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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玉糖梨     谋春txt下载     谋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0章 邪王到

    袁知州一边啐了一口管事:“混账东西,国公爷来了也不知禀报!”,一边慌忙领着孙同知、岑平、琚经厅几位官员走出亭子上前迎接。

    “诶,诶,诶,知州不必如此,各位也不必紧张。我听说今日袁府有茶会,连博望侯府家的二郎君都来了,一时兴起便也来凑个热闹。

    却不想来晚了,到了府中茶会已经结束,还听闻这府里出了大事,黄二郎也在现场协助破案。我就先去了袁二郎院中下棋吃茶,以免耽误大家查案。

    却不想刚刚有人来请二郎过来问话,我也正想听听这案子查得如何了,便一块过来了。大家各司其职,赶紧将这案子破了。”信国公挥挥手,朗声笑着让大家各就各位,原来干啥还干啥,可是这尊大佛来了,所有人心里都像压了一块巨石,哪还能像之前那般畅所欲言,自由行事。

    万宁则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

    之前她因好奇邪王其人其事,女扮男装随着岑旸跑去秋水洲院一睹真容,却不想被这郦瓒狠狠地取笑戏耍了一番。

    如果现在让他发现自己假扮衣鱼,不知道这性子不定的信国公又会怎么取笑她呢?

    一边想着一边就见一抹银色衣角飘到了自己跟前,抬眸一瞧,这郦瓒已经到了自己面前,正一脸好笑地盯着她瞧。

    “国公爷安好。”万宁把头垂得更低了,惶惶行礼问安。

    “这位是哪家的姑娘?我竟瞧着眼熟得很。”郦瓒环视众人,大声问道。

    岑平赶紧上前回道:“回国公爷的话,这是臣的二女儿万宁。”

    “哦?这就是岑四姑娘?四姑娘可收到了我那只狸猫?那可是我心爱之物呀,您可得好生养着。”郦瓒盯着万宁的头顶,夸张地大声说道,似乎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认识。

    万宁轻声回应:“多谢国公爷厚爱,将这等珍贵之物赠予奴家。”

    “好物配美人,我想着岑四姑娘这般清丽脱俗定不会喜欢那等金银首饰之类的俗物,就将这只猫送给姑娘。何况这猫本就和姑娘有缘。对了,四姑娘,我为何看你长得那么像一个人呢?我总觉得在哪见过你,你容我仔细想想,在哪见过。”郦瓒不顾等在一旁袁知州等人诧异而又焦急的目光,只顾和万宁说话。

    万宁只觉得浑身紧绷,腿脚发软,由衷希望自己有飞天遁地的本事,能够在他揭出她女扮男装之前逃之夭夭。

    “国公爷,恐是觉得四姑娘像晴羲兄吧。”就在万宁几乎要夺路而逃时,一旁的云千春忽然朝着郦瓒行礼说话。

    郦瓒目光一转,将紧盯着万宁的双眸望向了插嘴说话的云千春。

    笑容满面的脸一瞬间变得阴沉,但很快又扬唇笑道:“滋荣,你也来秀州了呀,是跟黄二郎一起来的吗?”

    看着他脸色瞬息万变的众人不知为何背后都冒了一层冷汗。

    云千春却从容不迫地回道:“正是。多亏了二郎,才得以瞧见这江南的美景。”

    “江南美景要在春日里才显锦绣,滋荣既喜欢这江南,这次就多呆些时日,陪我在这秀州过年,待明年开春后再走不迟。”郦瓒一边说着一边牵过云千春的手往亭内走去。

    银色袍角终于从眼前飘开,万宁总算松了口气。她悄悄抬起头,感激地瞧向为她解围的云千春,却只见到他僵直的背影以及被郦瓒紧紧握住的手。

    信国公喜男风,好男色。

    不知为何,万宁的脑海里炸出了坊间这句关于信国公的传言。

    然后,再看云千春时,万宁的心里觉得十分内疚和焦急。

    因为给自己解围,这云院事怕是惹上了这位邪王。

    “滋荣,有你和岑四姑娘在,我想这案子一定已经查的差不多了吧?”郦瓒握着云千春的手,让他紧挨着自己坐在了亭子里。

    众人见这光天化日之下,这信国公就敢当众做出这有伤风化之举,皆汗颜,却谁都不敢谏言。

    云千春曾在京城与郦瓒有过几次交锋,清楚此人处事不按常理。

    他刚见信国公有意羞辱戏弄万宁,便急忙上前解围。他曾想过他帮万宁可能会招致信国公训斥,但他实在不忍岑四姑娘受辱,他一男子被当众责骂几句没什么大不了,若是万宁这样的闺阁娘子被他几句话损了清誉,那事情才叫严重。

    却不想这信国公阴损,直接做出这等姿态令他难堪,他又说不出什么来。

    云千春心里苦啊。

    再听他提及案子,惊觉他似乎知道岑四姑娘擅长断案,再看袁知州等人,也是一脸震惊。

    只有岑平和曹司理面色如常。

    “怎么?你们还不知道四姑娘极擅断案?”信国公故意夸张地看了看众人,说道,“四姑娘可是一进城就破了卖糖小贩与卖鱼小贩的案子呢,之后还有岑府仆妇毒杀的案子,你们竟然都不知道?”

    岑平心里暗叫不妙,可又不能阻止这信国公说话。

    袁知州等人面面相觑,这岑四姑娘原来这般厉害,连信国公都知晓她的“丰功伟绩”了。

    “诶,看来岑通判是不舍得将掌上明珠示人,藏得紧呢。岑通判,您可别让珍珠蒙尘哦。”信国公轻叹感慨。

    岑平忙说不敢。

    “好了,那继续说说今日的案子吧。滋荣,杀害袁姑娘、琚姑娘的凶手可拿获了?”郦瓒歪头侧目问向身边的云千春。

    云千春趁机将手从郦瓒手中抽出,快速起身立到他面前行礼道:“回国公爷,案子已有眉目,待有些事还得问过袁二郎才能断定。”

    “好,好,那你快问吧,等案子结了,好陪我吃酒。”郦瓒邪魅一笑,云千春只觉一阵恶寒。

    不过,此时他没空与这邪王周旋,转而问袁二郎:“二郎,敢问你和琚姑娘是否有过越举之事?”

    袁二郎生得圆脸大眼,一副忠厚老实之像,被云千春如此直白相问,顿时红了脸。

    “云院事怎会如此问,我和阿秀虽然定了亲,但一直都发乎情止乎礼,成亲前都未曾私下见过面,更不会做出逾礼之事。”袁二郎言之凿凿,琚经厅的脸色却是青红交加。

    如果不是袁二郎,那她女儿肚子的孩子……琚经厅简直不敢想。

第71章 倾听者

    袁二郎速来在外声名不错,见他也并不像撒谎,只是万宁不知为何自己未过门的妻子惨遭杀害,这袁家二郎看着并不伤心。

    “二郎,琚姑娘今日突逢惨祸,实属意外,还望节哀。”万宁故意发问。

    袁二郎平静地看了万宁一眼,施礼感谢劝慰,然后说道:“其实,我与阿秀早就想解除婚约,只是因为怕有违父母之命,伤了两家和气,这才一拖再拖,如今阿秀出了这样的事,我很痛心,本来有些话并不想提,但刚刚云院事如此问,我便觉得有必要说个清楚。我既决定与阿秀解除婚约,自然不会轻薄于她,所以我们并无逾举之事。”

    “你说什么?”琚经厅猛地起身,瞪大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袁二郎竟然早想退婚,这事琚秀怎么从未提过。

    袁知州听了袁二郎说得这些话,也很是不悦,皱着眉头道:“二郎,琚家与我家是世交,你与阿秀也是从小一同长大,她现在被人杀害,你在这说这些话,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琚秀怀的孩子基本可以排除是自家儿子的,她作出这等恬不知耻的事,给他儿子戴了绿帽子,他自是要算这账的,但完全可以等到凶手被抓后再另行打算。现在死者为大,现在二郎说退婚这样的话会让人觉得他薄情,也会加大他的嫌疑。

    袁二郎口将言而嗫嚅,终看着父亲悲戚又愤怒的脸没再做声。

    毕竟今天死得不仅仅是琚秀,还有妹妹袁若月。

    父亲痛失爱女,自己也没了妹妹,琚经厅也没了女儿,他再说那些话就太不近人情了。

    “诶,袁知州,我倒觉得袁二郎直率可爱,都出了人命大案,这时候不是该把所有的隐情都说出来才有助于破案吗?”郦瓒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双手撑在腿上,探头问袁二郎:“二郎,你倒说说你和琚秀为什么想退婚?”

    “我……”袁二郎面对郦瓒的这个问题,似乎更加难以回答。

    “是你有别的喜欢的姑娘了?”郦瓒非要刨根问底不可。

    袁二郎摇摇头道:“不是,我并没有别的心仪姑娘。我等婚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怎敢私下定情。”

    “哦?”郦瓒的那双桃花眼眯起,一脸探究地看了看琚经厅,然后再问袁二郎,“这么说,是琚秀的问题。”

    琚经厅的脸瞬间白了。

    袁二郎低眸沉默片刻,后抬头回道:“退婚之事确实是阿秀先提的,我思忖再三,我与她并无太深的情谊,再加上我尚无功名,也想等中了进士再议亲,所以我对她的提议并不反对。只是不知道该如何与两家长辈去说。”

    “哦!竟是琚秀先提的,看来琚秀也是个有主见的姑娘,死了还真是可惜。”郦瓒发出啧啧感叹,可那嬉皮笑脸的样子落进万宁眼里,都让她感到心理不适了,何况是这琚经厅。

    他垂首束手立于一旁,目光呆滞,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二郎,琚秀提出退婚之事你可有与旁人提及过?”云千春问道。

    袁二郎愣了愣,眼中闪过一丝不自在,但很快掩去,低声回道:“没有与人说过。”

    云千春却道:“二郎,你不是个会撒谎的人,你其实和人提及过这件事,对不对?”

    袁二郎只觉耳后根发热,但他却没有直接承认说了谎,只反问云千春:“此事与旁人何关?我为何要与别人去说。”

    云千春道:“二郎,你可知琚姑娘为何要提出退婚?”

    袁二郎回道:“阿秀说还想在父母身边尽孝,不想这么早嫁于人妇。”

    “若是这样的理由,她完全可以提出推迟婚礼,而不必要求解除婚约。她既然提出要解除婚约,原因只能是她不想嫁给你。”云千春的话极大地伤害了袁二郎的自尊,只见他面浮愠色,脸色不悦。

    “你也意识到这点,所以你肯定气愤、苦闷,心中郁结。”云千春继续道,“你需要有个倾诉的对象。”

    袁二郎的眼神开始变得飘忽不定起来。

    “二郎,你倾诉之人是若星妹妹对不对?”万宁忽然出声,声音温柔轻缓,但听在袁二郎和袁若星耳中却似晴天霹雳,振耳发聩。

    “宁姐姐,我二哥哥是个实诚之人,更是个好哥哥。他不会撒谎,他不承认与我说过此事,只是怕牵连于我。”袁若星双眼发红,泪花闪动,怯生生地说着。

    “若星,这事本就与你没有关系。”袁二郎见袁若星承认了,也不再隐瞒,他说道,“阿秀与我提及解除婚约之事后,我确实很苦闷,多次问她缘由,她都搪塞于我。我想她心里许是真得不喜欢我,甚至是厌恶我,所以才如此排斥与我成亲。而我虽不至于说对她用情至深,但也是有些喜欢的,所以那些日子我郁闷烦心,偶有次喝醉了酒与来看望我的若星说了此事。

    今日阿秀被人杀害,虽不知凶手是谁,但云院事你这样问我,我不想将无辜的若星牵扯进来,她胆子小,又总被若月欺负,够可怜了,你们还是别为难她,有何事问我吧。

    我绝没有杀害阿秀,心中坦荡,不怕你们再问。”

    袁二郎见事情已然到了这个份上,什么话都说开了,他也不再顾及什么面子,心中释怀,反倒松了口气。

    “二哥哥~”袁若星轻唤一声,看向袁二郎的眼里满是感动,泪珠子瞬间滚落。

    “若星妹妹,你别怕,我没杀人,国公爷和云院事定会查清事实,不会冤枉于我。”袁二郎安慰着袁若星,同时坦然地望着郦瓒和云千春。

    郦瓒摆手说道:“查案之事我可不懂,你是不是冤枉,凶手又是不是你,这个可得靠滋荣,还有那位四姑娘。”

    说着郦瓒一脸戏谑地盯着万宁瞧了又瞧,喊道:“四姑娘,你一早就知道二郎与他妹妹说过这事,那你肯定对这案子有了推断,你快说说,这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万宁:……

    云千春见郦瓒几次将聚光点落在万宁身上,知道今日不让万宁发挥发挥,这国公爷是不打算放过她了。想了想,他看向万宁,对她说道:“四姑娘,那就有劳你将我们再次查验现场后的发现说一说并告诉大家凶手是谁。”

    万宁抬眼,对上云千春鼓励支持的目光,心中一定,信国公带给她的那些不安和不适瞬间消散了不少,她深吸口气,鼓起勇气道:“好,那我就说一说我和云院事再查现场的发现以及凶手是谁。”

第72章 拿真凶

    万宁尽可能语气平缓地将她和云千春如何通过抓痕、血印等细节推断出凶手实则想杀的是琚秀,杀袁若月一是灭口,二是为了转移视线,三是泄愤。

    “当孙姑娘走后,袁大娘子仍是郁结于心,她走去厢房锁了房门在里头暗自伤心。此时园子外琚姑娘也到了此处,她因害喜,想吃酸的,又因为捡到了孙姑娘的耳坠便让女使小梨去归还,此时琚姑娘就一个在园子里了,此时凶手就登场了。”万宁的声音忽然变化,有些低沉有些嘶哑,众人想到琚秀惨死的一幕,顿时心中一凛。

    “琚姑娘与凶手相熟,故而并未防备。凶手引着琚姑娘往里头走去,许是怕一击不成离园门口太近让她逃脱。再快到厢房门口时,凶手寻机袭击了琚姑娘。因金簪细长,创口较小,加上有一截断裂留在了心里,减缓了出血速度,故而琚姑娘没有当场毙命,她捂着胸口往厢房跑去,想要躲进厢房反锁上门挡住凶手。

    可是此时门被袁大娘子锁上,她狠抓拍打门板,留下抓痕和血掌印。里面的袁大娘子听到声音过来开门,可惜琚姑娘还是因为失血过多死了,门开琚姑娘的尸体便顺着门滑了下去。

    相信当时袁大娘子看到这一幕定是吓得失了魂,而看到凶手是谁时更觉得震惊。就在这愣怔的须臾时间里,凶手许是哀求,许是说了其它什么话,袁大娘子便让她进了屋。”

    “什么?”众人都感到不解,袁知州更是直接插话:“月儿还让凶手进屋了?这凶手到底是谁?”

    万宁叹口气道:“其实凶手当时只要说上那么一句话,袁大娘子就肯定会让她进屋的。”

    “什么话?”多人不约而同出口问道。

    万宁道:“凶手只要说若是被人拿住了她,知道袁家出了杀人犯,那袁大娘子的婚事就愈发梗阻了,别说嫁侯府,怕就是嫁普通人家都会变得艰难。”

    “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凶手是我袁家的人?!”袁知州腾地站了起来,怒目圆睁,双目充血,逼视万宁。

    “难道凶手是袁二郎?”琚经厅一改原先的颓然之色,激动地冲到前头问万宁。

    琚秀珠胎暗结之事让他丢尽了老脸,若案子是袁知州的儿子犯下的,那他肯定不想外传,如此也能减少舆论对琚家的冲击,且知州的儿子是杀人犯,还杀了自己妹妹,在心理上琚经厅忽然就获得了一丝平衡。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袁二郎自然是连连喊冤。

    万宁道:“并不是袁二郎。凶手是袁知州您的二女儿,袁大娘子的妹妹袁若星!”

    “你胡说!若星怎么可能是凶手!”首先反应过来的是袁二郎,他跨步走到袁若星身边,力挺她是清白的。

    万宁没有理会袁二郎的斥骂,继续道:“若星一向都处于被袁大娘子打骂欺压的位置,故而虽然见到若星杀人,但袁大娘子却不认为若星敢杀她,故而在若星提及杀人犯对袁家以及袁大娘子婚事影响时,袁大娘子便同意进屋商量如何隐瞒此事。

    进屋后,因簪子断了,若星没有把握这个簪子能再次杀得了人。于是她一边与袁大娘子虚与委蛇,一边看中了香炉这个凶器。为了防止血溅到身上,她灵机一动脱下薄袄将香炉裹了起来,然后趁袁大娘子转身说话之际,举起香炉朝她的后脑勺砸了下去。

    袁大娘子倒地,你本欲离开,但再看到她的脸时,想去她欺负辱打你的过往,以及今日将你脸划伤的事,气急之下便拿断簪划破了她的脸。

    由于香炉是裹着薄袄行凶的,减缓了冲击力,导致袁大娘子并没有被打死,只是被砸昏了。因断簪不够锋利,划脸时若星用了不少力,引起了剧痛,直接痛醒了袁大娘子。若星忽见袁大娘子没死,慌忙间便用手捂住其口鼻,将她闷死。

    之后若星你便赶紧逃离现场,回院中换了衣裳,再装作刚刚得知一般来到这园子里。”

    万宁话音刚落,就听袁二郎质问:“你有什么证据证实若星是凶手?你不过也是见她怯弱可欺,想拉她作替罪羔羊。”

    万宁无奈又同情地瞧着袁二郎道:“证据就是那件包裹了香炉的薄袄。云院事之前在香炉底端发现的似如锦缎棉絮之物其实就是薄袄被勾扯下来的一块。”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到了袁若星的衣服上。

    袁二郎回头瞧了瞧,见袁若星衣着单薄,此时泪水涟涟,抖如筛糠,愈发觉得心疼,转头又冲万宁说道:“若星身上的衣服并无血迹,也无破损。”

    万宁道:“你仔细想想,若星今日穿得可是这件衣服?”

    袁二郎一愣,他想起来了若星今天穿的是件新做的蓝色袄子。

    “我今日被姐姐打了,不仅弄伤了脸,衣服也弄的又脏又皱。之前在偏阁就餐,宁姐姐就盯着我的衣服打量,我觉着不好意思,便换了衣服。”袁若星哽咽说道。

    “那换下的衣服呢?”万宁问。

    袁若星道:“已让女使清洗了了。”

    万宁道:“是吗?若星,你这么快就将衣服送去洗,可是做贼心虚。”

    “宁姐姐为何一定要针对我,我明明不是凶手?”袁若星掩面哭泣,柔柔弱弱又捂住的样子让袁二郎心痛不已,他拍着袁若星的背安慰着,眼睛里满是愤恨。

    万宁见她仍嘴硬不认,便唤了已办完事回来的雀尾将她拦下带回的蓝色薄袄子呈了出来。

    “若星,这件袄子是你的没错吧?”万宁问道。

    袁若星惨白如雪,脸上已无血色。

    万宁抖开衣服,上面有一滩血迹,触目惊心。再仔细检查,果然在里衬发现了勾破的那一处。两下对比,布料完全一致。

    “若星,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万宁问。

    袁若星愣怔,呆呆地看着前方,不发一言。

    袁二郎也震惊了,他回头看了看袁若星,痛心疾首地问道:“若星,真的是你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袁若星听到二郎的声音,脸上慢慢恢复血色,她静静地看着袁二郎良久,然后才说道:“没错,是我干的。我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琚秀该死,她配不上我二哥哥。”

第73章 为何杀

    冬天日短,此时天色渐晚,寒风已起。

    袁若星瘦弱的身子穿得单薄,瑟瑟发抖。

    “若星,竟然会是你。”曹芝觉得意外的同时,更觉心痛。

    袁若星话未出口泪先流,满脸的泪痕流过还红肿的脸,洇湿着被袁若月断甲划出的伤口,看着凄凉而又狰狞。

    “在这个家里没有人看得起我,兄弟姐妹都把我当下人使唤,他们不高兴了都可以训斥我,教训我,甚至打我。小娘不是我的亲生母亲,她虽知道我过得不好,可也不想管,也管不上。

    但二哥哥不同,他天性善良淳朴,有一次我被大姐责骂,让我跪在烈日下足足一个时辰,是他将中了暑气晕死过去的我抱回了院中,还为我请了郎中,斥责了大姐的所作所为。

    我从小就没了亲娘,只有从二哥哥的身上才能感受到亲人的温暖。这般好的哥哥我自是希望他能永远幸福快乐。

    琚秀从小就与我们一起玩到大,她性子还算温和,虽对我也是不冷不热,但相比总是欺辱我的人来说,她的不理不睬已经算是对我的恩惠了。所以我本对她并无任何的恨意和恶意。直到她与二哥哥定亲后,我总觉得她对二哥哥少了一份真心,但见二哥哥高兴,我也高兴,只望他们早日成亲,早生贵子,让二哥哥的日子过得圆圆满满的。

    可是这贱人竟然背叛了二哥哥。那一日二哥哥酒醉与我说了琚秀提出解除婚约之事,言语间极为难过、伤心。琚秀此举严重伤及二哥哥的自尊,我这般好的哥哥与她结亲,她竟不知珍惜,竟用退婚伤他,我怎能不气。

    于是,某一日她来府中与大姐吃茶闲聊,我寻机私下问及此事,她不但不肯说出解除婚约的原因,还大骂我一顿。我不死心,拿出仅有的积蓄收买了琚府为其赶车的小厮,终于发现一件惊人的事。

    那个小厮偷偷告诉我,琚秀近几个月总是频繁地去一家字画铺去买字画,近段时间待得时间越发久,出来时他偶尔还闻到琚秀身上有药味。我便让他多多留心那家铺子的情况。

    前些日子他告诉我,他跟踪到那个铺子的东家去了药铺,一打听配的是安胎药!

    他怀疑琚秀和那铺子的东家有了苟且之事,怀了身孕。

    我听了极为震惊,便打算在今日茶会上找琚秀问个明白。

    故而今日琚秀来了之后,我便仔细盯着她,想寻找机会私下问个清楚。

    却不想我偶然发现琚秀竟然几次偷偷躲到园子隐蔽处呕吐。我看过害喜的妇人,琚秀的症状和她们一模一样,我基本可以肯定琚秀已和那字画铺的东家珠胎暗结。

    我不能原谅她竟然背叛我二哥哥和一个落魄无能的字画商户在一起,难道我二哥哥连这样一个低贱的商户都不如吗?

    我本想将此事宣扬出去,让所有人都唾骂这个荡妇,让她去沉猪笼,但我冷静想了想,若是这样,我二哥哥也会成为别人的笑柄,到时候让他如何自处。

    思前想后,我决定杀了她。只要她死了,婚约自然解除,二哥哥顶多让人同情一番,未婚妻不幸惨死,过不了多久他就能重新找个更好的姑娘了。

    一开始,我并没有想过要嫁祸岑三姑娘,正巧大姐因为嫁祸她不成拿我出气,我被她踢翻在地,看到了岑三姑娘不慎掉落在花案下头的金簪子,我心里便有了计划。

    原本我遭了大姐毒打,不想去偏阁用饭,但为了寻机杀死琚秀,我还是去了。终于我等到琚秀离席,便寻了理由也赶紧离开了偏阁。

    寻着她到了寒香园,本以为要费些心思支开她的女使,却没想到天助我也,园子里只有琚秀一人。

    我上前告诉她我已经知道她与别人有了奸、情,并怀了胎之事,她大吃一惊,不得不听我的话跟我往厢房走去。

    之后的事便同岑四姑娘推断的那样,我杀了她,却被躲在厢房里的大姐发现了。

    她先是震惊,再看到凶手是我后竟然不觉得害怕了,她扬言要告诉父亲,将我问斩。我冷笑着告诉她,我是她的妹妹,我若是杀人犯,那她作为杀人犯的姐姐,就再也别想嫁入高门大户。

    她妥协了,答应帮我隐瞒,我便这样进入了厢房,然后杀了她。”

    袁若星一口气将作案经过吐了个干净,然后长长吁出口气,说道:“今日我虽杀了两人,却觉得无比痛快。一直以来我都活得憋屈,忍气吞声,逆来顺受,今日我终于扬眉吐气了。

    只是,二哥哥,对不起,我终是没能处理干净这事,让你蒙羞受辱。”

    说着,袁若星朝着袁二郎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的衣袖,最后感受一次他带给她的希望和温暖。

    “不,不,你别碰我。”袁二郎连连后退,看着袁若星似是看到了洪水猛兽,“这事与我何干,我根本不用你做这些。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你真是恐怖可怕,歹毒!”

    袁若星痛苦地,“二哥哥,连你也厌弃我了吗?”袁若星说完这句话,捂着脸嚎啕大哭,似乎再将这些年的压抑都释放出来。

    “你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你连月儿都杀,那可是你姐姐啊!”袁知州再也忍耐不住,冲上前一脚踹向袁若星的胸口。

    袁若星被踢飞出去,仰面倒地吐出一口鲜血。

    “我打死你这个恶毒东西。”袁知州见状还不解气,还想再冲上去狠踹几脚,幸得岑平、曹司理拉住了她。

    “哈哈哈~”袁若星此时却不哭了,捂着胸口哈哈大笑起来,鲜血随着笑声从口中涌出,脸上已没了丝毫血色。

    可她却一点都不在意。

    她瞪大双眼,死死盯着袁知州说道:“爹,我禽兽不如,狠毒可怕,可这些不都是和你学的吗?”

    “你个小畜生,胡说些什么?看我不打死你!”袁知州见她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怒火攻心,转头将身边一衙役的佩刀拔了出来,就要砍死这个女儿。

    岑平几人只能死死抱住他的腰,不让他一时冲动做出当众杀女的事来。

    “爹,我的好爹爹,我有说错吗?我这些都是跟你学的。当年我娘难产都是你所为吧?是你买通了稳婆要她去母留子,来保全你的官声吧?”袁若星眼若寒冰,言如利刃,直击袁知州心底,让他忘了生气,呆立在那。

第74章 陈年事

    “哐当”一声,袁知州手中的刀掉到地上。

    “你是从哪听得这些谣言?”袁知州似乎从暴怒中冷静下来,只是那脸色黑沉得似要低下墨来。

    袁若星凄凄一笑,口中又吐出不少鲜血,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看样子怕是被踢断了肋叉子或是伤了肺腑。

    “爹可还记得紫璃?”袁若星气息不定,吃力地问道。

    袁知州皱了皱眉,说道:“她还活着?”

    “看来爹还记得她。紫璃姑姑是我娘生前挚友,爹和娘的事她最清楚不过了吧?”袁若星道。

    “是她告诉你那些话的?”袁知州冷声问道,语狠厉。

    袁若星点点头:“正是。一开始我自然是不信的,你虽然待我冷漠,对我在府里受欺辱之事也是不闻不问,可你毕竟是我的父亲,我怎能相信紫璃姑姑说的你为了维护官声,杀了我母亲之事。咳咳咳~”

    袁若星剧烈咳嗽起来,大口大口地吐出鲜血。

    “袁知州,我看若星姑娘伤得不轻,还是先请郎中来给她诊治吧。”万宁见袁若星不断吐出血水,恐她已经不行,忙打断她的话,建议袁知州赶紧去请郎中。

    袁知州眼睛微眯,看着袁若星的双眼没有丝毫温度。

    万宁觉得他其实就是在看一个死人。

    “父亲,曹司理,还是请郎中吧。至于其他的事,等治好了再审不迟。”万宁不得不转而求助岑平和曹司理。

    岑平也看着袁若月似是撑不住了,正欲喊人去请郎中,就听袁知州哑沉出声制止:“还请岑通判不要插手此事。”

    岑平正欲反驳,就听袁若星虚弱地说道:“通判不必请郎中,今日事发我已无求生之意,只想在死前将我娘的冤屈说给大家听听。”

    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跪坐在地上,袁若星看向坐在亭内一脸看戏的信国公,深深一拜,用尽全力喊道:“奴家生母冤屈还请国公爷做主伸冤,奴家便死也瞑目了。”

    正捧着杯子喝茶吃点心的信国公闻言,身子一斜靠在石桌上,笑嘻嘻地说道:“这又有我的事了?行,行,既然袁姑娘信任本公爷,那就将你生母冤屈说来听听。”

    袁知州大惊失色,连忙转身躬身行礼道:“国公爷,这不过是臣年轻时犯下的错事,听了只会辱了您的贵耳,还请让臣自行处置。”

    “诶,袁知州,你知道我最爱听这些风花雪月之事了,不管真相如何,让袁姑娘说一说,大伙儿听着乐一乐也无妨!”郦瓒说着挥了挥手,示意袁知州不要再多言。

    袁知州心急如焚,却也不敢再阻拦袁若星说下去。他盯着袁若星愈发没有血色的脸,只望她马上断气才好。

    袁若星便将生母之事宣知众人。

    十多年前,袁若星的生母孙氏也是一官家千金,只应父亲犯了重罪,流放塞北。

    全家在塞北九死一生寻了机会偷跑回到了家乡秀州。

    孙氏父母年迈,回乡没多久父亲亡故,母亲得病不起,孙氏走投无路便卖唱赚钱,为母治病。

    就这样,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下,孙氏遇见了时任地方县令的袁源。

    孙氏虽然经历流放之苦,又受过黥刑,但她气质绝佳,且心思巧妙将额上的刺字刺成了玉兰花,不仅没有显得丑陋,反倒更具风情。

    袁源对她一见倾心,连番赠物送礼,追求于她。得知其母染病,还为其请医送药,尽心尽力。

    孙氏感激他没有轻视自己,利用地位直接将她强占,反倒如此用心体贴,终委身于他,做了外室。

    两人花前月下,郎情妾意,过了一段如痴如醉,浪漫幸福的日子。

    虽然因孙氏地位卑微,无法进府为妾,但她有情自然饱,很满足当时的生活。

    再后来,孙氏怀孕了,而那时候袁源也因期满即将面临考核擢升。

    本来有外室之事虽然会影响官声,但袁源在京城疏通了关系,此事倒也起不了大碍。

    可不知是谁,查处孙氏竟然是犯官之女,从塞北脱逃而回,若是此事被做实,那对袁源来说可不是只纳个外室,损些官声这般简单了,窝藏逃犯是大罪,袁源的官途定会就此不保。

    于是袁源便在孙氏生产时,买通了稳婆,想将她做成难产而死的意外,就连她肚子里的孩子他都不准备留下。

    此事被孙氏卖唱时结交的青楼女子紫璃知晓了,她陪产于孙氏身边,想要保住她的性命,可是稳婆却对她说,若是保住了孙氏,最终她们几个都会活不成。

    艰难生产的孙氏听到了她们的对话,知晓了袁源的计划,她心灰意冷,但却不忍孩子夭折腹中,便求紫璃将她愿意赴死成全袁源的心意告知于他,只求她看在孩子是他亲骨肉的份上留下孩子。

    就这样,袁源去母留女,孙氏死,若星被抱进袁府。

    稳婆自那事后自知罪孽深重,躲进了深山出了家。

    紫璃则在一次陪客人喝酒时,食物中毒,险些丢了性命。

    最后虽然捡回了性命,但身子却毁了,终年要靠吃药维系,没过多久便形同老妪,身容尽毁。

    青楼老、鸨还算有些情义,见她这般已不能接客,便放她在后院做些浆洗的杂活,苟延残喘地活着,对外则宣称紫璃已死。

    紫璃知道那次绝不是什么食物中毒,是有人要毒杀她。而此人自然就是想要将丑事隐瞒下去的袁源。

    之后袁源又转升至各处任官,前几年又回到了秀州任知州。

    紫璃偶然在客人口中听到了现任知州竟然就是当年杀害孙氏,残害她的袁源,便想尽办法接近若星,将真相告诉了她。

    “紫璃姑姑告诉我这些,我不信,便借口上香祈福,寻了机会去庵子里找到了当年接生的稳婆,证实她说得一切都是真得。

    可是我知道这些又能如何?我没用,我不敢给娘亲报仇,不想离开袁府,更没想过杀父报仇。

    所以,爹,在心狠手辣上我远不及你。若不是因为大姐今日撞见我杀人,我甚至从未想过要杀大姐泄愤。

    所以,我是个只知道在袁府这柄大伞下苟且偷生的蝼蚁,我有负娘亲拼死保全了我,有负紫璃姑姑的期望,我本就不配再活着。

    只是,死之前我定要将这些事说出来,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的亲爹到底是一个怎样禽兽不如的畜生!”

第75章 孽债偿

    袁知州拳头紧握,指咯咯作响。

    面容因愤怒而变得扭曲,双眼充血怒骂道:“你个小畜生,我将你养大,你竟然恩将仇报。”

    郦瓒目光阴沉,缓缓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出了亭子,走到了袁知州面前。

    “她说得可是真得?”郦瓒目不转睛盯着袁知州,嘴角下沉,已有了怒意。

    袁知州一惊,慌忙辩解:“还请国公明查,这些都是小女听信外面别有用心之人攀诬,往臣身上泼的污水。”

    “是吗?”郦瓒冷冷一笑,打了个响指,就见赤鹰带着几人徐徐而来。

    “民女紫璃拜见国公。”

    “民妇吴氏拜见国公。”

    “草民拜见国公。”

    两名妇人和一名中年男子跪地叩拜。

    赤鹰将他们带到此,默默退到一边,眼睛却望向万宁身后的雀尾,似有千言万语却不得言。

    万宁感觉到了赤鹰的目光她回头看了看雀尾,就见她面无表情,眼神飘忽,毫不在意的冷漠模样。可万宁却细心地发现她垂着的手在微微颤抖,明显故作镇定。

    “国公,您这是从哪找来的人?”袁知州一开始并未认出赤鹰带来的两人是紫璃和接生的吴婆子,此时她们自报家门,袁知州仔细辨认,勉强从那头发稀疏,脸色黑斑点点的妇人脸上看到了紫璃的模样。

    这当年的万花楼名、妓,竟变成这般丑陋不堪的样子,袁知州简直不敢相信。

    倒是那个接生的吴婆子,看着反倒变化不大。

    “袁知州应该还认得她们吧。”郦瓒问道。

    “这吴氏我认得,是接生若星的稳婆。至于这位…她说她是紫璃,但臣不敢认。紫璃可是当时万花楼的摇钱树,可现在这位…”吴知州鄙夷地瞥了那位妇人一眼,不屑的目光激怒了她。

    “袁源,你这个畜牲,我变成这样全都是你害的!”妇人用尽全力发出刺耳的尖叫声,盯着袁知州的目光如利刃一般似要将他千刀万剐。

    “一派胡言,就算你是紫璃,你变成这般模样与我何干?”袁知州瞪她一眼,甩袖不认。

    紫璃恨得银牙咬碎,愤恨说道:“当年孙妹妹临盆生产,你竟买通稳婆要将母女做成难产而死的假象。我苦求于你放过她们,让她们远走高飞,你却不肯,最终孙妹妹以自己性命保了若星一命。你怕我等知情人将此事说出去,故收买一人假扮恩客到万花楼喝酒,实则是下毒想要毒杀我灭口。

    幸得我命大,活了下来,只是这毒霸道,自那以后我便大把大把地掉头发,原本白皙的肌肤也长出一团一团的黑斑,看尽郎中也不得医。最后容颜尽毁,只能栖息于那瓦棚之下苟延残喘至今。

    如今苍天有眼,终于轮到你这狗官,畜牲了。”

    袁知州怒斥:“你这贱妇,可知污蔑朝廷命官罪加一等。”

    紫璃仰脖冷笑:“我已成了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若不是为了报仇,我早已自裁了断此生了,我还怕什么罪加一等吗?”

    一旁的吴氏伏地附和:“民妇这些年日夜不得安宁,只得在那庵堂吃斋念佛超度孙氏亡魂。当年所犯罪孽罪不可恕。民妇当年为孙氏接生,胎儿已露头,民妇咬牙将她推了回去,想拖延时间,引发产妇大出血,做成难产而死。可民妇终敌不过心中良知,加上紫璃姑娘及时赶来,最终孩子安全出生。

    此时,袁县令在门外守着,孙氏自知逃不过,最终以死保住了婴孩。

    民妇到现在都不能忘记当日给孙氏灌下活血药,引起大血崩,那满床的褥被都被鲜血浸湿。民妇该死,该死啊。”吴氏后悔痛哭。

    “你也来说说袁知州让你做了什么?”郦瓒指了指跪于地上的中年男子,让他说话。

    中年男子哆哆嗦嗦低着脑袋说道:“草民是德生药铺的掌柜,十多年前小的是那的学徒,有一日师父让我抓了一味岩乌头、丁公藤等物配置的草药。这些药都有毒,故而份量要极其小心。

    小的那时候也学抓药三年,虽不精通医术,但对草药却略知一二。

    故而当日的份量小的觉得不对,怕食之之人中毒,便自作主张少称了几两。如今才知竟无意中救了紫璃姑娘的命。”

    “那你可知抓药的是谁?”郦瓒再问。

    “前三年师父去世前惭悔,说当年给西门街的泼皮王五抓了这么一味毒药,毒害了万花楼的人紫璃姑娘。王五那个泼皮没脸没皮,是他做下的这等歹毒之事,却总是来铺子里敲诈师父,说是师父配的毒药,他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师父不给钱,他就去衙门告发,还说衙门的袁县令有把柄在他手上,定会听他的。

    师父被他敲诈数次,直到他与人斗欧死于非命,此事才作罢。”

    中年男子的话并没有直指袁知州,但他话里说到王五抓住了袁知州的把柄,那很有可能就是这药是袁知州让他抓的,也是袁知州让他假扮嫖、客进入万花楼毒杀紫璃。

    “赤鹰,你再说说你调查的结果。”郦瓒侧脸吩咐。

    赤鹰便将郦瓒要他查的事说了。

    原来这王五是个泼皮无赖,不仅敲诈药铺掌柜,还敲诈当时的袁县令。袁县令不能忍受被他日复一日的敲诈勒索,便找了高手假意激怒他,装作市井无赖打架斗殴将他打死。

    赤鹰已找到此人,他还留有袁知州雇佣他的亲笔书信一封,并没有销毁。

    人证物证俱在,由不得袁知州抵赖。

    “还请国公爷为我娘民妇们做主。”袁若星、紫璃等人叩拜哭求。

    袁知州看着跪于地上的几人,终于明白今日郦瓒是有备而来,这些证人他早就找好了,就等着袁若星说出一切后他再拿出杀手锏给他致命一击。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国公爷,竟让他如此费尽心机。

    “国公明查,这些罪名下官不认,这些人这些证据皆可伪造。若国公爷执意要治下官的罪,那下官也无可奈何!””袁知州耍起无赖来,比王五也差不了多少。

    “好,好。”郦瓒哈哈大笑起来,忽然弯腰拾刀,转身朝着袁知州挥去。

    没等大伙反应过来,手起刀落,袁知州的命根子就此离体,他惨叫一声,捂着下身在地上打滚。

    “哪犯的事就让哪解决。”郦瓒扔掉血刀,拍了拍手道,“既然是风流惹得债,那就让那风流之处偿还。”

    说完,再也不看满地打滚的袁知州,自个儿走去了亭子里。

第76章 和睦处

    夜风骤起,梅花摇落。

    看着袁源终受惩罚,一直吐血不止的袁若星再也支撑不住,倒地不起。

    “若星!”曹芝不顾此时骇人场面,跑上前去抱起袁若星。

    只见她的小脸以肉眼可见得的速度褪去血色,变得苍白如纸。

    曹司理上前为她切脉,终缓缓摇头。

    曹芝落泪,袁若星虽然杀了两人,但她却是可怜之人。曹芝一向同情怜悯于她,此时听闻她的身世,更觉伤心难过。

    万宁拖着脚步慢慢走过去,蹲下身子握住了袁若星冰凉的手,心头一颤,眼儿便红了。

    她抬起头看到云千春站于前方静静地看着她,虽然没说话,但那双晶莹清澈的眼似乎在对她说:你没有错。

    万宁垂下眼睑,平复心情。

    袁若星呼吸渐弱,目光却停留在袁二郎身上久久不愿离开。

    “二郎,你就过来看看若星。”曹芝知道若星一心只想她的二哥哥再看看她,这是她撑着最后一口气的唯一支柱。

    可是,袁二郎却将无比厌恶憎恨的眼光射向她,口中愤然道:“袁若星,你不配姓袁,你毁了父亲,毁了袁家。”

    袁若星张了张嘴,一声“二哥哥”细若蚊声,随之眼神变得涣散,一滴轻泪滚落。她最以为温暖的所在却在最后无情地摒弃了她。

    这场茶会就这样落幕了。

    回到岑府的岑菁大病了一场,万宁也养了几日手臂,收拾收拾心情。

    待到冬至前的十天,两人似乎才缓过劲来。

    经过这次的茶会,岑菁对万宁不再那么敌视。她虽娇蛮任性,却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若没万宁,她恐怕不能从袁家姐妹的陷阱里全身而退,所以在她主动与万宁示好之后,万宁也原谅了她以前对她的诋毁和谩骂,两人关系日益和睦起来。

    其实纠其根源,也是万宁进入岑家找的身份伤了房氏和她的子女。故而只要岑家兄妹愿意和平共处,万宁也是愿意的。

    “这玉兰香点心铺的红豆玉团最是好吃,阿宁你尝尝。”这不,今日岑菁带着竺葵,拎着红漆食盒又来找万宁吃茶。

    此时万宁正在欣荣堂的花园里作画。

    见岑菁递过来的红豆玉团糯香诱人,也不拿手去接,探过头伸了脖子一口就将那团子吃进了嘴里。

    “啊呀,阿宁,我们可都是名门淑女,你这吃相实在是有损形象!以后可不准这样吃东西。”岑菁一边拿帕子擦手,一边端着长姐的架子教训她。

    万宁嘴里塞满了糯米团子,鼓着腮帮子含糊地应着,手上却仍在作画。

    岑菁擦净了手,起身看了看万宁的画,上面画的是…岑菁。

    “阿宁,你画的这是我吗?”岑菁受宠若惊,伸手就要取画来看。

    万宁连忙侧身挡住她,嘴里嚼着团子含糊不清地喊道:“我还没画好呢,你急什么。”

    岑菁伸手轻拍了下万宁的背,浅笑道:“我看看又怎么了,你画的是我吗?画的可真好看。”

    万宁白了岑菁一眼,咽下团子终于可以利索的说话了。

    “你这是夸我的画呢,还是夸你自己?”万宁问道。

    岑菁抚了抚鬓角,扯了扯衣摆,搔首弄姿地说道:“自然是要我长得好,你才能画得好不是。”

    万宁啐了她一口,笑道:“你脸皮可真厚,比那东城门的城墙砖还厚。”

    岑菁伸手拎住她的耳朵,笑骂道:“你这小蹄子,说谁的脸皮厚呢?我看是你皮痒痒了,敢对姐姐不敬。”

    万宁吃痛,喊雀尾来救她。岑菁瞅见雀尾往这看过来,那手就不由自主松开了。

    在这岑府,她不怕爹不怕娘,就怕雀尾。她可没忘雀尾拿着匕首放在她脸上的事。

    万宁也不再嬉闹,继续将画作完。

    “这画就送给姐姐了。”万宁放下画笔,将岑菁的画像送与了她。

    “阿宁,你的丹青竟如此了得。”岑菁看着纸上的自己美目流转,仙姿玉貌,自然十分满意。

    万宁抓起一个红豆玉团咬了一口,得意洋洋地说道:“那是,我除了推断,最擅的莫过于丹青。从小阿爹阿娘就教我作画。”

    “你还说我脸皮厚,我看你才是厚脸皮,自夸自的,也不害臊!不过爹爹的确很喜丹青,也曾想亲自教我,只是他公务太过繁忙,今日有空明日又不得空,教画最终还是不了了之。”岑菁一心看画,越看越喜欢,并未注意到万宁神色有变。

    万宁口中的阿爹自然指的不是岑平,她刚刚竟然说漏了嘴。万宁额上惊出了冷汗。

    幸好岑菁没有注意到。万宁急忙转移话题道:“姐,那日之后不知袁府众人如何了?”

    岑菁见她提及那日之事,便让竺葵收好画作,这边坐下说道:“听闻袁知州收监后因伤势太重没多久就死了。孙同知将此事经过写了札子,直呈上听。官家判袁知州有罪,其已死,籍家赀,徙家岭南。这个年,袁家众人怕是过不了了。”

    岑菁轻叹一声,有些伤感。

    万宁道:“这是袁知州咎由自取,只是累及家人流放,却是罚重了。”

    “官家亲判,可容不得我等置喙。”岑菁又拿起姐姐的样子教育万宁。

    万宁记得这岑菁可从来不是这等小心谨慎,规矩守礼的性子,怎这时候竟这般谨言了。

    “之前我也对此有所议论,被爹爹训斥了一番。故而你也不得再妄议。”岑菁继续说道。

    原来是被训斥了,怪不得能说出这番话来,万宁哑然失笑。

    “那新任的知州何时到任?父亲可有可能?”万宁问道。

    岑菁摇头道:“许要过了这年才会有新任命。如今孙同知同爹爹先代为管理府衙诸事。至于爹爹是否会担任知州,这我可不敢问,爹爹不许我们女儿家参与这些。不过孙同知已过了明旨要平调转任明州,若从现任官员中选拔,爹爹是最有可能的。”

    万宁点点头,岑平一直以来兢兢业业,为官也清廉,不知为何仕途却似乎并不顺坦。万宁敏锐的觉着这梗阻似乎来自京城,就不知是何人为何事了。

    两人正谈话间,就听看门婆子来禀,说是大娘子安排岑昶去外头购置年货,昶哥儿便来问三姑娘要不要一起去。

    “要,当然要!”岑菁本就觉得整日在府里闷得慌,此时有机会出去自是要去的。

    “走,阿宁,我们一块去。”岑菁拉起万宁,不由分说就往外走。

    竺葵、雀尾只得取了帷帽快步跟上。

第77章 恨之起

    青篷小车绑上雪青马,铺上软垫子,放上引枕,温暖而又舒适。

    岑昶站在角门边,等着岑菁出来。

    女子出门总是要慢些,百无聊赖的岑昶抬头看向墙面上攀附的爬山虎枯藤,在冬日里已褪去绿色衣裳,只剩下密密麻麻的枝干。

    物似人非,岑昶黯然神伤。

    忽然一阵清脆悦耳的嬉笑声从门后传了过来,两位娇俏少女喜笑晏晏地走了过来。其中一位穿着深绿夹袄,形体纤细,眉眼带笑正与岑菁说话。

    岑昶神情一滞,目光变得迷离。

    然待少女转过脸来,岑昶看清是万宁时,

    “哥,我们走吧。”岑菁拉着万宁就要上车。

    “你带她来做什么?”岑昶却拽住岑菁,目光扫过万宁的脸,满脸的不高兴。

    岑菁扁扁嘴,嗔怪道:“哥,不管怎样阿宁也是我妹妹,为何不能一起去?”

    岑昶冷哼一声,丝毫不顾及万宁在场,当面就说道:“一个外室的女儿算得上什么妹妹。要是不认,不过是外面的野种。自打从袁府的茶会回来,你也不知道被她灌了什么迷魂汤,竟也帮了她说话。”

    万宁柳眉一挑,怒视岑昶道:“父亲既然认了我,你再说我是野种,不知是骂谁是野人呢?”

    岑昶大怒,骂道:“小贱人,你还敢顶嘴?你还有没有长幼尊卑?”

    万宁轻蔑一笑:“你不是不认我做妹妹,那哪来的长幼尊卑?”

    岑昶被她反诘,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脸儿涨得通红。

    岑菁见岑昶被万宁怼得说不上话来,面上又升起薄怒,赶紧拉住万宁往车上去。

    万宁也不想和岑昶费这口舌,跟着岑菁就上车了。

    岑昶虽然生气,但也不好在这门口拉拉扯扯,争执吵闹,只能哼哼几声发泄发泄,然后跳上马车坐在车厢外。

    车夫扬鞭催马,小车缓缓而行。

    因为刚与岑昶发生了口角,车内的气氛有些静默。

    风吹车帘,万宁看着坐在车外岑昶的背影,颇有些不解。

    以前以为岑昶是因为为房氏不平而恨她,可如今家中众人已渐渐接受这一事实,就连房氏也因为她帮岑菁洗刷了冤屈而选择不再找她麻烦,这岑昶却好像与她有深仇大恨一般,见了她就要挑衅。

    “阿宁,你也别在意,二哥原来不会这般尖刻,最近也不知怎么了,总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岑菁见万宁一直盯着岑昶的背影瞧,以为她在为刚才的事生气,便主动做起了和事佬。

    万宁笑了笑,问岑菁:“二哥是不是遇着了什么事?”

    岑菁摇摇头:“我也不知,只觉得二哥这次从书院回来就不高兴,情绪低落,易怒易躁,昨个还与娘亲吵了两句,又打了晖哥儿两下,只闹得院子里鸡飞狗跳的。”

    万宁听了,更加笃定岑昶对她如刺猬一般浑身是刺绝对不仅仅是为房氏。

    岑昶带着岑菁和万宁逛了干货铺子,绸缎铺子,首饰铺子…一路买买买。

    车子被塞满了各种大包小包,万宁和岑菁都快坐不进了。

    要不是因为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岑昶真担心要另雇一辆车子来拉东西。

    “姐,为什么不让店家把东西直接送去家里?这么多东西放在车上,连落脚都麻烦了。”万宁蜷缩着身子,与岑菁挤在一起,皱着眉看着眼前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包裹,真心不明白为什么岑菁一定要把它们搬上车。

    岑菁缩在车子一脚,却丝毫不觉得难受,她看着眼前的东西,开心地说:“买东西就是要这样带回去才觉得满足呀,要是让店家送回去,那和空手而归有什么区别。”

    万宁:………

    “阿菁,前面就是酒楼了,我们在这吃了再回。”

    岑菁自然说好。

    不一会儿,车子停了下来,万宁和岑菁又费力地从一堆包裹中钻了出来。

    踩着杌子下了车,万宁抬眼一瞧,这两层的酒楼挂着黑金匾额,上书“千春楼”三个大字。

    万宁一愣,脑海里浮现出云千春那灿如暖阳的脸。

    “阿宁,上次那个京城来的云郎君是不是就叫千春?”岑菁也发现了这一点,不由轻笑打趣,“不会这就是他开的酒楼吧?”

    万宁眨眨眼,笑道:“这怎么可能呢?”

    两人闲聊间,岑昶已跨步进了楼里,回头见她们俩还在门口站着,不由喊道:“你们两个站门口做什么,快进来。”

    万宁和岑菁这才走了进去。

    岑昶朝小二要了个小包间,几人便坐了进去。

    两位少女摘下帷帽,捧着茶水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小二偷偷瞄了一眼两人,目光就舍不得移开了。

    这两个姑娘可真美呀,小二暗想。

    岑昶瞧着小二瞧着两个妹妹垂涎欲滴的表情,瞬间炸毛,抬腿踢了他一脚,嘴上骂道:“你这田舍奴,狗眼睛往哪瞧呢?”

    小二吃痛,收回目光,笑着讨饶。

    岑昶又骂了两句,然后点了饭菜让他快送来。

    吃饭时,岑昶也不与两人说话。万宁和岑菁倒是边吃边聊,相谈甚欢。

    饭后,几人出了酒楼,正欲上车,就闻隔壁卤味店传来激烈的吵闹声,随后一穿着青色粗布棉袄的妇人尖叫哭喊着跑了出来,身后一矮胖大汉追着出来一把拽着她的头发将她按在地上就打。

    妇人想要起身反抗,却被按得动弹不得,只能大声哭喊着救命。

    隔壁几人纷纷过来相劝,却被大汉狠声骂走。

    岑昶原不想理会这事,然待围观众人被骂散去,他瞟了那妇人一眼,目光却定住了。

    双脚似是不受控制般走了过去,他终于看清了那挨打妇人的长相。

    “住手!住手!”岑昶冲了上去,一把抓住大汉后脖领子,使劲将他拽摔在地。

    大汉没有防备,遭了突袭,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后坐起骂道:“谁打的老子?”

    抬眼就见一锦衣少年伏身在扶挨打的妇人,嘴里不断喊着:“芙蕖,芙蕖,真得是你吗?”

    大汉一骨碌爬了起来,拽过岑昶照着脸面就是一拳。

    顿时,鼻血喷溅,岑昶摸了一把,糊了满脸的血。

    “你这肥豕,敢打我!”岑昶虽然是个书生,但也练过些拳脚,不至于柔弱无力。他冲上前去,抓住大汉就扭打起来。

    “阿宁,阿宁,怎么办?二哥会吃亏的。”岑菁急得跺脚,拽着万宁袖子不知如何是好。

    万宁瞧着扭打着的两人,眸子沉了沉,她终于明白岑昶对她的恨意是从哪来的了。

    竟是这个母亲被毒杀,然后被岑平发卖了的芙蕖。

第78章 再商议

    因为有人打架,刚刚散去的围观者又跑了出来,但却没人敢去劝架。

    万宁朝雀尾使了个眼色。雀尾上前,一把按住大汉的肩往后一扯,只听一声惨叫,大汉捂着肩就摔在了地上。

    挣脱了桎梏的岑昶第一时间就冲到那个妇人面前,扶她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老子打自己女人,你们多管什么闲事?”大汉按着肩膀,痛的龇牙咧嘴,却因为看见那妇人靠在岑昶身上而火冒三丈。

    但他已无力使用蛮劲,只能忍着痛吼叫着问问是啥情况。

    “昶哥儿,你走吧,我,我,没脸见你!”芙蕖依偎在岑昶怀里,仰头泪眼汪汪瞧着岑昶嘤嘤哭诉。

    岑旸心中难受,喉头一紧,哽咽道:“芙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要打你?”

    芙蕖闻言,哭声渐高,抽抽搭搭地哭道:“昶哥儿,你走吧,走吧!”说着,伸手按在他的胸口推搡着他,可惜没推动岑昶,自个儿却差点反作用力摔出去。

    岑昶赶紧伸手一拉,芙蕖一个惯性,扑进了他的怀里。

    这下子,大汉也顾不得疼痛了,大步上前就要去拉芙蕖。

    雀尾身形灵活地挡到了大汉面前,拦住了他。

    岑昶搂着哭得快要断气的芙蕖,冲着大汉喊道:“你买芙蕖花了多少钱,我双倍给你!”

    大汉瞧着眼前的姑娘,虽然看着瘦小,但力气却大,刚那一下,他的肩就像被捏碎了般疼,故而不敢硬闯上前。

    岑昶这一喊,让他气得头顶冒烟,可碍于雀尾挡着,又不敢动蛮,只好大声骂道:“你这淫贼,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强抢人妻子,是何道理?”

    岑昶被他这样辱骂,被打得肿胀的脸红得似血,瞪大眼睛回骂道:“你这狗贼,胡乱叫嚷什么?我不过是想给芙蕖赎身。”

    “芙蕖是我妻子,我是开卤肉铺子的,又不是什么淫、窝,赎什么身?”大汉一边说着一边冲着围观众人说道,“各位邻里,瞧瞧,瞧瞧,这世道,看着穿着人模狗样,却当街就与人家妻子搂搂抱抱,还口出狂言想要拐走。你们说说,我是不是该抓这等轻狂淫、贼去见官?”

    围观者议论纷纷,有个好事者开口道:“这位郎君看着是大户人家来的,这娘子是虎彪新娶进门的妻子,虽说打骂她不对,但你这样开口就要买人家妻子,这实在是不妥吧。”

    其他人听了,更是对他们指指点点,说什么的都有。

    岑昶一读书人,平日里也是守礼识礼,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如此指责,顿时羞红了脸,搂着芙蕖的手不由自主地就松开了。

    “我才不是什么狂徒,我是通…”

    “哥哥!”万宁突然上前,抓着岑昶的手臂使劲按了按,制止他再说下去。

    岑昶本是又气又急,冲口而出的话被万宁打断后,忽然意识到自己要是当众自曝身份,那通判家的儿子当街打架,又扬言买人妻子的事就会传得沸沸扬扬,岑府的声名定会受损。

    惊出一身冷汗,岑昶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万宁见他不语,知他明白了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便松开手说道:“各位乡邻,我家哥哥心善,见这娘子遭了毒打,便上前劝阻,却被打成这般。刚开口说买,也是担心我们走了之后这位娘子会再遭殴打,并无他意。

    既然这位娘子是这位大叔的妻,那还请善待之。”

    说着,扯了扯岑昶衣袖,压低声音劝道:“先回去,再商议。”

    岑昶看了看身旁掩面哭泣的芙蕖,又看了看万宁,面露难色,似乎是难以抉择。

    万宁皱了皱眉,从荷包里掏出一块银锭子让雀尾过去塞进大汉手里。

    这大汉见到银子,眼神儿就亮了,万宁上前几步,轻声对大汉说道:“这位大叔,芙蕖是我们旧识,还请善待她。银子好说。”

    大汉一听银子,脸上的肥肉都乐得发颤,也顾不上肩膀的疼痛,嘿嘿笑道:“还是这位小娘子说话中听,芙蕖是我的妻,我自会善待她。娘子既然与她是旧识,还请多来走动。”

    这小娘子来一次就给一银锭子,那他岂不是很快就要发财致富了。

    万宁看着他贪婪的嘴脸,勉强笑了笑,转身就走。

    岑昶知道救芙蕖这事不能急于一时,只好跟着万宁离去。

    “昶哥儿…”芙蕖哀哀唤他,让他心头发颤,回头依依不舍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岑昶的心都要碎了。

    万宁回头狠狠地瞪了芙蕖一眼,然后上前抓着岑昶的手劝道:“走吧,哥哥。”

    岑菁也上前拽住岑昶的另一只手,劝着:“哥,你还嫌不丢人吗?快走吧。”

    岑昶咬咬牙,狠下心扭头走了。

    身后传来芙蕖的绝望哀泣。

    上了车,万宁问岑菁:“这芙蕖不是姐姐院子里的吗?怎么会和二哥扯上关系?”

    岑菁忿忿说道:“这小贱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原不过是摘菜的低等丫鬟,却勾引了二哥,缠着二哥让她进了他的院子。原先,娘亲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过是二哥身边多个服侍的人,何况芙蕖是祝妈妈的女儿,娘亲也就同意了。

    可没想到这小贱人没多久就撺掇着二哥要收她,二哥都还没娶亲,这要是和个丫鬟纠缠不清,以后怎么会有好姑娘和他结亲。娘亲大怒,杖责了芙蕖,还想发卖了她。可是祝妈妈苦苦相求,戴嬷嬷也帮着求情,最后娘亲就把这丫头扔进了我的院子,让我看着她。”

    万宁这才知道芙蕖和岑昶竟然还有这一出。

    那是怪不得岑昶一回来就那么厌恶她,肯定是觉得祝妈妈的死与芙蕖无关,她却咬定芙蕖是知情人,导致她虽未获罪,却被岑平发卖了。

    “芙蕖到了我的院子,哥哥还不死心,总会偷偷来看她。”岑菁补充道。

    “所以他才这样厌恶我,因为他觉得是我拆散了他和芙蕖。”万宁叹了口气,不懂岑昶这无厘头的恨。

    岑菁想了想,说道:“这也许就是哥哥这次回来这般暴躁的原因吧,看来他对芙蕖还是念念不忘。”

    万宁不再说话,只是想起了那个为了芙蕖杀人的胡四。

第79章 见岑平

    原本兴高采烈出门采购年货的三人,回到岑府都不怎么高兴。

    岑昶魂不守舍,想起刚刚看见芙蕖那脸上、脖子上、手上的青紫伤痕,就心疼不已。

    这冬日包裹得严实,露出的皮肤少,都能瞧见那触目惊心的伤,那身上还不知道伤成啥样了呢?

    而且想到芙蕖每日都要对着那满脸横肉的丑陋男子,岑昶更觉心碎。

    这次他从书院回来,第一时间就去雅丽居找芙蕖,没想到得到的消息是祝妈妈被胡四毒杀,芙蕖被父亲发卖。

    这消息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将他的一颗喜悦之心劈成了焦炭,碎成灰渣。

    他四处打听,只知道芙蕖被一人牙子带走,卖去了外地。可具体卖去了何处,卖给了谁却一直没有结果。

    今日在千春楼隔壁巧遇芙蕖,岑昶觉得这是老天爷要他们破镜重圆,他现在只想赶紧将芙蕖救出火坑,然后想办法将她先安顿在外面。

    他刚刚瞧见那叫虎彪的大汉贪财爱钱,他只要出了足够的银两,那人一定会答应放了芙蕖。

    “我劝你还是别动私下去赎人的心思。”万宁在岑昶身后冷冷地冒出一句话。

    她跟在岑昶后面往府里走,瞧着他失魂落魄,浑浑噩噩的样子就猜到他定是在想怎么把那芙蕖救出来。

    从他刚才与那大汉纠缠时提议赎买的思路来看,岑昶也就这点办法了。

    可这是最蠢的办法。

    先不说那个大汉一看就是个无赖,就那芙蕖,绝对不是什么好货。虽然对岑昶没什么好感,但毕竟是岑府的小郎君,要是做错了事,那伤的可是整个岑家。

    岑老太太、岑平、岑菁都会难过伤心,甚至受到波及。

    万宁不希望这样,所以她出口相劝。

    岑昶飘散的思绪逐渐聚拢,他回过神来,停下脚步回头冲万宁低吼:“你还敢说,要不是你,芙蕖怎会落地这般田地。”

    万宁面上浮现薄怒,瞪着岑昶驳斥:“你怎么不说你自己被美色所惑,全然不知谁是好人,谁是坏人。芙蕖纵容胡四毒杀亲母,只发卖出去,已是轻饶了她。如今她被人买去做妻,按理更是有了归宿。虽然所托非人,过得不如意,可那与我何干?

    我所做的,不过是查出事实,查明真相。”

    岑昶冷哼:“真相?你有什么证据说芙蕖纵容了胡四?那祝妈妈是芙蕖的娘,她为何希望她死?明明就是那胡四垂涎芙蕖美色,痴心妄想想要娶她为妻,祝妈妈不准,这才闹出了这等惨剧。

    芙蕖明明是受害者,你却非要说她也是知情人,这才让她被父亲发卖,过上这种生不如死的生活。

    你一点都不了解她,芙蕖是个善良单纯的女子,她就是见到爬山虎枯萎也会悲伤哭泣,见到猫儿狗儿受伤也会垂泪,她一直吃素,心善地不舍伤及任何活物。她若知道胡四要杀祝妈妈,就是拼死也会保护自己的娘亲。

    你无凭无据,胡说八道就给她定罪,你,你一定是妒忌她长得美,这才恨不得把她赶出府去。”

    “什么?我嫉妒她?我看你是鬼迷心窍了!”万宁没想到岑昶最后会说出这样一句无脑的话,简直要抚额大笑了。

    这芙蕖长得美不美和她有什么相干,她就是美若天仙和她也没半点关系。

    “岑昶,我要是有证据,芙蕖早就身首异处了。正因为没有证据,她才会逃脱律法制裁,还能活于世上。她若有半点良知,也该庆幸,庆幸有胡四那样对她痴情之人担下了所有罪责,又有你这样的痴汉对她念念不忘,傻傻地想要救她。”万宁说完,甩甩袖子不想再理会这满脑子浆糊的蠢人。

    “你,你……”岑昶被万宁一顿挖苦,气得说不出整话来。

    他看向岑菁,却听岑菁也说道:“二哥,芙蕖就是个狐狸精,也就你当她是块宝。她现在都嫁人了,你还想着和她再续前缘,你那些圣贤书都白读了。”

    没得到自己亲妹妹的支持,反而见她和万宁一个鼻孔出气,岑昶真是气得七窍生烟。

    与岑昶不欢而散后,万宁却陷入了沉思。

    这芙蕖从她第一眼瞧见,就觉得此人不简单,擅用人心,面如鲜花,心如毒蝎。

    祝妈妈的事她绝不可能不知情,只不过她都利用胡四行事,这才逃脱了罪责。

    之后万宁便未再过问此事,没想到今日好巧不巧地竟在此遇见了。更巧地是还让岑昶遇见了。

    万宁总觉得这事透着算计。

    于是,傍晚用了饭,万宁破天荒地决定去找岑平。

    让崔妈妈亲自做了一盒子的芝麻煎包,万宁带着浅喜去了书房。

    岑平近几日十分繁忙,不仅要收拾袁知州突然犯事离职留下的烂摊子,还要筹备清算年前秀州各种事项,更要忙于总结这一年的治州业绩上交朝廷,故而已有四五日未回了。

    今日他总算得空回来,却一头扎进书房写札子,并无时间去后院。

    万宁便主动来请安了。

    进了书房,将一碟焦黄喷香的煎包呈于岑平面前,万宁明显地在他脸上瞧出了惊讶二字。

    “宁儿,难得你会过来。”岑平惊喜说道。

    万宁笑了笑,说道:“袁源出事正逢年关,诸事挤在一会分外忙些,您当注意身子。”

    岑平哈哈笑道:“好,好,多谢宁儿的关心,我自会注意身子。

    对了,我听闻你与菁儿情谊日深,姐妹间走动也频繁起来,若是你二人真能像亲姐妹般相处,那母亲和我都觉欣慰。”

    万宁笑着点了点头,开口提及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今日二哥哥带我和姐姐去购置年货,在千春楼前遇见了一个人。”

    “哦?何人?”

    “芙蕖。”

    岑平正低头吃着煎包,忽然听到这个名字,不由抬头看向万宁。

    “你说你们遇见了芙蕖?”岑平似乎不太相信地问道。

    “嗯。”

    “可是,我明明让人牙子将她发卖去了北边,怎么还能在秀州遇见。你们可是认错了人?”

    万宁道:“她还和二哥哥相认了,自然不会认错人。”

    岑平眉头皱起,放下手中竹箸,若有所思。

第80章 有古怪

    岑平想了一会,说道:“许是有人看中了芙蕖姿色,出了高酬将她买下,这才没去北边。”

    万宁道:“可那叫虎彪的,只是个卖卤味的,不像是有钱的样子。而且若说要卖高价,那凭芙蕖的姿色,定会有那富贾豪商愿意出价,怎还会落到一小贩手里。”一顿,又问:“不知胡四可已伏法?”

    岑平道:“提刑司的审核已过,定于年后行刑。”

    万宁问道:“可否让我见一见胡四?”

    岑平摇头道:“你个姑娘家还是别去牢房那般浑浊腌臜之处,何况那胡四是不会说的。他坚持此案芙蕖毫不知情,若不然此女早已一起收监伏法。我见此女不似安分守已之人,且发生了这事,府里也不会再留她,便做主将她发卖了。”

    “您一定也知道她和二哥哥的过往,所以才会想将她发卖去北边吧?”万宁问。

    “嗯,我对她和昶哥儿的事有所耳闻。我听大娘子说过,芙蕖怂恿昶哥儿要抬她做妾,被大娘子杖责惩治。

    后来怕她继续引诱昶哥儿,便将她放于菁儿院中看管。”

    万宁道:“那么按您所见,这次芙蕖会不会是故意安排了与二哥哥的巧遇?”

    岑平微愣,说道:“她为何要故意与昶儿相见?”

    万宁道:“因为她想翻身。”

    原本兴高采烈出门采购年货的三人,回到岑府都不怎么高兴。

    岑昶魂不守舍,想起刚刚看见芙蕖那脸上、脖子上、手上的青紫伤痕,就心疼不已。

    这冬日包裹得严实,露出的皮肤少,都能瞧见那触目惊心的伤,那身上还不知道伤成啥样了呢?

    而且想到芙蕖每日都要对着那满脸横肉的丑陋男子,岑昶更觉心碎。

    这次他从书院回来,第一时间就去雅丽居找芙蕖,没想到得到的消息是祝妈妈被胡四毒杀,芙蕖被父亲发卖。

    这消息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将他的一颗喜悦之心劈成了焦炭,碎成灰渣。

    他四处打听,只知道芙蕖被一人牙子带走,卖去了外地。可具体卖去了何处,卖给了谁却一直没有结果。

    今日在千春楼隔壁巧遇芙蕖,岑昶觉得这是老天爷要他们破镜重圆,他现在只想赶紧将芙蕖救出火坑,然后想办法将她先安顿在外面。

    他刚刚瞧见那叫虎彪的大汉贪财爱钱,他只要出了足够的银两,那人一定会答应放了芙蕖。

    “我劝你还是别动私下去赎人的心思。”万宁在岑昶身后冷冷地冒出一句话。

    她跟在岑昶后面往府里走,瞧着他失魂落魄,浑浑噩噩的样子就猜到他定是在想怎么把那芙蕖救出来。

    从他刚才与那大汉纠缠时提议赎买的思路来看,岑昶也就这点办法了。

    可这是最蠢的办法。

    先不说那个大汉一看就是个无赖,就那芙蕖,绝对不是什么好货。虽然对岑昶没什么好感,但毕竟是岑府的小郎君,要是做错了事,那伤的可是整个岑家。

    岑老太太、岑平、岑菁都会难过伤心,甚至受到波及。

    万宁不希望这样,所以她出口相劝。

    岑昶飘散的思绪逐渐聚拢,他回过神来,停下脚步回头冲万宁低吼:“你还敢说,要不是你,芙蕖怎会落地这般田地。”

    万宁面上浮现薄怒,瞪着岑昶驳斥:“你怎么不说你自己被美色所惑,全然不知谁是好人,谁是坏人。芙蕖纵容胡四毒杀亲母,只发卖出去,已是轻饶了她。如今她被人买去做妻,按理更是有了归宿。虽然所托非人,过得不如意,可那与我何干?

    我所做的,不过是查出事实,查明真相。”

    岑昶冷哼:“真相?你有什么证据说芙蕖纵容了胡四?那祝妈妈是芙蕖的娘,她为何希望她死?明明就是那胡四垂涎芙蕖美色,痴心妄想想要娶她为妻,祝妈妈不准,这才闹出了这等惨剧。

    芙蕖明明是受害者,你却非要说她也是知情人,这才让她被父亲发卖,过上这种生不如死的生活。

    你一点都不了解她,芙蕖是个善良单纯的女子,她就是见到爬山虎枯萎也会悲伤哭泣,见到猫儿狗儿受伤也会垂泪,她一直吃素,心善地不舍伤及任何活物。她若知道胡四要杀祝妈妈,就是拼死也会保护自己的娘亲。

    你无凭无据,胡说八道就给她定罪,你,你一定是妒忌她长得美,这才恨不得把她赶出府去。”

    “什么?我嫉妒她?我看你是鬼迷心窍了!”万宁没想到岑昶最后会说出这样一句无脑的话,简直要抚额大笑了。

    这芙蕖长得美不美和她有什么相干,她就是美若天仙和她也没半点关系。

    “岑昶,我要是有证据,芙蕖早就身首异处了。正因为没有证据,她才会逃脱律法制裁,还能活于世上。她若有半点良知,也该庆幸,庆幸有胡四那样对她痴情之人担下了所有罪责,又有你这样的痴汉对她念念不忘,傻傻地想要救她。”万宁说完,甩甩袖子不想再理会这满脑子浆糊的蠢人。

    “你,你……”岑昶被万宁一顿挖苦,气得说不出整话来。

    他看向岑菁,却听岑菁也说道:“二哥,芙蕖就是个狐狸精,也就你当她是块宝。她现在都嫁人了,你还想着和她再续前缘,你那些圣贤书都白读了。”

    没得到自己亲妹妹的支持,反而见她和万宁一个鼻孔出气,岑昶真是气得七窍生烟。

    与岑昶不欢而散后,万宁却陷入了沉思。

    这芙蕖从她第一眼瞧见,就觉得此人不简单,擅用人心,面如鲜花,心如毒蝎。

    祝妈妈的事她绝不可能不知情,只不过她都利用胡四行事,这才逃脱了罪责。

    之后万宁便未再过问此事,没想到今日好巧不巧地竟在此遇见了。更巧地是还让岑昶遇见了。

    万宁总觉得这事透着算计。

    于是,傍晚用了饭,万宁破天荒地决定去找岑平。

    让崔妈妈亲自做了一盒子的芝麻煎包,万宁带着浅喜去了书房。

    岑平近几日十分繁忙,不仅要收拾袁知州突然犯事离职留下的烂摊子,还要筹备清算年前秀州各种事项,更要忙于总结这一年的治州业绩上交朝廷,故而已有四五日未回了。

第81章 有事说

    俗话说:冬至大如年。

    随着这日子越近,岑平越发忙碌起来。

    而岑府也是事务繁多,各院各房都忙于治办年事,关于芙蕖突然出现之事犹如过眼云烟,一下子就被大家抛到了脑后。

    万宁和岑菁结伴做起了履袜,冬至那日,可是要献这履袜给长辈的,万宁半个多前就去购置了上好的鹿皮,预备着给老太太做一双鞋底柔软、鞋面温暖的鹿皮小靴子。

    前几日同岑昶出去采购年货,又在皮货行瞧见了一小块红狐皮,由于这皮不大,又因狩猎时弄坏了皮面,做不了长围脖或是毛领子,掌柜的便想着低价卖了。

    万宁瞧着不错,便买下预备给岑老太太再添对护膝。

    而岑菁也十分有心地为祖母、房氏、岑平都准备了鞋袜,故而这几日两人便在一起商议着绣些什么花样,又在擅女红的浅喜、崔妈妈那讨教针法,两人关系日益融洽。

    这姐妹交好的一幕,让岑老太太瞧着也异常高兴。她总觉得若是万宁能融入他们岑家,那就不会总想着报仇,如此便能安稳度日。

    “阿宁,有件事我一直想与你说,又怕你会生气。可我若不同你说,心里头又实在担心得很。”岑菁一边绣着鞋面上的多瓣牡丹,一边犹犹豫豫地同万宁说着心中烦恼。

    “是何事?可是二哥哥的事?”万宁正努力将那厚实的狐皮锁边,心不在焉地回应着。

    最近大伙儿都忙于过年,谁都没空管岑昶这点风、月之事。说到底,这男、女情爱,万宁也不懂,她不过是觉得芙蕖非良人,且算计颇多,心思歹毒,所以才不想岑昶与她有纠缠。她担心此女会害了岑家。

    至于小衙内与小丫鬟两情相悦,想要私定终生,万宁还真没那个闲情逸致去管这事。

    “啊?二哥哥出了什么事?”岑菁一惊,问道。

    “不是二哥哥的事吗?那是何事?”万宁听岑菁这般惊讶,明白她要说得不是岑昶的事,那估摸着又是哪个婆子又说了她坏话,哪个女使又对她不敬了之类的。一开始万宁听了这些心里还会生会闷气,渐渐地她也想明白了,这嘴长人家身上,她们爱嚼舌根就嚼呗,好歹明面上她们不敢不敬,毕竟万宁是主子。

    “是,是你的婚事。”岑菁有些心虚地说道。

    万宁心头一颤,手上的针便刺进了手指中。

    “哎呀,出血了。”岑菁惊叫一声,赶紧拿出帕子想帮她擦一擦。

    万宁摇摇头,说了声“不要紧”,将食指放进嘴里吸了吸,血也就止住了。

    “你刚刚说……婚事?是我的婚事?”万宁终于被岑菁的话题给吸引了。

    岑菁“嗯”了一声,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当初娘亲同意你进府,担心爹爹官声受损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娘想你与沈叔叔家的儿子结亲。”

    “沈叔叔是谁?”万宁一头雾水,这房氏为何要她去同沈家结亲。

    岑菁只好将当初岑平想将她嫁给沈家大郞,她和房氏嫌沈家是商贾之家,不想结下这亲事,便计划让万宁嫁给沈家长子的心思一五一十地说了。

    岑菁很是内疚地说道:“阿宁,那时候我和娘亲都恨你和你娘亲,所以觉得让你替嫁并没有什么不对。可现在你待我这般好,我若不与你说明白这事,我心里过意不去。”

    说完,偷偷看着万宁脸色,生怕她发起怒来,将她大骂一顿。

    可万宁却冲她眨巴眨巴眼,清澈的双眸丝毫没有怒意,反倒有些戏谑地问道:“那如今姐姐告诉我这些,是姐姐因为不舍我替嫁,准备自己嫁过去了吗?”

    岑菁连连摆手,说道:“不,不,当然不是。那沈家大郎君我只小时候见过几次,如今长什么样我都不记得了,怎会有那心思。”

    万宁捂嘴笑道:“青梅竹马岂不更妙?”

    岑菁羞红了脸,嗔怪道:“你这小妖精,我好心与你说这事,让你早做准备,你却取笑于我,看我不扯烂你的嘴。”说着,佯装要去捏万宁的脸。

    万宁赶紧起身躲开,呵呵笑道:“姐姐你都未嫁,怎会轮到我。所以,这事应该没那么快。”

    万宁想着岑平是不会随意左右她的婚事的,何况岑菁还未嫁人,哪就轮到她这个做妹妹的议亲了。

    可岑菁却道:“这事说快也快,这次过了年,沈叔叔就要同沈大郎一同过来找爹爹商议此事了。”

    万宁这才一惊,说道:“是商议你和沈大郎吗?”

    岑菁见万宁还是不明白,总说是她和沈大郎一对,不禁又急又臊,轻点万宁脑门一下,说道:“平日里你聪明绝顶,这会子怎就听不明白了。是来商议你和沈大郞的事。”

    万宁这下子真得不明白了,问道:“不是说你的亲事都还没定,为何要来商议我的?”

    岑菁羞答答地低下头,含羞说道:“那个,那个,博望侯府几日前来了书信……说,说想要……”岑菁越说越轻,后面的声音实在是听不清,但博望侯府四个字万宁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她忽然明白了,抓着岑菁的手问道:“你是说黄郎君回去后求了父母来提亲了?”

    岑菁点点头。

    万宁这下子全懂了,原来岑菁要嫁给黄二郎,她的亲事已基本定了,所以沈家再来求亲,那序齿而下,真得就轮到她了。

    弄明白事情经过,万宁还真有些急了。

    虽说她觉得岑平不会单独决定她的婚事,但这只是“她觉得”。她现在的身份是岑家四姑娘,要是岑平和房氏真下了决心要左右她的婚事,她该如何反抗?

    心中着急,脸色便变得阴晴不定,岑菁看着心中愧疚,抓过万宁的手道:“阿宁,这事也是我不好,但其实沈家也是大户人家,虽不是达官显贵,却也是富商豪户,你嫁过去,绝对的衣食无忧。”

    说了几句,见万宁仍不说话,岑菁又继续道:“我知道凭你的姿色才学,若是机遇得当,那嫁个乌衣子弟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这事已然已到这地步了,爹爹那怕是下定决心要与沈家结亲的。沈叔叔为人宽厚,你嫁过去一定不会受委屈……”

    岑菁啰里啰嗦地劝着。

    “我根本不是担心这些!”万宁终于不耐烦了,烦躁地打断了岑菁那些劝慰的话,“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万宁下了逐客令。

第82章 又出事

    岑菁离去后,万宁便去求见岑老太太。

    “宁儿,这事儿本来不想这么早与你说的,左右是还没商定的事。但如今你既得了消息,那不与你说,你铁定会觉得我们岑家是想尽快把你嫁出去以求自保。”岑老太太拉过万宁的手,让她坐在了自己身边。

    万宁坐下,想要开口说她并没有这个意思,但事实上她心里确实有这样的念头。

    岑家想让她与沈家结亲,于房氏和岑菁来说是为了保全岑菁嫁入高门的希望,但于岑平来说又是为了什么呢?仅仅是因为他们岑家和沈家是世交,想要做儿女亲家吗?万宁觉得不是,更有可能是岑平担心她会给岑家带来祸事,所以想尽快将她嫁出去消除隐患。

    所以她来之前就觉这心和这寒冬腊月一般的冷。

    “唉,你这孩子,心思太重,也怪我和平哥儿,没一早于你说明白。”岑老太太瞧着万宁神色,便知她猜对了。

    叹了口气,岑老太太继续道:“早在菁儿及笄后,我们就有心想让菁儿与沈家长子结亲,但大娘子她极力反对,故而这才一拖再拖。今年沈家再次提出想要菁儿嫁给他家长子,你父亲也下定了决心要促成两家秦晋之好,却不想前几日博望侯府突然来了书信,提出要菁儿嫁于黄二郎之事。

    博望侯府是世袭侯爵,人家侯爷既然亲自书信求娶,我们这等人家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何况人家允的还是正妻之位。大娘子和菁儿对这门亲事又欢喜得很,所以这门亲事算是定下了。

    你父亲一直不想菁儿去嫁这王侯之家,高门大户,奈何菁儿心气高,一心想要攀高枝,大娘子也是这心思,菁儿的婚事便有些耽搁了。

    现机缘巧合之下,菁儿竟然入了博望侯府家的二郎君的眼,那这门亲事也算是如愿了。至于嫁过去过得能不能如意,那也只能看菁儿自个儿的本事了。”

    万宁听了,想起那日在袁府,黄二郎已明确表示了对岑菁的情谊,回去后又马上求了父母提了亲,想来是真心待岑菁的。

    “宁儿,菁儿的婚事既然定了,你也及笄了,那沈家自然要将目光投到你的身上。

    这次过了年,沈家就想过来相看,订下这门亲事。我与你父亲商量,本不想与你说,待那沈大郎君过来后,你看着中意,那这门亲事自然就成了。若你看着不中意,那我们也绝不会强迫你必须嫁给这沈大郎君。

    你年岁尚小,并不急于一时,要是不满意沈家,还有许多清流官宦人家等着你挑选呢。

    万宁,我这样说你可明白?”岑老太太慈眉善目,和颜悦色,万宁自然也是听得明明白白。

    “我都明白了,可是祖母,我实在不想这么早就议亲,这沈大郎前来相看之事,可否作罢?”万宁一门心思只想查明真相,为家人报仇。她哪有那种心情到处相亲,为自己谋划将来。

    老太太自然懂她的心思,可她最不愿看到的就是万宁只想报仇,不想自己的将来。

    于是她说道:“这沈家父子前来秀州的行程怕是阻拦不了了。宁儿也不必为此烦扰,若是你暗地里瞧着还行,那就与我老太婆说,别害臊。若是瞧着不喜欢,那也不打紧,就当他们是来走动的。我们与他们家本就世交,多走动也是正常。”

    万宁见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知道是劝不住了,她心中已有主意,到时候就装病不见,那沈家父子见她这样病恹恹的,肯定也不会喜欢。届时大家彼此不中意,婚事自然作罢。

    主意打定,万宁也就不多说了。

    又过两日,岑府上下正准备着祭祀诸事,一早房氏便出发去市集挑选一众货物。岑平则去了府衙,岑旸则被郦瓒约了去。

    万宁继续在屋子里做她的新年礼物,一针一线缝的仔细。

    “阿宁,阿宁,这可怎么办呀?”忽然,岑菁一路小跑,边跑边哭喊着要万宁帮忙。

    万宁也不知发生了何事,但见岑菁如此惊慌失措的模样,万宁下意识地就起身迎了上去。

    “这是怎么了?”万宁与岑菁双手相握,急急问道。

    岑菁抽抽搭搭地说道:“刚刚二哥哥身边的衣田跑来求我,说二哥哥出事了,让我拿一千两银子去救他。”

    万宁心中咯噔一下,问道:“可说因何事要去救?是绑架吗?为何不去报官?”

    岑菁哭得更厉害了:“阿宁,我都没脸说这事。衣田一开始也不肯说,直到我威胁他若是不说清楚就要去告诉爹爹和娘亲,他才与我说了缘由。

    竟是竟是因为芙蕖那个贱人、狐狸精、***。”

    万宁暗想这芙蕖真是心急,想必是想在过年前脱离现在的苦日子,想跟着岑昶重新过上锦衣玉食的好日子。

    “芙蕖来求二哥哥帮她了?”万宁问道。

    岑菁哭道:“若只是来求二哥哥那就好了,现在是、是…这事让我一个姑娘家如何说得出口。”

    岑菁急得耳朵根都红了,可事情还是没说清楚。

    万宁见状,便给岑菁倒了一杯水,拉着她坐下说道:“事已至此,你也别着急上火,先喝口水再说。”

    岑菁接过杯子,一饮而尽,然后似是咬了咬道:“二哥哥与那芙蕖行苟且之事,被人抓、奸在床。他们放了衣田带话回来,说要我们带一千两银子去赎人,若是不去,那就要,就要将二哥哥赤条条送官府去。”

    岑菁说及此,真是羞愤至极,大哭起来:“娘亲和大哥都不在府里,祖母年岁大了,要是知晓此事,气出个好歹来就糟了。爹爹我也不敢去求,他肯定会打死二哥哥的。阿宁,我只能来找你商量了,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我们去哪筹这一千两?”

    万宁听了,气得半死,这岑昶怎么就不听劝呢,这下子可好,做下这等丢人现眼的事,还要岑菁这个做妹妹的担惊受怕,忧心不已。

    一千两,可真不是小数目,若是不惊动长辈,怕是筹不到这么多钱,可要是惊动了长辈,那岑老太太定会气出病来。看来此事绝不能让老太太知道。

    想了想,万宁对岑菁说道:“姐姐别哭了,速去找几套小厮的衣服来。”

    岑菁不解,问道:“要那衣服做甚?”

    万宁道:“去救二哥哥。”

第83章 扎火囤

    换上男装,悄悄出了角门,雀尾早已想办法从马厩弄来了四匹骏马。

    “我不会骑马!”岑菁一向养尊处优,从小就被房氏锢在后院学琴棋书画、女红之类的,这骑马打球的户外运动她少有参与。

    “那你就别去了,等我的消息。”万宁当机立断,翻身上马。

    岑菁无奈,只能红着眼目送她们策马而去。

    衣田带着万宁和雀尾到了秀河边的一片小树林外。

    “郎君就在里头的小木屋里。”衣田说道。

    万宁和雀尾便下了马,将马绑在树上,随着衣田悄悄进了林子。

    没走多远,就瞧见一所用杉木盖起的小木屋。

    屋外的木板上有着陈年累积的青苔斑痕,木屋的两头竖有捆放整齐的干柴。

    未等他们走到门口,木屋的门突然开了,想必是屋子里的人在窗口瞧见了他们过来,这才开了门出来查看。

    “钱都带来了?”一个瘦高个子的男人站在门口,冲着万宁喊道。一双小眼睛贼贼地盯着万宁的小脸儿瞧。

    万宁抿了抿唇,大声回道:“我们自然不会空手而来,我家哥哥呢?”

    瘦子呵呵一笑,朝屋里努了努嘴:“在里头呢?”

    万宁皱眉:“你们带他出来交易。”

    瘦子冷笑:“不是我不带他出来,怕是他自己不愿出来。”

    万宁不解,就听瘦子嘿嘿嘿猥琐地笑道:“他可没穿衣服,屋里头烧着炭炉还暖和些,要是光着身子到这屋外来,那冻坏了我们可不管。”

    万宁又窘又恼,咬了咬牙迈步朝屋子里走去。

    雀尾拉住她道:“姑娘,还是让我去解决了他们,把岑昶带出来就是。您何必进去污了眼睛。”

    万宁轻声回道:“我怕他们留了后手,对岑府不利。所以还是要谨慎些。”

    雀尾也不啰嗦,立时松了手。

    三人进了屋,里头还有两个男人在那看守着岑昶和芙蕖。

    一个是芙蕖的男人虎彪,另一个面相凶狠,眼角到耳根还有一刀长长的疤,嘴里叼着一根干草,一只脚踩在木凳子上,不怀好意地盯着万宁几人瞧。

    “这位小娘子,没想到是你亲自来的呀。”虎彪认出了万宁,咧开嘴露出满口的黑牙说道,“是不是想念哥哥我了,特地过来看我呀?”

    “闭上你的臭嘴!”万宁瞧着虎彪的样子,恶心地想吐。

    雀尾已经跨前一步,想要撕烂这男人的臭嘴。

    虎彪一见雀尾,那肩膀马上就觉得发麻发疼,他退后一步,讪讪说道:“不过是说笑罢了,生个什么气。”

    说完,侧过身子将绑在一起的岑昶和芙蕖一把拽拖到万宁面前。

    岑昶上半身赤裸,下半身只着薄薄的亵裤,与他绑一起的芙蕖,外衣已全部脱去,只剩低低的襦裙,露着雪白的香肩酥XIONG,这场面格外辣眼睛。

    万宁瞥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她毕竟是十几岁待字闺中的小娘子,哪见过这等香、艳的场面,自个儿倒闹了个大红脸。

    岑昶没想到这等羞耻的样子被万宁看到,也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钱呢?”刀疤男呸一声吐掉叼在嘴里的干草,站直了身子走到雀尾面前,眼露凶光直盯着雀尾。

    雀尾一脸冷漠地盯着她,眼神毫不躲闪,眼底的冷如同寒冰淬得人心发寒。

    刀疤男原以为来得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公子哥,后来从虎彪嘴里知道是女扮男装的小娘子,原以为只要他一张嘴、一瞪眼她们就会吓得瑟瑟发抖,却不想头一个回合就被眼前这人给比下去了。

    “钱呢?”刀疤男再次发问,但声音明显比之前低了几分。

    万宁环视整个屋子,里头布置十分简单,桌椅应放着很多年了,许多地方都开裂了,墙上还挂着一块风干了的野猪皮,屋角处堆放着一些动物的骸骨。

    看样子这屋子应是猎户的临时居所,此时是冬日,故而没有使用。

    屋子的最里边有一张木板拼起来的简易床榻,上面铺着一床莲花纹的被褥,床腿处有一火盆子,里面炭火正旺,烘得屋子暖暖的,这才使***的岑昶和芙蕖没有冻僵。

    万宁再看身后的木窗子,上面挂着芙蕖脱下的青色小袄和藕色薄衫,岑昶的衣服散落在地上。

    “你们可知扎火囤(布局敲诈)是犯了律法的。”万宁忽然开口,语气发凉。

    虎彪惊了一下,目光有些疑惑地看向万宁,一时间竟忘了反驳。

    刀疤男毕竟是个狠人,他双手抱胸,不屑地瞅着万宁道:“明明是你这浪荡哥哥勾引我家兄弟的女人,怎是我们扎火囤?”

    万宁指了指床榻,又指了指这屋内陈设,说道:“从屋子里杂乱丢着的动物骨骸和破铜烂铁,可知这房子已荒弃了很长时间。但桌椅却没有落灰,床榻上的被褥也是新的,火盆子里的炭火更是今冬的新煤,一看就是早已准备好的。

    今日之事定是你们利用芙蕖将我哥哥引到此处,再伺机进来捉、奸,趁机敲诈我们。

    虎彪,若是你仅仅是因为芙蕖偷人,那定会暗地里一人跟踪过来,怎还会如此劳师动众喊来这两人帮忙,难道你不嫌丢人吗?

    你们其实早就谋划好了,设了这个局勒索钱财,你们若不放人,那自有律法等着你们。”

    “放屁,你哥哥****子,被抓了现行,你们倒还有理了?信不信我拉着他去游街,让秀州的百姓都看看,通判家的儿子到底是个什么德行!”刀疤脸发了狠,抓着岑昶的头发将他往上一提。

    岑昶吃痛,抬起头,脸上已肿胀如山,说不出话来。

    而绑在一起的芙蕖因岑昶被提起,连带着也被半提起了身子,那傲人的双峰以一种诱人的姿态展现在了几人面前,惹得站在万宁身后的瘦子一个劲的咽口水。

    万宁实在是看不得这不可描述的场面,皱着秀眉,朝雀尾使了个眼色。

    雀尾捡起地上的羊绒披风,递给衣田示意他去给岑昶裹上。

    衣田拿着衣裳想要上前,却被刀疤男喝止,他见万宁几人明显不肯就范拿钱,一时间发了狠,提着岑昶的头发,抬脚朝着他的后膝窝踢了一脚,让他跪倒在地,一手掏出匕首,双目圆睁凶狠说道:“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就割下他一只耳朵下酒!”

    说着,举刀就要动手。

第84章 真面目

    刀疤男发了狠,想要在岑昶身上见点血唬住众人,却没想到匕首刚举起,就觉手上一麻一凉,匕首便擦着岑昶的耳朵落了地。

    “谁?”刀疤男根本没来得及弄清发生了什么,低头一瞧,举着匕首的手,虎口处已裂开一个大口子,深可见骨,几乎要将大拇指与手掌分割开了。

    剧痛席卷而来,刀疤男只发出了一声“谁”,就捂住手痛得说不上话来。

    虎彪无比恐惧地盯着雀尾。他刚刚瞧见她抬了一下手,似乎看到一道银光闪现,然后就见一物震掉了刀疤男手上的匕首,并将他的虎口割开了大口子。

    “是我!”雀尾根本没将这几个地痞无赖放在眼里,她步步紧逼,走到刀疤男面前,逼视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家姑娘让你放人你就放人,哪来那么多废话!”

    刀疤男脸庞褪去狠戾之色,换之是满脸的惊恐。

    他退后几步,颤抖着声音说道:“你,你想干什么?”

    雀尾抿唇不言,右手缓缓抬起,吓得刀疤男猛地蹲下身,往旁边的桌子底下钻了进去。

    离他最近的虎彪被他的情绪带动,吓得鬼叫一声,捂住脑袋就蹲在了地上。

    雀尾却看也不看他们,抬起的右手伸向他们后面的墙壁,将插在上面的一把锋利匕首拔了出来。

    站在万宁身后的瘦子这才发现刚刚雀尾就是用这把短小锋利,闪着银光的匕首伤了刀疤男。只是她出手速度极快,他们都没看清楚。

    匕首收回,雀尾割开绑着岑昶和芙蕖的麻绳,衣田反应迅速,扑上前去用手中的披风将岑昶裹了个严实。

    被打得鼻青脸肿、浑身伤痕的岑昶躺在衣田怀里,喘着粗气。

    而一旁的芙蕖却无人搭理她,独留她半躺在地上低声哭泣。

    “四姑娘,我们走吧。”衣田从小伺候岑昶,现见岑昶伤成这样又受了奇耻大辱,心里难过异常,只想赶紧带着他家郎君离开。

    万宁却看着眼前的几人沉思起来。

    雀尾懂她的心思,她是担心走了之后这几人出去乱说,抹黑岑家。

    靠近万宁,雀尾在她耳边低语:“姑娘先走,我来处置。”

    万宁抬眸看着她,道:“雀尾,虽然他们作恶多端,但动用私刑,随意伤人性命都是违背律法的。”说及此,万宁想到了那日在袁府她对袁若星心生同情,云千春对她说得那番话,谁都不可以随意伤人性命。

    雀尾轻声说道:“姑娘放心,我不伤他们性命。”

    万宁知道雀尾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她既这么说,自然有别的法子。于是便让衣田背起岑昶,准备离去。

    “昶哥儿,四姑娘,救救我,救救我~”眼见着万宁要带岑昶离开,芙蕖忽然扑过来,抱住岑昶的腿,大声哭求。

    “昶哥儿,求你带我一起走,留下我他们定会杀了我的。”芙蕖苦苦哀求道。

    岑昶费力地睁开肿胀的眼,露出不舍和心疼的目光,他努力转头看向万宁,嗫嚅着想要求助于她,却被万宁一个冷刀子甩过来吓得说不出话。

    “二哥哥还不长教训吗?你被这女人下套陷害,险些丢了性命,此时却还想要帮她吗?”万宁真得是恨铁不成钢,若不是看在岑老太太和岑平、岑菁的份上,她真心不想来这,看这污浊一幕。

    她还怕回去要长针眼呢。

    “我没有,我没有。昶哥儿,你信我,我怎么会害你。我不知道虎彪找了人等在这逮我们,我真得不知道。

    你瞧,我也被他们打了,我也被他们绑着,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呀。”芙蕖哭喊着辩解,一颗颗泪珠滴落在岑昶的披风上,迅速被羊绒吸收,消失的无影无踪。

    “救,救……求你”岑昶脸肿得太过厉害,已无法自然言语,但他还是竭尽全力想要求万宁救芙蕖一起走。

    “二哥哥,你真得是好糊涂。”万宁见岑昶伤成这样,还一心想要护着芙蕖,心里头莫名就觉得伤感起来。

    说起来岑昶也算是个痴汉,和那胡四一样,被这芙蕖耍得团团转,甚至不惜丢了性命来护她。

    “二哥哥,我接下去问你的话,你只需点头或摇头即可,回答完了我的问题,也许你就知道芙蕖到底值不值得你这样护着。”万宁知道若是不揭开芙蕖这美人的真面目,岑昶还是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骗,长痛不如短痛,这次就让她告诉他,芙蕖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

    岑昶吃力地点点头。

    万宁便问道:“二哥哥,今日是芙蕖约了你到这吗?”

    岑昶点头。

    “那到了此处,你们……欢好时你可将芙蕖的衣服挂到了窗上?”

    岑昶没有点头也没摇头,他虽不知为何万宁会问如此尴尬的问题,但还是配合着回忆了一下。

    今日芙蕖托人书信于他,约到此处见面。

    见了面芙蕖便求他带她离开虎彪,哭诉虎彪时常打骂于她,并挽起袖子给他看那上面累累青紫伤痕,之后还宽衣解带要将身上的伤呈于他看。

    故而那袄子和薄衫是芙蕖自己脱了的,他那时看着芙蕖肤白如雪,凹凸有致的身子,已是口干舌燥,心潮澎湃,根本没注意芙蕖把衣服挂在了窗子上。

    现在仔细一想,也只可能是芙蕖自己挂上去的,他根本没碰着那些衣服。

    想清楚后,岑昶摇摇头。

    万宁叹口气道:“哥哥,话说到这份上,你还不明白吗?芙蕖将衣服挂在窗子上是给外面的人一个信号,告诉他们可以动手了。”

    岑昶身子一僵,肿如核桃的双眼忽然睁大,一脸震惊地看着万宁。

    芙蕖先是一惊,随即大声哭喊:“不是,不是,我挂衣服不是那个意思,我,我是怕衣服皱了,这屋子里又没有木架子,我才将衣服挂在窗上。”

    “芙蕖,就这粗布简衣你还怕皱了?那你怎么没将哥哥的锦衣绸裤一并挂起来,你以前是他房里的女使,理应习惯为他整理衣物。”万宁冷嗤一声,说道。

    芙蕖目光闪烁,眼珠子左右转动,思忖了一会才回道:“奴家冬日里也就这一件袄子,虽是粗布,却也不舍得揉皱。至于为何没有为昶哥儿整理衣物,四姑娘你一个未嫁人的小娘子,怎好意思听这个?”

    说着,瞟了万宁一眼,像是害羞的垂下了头。

    “我连你们这等样子都见了,还有什么听不得的?”万宁对芙蕖这般故作娇羞的模样实在是反胃得很,她真不明白为何这样矫揉造作,装柔示弱、虚情假意的女人,胡四和岑昶还能对她这般死心塌地。

    “四姑娘,情之所至,昶哥儿脱了衣裳扔在地上,又紧紧抱着我,我怎还会去捡地上的衣裳整理……”芙蕖说着,盯着万宁的脸,就想看她不好意思的样子。

    谁知万宁这次却没脸红,反倒一脸鄙夷地说道:“芙蕖,你真得是巧舌如簧,恬不知耻,非要我将一切点破。

    你今日既是与我哥来此处偷欢的,那定是怕人知道,尽可能要做得隐蔽些。在这废弃多时的屋子里,你却将这衣裳挂在靠着林间必经之路的窗上,你是怕别人不知道有人在这屋子里行苟且之事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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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春介绍:
那日春光明媚,万里河山生机勃勃,激情澎湃。
踏春回来的卢万宁却看到家中遭劫,家人被屠,昔日家园被一把大火焚烧殆尽。
至此之后,卢万宁再无春天。
断案、探访、追查……只为求一个真相,求一个明艳春日,余生静好。
这是一个古代女侦探,查案复仇,案子和汉子兼得的故事。谋春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谋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谋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