷笑道:“乌齐,你可真看得起我哈,摆这么大阵仗。”

    乌齐吃过李飞的亏,不想和他去斗嘴,直接问道:“扎仆颜,东西可带来了?”

    李飞扬了扬手中的羊皮卷,说:“喏,都在这里了。”

    乌齐杜哈道:“那就别废话了,你给东西,我放人。”

    说着让手下人将郭什和范罗带上来。

    李飞却不急,慢悠悠地说:“说实话,乌齐,我信不过你,你看你今日,带了这么多人来,恐怕不仅仅是拿图这么简单吧?图一旦到你手,恐怕你就要赶紧杀绝了吧?”

    乌齐杜哈道:“那你想怎样?”

    李飞道:“好说,好说!我这里一共有四卷羊皮,我仍一卷,你放一个人,人都过来后我全给你。”说完先仍了一卷过去。

    乌齐手下将图捡起递给乌齐,乌齐展开,上下查看一遍,没发觉有什么异样,又看了看李飞,见他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便示意先将郭什放了。

    郭什走到季桑跟前时,李飞又仍了一卷过去。

    郭什被带走前曾见季桑倒在血泊中不知生死,此时见季桑无事,开心地冲着季桑喊道:“桑姐姐,你没事啦!”

    季桑迅速用剑挑开郭什身上的绳子,扶她上马,一边说:”先上马,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

第二十九章 将门虎子(四)

    那边乌齐刚将范罗放出,还未等他走到跟前,季桑便下马去接应,挑开范罗身上的绳索,便拉着他迅速上马。

    此时,李飞将最后一卷羊皮卷扔了过去,立刻调转马头,领着四人策马狂奔。

    转眼,李飞等人已策马奔出几里远,乌齐看着李飞逃命的架势,身后并没有人出来接应,猜测他应是没有埋伏人手,于是下令:“追!追上了格杀勿论!”

    李飞一边策马狂奔,一边对其他人说:“跟紧我,上山!”

    朝阿鲁图喊道:“阿鲁图!”

    阿鲁图会意,吹响一声长长的响哨,林中立刻钻出十几匹马来,也跟着他们一路狂奔,马背上驮的却不是人,而是沉甸甸的布袋子。

    五人领着马群朝山上走去,李飞在一处山坡上停了下来,让四人一同下马,将布袋卸下来,自己手上忙不迭捯饬着布袋,一边对四人说:“这里有五把小型弩机,射程和弓箭差不多,阿罗拿一把,阿桑常和祁兄在一起,应当略懂一二,拿一把,阿什和阿鲁图不熟悉弩机性能,负责装箭并居中策应,我守中路,阿罗和阿桑分手左右路。”

    指挥停当,又交待范罗和季桑:“你们不常用弩机,箭矢要省着点用,我们要在这里坚持三天。”

    五人便以扇形排开,各守其位。

    不得不说此时李飞是真的很想念祁蓁,祁蓁无论是剑法还是箭法,都算得上是当世绝顶高手,有他在,别说守三天,守上一个月都是绰绰有余。

    李飞自己也不用弩机,祁蓁在时曾教过他使用方法,他其实用得并不顺手,但是弩机不用搭弓射箭,速度要比弓箭快许多,李飞虽用得不顺手,但他从小练习射箭,射箭的准头是有的,因此,他选择守中位,能够兼顾到左右两边。

    乌齐领兵追到了山脚,当他们靠近时,果然只有李飞的中路能射杀敌人于百步之外,季桑和范罗百步射程内很难射中敌人,须得等到敌人靠近到十几步时才得以命中,只是这个距离靠得太近,早已失了先机,敌人几个箭步就能冲到他们跟前,郭什和阿鲁图更来不及装箭,无奈下,季桑和阿罗只能拔剑与敌人近身搏斗。

    如此一来,体力消耗过快,乌齐只要发起几次冲锋,他们就累得筋疲力尽。

    数次冲锋后乌齐也看出了门道——中路强,左右弱。因此学乖了,调整了进攻路数,佯攻中路,实攻左右两路。如此一来,李飞便只能在左右两路疲于奔命了。

    一天下来,五人都累得力竭殆尽。

    这还只是开始,要命的还在后头。乌齐带了一千人来,而李飞只有区区五人,再能守也有累垮的时候。乌齐将这一千人分成五队,每队二百人,每隔一个时辰换一次人,五队轮番进攻,日夜不休。

    乌齐的士兵可以轮番休息,李飞等人却不能,两天下来,五人眼里都布满了血丝,似要喷出血来。

    到第三天后,只有李飞还能勉强支撑,阿罗和阿鲁图支撑不住了,神情恍惚,开始出现幻觉,而季桑和郭什也好不到哪去。

第三十章 连弩再现(一)

    李飞等人已被困山上五天,山下的乌齐杜哈估计山上的几人应该已是强弩之末了,正摩拳擦掌准备上来活捉李飞。

    一想到扎仆颜已是囊中之物,乌齐高兴得笑了出来,又恨恨地说:“哼!你终究还是落到了我手里!”

    此时的乌齐正琢磨着用什么方法折磨李飞,好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出心中一口恶气。

    山上的五人确实已经到了身体能支撑的极限,尤其是范罗,年纪最小,不像李飞那样有强大的毅力,此刻已是瘫软在地。

    “飞哥哥,你不是说撑三天吗?这都五天了,还有没有人来救我们?”阿罗已筋疲力竭,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

    “有有有”,李飞安慰道,“再等等,马上就来了。”

    话虽如此,但李飞知道,他们不能再等下去了,因为,箭矢已经用完了,干粮只剩一天,如果再来一次进攻,他们就只能束手就擒了。

    得冲下去,冲下去才有活路!

    李飞正想着怎么突围出去,忽见山下尘土飞扬,抬眼望去,隐约见来人竟身着汉服,顿时欣喜若狂,叫了出来:“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冲着他们喊道:“上马,冲下去!”

    几人本已累到眼皮都抬不动了,被李飞猛的一喝,立时都清醒了过来,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但是知道李飞不会无缘无故命令他们,必是有他的用意。几人登时一跃而起,跨上马背,跟着李飞一道冲下山去。

    乌齐杜哈确实料得不错,李飞等人已是山穷水尽,此刻正是收网的最佳时机,因此带着人往山上来,准备去接收胜利果实。

    刚走到山脚,便突然看到身后尘土飞扬,乌齐一时也不知道来者何人。不过他感觉有些不对,因为自己没有发过调令,匈奴军队不会主动前来,而此时会出现在这里的,非友即敌!

    乌齐杜哈在山下,李飞在山上,他不如李飞居高望远看得真切,只等来人走近些才看得清楚,只是,等他看清楚时,已是吓出了一身冷汗——来人竟是身着汉服!

    大惊之下,乌齐立刻回过神来,命令士兵调转马头对付山下敌人。

    可惜仍是迟了,汉军已到眼前,把匈奴兵的队形冲散了。

    被冲散的匈奴军裂开了一个缺口,这个缺口打开得很及时,李飞等五人正好往山下俯冲,正是趁着这个缺口冲出了乌齐杜哈的包围圈,与来的人会合。

    走到跟前,郭什范罗几人才看清来人竟然是袁槐!

    袁槐来得正是时候,不早不晚。

    他带了两队人马前来救援,前队冲散乌齐的队伍,而后队运来了大汉的重型武器——连弩!

    此时前队人马在乌齐队伍前绕了一圈,又完整地退回到后队的身后。

    因为,连弩已准备就绪!

    乌齐杜哈起先猛地被对方一阵冲杀,阵脚大乱,士兵被冲散到了四面八方,过了好一会才将他们集结起来。当他带着集结起来的队伍追过来的时候,他看到了赫然列在敌方阵前的重型连弩!

    乌齐杜哈顿时吓得面如土色,当即下令:撤退!所有人立即撤退!

    连弩之箭如狂风暴雨般射向乌齐部,来不及调头的士兵已成片成片地倒下!

    好不容易才集结起来的队伍顿时又乱成一锅粥,士兵们争先恐后地往回跑,相互踩踏之人不在少数。

第三十章 连弩再现(二)

    趁着乌齐部溃退之机,袁槐李飞连忙带着众人向南撤退,一口气跑了几百里,一直走到离龙勒水五十里的地方才停下来休整。

    终于有机会喘口气了。几日不眠不休,几人终于可以安心地睡上一觉。

    一觉醒来,郭什就急急忙忙去找李飞。在乌齐大营里待了几日,连日来又疲于奔命,还没有机会和李飞说上话,况郭什是个心里藏不住话的人,她有许多话要说,也有许多疑问想问。找到李飞时,他和袁槐正在议事,郭什将李飞拉到一边,小声问道:“飞哥哥,这人怎么会来?”说着指了指袁槐。

    李飞故作神秘地说:“霍大人派来的。”

    郭什奇道:“霍光?霍光为什么要救我们?”

    “因为地图。”李飞笑笑。

    “地图?什么地图?你先前不是给乌齐了……”

    郭什见李飞说话只说半截,急道:“飞哥哥,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跟我说清楚。”

    在郭什的催促下,李飞才将那日的情形说了出来。

    原来,那日霍显和霍光的谈话被李飞听到后,李飞以此威胁霍光交出地图,那霍光倒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宁死不肯交图。这倒出乎李飞意料之外。

    那日霍光对李飞说:“我并非有意维护霍显所为,只因牵涉到整个霍家,不得已而为之。你虽知道真相,但并无证据,说出去未必有人肯信,莫说你拿此事要挟不到老夫,即便要挟得到,老夫又岂能任你摆布?何况此图关乎国家边境安危,我断不会交给匈奴人。你若不听我劝,大可现在杀了我。”

    霍光能说出此番话来,李飞倒犹豫了。霍光此人虽私心很重,但在国之大事上倒也能坚持原则,还算条汉子。更何况父亲本就留有遗嘱将图交给霍光。

    因此才和霍光说要借图几天。霍光看了看李飞,似乎知道他的意图,便对李飞说:“我知道你要图是为了救朋友,我倒有一法,你不必拿图去换,亦可救了你的朋友,你可愿听?”

    若真能如此那是再好不过,怎么不愿意?因此霍光将计策说给李飞听,听得李飞连连称赞。

    当日霍光派人找工匠仿制了几份羊皮卷,又找了技师将图临摹出来。乌齐杜哈又未见过真图,短时内量他看不出来!

    霍光还派了袁槐来驰援李飞。只因袁槐要调拨人手,因此迟了些天。

    只可惜,李飞原说是在受降城约见乌齐,受降城在两国边界,要调兵也容易些,因此袁槐只带了三百人来。后乌齐杜哈将地点改到浚稷山,袁槐不及调兵,连忙又从受降城赶往浚稷山。到得浚稷山,这三百人就显得单薄了些,好在他带了一队连弩,多亏了连弩队,才制住了乌齐。

    听完原委,郭什恍然大悟,说:“怪不得你要我们在山上坚持三天!我原先还怪你把图给匈奴人,不过现在听你说来,你给乌齐的图是假的?”

    李飞道:“地图是霍大人监制的,假不假我可不知道,但我估计不会有什么用处。”说完冲着郭什顽皮一笑。郭什会意,笑道:“哈哈!飞哥哥现在也会糊弄人啦。”

第三十章 连弩再现(三)

    李飞和郭什正说着话,只见袁槐过来找李飞,原来他们方才正在商量下一步往哪里走。郭什便识趣地走开了。

    李飞心想,人马均是袁槐带来的,自己怎好越权?虽他有心相问,终究不是自己的人,若众将不服,反倒不妙。于是对袁槐说:“袁兄有什么高见?”

    袁槐性子直爽,并不知李飞心思已在心中转过了九转十八弯,直言道:“在下并非行伍出身,行军打仗非我所长,李兄有什么想法尽管说,不必客气。”

    袁槐态度恭谦,并非惺惺作态之势,李飞当下也释怀,从怀中拿出地图,指着一处说:“我们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过龙勒水,一直向南到达遮虏障;二是向东走,经鞮汗山到达遮虏障。第一条路,过了龙勒水就是一片平坦之地,乌齐手下全是轻装骑兵,而我们有弩机辎重,这片地域不利于隐藏;若是选第二条路,过了一带丘陵便是上百里沼泽地,人马辎重都会陷在沼泽地里。”

    袁槐问道:“既然两条路都有不便之处,那么以李兄之见,我们应当如何?”

    李飞指着地图说道:“以在下只见,先渡过龙勒水,南行两百里,便可绕过沼泽地,再向东南方向行军一百里,便可到达鞮汗山。此行阻碍虽少,但却多走了许多路,我们有辎重,而乌齐部全是轻骑,速度比我们快。我们若想活着回去,首先箭矢要充足,另外,这一路我们不能再休整,须得一口气奔到鞮汗山。”

    袁槐道:“箭矢大约还剩一万支,三四天总还够的,若路上不停留,大约够用了。”

    李飞道:“如此甚好。”

    袁槐拱手施一礼,道:“一切听李兄的安排。”便准备去安排各事项。

    李飞忽又叫住了他,凑近耳边神秘地问:“袁兄想不想立功?”

    袁槐不知李飞所指为何,疑惑地看着李飞:“李兄有话请直说。”

    李飞指了指地图上的一角说:“你看,这里有一片树林,我估算过,以我们的行军速度和乌齐骑兵的速度,他大概会在这里追上我们。”李飞指着树林前方的位置说。

    “然后呢?”袁槐还是不明白。

    “若是我们事先将弩机埋伏在树林里,一旦乌齐的骑兵若进了树林,是不是就不太好出去了?”李飞说完还朝袁槐挤了挤眼。

    不过袁槐似乎还是不太明白,又问道:“可是他明知树林不利于骑兵,为什么还要进树林?”

    李飞在心里暗骂了句“笨蛋!”,心道:你说你不善行军原来不是谦虚,看来是真的不会。接着又向袁槐解释道:“乌齐这个人我很了解,给他一点诱惑他立刻就会上钩。”

    袁槐终于听懂了——李飞是要将乌齐诱到树林里截杀。

    这边乌齐被汉军杀了个措手不及,又让李飞跑了,恼羞成怒,回去又点了一千兵马追了过来。

    汉军这边袁槐已如李飞所言将人马隐蔽到树林中。李飞让袁槐带着弩机手守在树林入口处,袁槐的两个副手袁羽和袁田分两队人守在山路入口,一旦乌齐部进入山路便截断他们的退路。自己则带着阿鲁图等四人出去诱敌。

    李飞带上了弩机,守在小山丘上等着乌齐人马的到来。

    夜幕时分,乌齐部果然出现了,李飞朝先头部队放了一箭,接着季桑和范罗从左右两侧各放了一箭。箭矢虽未杀伤人马,先锋部却意识到前方有埋伏,当即派人搜索。

    李飞几人将所带箭矢放完,便让阿鲁图放出事先准备好的几十匹马,李飞等人在前面领着马群奔跑,一时间尘土飞扬,乌齐部也搞不清前方到底有多少人。

第三十章 连弩再现(四)

    乌齐杜哈见前方烟尘滚滚,并不知对方来了多少人,但心想李飞肯定在其中,便下令追赶。

    追出了几里远,猛然想到:扎仆颜诡计多端,此番会不会又是疑兵之计,我且不追,看他如何。

    便令部众停止追击,原地待命。

    这边李飞见乌齐果然疑心,向阿鲁图递了一个眼神,阿鲁图即驰回袁槐处,袁槐见阿鲁图返回,便知计策已成,便下令后队从后方进击乌齐部。

    霎时烟尘滚滚,两军又杀将在一处。乌齐杜哈不知汉军连弩队是否在此,不敢恋战,且战且退,退到树林边,乌齐一看前方有隐蔽之处,心下大喜,命令部队进入树林隐蔽。

    此举正中李飞下怀!

    只见李飞一声哨响,袁槐立即下令放箭!

    乌齐杜哈部刚进入树林,迎接他却是狂风骤雨般的箭矢,方才知道中计了,当即又命令撤出树林。

    进来容易,出去哪那么容易?后路已被袁羽袁田截断,两千人马被困在狭窄的山路中动弹不得。乌齐因在后队,没有进入树林,但是袁槐当机立断,命令将连弩机推出树林,将匈奴人就地射杀!

    乌齐部前有攻击后有追兵,进退不得。

    只可惜,好守在山路口的汉军只有一百多人,路口虽容易守,奈何匈奴军处在死亡当口,退后必死无疑,不如拼死一冲!因此都拼死冲了出去。

    这一仗,匈奴伤亡五百多人,汉军伤亡五十六人。

    这一战后,所有人都对李飞刮目相看。尤其是范罗,简直崇拜到无以复加,每天如影子一般跟着李飞,要李飞一定要答应他,将来李飞做了将军一定要让他做个前锋。李飞被他缠的心中烦躁,敲着范罗的脑袋说:“你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你知道我不喜欢朝堂纷争。你看看我们李家的下场,我不想再重蹈覆辙。以后莫要再提此话!”

    阿罗将脸舔到李飞跟前说:“飞哥哥,你不做将军可惜了,你就当是为了我行不行?”

    “嘿嘿,不行!”说完撇下阿罗去找袁槐去了。

    “哎......袁兄!”

    李飞见到袁槐,拱手施礼。

    “李兄,叫我袁槐吧。”袁槐拱手还礼道。

    经此一役,袁槐对李飞的态度已大有改观。

    “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了,袁槐兄,叫我阿飞即可。”

    袁槐忍不住笑了出来,道:“阿飞,找我何事?”

    李飞又神神秘秘地凑近袁槐耳边说:“我这里还有奇功一件,你感不感兴趣?”

    袁槐疑惑地看着李飞,这回倒不是怀疑他的能力,而是心下好奇,不知道他又要搞什么幺蛾子。此人七窍玲珑,鬼点子极多,确是个人才,难怪霍大人都对他另眼相看。

    因问道:“什么奇功?”

    李飞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袁槐吓了一跳,说:“这可有点危险,我们虽有连弩,但箭矢也不是用不完的啊,况且带着这些辎重也跑不快,万一算计乌齐不成反被他咬一口,我们可都跑不掉。再说了,乌齐吃了那么大亏,不跑回家去还追我们干什么?”

    李飞摇摇头说:“你不了解他,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他从不吃亏,今次吃那么大亏,他岂肯罢休?”

    袁槐仍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李飞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别怕,他肯不肯追,那就要看我们给他的诱惑够不够大。”

    “又要诱敌?他虽折损很多,但我们也只有二百来人,埋伏都不够,你要怎地?”袁槐道。

    李飞道:“你只需给我二十个人,剩下的你带走,到指定地点埋伏,其它就不用管了。”说着在他耳边低声耳语一阵,袁槐听得直点头,等李飞说完,也就不再反驳,带着人马准备去了。

第三十一章 狭路相逢(一)

    三番两次中了扎仆颜的圈套,乌齐杜哈当真怒到了极点,心里恨的牙痒痒的,恨的是每次见到扎仆颜都被他耍得团团转,更恨的是他奈何不了他。

    乌齐杜哈垂头丧气地回毡帐,只能拿东西撒气,帐篷里的东西被他摔了一地,仍自不解气。他实在想不通,扎仆颜到底有什么妖法,每次都让他灰头土脸落荒而逃。

    方才鞑胡劝他收兵,被他劈头盖脸一顿臭骂,讪讪地走了。他也想收兵,他不去追扎仆颜就好了,若没有白天那一战,他大可带着地图回去邀功,更能显出他大人有大量,不跟扎仆颜那小子计较,可如今要收兵,自己脸往哪里搁?说自己两千被两百人打得落荒而逃跑回来的?想想都觉得丢人。

    正独自在喝着闷酒,鞑胡又进来,向乌齐报告说粮草被烧了。

    “什么?!”乌齐跳了起来,将手中的杯子摔到地上,咬牙切齿地说:“扎仆颜,你不要欺人太甚!”

    走出营帐,只见火光冲天,乌齐一边命人去救火,一边亲自带人去追。

    乌齐原本不用亲自来追,只因在气头上,无处出气,骑了马便追了出来。乌齐杜哈此时一心想抓住扎仆颜,心无杂念,只顾打马狂奔,竟让他追上了其中的几人,正要让部下前去捉拿,回身一看,身后哪里有人?原来这乌齐只顾着追赶,竟把随从甩得老远。

    乌齐仗着箭法好,搭弓射箭,三两箭便放倒了两三个,待到随从追上他时,最后一个也被他制服了,随从赶到,将唯一的活口带回了营帐。

    回到营帐一看,这带回来的人竟是阿鲁图!阿鲁图为李飞去送过信,是以乌齐认得。

    乌齐气不打一处来,用匈奴语骂道:“你一个匈奴人,为什么帮着汉人?”阿鲁图吓得不敢说话,缩成一团躲在角落里,乌齐看着就来气,挥起马鞭在阿鲁图身上狠狠地抽着。阿鲁图疼得哇哇大叫,开始求饶道:“别......别打了。”

    “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乌齐杜哈吼道。

    “他......他给我钱,并且答应到了长安让我做官。”

    乌齐杜哈打累了,又继续骂道:“一点点好处就能让你出卖自己的国家,没有半分骨气!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阿鲁图急忙求饶道:“别别别……我也被扎仆颜骗了。只要你肯答应不杀我,叫我做什么都愿意。”

    乌齐杜哈冷哼道:“贪生怕死的家伙!说,扎仆颜去哪了?”

    阿鲁图双眼滴溜溜在转着,似乎在犹豫该不该说。

    乌齐杜哈举起鞭子喝道:“快说!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

    阿鲁图吓得连忙说:“别杀我,我说,我说。”

    “他们总共就两百人,是霍光为了笼络扎仆颜而借给他救人的,既然人已救出,袁槐已带着连弩队回汉复命去了。扎仆颜怕你追着他不放,因此放火烧了你们的粮草,没有了粮草你们便无法追击。因我会说匈奴语,他们利用我混进军营里,说事成之后会在长安赐我田地良宅,从此我就可以在长安生活。”

    “没用的废物!”

    第二天,乌齐依旧带上人马,继续去追李飞,倒不完全是因为阿鲁图的这番话,而是这番话让他更坚定了要活捉李飞的决心。

    此时乌齐杜哈想要活捉李飞的心比任何时候都强烈,不仅仅是因为面子,而是,他咽不下这口恶气!

第三十一章 狭路相逢(二)

    乌齐带着剩余的人马追出了一百多里,终于在鞮汗山脚下追上了李飞。

    此时李飞的身边只剩下了季桑、郭什、范罗、袁羽和袁田,乌齐杜哈若是一鼓作气将李飞等人包围起来,李飞等人此时怕是插翅也难飞。只是乌齐吃了李飞多次亏,心中顾虑,未敢靠的太近。

    李飞几人身上只带了一把手持式弩机,而乌齐杜哈部已慢慢包围了过来,再有一会就进入弓箭手的射程范围。

    匈奴勇士的弓箭手一旦搭弓,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到时候众人恐怕都会被射成筛子。

    袁羽和袁田相互使了个眼色,对李飞说:“大哥交待我们一定要护将军周全,如今追兵将至,请将军先走,我们断后。”

    李飞知他二人此刻是以性命护他安全,实是不忍,但是战机稍纵即逝,能多得一刻便又多一分胜算,因此无暇顾及旁的,只嘱咐他们道:“你二人不可恋战,记住,到鞮汗山会合。”

    二人道声“明白”,便分头走了。

    幸亏袁槐坚持让李飞留下袁羽和袁田,否则李飞真危矣。二人扮作李飞的模样,让乌齐部分兵追出了一段距离,李飞才得有喘息之机。

    乌齐原本队阿鲁图的话仍存有疑虑,并不敢十分猛追,追出一百多里,不见有汉军埋伏,始信了阿鲁图的话“汉军已回朝复命去了”,这才肆无忌惮起来。

    在包抄李飞的过程中,弓箭手射中了李飞一箭,只见他趴在马上不再动弹。乌齐见李飞中箭,精神大振,命令要抓活的,自己拍马当先追了上去,乌齐部将士见主将一马当先,精神大振,都争先恐后的追了上来。

    乌齐的马离李飞只有几十步之遥了,眼看乌齐就要追上李飞,却见驮着李飞的马拐进了山谷之中,乌齐尾随进入山谷后,李飞忽然坐了起来,接着吹了一声响哨,响彻整个山谷。

    哨声过后,山上顿时落石滚滚,乌齐部士兵和马匹被落石砸死砸伤无数,没有被砸到的多半也被受惊的马踩死。

    受惊的马匹和死伤的士卒众多,一时间,哀嚎声响彻山谷。

    又是扎仆颜的诡计!然而乌齐杜哈此刻在没有余心去恨扎仆颜了,带着士兵想要退出山谷,却哪里能够?山谷进退之路已经被连弩队给封死了。

    这一次,李飞做了充分的准备,没有再让匈奴人逃掉。

    一千五百人,全部葬身在了山谷。

    山谷的另一端,李飞看着乌齐杜哈在他眼前倒下,他已身中数箭,倒下前,乌齐杜哈看到了李飞,他瞪大着双眼,看着眼前这个每次都近在咫尺而他却永远触及不到的人,眼里充满了愤怒和不甘心。

    李飞有些于心不忍,背过身去不再看乌齐,但是他明白,乌齐不能活着回去!他对自己满怀恨意,他若不能抓住自己泄愤,必会将所有恨意发泄在自己的两个哥哥身上。

    所以,对不起,乌齐,为了扎仆罕和扎仆烈,我不能留你在世上,李飞心道。

    结束了吧?这些是非恩怨,应该可以结束了。

第三十二章 既定婚约(一)

    再次踏进大汉的土地时,阿鲁图已经在汉界上等着李飞了。

    李飞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上前紧紧地抱着阿鲁图。

    过了遮虏障,袁槐要回去复命,就不再与李飞同行了。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两人都生出相见恨晚、惺惺相惜的感觉,尤其是袁槐,分别时显得依依不舍。

    “阿飞,你不和我一起去见霍大人么?”袁槐问李飞。

    “此番就不去了,代我向霍大人问好。”

    “可是,临走前霍大人特别吩咐,回来时要带阿飞你一同去见他。”袁槐道。

    李飞心知霍光是想留他在朝为官,但是自己无意官场,况且季桑和霍光霍显有仇,着实不方便前去,便对袁槐说:“多谢霍大人好意,只是李某无意于官场。”

    袁槐知他为人,也就不再相强,拱手道:“如此,我们有缘江湖再见吧。”

    李飞拱手还礼:“有缘江湖再见。”

    望着袁槐渐行渐远的背影一直到消失不见,李飞才回过头来问季桑:“阿桑,你往后有什么打算?”

    季桑低头不语。

    李飞以为她仍在怪自己,问道:“你是不是仍在怪我不让你杀霍显?”

    季桑幽幽叹了口气道:“不是,一开始我的确很想杀了霍光霍显,只是现在,我不能杀了他们。”

    “为什么?”李飞问道。

    季桑道:“我自然恨不得他们立刻就死在我面前,但是,我若杀了他们,岂不是坐实了弋哥哥的罪名?”

    李飞亦叹气:“你说的没错。”

    季桑道:“弋哥哥虽死,罪名却没有洗脱,我不杀她,她也不能好过,霍显谋害许皇后,皇帝又怎会放过她?”

    “你不去报仇,那你打算去哪?”李飞问。

    “去找淳于衍。”季桑说。

    “我陪你去。”李飞道。他知道,淳于衍是她的另一个心结。

    “你干嘛要陪我去?你不是应该陪阿什回南郡么?”季桑说。

    郭什见李飞一路上都在和季桑轻声细语地说着话,语气很是亲昵,不觉又生醋意,走上前推开他们俩,说:“去去去,你们要去哪一边商量去,别挡我们的道。”说着拉起范罗就走。

    郭什阴阳怪气地说话,李飞知道她又生气使小性子了,便不再同季桑说话,拉着季桑和郭什一起走。

    其实季桑本不欲来南郡,阿飞此间事了,她也算还了所欠之情,是该离开了。只是李飞怕她孤单,坚持要和她一起去找淳于衍,才将她留下。其实李飞让季桑来南郡亦是有自己的私心,因为在这里,能称得上是亲人的只有郭什、范罗和范叔叔,范叔叔是长辈,他想带着季桑一起去祭拜范叔叔,这样一来也算是带季桑见过长辈了。只不过季桑和郭什都不知道他此番心意,若是得知,季桑如何肯来,郭什更不用说了,必是要闹上一番。

    回到南郡,四人先到范清渠坟前祭拜,各人均上过香才回到范家。

    夜里无事,李飞便坐在院子里看星星。

    阿罗见四下无人,来到李飞身边坐下,悄悄问道:“飞哥哥,你什么时候和姐姐成亲?”

    李飞被阿罗这突然的一问吓得蹦了起来,惊道:“什么?和谁成亲?”

    “当然是我姐姐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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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汉是一个游侠盛行的时代。本书通过讲述主人公李飞在汉朝游历时的心路历程,来展现出一个不一样的江湖。落月似霰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落月似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落月似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