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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玉糖梨     谋春txt下载     谋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0章 认尸身

    到了府衙,担心万宁病上加病,岑平也像崔妈妈附体一般,坚决没让万宁解下那厚披风。

    万宁只好裹着这沉甸甸又饱含着长辈们爱意的披风走进了衙门。

    提刑官周谔坐在堂上,一脸肃穆。如狼似虎的衙役分列两班,惊堂木一声脆响:“升堂——噢——”

    万宁原以为只能传她来问个话,却不想竟是这样正儿八经地审案子。

    而岑平更是一脸错愕地盯着周谔,瞧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根本没想到周谔在他离开后直接升堂审理此案,压根没有给他留余地的意思。

    “岑通判,鉴于你和被告岑氏的父女关系,请到后堂回避。”周谔冷冰冰的说道,“此案就由本官亲自来审。”

    岑平脸上的表情由惊愕转为愤怒,原本他想着将万宁带来,在后堂私下问个清楚,解除误会便了了此事。可这周锷,在事情还未弄清楚之前,就把万宁当做嫌犯来审,还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着实让人心里难以接受。

    更重要地是万宁是挚友遗孤,在他心里怕是比自己的亲生孩子还要看重些,他怎么能让她受这等羞辱。

    “周提刑,吴善之死已由仵作查验清楚,是为醉酒饱腹伤及肺腑而亡,和我家女儿毫无关系。您听信江氏一面之言,便拿了我儿过堂,这是何道理?”岑平不服,当众便质问周谔。

    周谔也不恼,缓缓说道:“岑通判急什么,若是令爱是清白的,在这大堂之上本官自会还她一个公道。”

    说完,丝毫不给岑平再说话的机会,直接命令自己随行的亲卫将岑平连拖带拽地弄到了后堂。

    万宁视这情形,这周谔是决计要开堂审案了,只得跪下听审。

    只听堂上周谔问道:“堂下所跪可是岑氏万宁?”

    万宁回道:“正是。”

    周谔又问:“你可认得五家坡吴善其人?”

    万宁摇摇头:“不认得。”想了想,又道,“但民女与他妻子江氏有过一面之缘。”

    “嗯,既然如此,今日便是江氏状告你纵仆行凶,之后又用计谋害了其夫吴善,你可认罪?”周谔面无表情,声音冷肃。

    万宁自然不认:“民女连江氏之夫是谁都不认得,怎有谋害之说?再者所谓的纵仆行凶又指何事?难道是指民女与江氏相撞,弄碎了鸡蛋的事?可民女已经赔了鸡蛋,且也指示仆从有侵害之举,当日兴业坊乡邻皆可作证!”

    周谔忽然露出一抹怪异的微笑,他将身子微微从公案之后探出,冲着万宁说道:“岑四娘,看你年岁不大,倒是巧舌如簧,将避重就轻用得如此娴熟。江氏说得纵仆行凶自然不是赔鸡蛋之事,而是你纵仆残害吴善,致其肢体残疾的残忍行径。”

    万宁一愣,似是捕捉到了什么,但又一下子逝去了。

    “来人,将吴善的尸体抬上来。”周谔命令。

    很快,两个衙差抬着竹制担架抬着用白布遮着的吴善尸体上堂来。

    他们将竹担架至于万宁身边的地上,万宁闻到了一股不像是腐尸的腥臭味,这股气味如打开记忆大门的钥匙一下子让她捕捉到了之前一直寻不到记忆痕迹。

    随着白布掀开,死者面容呈现,万宁认出这吴善果然是当日参与敲诈岑昶的恶徒之一,那个想要挟持她的瘦子。

    “岑四娘,你仔细看看这吴善你到底认不认得?”周谔指着吴善的尸体,再问万宁。

    万宁心思百转,已绕了好几道弯。那日她扶岑昶离去,善后之事交给了雀尾。雀尾是如何处置这几人的,她没有细说,万宁就没有多问。

    现在看来,雀尾砍了吴善想要摸她的手,又弄伤他的声带,让他再也不能言语。

    记得雀尾说过,那日几人再也不可能将当日发生之事说出去,如此看来虎彪、刀疤男、芙蕖都应该不会说话了。

    既然如此,那现在江氏又是如何知晓伤了吴善的是她们?

    难道那日江氏也在现场?

    见万宁低头不语,周谔以为她心虚,不由冷笑:“岑四娘,现在你还想说不认得此人吗?

    本官接到江氏状纸,便立即着手调查,查出十一月初十,你们兄妹三人曾在千春楼门口与隔壁卤味铺的虎彪发生争执,起因是虎彪殴打他的妻子,你们仗义执言,你家哥哥更是上前相助,打了虎彪,可有此事?”

    万宁点头承认。这事当时那么多乡邻都看见了,周谔既然有心去查自然查得到,她否认也没用。

    周谔很满意万宁的态度,继续道:“虎彪的妻子原先是你岑府的女使,名唤芙蕖,因牵涉到其母亲被杀案而被逐出岑府,本官说的可对?”

    万宁再次点点头。

    周谔往下说道:“那日你们兄妹几人认出了芙蕖,便想救她,你还给了虎彪银两,请他善待她。之后你们便回去想办法筹钱,想早日救她出水火,是或不是?”

    万宁实话实说道:“不是。我们给那虎彪银两,确实是希望他善待芙蕖,但我们并没有想要拆散他们夫妻之意,故而就没有筹钱赎人的说法。”

    周谔却道:“但据卤味铺旁边的乡邻所言,你们可是问了虎彪要多少钱才肯放过芙蕖。现怎说并没有救人之意了呢?”

    万宁道:“那不过是兄长一时之气说的话,当时我们并不清楚芙蕖是虎彪之妻,以为她卖身此处为奴,所以才提出赎人的建议。”

    “哦,是这样吗?”周谔似信非信地摸了摸下巴,随即说道,“好,就算你所说你们没有要赎人的意思,那为何三日后你们又去了城外的小树林?”

    万宁秀眉紧拧,面露难色。

    这周谔到底查到什么地步,她并不清楚。现如今他步步紧逼,要是和盘托出,一损毁了岑昶的名声,二雀尾伤人之事便瞒不住了。

    若她不认此事,那么她又有多少胜算全身而退?

    思来想去间,就听周谔道:“岑四娘,你是在想如何编谎欺瞒本官吗?”

    万宁被周谔逼得紧了,反倒冷静下来,心思一动。

    她抬起头,朗声问周谔:“周提刑,敢问今日案子为何原告迟迟不上堂来?我朝律法,若是有苦主递状,需先问了原告再问被告,刚刚您只专问我这被告,是因为您已经笃定我谋害吴善了?那么请问周提刑,我谋害吴善的证据在何处?”

    万宁说完,目光炯炯盯着周谔。

    之前她因什么都不知晓而处于被动,现在她要想不被周谔牵着鼻子走,那就得知道更多的信息。且她越发清醒,江氏告她纵仆伤人并不是她的最终目的,她要告的是用计谋害吴善。

    谋杀大罪才能将万宁置之死地,所以必须将江氏逼出来,知道她手上有多少砝码才能适时反击。

第101章 原告至

    “岑四娘,你既然知晓我朝律法,那你也就知道越诉是要笞四十才能受办。这江氏受了刑,暂且上不了公堂。

    如此,你也该明白她状告你的决心有多大。

    本官提醒过她,若是对吴善之死有异议,可到县衙申诉,因查办此案是州府,也可直接去州府上诉,但她不肯,说她要告的正是州府通判之女,她担心岑通判徇私,故而宁可受这笞刑,也要越诉。”

    周谔说得痛心疾首,“岑四娘,你长于深闺之中,享尊贵荣华,怎知黎民之苦。江氏她知晓吴善死因有疑,却因主事官员是你的父亲而不敢当场申诉。得知本官巡察自秀州,深夜冒着被冻死城外的风险立于城外等候,又宁受笞刑之苦递上状纸。她为夫讨取公道之心可感日月,你一养尊处优的官家千金真是”

    万宁听得目瞪口呆。

    她确实忘了越级申诉是要遭受笞刑四十,方能受理。但周谔言下之意竟然因江氏受笞刑而被她感动,先入为主就认为她谋害吴善是事实。

    这才是不白之冤好不好?!

    万宁贝齿咬唇,略一思忖说道:“既然如此,那江氏可有提供民女谋害吴善的证据?”

    周谔冷笑:“证据就是当日兴业坊康氏金银铺周边乡邻都瞧见你将与那蛋钱数倍不止的银两交给了江氏。”

    闻言,轮到万宁冷笑:“这就是证据?周提刑掌管天下狱讼,应知狱事莫重于大辟,江氏所告之罪可是死罪,是要受大辟之刑的,周提刑就凭我给江氏银两即给我定罪?这何其草率!”

    周谔猛拍惊堂木,喝道:“刁妇,你别以为你是通判之女就可以欺压百姓,为所欲为。这大成的律法对谁都是一样的。”

    万宁也怒了,这周谔根本就是个刚愎自用,自以为是的糊涂蛋,真不知他的青天之名是哪来的。

    心中有火,语气自然不善。

    “周提刑说得对,律法于谁都是一样的,不一样的是审判之人。听闻周提刑素来清正廉明,公正无私,曾立志为天下平冤。民女并未谋害吴善,望周提刑以实为据,明查此案!切莫偏听偏信冤枉好人!”

    周谔听了大怒,抽了令筒内的令签想要下令动刑,忽见一婆子扶着一妇人蹒跚而来。

    “民妇江氏叩见提刑。”受过刑的江氏脸色苍白,嘴唇发紫,身子不住地抖动,颤颤巍巍地跪下给周谔磕头。

    “来人,给江氏取个蒲团子。”看到江氏,周谔原本怒气冲冲的脸色缓和了些,还命人取来了蒲团给江氏跪坐着。

    看着周谔瞬间变得和颜悦色的脸,万宁相信要不是碍于她一直跪着,周谔都想让人搬椅子给江氏坐了吧。

    跪着说了那么久的话,病体初愈的万宁觉得腰酸背痛腿麻,要不是因为有这厚实的披风垫在膝盖下,估计她的膝盖都要废了。

    “江氏,本官准你在家养伤,今日无需上堂,你为何又来了?”周谔问道。

    江氏低颤说道:“民妇不想让提刑为难,这打官司哪有原告不上堂之理,且民妇也没钱委托讼师代为申诉,故而便过来了。”

    周谔轻叹一声,怜惜道:“可怜你对吴善一片痴心,竟落得天人永隔,你放心,本官定会查明真凶,还你公道。”

    江氏含泪说道:“民妇谢过提刑。”

    “那你就慢慢将事情经过说一说。”周谔道。

    江氏看了万宁一眼,说道:“民妇江氏,自小没有爹娘,被百戏班班主收养,后认识吴善,与其情投意合,欲皆为百年之好。

    但因其好赌,输光了家业,生活无依,一时两人未能成婚。

    民妇所在戏班,时常四处巡演,我与那吴善分分合合,蹉跎了四五年。

    前不久,民妇回到秀州想和他一同过年,却发现他受了重伤,残了手,伤了嗓子,成了残疾。因他不能说话,民妇也不知道他为何残疾了,想着恐是欠了赌债被债主砍了手,又或是与人斗殴造成的。却没想到,会是……会是岑通判家的女使残忍做下的。

    民妇还打听到,这女使是正是岑四娘手下,民妇听得这些真是惊恐万状,堂堂官家千金竟做出这等残暴之事。民妇、民妇……呜呜呜。”

    说到此处,江氏呜咽出声,泫然而泣。

    万宁听到此处,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江氏。

    与上次见到她不同,此时的江氏虽然因受刑而显得虚弱无力,但苍白的面容却奇迹般褪去了之前所见的蜡黄,还泛着细腻柔嫩的光泽,嘴唇虽然发紫,却也没有之前见到的干燥蜕皮,反而透着莹润。

    受过刑的衣服应该已经换去,现在穿得是簇新的秋香色小袄,金色的腰带显出纤细小腰,虽是跪坐着,但姿态婀娜,显出一丝孱弱之美。

    万宁暗想这周谔怜惜同情这江氏,所谓的动刑估计只是走了个过场。

    否则这江氏要是实打实地受了四十下笞刑,怎还能一口气说上那么长的一段话。

    “江氏,你别急,慢慢说便是。”周谔竟好言宽慰于她,听得万宁直翻白眼。

    这周谔,真是……体恤黎民百姓啊!

    万宁实在是不想跪等着这江氏哭完,于是插嘴问道:“江氏,是谁告诉你砍断吴善手指的是我?”

    江氏擦了擦泪道:“是虎彪。”

    万宁微讶,但很快又问道:“那他可告诉你,我为何要伤吴善?”

    江氏道:“他说是因为芙蕖。”

    万宁正欲再问,就听周谔说道:“江氏,你将虎彪于你所说细细说来。”

    说完,周谔狠狠地瞪了万宁一眼,似乎是对她插话打断江氏啼哭很不满。

    万宁已懒得和这周谔斗气,她侧头仔细听那江氏怎么说。

    江氏道:“虎彪与阿善私交甚好,前段时间虎彪娶了一逃难女子,名唤芙蕖,长得极其娇美,虎彪甚是得意。

    殊不知红颜惹祸,前段日子在千春楼遇见了岑府的小郎君、小娘子,他才知芙蕖原是岑府的女使,因娘亲惨死受牵被发卖。

    她不愿被人牙子卖去青楼,偷偷跑出,幸得虎彪相救,便委身报恩。现被岑府的人看见了她,她十分害怕,怕岑府要抓她回人牙子那,故而求虎彪帮其解决此事。

    虎彪爱妻,自然一力承担。但人单力薄,他便找了阿善、刀疤一起解决此事。”

    江氏说到此,偷偷瞄了眼万宁,见她面无表情地听着,这才又继续往下说。

第102章 一家言

    江氏继续道:“他们约了岑家小二郎出来,求他去人牙子那把芙蕖的身契取来,他们愿意那银子为她赎买这身契。

    没想到那小郎君狮子大开口要一千两,我们这等穷苦百姓别说一千两就是一两银子也难拿出啊。虎彪和刀疤性子急躁,便与那小郎君起了争执,不想那郎君身边的书童偷偷回去报信,找来了岑四娘和她身边的高手女使,将刀疤、虎彪几人打伤。阿善为人义气,上前欲理论,却被这女使砍了手,伤了嗓子,成了残废。呜呜呜……提刑,我家阿善真是无辜受牵连啊。”

    江氏说到这,又开始一段长长的啼哭时间。

    周谔叹口气,道:“江氏,事已至此,哭已于事无补,你还是继续将事情说清楚,本官也好为你主持公道。”

    江氏便拭泪又道:“那日虎彪他们都被那女使所伤,昏了过去。醒来后岑小郎君、岑四娘还有芙蕖都不见了,恐芙蕖已被他们挟持而去。而我家阿善伤得很重,虎彪他们将他送回五家坡的家中,又凑了些钱两给他请郎中医治,这才捡回条命。

    民妇知道事情经过,虽是气愤难忍,但苦于只是平民百姓,不能奈她如何,只能咽下这口气,留下照顾阿善。

    前两日,民妇拿了家中攒得几个鸡蛋去集市,不小心冲撞了一位小娘子。一开始民妇又急又怕,急的是这些个换钱的鸡蛋没了,民妇可拿什么去买米买药,怕得是这小娘子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千金,怕是得罪不起。不曾想那小娘子却极好说话,听民妇说家中有残疾的夫君,不仅赔了鸡蛋钱,还多给了好多,并再三叮嘱要民妇去买些肉给生病的夫君补一补。

    民妇当时只当这小娘子心善,不疑有他。也确实听她的,买了好酒好肉回去给阿善吃。却不想,第二日阿善竟一命呜呼了。后经仵作查验,说阿善身子虚弱,五脏六腑俱虚,忽暴饮暴食,致肺腑受损,死于醉酒饱腹。

    民妇听了,真如五雷轰顶,自责不已。竟是民妇亲手害死了他。呜呜呜~然,待民妇为他整理遗物时,无意中发现了这帕子,这帕子是那日那个小娘子包银子所用。民妇仔细一瞧,上头绣着岑字,不知为何,民妇陡生疑问。民妇跑去康氏金银铺询问,果然如民妇猜想的那样,那日赔了鸡蛋钱给民妇的小娘子真得是岑府的四姑娘。

    忆及之前岑四娘再三要民妇去买些吃食给阿善补一补,民妇只觉心中大惧,觉得阿善的死绝不是意外,更像是……这岑四娘精心算计的一般。民妇越想越怕,越想越不甘,这岑四娘虽为官家千金,但大成律法,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不将她绳之于法,阿善一定会死不瞑目。好在苍天有眼,民妇得知名誉大成的青天大老爷您已巡查至秀州,便不顾夜寒,候于城门边,终得以申诉。

    青天大老爷,提刑老爷,还请您一定为民妇做主呀。”

    江氏声泪俱下,盈盈一拜。

    听得周谔痛心疾首,恨不得马上斩杀了万宁让江氏舒心。

    “你这贱人,还有什么话说?”周谔拍着惊堂木,怒问万宁。

    万宁原以为这周提刑盛名在外,定是位清明好官,可现在她简直是大开眼界。

    就是乔声瑞这小小县令也不会如此草率断案,他一掌管天下刑狱的提刑官竟连基本的断案审案程序都不走,就听原告一面之词,就要给人定罪,

    万宁怒极反笑,她反问周谔:“周提刑,之前您不是去事发各处调查过了吗?您不是确定当日在千春楼是虎彪殴打芙蕖,我与二哥不过是路见不平,多管了一桩闲事,怎到了江氏口中,我们竟成了卖奴为娼的恶人了?”

    周谔冷嗤一声,道:“那日周边四邻确实说是虎彪殴妻,你们上前劝止。而江氏所说不过是陈述她所听到的虎彪告诉她的话,并不是她在歪曲事实。所以你不必怪责江氏在此事上污蔑了你,她不过是复述了虎彪的话。至于虎彪,他隐瞒殴打芙蕖之事也是人性使然,总之事实就是那日在千春楼外你们确实与芙蕖相遇,这才是后来案件的导火索。”

    万宁没想到这周谔竟偏帮江氏到如此地步,看来再纠缠于江氏说的是不是真话上已无意义。

    想了想,万宁道:“如此说来,那虎彪是至关重要的证人,还请提刑让虎彪上堂对峙。”

    万宁心中有个很大的疑惑,就是雀尾做事干净利落,她既然弄哑了吴善,自然不会饶过虎彪、刀疤还有芙蕖。

    那么已经不会说话的虎彪又是怎么将这些事告诉江氏的呢?

    一切只要见到虎彪许就能明白了。

    “哼,你这狡猾的贱人,你自然是知道虎彪已不能上堂作证,这才有此提议。”周谔冷声说道。

    万宁不解,问道:“为何不能上堂?”

    周谔道:“你还明知故问,今早我派了一些人去调查你们之前和虎彪几人冲突之事,自然要去寻虎彪、刀疤他们,却不想在卤味铺发现了虎彪的尸体。”

    万宁一惊,问道:“虎彪死了?怎么死的?”

    周谔道:“初步查验,系食用了莽草而亡。”

    莽草,假八角?

    万宁的脑海中浮现了祝妈妈、胡四、芙蕖这几人。

    “虎彪竟发生了这等意外,这莽草极像八角,虎彪真是太不小心了,竟误食了这个。”江氏掩唇惊呼。

    周谔摇头道:“虎彪开得是卤味铺子,且从事此行当有些年头,八角、茴香之类的香料他应是极其熟悉的,怎可能会误食。”

    江氏闻言,面露惧色,轻呼一声道:“难道……是被人谋害的?”

    周谔扫了万宁一眼,没有回答。

    江氏却当周谔默认,“啊”的一声,脸色更白了。

    周谔关切地冲她说道:“你自不必担心,本官会保护你的安全。”

    说着,又对万宁道:“你还从实招来吗?”

    万宁在经过这一系列颠倒黑白的指控后,反倒越发冷静了,只见她浅浅一笑,对周谔道:“周提刑,你要我招什么?从头到尾,都是这江氏一面之词。所有的一切我都不认!”

第103章 新人证

    万宁此话说完,堂上静谧无声。

    须臾,周谔怒睁着眼,:“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来人带人证上来。”

    万宁斜睨了一眼走进公堂的人,是一个中间粗两头尖的一个胖婆子。她挪动着两条粗腿儿,走到江氏旁边,跪下磕头行礼。

    “赖婆子,你说说那日在小树林你看到些什么?”周谔发问。

    这名叫赖婆子的没有看万宁和江氏,只低着头答话:“回禀提刑,那日老奴接到一笔生意,说有一姿色尚好的小娘子要发卖,让老奴去看看品相。老奴便去了。结果快要到约定的木屋时,老奴就瞧见三个人从屋子里出来,其中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背着一个裹着披风的人,另一个身形瘦弱的小郎君则扶着他。

    他们三人匆匆忙忙外林子外去,老奴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正欲跟去看看,就听屋子里传来惨叫声。老奴吓了一跳,壮着胆子走到窗前往里看,就看到,看到……有人拿着匕首砍了另一人的五个手指,那个血呦……满地都是。被砍的人疼得大叫,打了几个滚就昏过去了。

    然后那人又走向屋子里的另外两人,就见他举起手打了他们一下,那两人扑通一声就都倒地上了,之后那人就转身出了屋子。

    老奴吓得赶紧躲到旁边的树后面,见他走了才敢出来。

    哎呦喂,真是吓死老奴了。”

    “赖婆子,之后你可有进屋查看?”周谔再问。

    赖婆子捂着胸口道:“老婆子我哪还敢再进去看,这屋子里的人要是死了,官府把我这把老骨头拿了抵罪,那我岂不是背了黑锅,替人偿命?见那人走远了,老奴我也赶紧跑了。”

    周谔重重地吐了口气,斥责道:“赖婆子,你知情不报,见死不救,实在是可恶。本官再问你,屋子里的几人你可都认得?”

    赖婆子挨了骂,已是心中不安,听周谔又问她话,便赶紧回道:“伤人的那个不认得,但见着了应该能认出来,因为那张脸冷得像从地狱里来的鬼煞,吓人得很,老奴便记住了。

    被他害的三个人,有一个老奴认得是千春楼旁边彪哥卤味铺的虎彪,还有一个被砍了手指的,好像是五家坡养鸡的细竿。

    不过老婆子我也不确定,那人躺在地上,又打着滚,看不真切。”

    赖婆子刚说完,就听旁边的江氏呜呜呜又哭了起来,许是因为听到赖婆子说到吴善被砍了手指的惨状。

    “咳咳,江氏,本官知道你伤心,但公堂之上还请稍克制。”周谔被江氏的哭声打断了思路,不得不出声劝止。

    江氏的哭声戛然而止。

    赖婆子这才好奇地抬头看了看身边的这位妇人,猜测着这人身份。

    “赖婆子,本官再问你,那日木屋里面除了受伤三人,伤人者一人,还有其他人吗?”

    赖婆子想了想,说道:“地上还躺着一个,是个姑娘。”

    “那这位姑娘你可认得?”周谔问。

    赖婆子摇摇头道:“没看清。”

    周谔又问:“那先前出了屋子的三人,让你辨认,你可能认出?”

    赖婆子道:“背着的那人老奴没看到容貌,认不出。扶人的那个看得清楚些,应该能认得出来。”

    周谔指了指堂上几人,对赖婆子道:“你认认看,堂上可有那日之人。”

    赖婆子便仰起头,仔细看了看两边的公差,垂下头想了想,又摇摇头,估计这两边都不是。

    再看了看身边跪着的江氏和万宁,最后目光落在了万宁的脸上。

    “这位小娘子长得和那日扶人的人很像。”赖婆子狐疑道。

    周谔嘴角一扬,笑了。

    “岑四娘,要不你和这赖婆子说说为何你们长得像?”周谔语带讥讽,眼中露着得意。

    万宁瞧了他一眼,眼里没有丝毫的慌乱,她慢慢地侧过头去,直视赖婆子问道:“这位妈妈,你可看清楚了?那日在树林里的是我吗?”

    赖婆子愣了愣,嘴唇翕合,说不出话来。

    “赖婆子,是与不是?”周谔暗暗冷哼一声,这岑万宁真是块顽石,这时候了还嘴硬不认。

    赖婆子想了想说道:“那日见到的是个小郎君,与这小娘子长得极其相像。”

    万宁轻笑,对周谔说道:“周提刑,你也听见了,这位老妈妈说那日见到的是位小郎君。”

    周谔眯起双眼,目光阴冷。

    “赖婆子看到是个小郎君,也有可能是你假扮的。这天底下除了双生子,哪来一模一样之人?”周谔沉沉说道。

    万宁嗤笑:“周提刑,赖妈妈说的是极其相像,可没说一模一样。您说我女扮男装,这又有何证据?”

    周谔脸色阴沉,没有说话。

    片刻后他转而问赖婆子:“赖婆子,你说那日你是接了生意才去的小树林,你可知约你之人是谁?”

    赖婆子道:“那人没说,但老婆子我估计是岑府的。”

    “为何如此推断?”周谔问。

    赖婆子道:“那人乘坐的车子,上面挂着印有“岑”字的小灯笼。”

    周谔点点头,对万宁说道:“岑四娘,现在回到本官最初问你的那个问题上,十一月十三那日你们为何去了城外的小树林?”

    这个问题,周谔第一次问万宁时,她还不知该如何回答。毕竟实话实说未必能证明清白,反而毁了岑昶和雀尾。但若是撒谎,当时万宁又有些摸不透周谔掌握了多少证据,万一越描越黑呢?

    但现在,周谔再问她时,万宁直接就回道:“那日民女不曾去过。”

    案子审到这,万宁明白了,江氏绝对是受人指使诬告她,至于是谁,暂时不知。

    而周谔,不过是个偏听偏信的混账官,他手上根本没有证据,所以他才不断地逼迫万宁承认,希望用口供来坐实这件案子。

    要知道,江氏告她设计谋害吴善根本就无法用实证证实。

    退一步说,即便银子是她蓄意给的,那些多买些吃食的话是她说得,那也不能说她杀人啊。谁能肯定这吴善吃了这些就一定会撑死?谁会用这种荒谬的手法来杀人?

    何况,又没人可以证实她说了那些话,顶多不过是看到她赔了鸡蛋钱。

    所以万宁知道只要自己不承认,这周谔根本拿自己没办法。

第104章 坐牢房

    万宁再次的否认彻底惹怒了周谔。

    他重重地拍响了惊堂木,用力之猛震得他手发麻,巨大的声响更是吓得江氏和赖婆子身子一颤。

    “岑四娘,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官给了你机会,你不说,别怪本官对你不客气!”周谔狠戾而视,怒吼道。

    说着,手伸向签筒,捏着里头的红头签意欲动刑。

    万宁垂下了眸子没有作声,片刻后她忽然伏身磕头,语气坚定说道:“江氏指控之事,小女从未做过,素闻提刑您清如海水,明如朝日,小女恳请提刑彻查此案,以证清白。为示诚意,民女恳请提刑将我收监,待您查明诸事之后,再定罪不迟。”

    周谔捏着签的手缓缓收了回来。从凌晨接到江氏状纸,到派人前去调查,周谔虽查到了一些事情,但他也知道证据不足,所以他才想到速战速决,以快取胜。

    他顾不上长途跋涉休息,第一时间把万宁拘来,单刀直入,直奔主题,以他审案的经验,一般的犯人根本没这快速反应能力想好应对之策,更何况他了解过这岑万宁不过是个刚及笄的小娘子。

    只要上了公堂,肯定会露怯,到时候他再步步紧逼,岑万宁必将露出马脚。

    可是现在事实却是他被这岑万宁逼得没了退路。

    岑万宁拒不承认一切,他又没有证据,最终确实无法定罪。

    他已经想要通过动刑拿到口供,但这岑万宁忽然又示弱,表示甘愿入狱待真相查明。难道这事真与她无关?

    周谔思绪百转,最终下令将万宁收监,择日再审!

    公差上前要押着她下去,万宁却凛然说道:“我自己会走。”说完,裹紧披风,昂首挺胸随着衙差朝牢房而去。

    平静而又坚强的模样让周谔原本坚信她是凶手的心微微有些动摇。

    这小姑娘太奇特了,刚刚见到吴善的尸体也没见她露出害怕的神色,江氏和他咄咄相逼,她依然岿然不动,泰然处之。这等胆识,一般男子都比不过。

    这岑万宁还真是与众不同。

    周谔在京城见到的官家千金,都是娇滴滴的,倒少见万宁这种独立又有头脑的。

    想起衙差曾和他禀报,说这岑四娘会断案,已破了不少案子,其中袁源大闺女被杀案就是她破的。

    那时候他根本不信,一个小女子能干什么?还能破案?怕只是坊间传说,市井留言而已。

    可这一场交锋下来,这岑四娘思维清晰,反应迅速,似乎还真有几把刷子。

    不过再厉害又如何?不过是个有小聪明的女子。

    周谔一边想着一边下令退堂。

    他对随行而来的官差交待了几句,便让他们赶紧去办事。

    自个儿因整晚未曾休息,可有些困了,他得去养养神,好有精力继续审理这个案子

    那边万宁随着官差进了监室。牢房内常年关押着犯人,又时常动刑审讯,里头弥漫着一股令人肌骨生寒的冷意和血腥之气。

    押她过来的差官与岑通判相熟,牢里的狱卒也都受过岑通判照拂,故而万宁进入监牢后,他们也没有为难她,只是让女监头将她关押在了一间单独的牢房里,身上的披风等物都未曾将它收去。不过戴的金银首饰照例都给了差婆。

    监牢阴冷,万宁裹着披风蹲坐下来,地上只铺了稻草,未有椅子或床榻。

    此时,万宁第二次在心里感谢崔妈妈有先见之明给她披了这件似棉被一般暖厚的披风。至少在这牢房里可以挡挡寒。

    听着隔壁监牢的犯人又喊又叫的恐怖声音,万宁将自己蜷缩起来,躲在墙角思考今日之事。

    刚刚她之所以主动要求周谔收监,是因为她发现周谔似乎是准备对她动刑了。

    那些个刑具自己怎么可能熬得过,关键时刻万宁思路清晰,自保最要紧,其他可以从长计议。

    所以她赶紧示弱,拖延时间,让在外面的岑平、雀尾等人可以想办法救她。

    将披风的帽子戴了起来,万宁双手抱膝,头埋于膝盖之内,静静地等待救援。

    岑平很快就得知到了消息。

    这府衙里毕竟都是他的人,周谔再怎样,也不能一手遮天。他总能探听到万宁的消息。

    “没想到这周提刑竟然将万宁收监了?”岑平心里自然焦急万分,这孩子身子刚好一些,就被关进那阴森寒冷的牢房里,这身子怎么受得了。

    这样想着,便让报信之人一些银两,让他去准备些厚实的被褥、好吃的佳肴送给万宁。

    然后他也没有去找周谔理论,径直出了府就往家里赶去。

    他已经将第一审情况打听清楚,关键的几个证人他也派人去调查了。现在,他觉得必须去找雀尾把事情弄清楚,万宁到底是如何认识这吴善的。

    被收监了的万宁一直坚信岑平他们会想到办法救她出去的。

    可是等了两日,既不见周谔放人,也不见他再提审,万宁又不能与外界联系,她心里开始有些着急了。

    这日傍晚,万宁正坐在牢里数稻草。就见给她送饭的狱婆悄悄对她说:“大事不好,出事了,四姑娘。”

    万宁眼皮子一跳,忙凑上前去问道:“出了何事?”

    那狱婆前后左右张望了半天,才低声对万宁道:“通判出事了,听说已被周提刑软禁起来了。”

    万宁大惊,急切问道:“为何会如此?可是因为我?”

    狱婆附耳说道:“那个告姑娘您的江氏,死了!”

    万宁脸色大变。

    死了?江氏死了?那这些事不是更查不清了吗?

    “她是怎么死的?她的死和通判有何关系?”

    万宁问道。

    “听说周提刑怀疑是通判杀了江氏灭口,以防她将姑娘你拖下水。”狱婆道。

    万宁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真是个糊涂蛋。”

    狱婆不知道她这是骂周谔呢,还是骂岑通判。

    “父亲怎么可能会杀江氏?如今这种情况,江氏在才能查清事情原委,江氏死了事情才真正陷入僵局,我父亲怎可能如此糊涂。这周提刑为何总是与我们过不去?他就不能用他的猪脑子好好想想!”

    听了万宁的话,狱婆明白万宁骂得是周谔。她其实也觉得周提刑破案总有些…急功近利。

第105章 被营救

    江氏被杀的消息让万宁感到很震惊。

    原以为江氏告她只是芙蕖为了报复使得小伎俩,她根本不担心周谔能以谋害吴善给她定罪。

    相反的,虎彪的死明明是被人害死的,若是周谔再查下去,定能查出新的线索。

    可现在江氏却死了,而且死后还直接导致了岑平被软禁,那只能说明江氏死后,有证据指向了岑平。

    岑平是朝廷命官,周谔若仅仅只是怀疑,绝不敢将他软禁。

    他既然敢这么做,那说明至少有证据指向了岑平。

    万宁感到很懊恼,她知道是自己轻敌了。

    江氏诬告她时,她推断最有可能指使江氏的就是芙蕖,那些细节也只有芙蕖知道。

    加上虎彪中了莽草之毒而亡,这一切都和芙蕖有关,所以她觉得只要自己拖延住时间,岑平、周谔都会查出线索找出芙蕖已证她的清白。

    更何况,她很清楚周谔没法给她定罪,他关押着自己也不过是权宜之计,若是找不到芙蕖,他最终只能放人。

    但现在江氏一死,局面就不一样了。

    她还在牢内,岑平也没了自由,周谔似乎已被幕后之人牵着鼻子走,接下去这个案子的走向只会对岑平、对自己甚至对岑家越来越不利。

    万宁想要知道更多的细节,可狱婆毕竟只是底层人物,她打听不到案发时更多的事。万宁便想要见周谔,于是托了这狱婆帮忙带个口信出去。

    可狱婆却对她说:“四姑娘,通判对我等下人都很和善,故而照顾好姑娘您我们都不会推辞。可若说带话给周提刑,那是断断不能的?”

    万宁不解,问道:“为何?我只需带个话,这并不违反律法。”

    狱婆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四姑娘,实话和您说了吧,周提刑他叮嘱过,在江氏案查清前谁都不准见您,也不准您见任何人。包括他自己都不会见你。他还和这边的牢头说了,哪怕是您说要认罪了,都不用搭理。”

    万宁心猛地一沉,顿时脚底生寒。

    她明白了,周谔这是准备困着她,直到把所有证据都做实了为止。

    此事如今牵扯到了岑平,加上周谔这一心想将他们定罪的态度,让万宁肯定幕后黑手绝不是芙蕖这样的小人物。

    可如今,自己身陷囹圄,无计可施,她该如何自保,如何救岑平呢?

    *********

    夜沉如墨。

    牢房里幽暗森冷。

    万宁看着岑平之前让人给她准备的厚被褥和一些干粮点心,心里头越发难过。

    这一次,她真得觉得事情有些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她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岑府众人现在应该都在努力营救岑平吧?岑昶冲动偏激,可别落入别人陷阱才是。岑旸才智过人,他会想出办法吗?

    而自己院中的雀尾、浅喜、崔妈妈不知道如何了?她们定是急坏了。

    还有岑老太太,虽然在一起时间不长,却待她如亲孙女一般的老太太,知道她被关押,儿子也被软禁了,可别急出病来呀。

    万宁思绪万千,头昏脑沉。她身陷茫茫的黑暗中,想到了许许多多的人和事,更想到了已经失去的亲人。

    孤单寂寞无助如潮水一般涌向她,一层一层地将她包围起来,不能呼吸。

    她如同落水之人一般在深不见底的水中挣扎、求生。

    忽然,眼前出现了一道亮光,如同救命的绳索一般落到水中,来到她的面前,让她看到了希望。

    她顺着这绳索不断往上浮爬,终于,她突破水面,呼吸到了新鲜空气。

    她似乎还看到了父亲和母亲,他们在岸上朝她招手。

    “爹、娘,孩儿没用,什么都做不了。”万宁哭着游上岸,奔向他们,跌入爹爹宽阔温暖的怀抱。

    “不,咸儿,你可是爹爹的骄傲,你已经很厉害了。”爹爹搂着她,柔声夸赞她。

    “孩子,你做得够好了,你才十五岁,能有这样的洞察力和行动力,已经超越了很多同龄的孩子。”娘亲摸着她的脑袋,温柔地安慰她。

    万宁转身又抱住了娘亲,在她的怀里嚎啕大哭:“娘亲,不要扔下咸儿,咸儿觉得好孤单好害怕好辛苦,分不清这世上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好,好,以后我会保护你,不会再让你这么难过。”

    得到允诺后,万宁一直漂浮不定的心慢慢安定下来,她躺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沉沉睡去。

    “滋荣,你胆敢就这样带犯人离去?你这是知法犯法。”一声怒喝如同惊雷在幽暗的牢里炸响,惊得牢里的犯人都纷纷爬起张望。

    一身水纹深紫襕袍,罩着乳白色对襟袄褙子,长眉若柳、身如玉树站在大牢通道内的是风尘仆仆、日夜兼程赶来的云千春。

    他怀里抱着的是如小猫一般蜷缩着的万宁。

    面对周谔的阻拦,云千春质问道:“周提刑,知法犯法的是你。你于无证之下,扣押无辜,意欲何为?”

    云千春锐利的目光让周谔有些心虚,他辩道:“她是谋害吴善的嫌疑人,怎是无辜?”

    云千春驳道:“吴善若是醉酒饱腹而亡,就没有所谓的谋害者,那些吃的难道还有人强行给他塞进肚子里不成?既然是自己吃下去的,那就没有谋害之说。”

    “就算吴善之死没有证据证实是被人所害,但现在江氏死了,江氏明显是被人杀害的。经查她素来与人无冤,最大的可能就是因为她状告了岑万宁,招致岑家杀人灭口。”

    云千春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道:“朴良兄,你为何不静下心来仔细想想。万宁谋害吴善之说根本无法定罪,既然无法定罪,岑家为何要杀江氏?江氏一死,对他们才是最不利的。只有江氏活着,他们才有机会找到真相。江氏现在死了,岑通判反而成了嫌疑人,朴良兄,你真当岑通判和万宁是傻子吗?”

    周谔目光一沉,幽幽说道:“滋荣,你的意思是我是傻子吗?”

    云千春再叹一口气:“朴良兄,你不是傻,你是太想立功了。”

    说完,不等周谔再说什么,云千春抱着昏睡的万宁,越过周谔,走出了这府衙大牢。

第106章 情谊在

    万宁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美好的梦。梦里爹娘还活着,还会像以前那样护着她,她带着弟弟在辽阔的大地上奔跑嬉戏,天地间他们一家幸福而又快乐的生活着。忽然,跑着跑着的万宁绊了一跤,她跌倒在地,头似乎磕了一下,忍不住痛呼了一声。“姑娘,姑娘,你醒了?”万宁迷迷糊糊地似乎听见浅喜在叫她。努力睁开双眼,浅喜满脸泪痕的脸映入了眼眸中。“浅喜~”万宁虚弱地唤了一声,只觉得嗓子发干,如同火烧。“姑娘,你可醒了。”浅喜喜极而泣。“姐儿醒了?烧退了吗?快叫郎中来瞧瞧。”端着热汤进来的崔妈妈听见动静,瞧见万宁睁开了眼,赶紧吩咐小丫头去喊郎中。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过后,万宁透过芙蓉纱帐,看到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先生隔着帕子在为她诊脉。“四姑娘已无大碍,只是之前病体未愈,又染了风寒,这才病上加病,烧了几日。现烧已退,人也醒了,只需按时服药,好好休养即可。”老郎中对崔妈妈说道。崔妈妈忙不迭地感谢,吩咐浅欢送郎中出去。浅喜则赶紧捞起芙蓉帐,跪坐在万宁床榻前给她喂水。几口清水入喉,万宁觉得舒坦一些了。哑着嗓子问道:“浅喜,我不是在大牢里吗?怎么回来了?”浅喜哽咽道:“姑娘可别提那倒霉事了,竟有这样的官,不问青红皂白就把您拘押进了牢房,您都病得昏迷了,也不让我们保了您出来。主君也被他软禁在府衙内不得回,我们急得都想去劫狱了。幸好,幸好云郎君来了,是他救您出来的。”“云郎君?是云千春,云院事吗?”万宁问道。“正是,正是那日在袁府见过的云院事。”说话的是匆匆进屋来的岑菁。她刚在老太太屋里,听说万宁醒了,急忙就过来看看。万宁头痛欲裂,她只记得自己在监牢里,蜷缩在黑暗中思考着下一步该如何解困。想着想着她就睡着了,浑浑噩噩间她好像掉进了水里,然后似乎又被救了上来,看到了爹娘,她投进爹娘的怀抱,安稳的不想醒来。

    “阿宁,要不是云院事闯了大牢把你抱回来,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岑菁坐到床边,拉着万宁的手抹着泪。

    抱回来~万宁想到爹娘的怀抱,难道…她是扑进了云千春的怀里吗?

    万宁想到这种可能性,只觉得头更痛了。

    岑菁看着万宁呆怔的模样,以为她病得难受。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似乎还好啊?

    “阿宁,你也别想太多了,这案子有云院事在一定能够顺利解决的。云院事说了他一定会还爹爹清白!”岑菁说道。

    万宁回过神来,双手撑床想要坐起。

    岑菁赶紧按住她,劝道:“阿宁,你是要喝水吗?你别起来,让下人去倒。”

    万宁摇摇头,道:“我躺得身上疼,还是想坐起来。”

    浅喜赶紧上前扶着万宁坐起,靠在床头。

    “姐姐,云院事呢?”万宁想马上知道案情的具体情况,她得破局救岑平。

    岑菁道:“云院事与雀尾去查案子了。他说他来得急,没带助手,只能借雀尾一用。娘亲见你一直发烧昏睡,就替你应下了。”

    万宁点点头,道:“云院事特地赶来帮我们,自然应全力相助。”顿了顿,又问:“云院事是如何知晓此事的?他怎会这么快就赶来?

    岑菁道:“云院事并未回京过年,他这次是陪母亲去其老家扬州过年。大哥书信于他,告知他周提刑巡查至此,受理了江氏告你谋害其夫之事。之后,并未收到她的回信,想来他是收到信后就立马启程赶来,故而也就花了两三日时间就到了。”

    万宁心头微动,想到他一接到信就过来相救,竟觉得心底泛起丝丝甜味。

    “他到之时,正逢狱中有人偷偷捎了口信出来,说你病了昏迷不醒,我们都急坏了,他听说后立马就去了府衙,没多久就抱着你回来了。”岑菁说道。

    万宁听到岑菁又说到抱着她回来,只觉脸儿发烫。她轻轻干咳两声,然后说道:“姐姐,祖母还好吗?大家都还好吗?”

    岑菁点点头道:“除了你和爹爹,大家都还好。祖母一开始听说你和爹爹被陷害,急得差点病倒,后来大哥说他有办法救你们,请祖母一定要养好身子等你们回来,祖母这才稍稍安了心,每天正常饮食作息,静待佳音。”

    万宁听说老太太没事,心里好受了些,决定等她稍微有些力气了,就要去看看她。

    “祖母现在在午睡,等她醒了知道你已经醒了,一定会马上过来的。”岑菁说着,叹了口气,如今爹爹被周提刑软禁,不知如何了?云院事也不知能不能找到线索。”

    万宁见状,伸手拉住岑菁的手,道:“姐姐别担心,云院事的本事上一次你也见到了,我相信他一定能为我和父亲洗刷冤屈。对了,姐姐,大哥也认识这个云院事吗?”

    岑菁道:“认得。小时候我们在京城,大哥还和他一起玩过呢。那时候我太小了,有些记不得了,大哥可记得清楚。而且他们之间偶有书信往来,所以彼此即便多年未见,还是有情谊在。”

    万宁道:“那那次在袁府,大哥竟没来得及和他见上一面。”

    “其实那次大哥是约了云院事第二日见上一面,可惜出了袁若月的事,云院事也没有再待,而是直接出发去了扬州。听说云院事的母亲比他晚两日从京城出发,他们是要到扬州汇合的。””

    万宁静静地听着。

    岑菁这几日也是压抑得很,今个总算找到说话的人好好说说话了。

    “阿宁,你可不知,家里出事后每个人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却又不知从哪着手。一开始还有爹爹在,能有办法,后来爹爹也被陷害了,留下我们真得要急疯了。”岑菁说着,落下两行清泪。“幸好老天有眼,云院事就在离我们不远的扬州,他先救出了你,下一步就能救出爹爹,对不对?”

    万宁使劲点了点头,对于云千春,她莫名地就很相信他。

第107章 雀尾回

    万宁刚醒,身子还很虚弱,岑菁与她聊了一会便回了雅丽居。

    之后,老太太也过来瞧过了她,就连一向不待见她的房氏也差人送来了一些补品,让崔妈妈熬了给万宁吃。

    冬日天黑得早,酉时一过,夜幕便落了下来,万宁躺在床上昏昏沉沉间就听见了雀尾的声音。

    一个激灵,万宁猛地就清醒了过来。

    “是雀尾回来了吗?”万宁伸手撩起芙蓉帐,探出脑袋喊道。

    守在床榻边的小丫鬟浅欢正闻声快速上前,柔声问道:“姑娘您有什么吩咐?”

    “是雀尾回了吗?让她来见我!”万宁道。

    浅欢赶紧出去唤人。

    一会子的功夫,雀尾、浅喜、崔妈妈都涌了进来。

    万宁已自个儿撑着坐了起来。

    长发披散垂在胸前,脸色苍白,因这段时间经受了生病和牢狱的折磨,刚刚有些圆润起来的小脸又瘦了下去,下巴尖尖,双眼显得越发大了。

    雀尾瞧着万宁憔悴的模样,一向冷情的她都觉心头发紧,很是难过。

    早知道那日她就该宰了吴善、虎彪、刀疤、芙蕖,留下这几个祸害,惹来这么大的麻烦。

    “姑娘病体未愈,还是躺着说话吧。”雀尾跪在万宁床榻前,低声劝道。

    万宁摇摇头道:“躺着就觉得脑袋昏沉沉,难以清晰思考,还是这样好。”

    看到雀尾一脸的愧疚之色,万宁不由反劝道:“雀尾,此事与你无关,歹人想要为非作歹,谁都拦不住。”

    说着,又问道:“你和云郎君是去查案了吗?江氏是如何死得?可有线索?”

    雀尾道:“江氏被发现死在了小树林里的一个陷阱里,仵作验尸是被人掐死的。”

    万宁问道:“那是如何和通判扯上关系的?”

    雀尾道:“仵作验尸发现江氏指甲缝里有皮肉血迹,推断江氏抓伤了凶手,正巧通判脸上有抓伤,周提刑便认为通判嫌疑最大。”

    “可查明通判脸上的伤是如何来得?”万宁再问。

    雀尾道:“出事后便再未见到通判,今日云郎君打听到通判一直说这伤是在兴业坊的水井巷被一野猫子抓的。结果他一回到府衙就听说发现了江氏的尸体,不等他问清楚,周提刑便将他软禁了。”

    万宁自言自语道:“这事情也太巧了。”

    “嗯,云郎君也道若是通判说得是实话,那这事就是有预谋的栽赃陷害。”雀尾道。

    万宁点头,问道:“云郎君可是住在驿站?”

    雀尾道:“不是,云郎君就住在府里的客房中。”

    见万宁面露惊讶之色,雀尾便解释道:“云郎君一到秀州便直接去了府衙大牢救您,待救出您后就将您送回了府里。府中自通判被软禁后,上上下下已是人心惶惶。主母听闻云郎君知微善断,便做主请他住在府里,并告知府中下人听从云郎君差遣,协助他查清此事。”

    万宁轻语:“如此安排甚好。若是我能见一见他就好了,这样也能知道更多更细案子的事。”

    雀尾难得露了一丝笑,说道:“姑娘倒是和云郎君想的一样,他也说若是你醒来后能见一面就好了,如此他就能知道更多关于案子的细节。而且他还说…”

    “说什么?”万宁正听得认真,忽见雀尾停下不语,不由接口问道。

    雀尾道:“他说姑娘您对事物观察入微,恐对此案已有思路,若能和您仔细谈谈,定能事半功倍。”

    万宁听了,只觉耳根儿一红,低声道:“我与他相比,相差甚远呢。”

    静默片刻,万宁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念头,她对雀尾道:“雀尾,你辛苦一趟去客房请云郎君到前厅一会,此案越拖对通判,对岑府越不利。因袁源之事,官家对秀州官员本就心有不满,若此事被周提刑上报于他,定会引得龙颜大怒,到时说不定还没等我们查清此案,通判都被罢官了。”

    “姐儿,您身子还未好怎能起身去外面,要是再染风寒,那可是会落下病根的。”崔妈妈心疼不已,自是极力阻止,“且姐儿您尚未婚配,怎能私见外男,这要是被人传出去,您以后可怎么嫁人?”

    万宁道:“崔妈妈,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哪还顾得了这些。至于以后的事谁又能预知,还不如顾好当下。”

    说完便让浅喜给她简单梳洗打扮。

    可她的脚刚一落地,便觉天旋地转,险些一头载地上。

    “姑娘还是上床躺着吧,以您现在的身体情况,哪里还走得了路。”浅喜见了也是心疼不已,一把搂住万宁的腰,将她扶回到了床上。

    “雀尾,如此,你便去问问云郎君可愿来集福堂一趟。”万宁说完,不等崔妈妈开口劝说,抬眸吩咐浅喜:“你去安顿了柔菊、浅欢两人,若云郎君过来,可别被她们瞧见了。”

    崔妈妈见状,知道拗不过万宁,只好说道:“你们快去办吧,我等会子去院门口将守门的婆子支开,可别被她们瞧见将来嚼舌根。”

    三人便紧着时间分头行事。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雀尾引着云千春进了集福堂。

    崔妈妈一早拿了茶点,诓着守门的婆子到那墙角暗处偷懒喝热茶去了。

    云千春顺利进了院子,跟着雀尾到了万宁厢房门口。

    浅喜安排柔菊去歇着了,说姑娘跟前要守夜,让柔菊守后半夜,这会子可去睡个觉,打个盹,养好精神。

    柔菊这几日也是劳累,浅喜这样说她自然乐得去歇歇,这便去了下人房睡觉去了。

    浅欢则被浅喜打发去灶间看火熬药,待云千春过来时,万宁屋外自然无人瞧见。

    云千春一路过来,无惊无险,知道万宁已安排妥当。除了对万宁手下的几人做事能力表示赞赏之外,更对万宁又多了一分欣赏。

    从在袁源家中看到她开始,他便觉得这是一个与众不同,极具魅力的小娘子。

    这次去大牢救她,他对她更是多了怜惜疼爱之情。

    她一个才及笄的小姑娘,却敢直面世间的丑恶和凶险,这是有多强大的内心和意志。

    当她在他怀里落泪痛哭时,云千春油然生出了要护她一世的豪情。

    所以今晚他才会不顾男女大防,人伦规矩,冒险进入后院见她。

    他想要亲眼见她安好,想要亲手为她洗刷冤屈,想要见她,很想很想。

第108章 夜访之

    屋内红烛盏盏,罗帐轻盈。

    崔妈妈虽然没有再阻止万宁私会云千春,但她还是吩咐浅喜要拉下罗帐,让云千春坐在屏风前,不能靠近床边。

    她从小看到大的姑娘,如今含苞待放,芳华正盛,她怎能轻易让人采撷了去。

    云千春进了屋内,解下披风交给了浅喜。他倒不是怕冷,而是担心过来的路上被岑府的下人瞧见,便披上这颜色黑漆如墨的披风,戴上帽子,夜行而至。

    提袍坐于玫瑰圈椅上,看着眼前的四扇屏,上面画的不是寻常的梅兰竹菊,而是荷花。

    第一幅画的是一片半开半卷的荷叶,荷花则是含苞待放的形态。

    第二幅是一片完全展开着的荷叶,荷花则是半开的形态。

    第三幅画了一片卷着的小荷叶,一片正面敞开着的大荷叶,一枝粗壮挺直的花茎顶端是一个含苞欲放的荷花苞。

    第四幅画的仍是一片卷着的小荷叶,一片正面敞开着的大荷叶,但荷花则是一支盛开,一支含苞待放。

    这荷花四条屏所绘的荷花基本都是未开放的状态。

    不知为何云千春看着这四幅笔法精妙,画风写意的荷花图,开口问道:“四姑娘,这荷花四条屏不知出自何人之手?”

    万宁侧卧在床榻上,隐身于芙蓉罗帐内,忽然听得云千春问她画作之事,不由一愣,反问道:“云郎君可是觉得这画不好?”

    云千春笑道:“当然不是,只是觉得倒少有见着画荷画得如此精妙的。虽都是未开和半开的荷花,但形态逼真,笔法自然流畅,看得人心神舒畅。”

    万宁听了,低头浅笑,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云郎君谬赞了。”

    云千春聪慧过人,即刻明白这画是何人所做,不由轻声惊呼:“这画竟出自四姑娘之手么,真是太妙了。某只知姑娘善推论,却不想丹青也是如此精通。若是得空,某可否请姑娘赐画一幅,做成玉屏置于书案上。”

    万宁连忙回道:“云郎君两次相助,小女子无以为报,待这案子水落石出时,定会献上拙作以示感谢。”

    云千春自是连番说谢。

    站于一旁的崔妈妈见这两人不谈正事,谈起作画来,不由轻咳了两声。

    这云千春在集福堂待的时间越久,风险就越大。她只盼两人快些将案子说完,然后雀尾赶紧把这云千春送出集福堂,如此她才好安心。

    可这两人不抓紧时间谈案子,好端端地谈什么作画之事,崔妈妈真是那个心急如焚。

    万宁听了崔妈妈的提醒,自知不好再耽误时间,便开门见山说起了案子。

    她从芙蕖、胡四毒杀祝妈妈之事说起,将自己当初怀疑芙蕖是同谋却没有实证之事也说了。

    接下去他们在千春楼偶遇芙蕖被虎彪殴打,岑昶遭遇“仙人跳”,她在兴业坊与江氏相撞赔了鸡蛋钱,后吴善死亡,江氏受刑越讼,她为自保躲避刑罚,自愿收监入狱等等等等诸事都与云千春说了。

    且她深知破案过程中细节之重要,故而说得较为详细。

    云千春听得仔细,虽然这些事他都已经调查知晓,但其中细节还是由万宁这种亲身经历之人告知更为详尽些。

    今晚回到岑府后,他与岑旸、岑昶一起用了晚饭,对今日所得线索与他二人分析了一通。

    虽说岑旸也是才智过人,但他更精于读书谋略,要说断案推论,那还是万宁更胜一筹。

    所以万宁所言都是该简简,该详细叙述就说得细致,对云千春侦破此案很有帮助。

    “不知云郎君可有线索查出杀害江氏凶手?”说了那么久的话,万宁觉得有些气虚,但她却不觉得辛苦,只想快些破案。

    “四姑娘放心,我定当竭尽全力查出凶手。这个案子涉及的死者不仅仅是一个江氏,我倒觉得吴善、虎彪都可算是这个案子的死者。”

    万宁惊道:“虎彪之死确实有疑,他一个卤味铺子的老板,常年与各种香料打交道,怎可能会分不清八角和莽草。可吴善的死已验明是醉酒饱腹伤及肺腑致死,怎么?他的死也有可疑吗?”

    云千春道:“原本吴善之死并无可疑,可自那江氏宁愿受罚也要状告于你,我便想着这吴善死得也太是时候了。基于本案已出现三名死者,我已书信于大成朝第一仵作沧岄,请她过来复验。”

    万宁有些担心地说道:“此人我也听说了,极其精通验尸之法,因她验尸而破获的案子举不胜举。他若愿意赶来相助自是如虎添翼,我父亲定能早日昭雪。

    只是京城路途遥远,即便日夜兼程,不眠不休也要半个多月才能到秀州,到时怕是…”

    万宁想说到时黄花菜都凉了,但觉这话说得太过失礼,便又将这最后一句咽回了肚子。

    云千春知道万宁所担心的,他赶紧解释道:“四姑娘莫要担心,不瞒您说,沧岄姑姑与我家交情甚好,我和娘亲邀了她今年一块到我娘娘家扬州过年,故而她已快到南边,我书信于她,请她务必转道来秀州一趟。想必明日就能到了,即便有所耽搁,那后日必能到。”

    万宁点头称好,心中更觉安心不少。

    要是三名死者死因存疑,那沧岄一来定能查验个明白,到时候,云千春的推论加上沧岄的验尸,她相信此案一定会真相大白。

    “那么此事就有劳云郎君了。这次若不是云郎君及时到达秀州,我怕是要病死在狱中了。云郎君的救命之恩我定会铭记于心,有机会也定会报答于您。”万宁再次对云千春救她出狱表示了感谢。

    不过说起此事时,万宁又想到岑菁说她是被云千春抱回来的,脸上不由自主地就飞上了两朵红霞。

    幸好有罗帐,有屏风挡着,云千春看不到她娇羞的样子。

    两人将案子的相关细节又对了一遍,直到夜至三更,云千春才起身离去。

    万宁因说了一晚上的话,只觉精疲力竭,但她还是硬撑着理了理思绪。然后她又做了决定,明日起,她要同云千春一起去查此案。

第109章 亲自查

    第二日清晨,天色灰蒙。

    万宁迷迷糊糊地睡了两三个时辰,天一亮便睁开了眼。

    虽然身子虚软无力,但头脑却是一片清明。

    昨晚和云千春探讨过案子之后,万宁觉得这案子已不是她之前想的那般简单,若想要真相,她必须亲探现场,看个究竟。

    可吴善身亡已有五日,江氏被杀也过了三日有余,案发现场还能找到多少线索呢?

    倏地起身,自个儿挑起罗帐穿上鞋,一边喊浅喜,一边就往衣柜而那边去了。

    守了一夜的浅喜正在屏风那头打着瞌睡,忽然听见万宁喊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转过身就看到万宁已经在衣柜里翻衣服了。

    “姑娘要找什么?让奴来寻,您快回床上歇着,可被冻着了。”浅喜伸出手去扶住万宁的胳膊,想要先扶她上床。

    虽说屋子里暖炉烧得旺,可穿着单衣就在屋里行走那也是会着凉的。

    万宁却没有要回床上去的意思,她翻出一套黛蓝澜袍,抖开穿上身,来不及系上腰带,便走去了菱花镜前,要浅喜将她的长发盘起。

    “姑娘这身装扮是要出去?”浅喜跟了万宁这么多年,一看她拿出这套男装就知道她要出去。可她身子还没好利索啊。

    “知道还问,浅喜,快帮我梳头,再唤人打盆热汤与我净面梳洗。”万宁急匆匆地吩咐着。

    浅喜麻利地抓起梳妆台上的篦子,小心翼翼地将万宁一头青丝在头顶盘卷成髻,再拿了檀木簪子簪牢。

    手上干着活,嘴上也没闲着,一边冲着门外唤柔菊、浅欢取清口膏、杨柳枝、热汤来给万宁洁齿净面,一边说道:“姑娘您就算要出去,也不必如此着急,这才辰时一刻呢。您昨个儿睡得晚,今个多睡会无妨。”

    万宁照着镜子拿纤纤玉指抚了抚额上细碎头发,语速极快地说道:“我瞧着要变天,若是下起雨来就糟了。”

    “这有何糟糕的?”浅喜不明白。

    万宁心里头着急,实在无心与浅喜细说,见柔菊、浅欢将晨间洗漱用品端了进来,立马起身快速梳洗。

    之后,套上青色袄褙子,喊来雀尾就要出门。

    闻讯而来的崔妈妈眼见拦不住,只能塞给雀尾两个葱花馒头,让她务必盯着万宁吃下充饥。

    “姑娘准备先去何处?”雀尾紧随着万宁往外赶,同时不忘将手中的葱花馒头递给她,紧遵崔妈妈的嘱咐盯着万宁一口一口地将这馒头咽下肚。

    一个馒头落肚后,万宁才说道:“去小树林江氏死的地方。”一顿,转头问道,“雀尾,你和云郎君可去过那儿?”

    雀尾道:“去过。云郎君还去了上次昶哥儿出事的小木屋,还有五家坡吴善住的草棚。”

    “可有发现?”万宁问道,脚步却没停下。

    雀尾回道:“云郎君未与我细说。姑娘,您不与云郎君一同去吗?”雀尾瞧着万宁没走几步路便喘得厉害,心里头也是担心她身子吃不消,便提议她约上云千春一同前去。

    万宁摇摇头。

    昨晚她确实想过跟着云千春一同去查此案,但早晨醒来后她想清楚了。

    此案幕后之人既然敢陷害岑平这个朝廷命官,那必是不简单,她不能坐以待毙等着别人为他们洗刷冤屈。

    何况按昨日云千春推断,这案子已经死了三个人了,说明幕后之人心狠手辣,她不想连累云千春身陷险境,毕竟他没有义务必须帮他们查清这个案子。

    救出她,让她恢复自由,已是欠了他一个大大的人情。接下去的事,她还是想靠自己查清真相。

    雀尾见万宁摇头不语,也不多问。快走几步赶去马厩备了马,待万宁到了后门,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骑着马到了小树林的外头,万宁便下了马,步行入内。

    雀尾暗叹:自家姑娘和云郎君还真都是小心细致之人,昨个云郎君也是步行进入树林,说是怕马蹄飞踏,将现场破坏得更加厉害。

    “雀尾,你在前面引路。”万宁只顾专心看着脚下,生怕漏掉沿线线索。

    雀尾在前面小心带路,万宁快她则加快脚步,万宁慢她便放慢脚步,十分耐心。

    到了江氏遇害的陷阱边,万宁才抬头看了看四周景致。

    青苍苍、浓郁郁的松树在冬日里依旧丰盈挺立,针尖上挂着霜,如同水晶般闪着异彩。

    再看这陷阱,上面盖着枯藤杂草编织起来的遮掩物,万宁伸手抬了抬,说轻不轻,说重不重,她一个人双手用力也能费力抬起。

    推开掩盖物,下面便是江氏陈尸之地了,虽然洞口较大,但里面空间却小,且深度远远不到一人的高度。

    “云郎君说这个陷阱应是废弃许久的一个捕猎阱,从洞口的大小看应是猎户们挖了逮野猪、豪猪这类稍大的猎物,若是逮兔子、黄麂之类的洞口无需挖这么大。”雀尾见万宁蹲在陷阱边,拿手撑着下巴在思考,不由将昨日云千春在此处说得一番话转告了万宁。

    万宁听了,果然抬头看着雀尾有些疑惑地问道:“这是……云郎君说的?可是若是为了捕抓野猪这类稍大的猎物,这么浅的陷阱野兽掉入不是一蹬脚就能爬出去了吗?”

    雀尾便继续道:“云郎君还说这陷阱里的泥土与外面周边的泥土一致,应是废弃久了,外面的泥土被雨水冲入这陷阱中,不断沉积而垫高,使得这陷阱的深度变浅了。”

    万宁看着这陷阱里的泥土,点点头对云千春所言表示赞同。

    再看这陷阱里头的泥土上有着一双脚印和一个臀型印记,万宁可以想象当时江氏便是以这种蜷缩着膝盖蹲坐的姿势陈尸于这陷阱之内的。

    “好奇怪,为何这脚印和臀印会这般深?”万宁看着陷阱内泥土上的印记自言自语道。

    雀尾也蹲下身看了看,却没有做声。

    看来云千春昨日并未提及这个问题。

    万宁蹲在一旁静静地想了良久,然后又将目光落在一旁的掩盖物上。

    她站起身,走过去在这枯藤杂草上一寸一寸地查看起来。

    神情专注,聚精会神,丝毫没有察觉有人走到了她的身边。

第110章 女仵作

    来人静静地站在万宁身边,看着她弓着腰在那翻查陷阱的遮掩盖子。

    虽然她身形瘦弱,头发也有些散落下来,小脸也未施粉黛,但那专注认真的样子,却如同春日里绽放的花朵一样美丽。

    “找到了,只要再去看看江氏的尸身,就知道我的想法对不对了!”万宁忽然惊喜轻呼,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四姑娘您发现了什么?”来人见状,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

    万宁一惊,侧头一瞧,就见云千春立于松树旁看着她,眉目温润,气韵高洁。

    他的身旁还站着一位妇人,约莫三十来岁的样子,穿着一件简单的素白色的袄衣,身段高而修长。

    “云郎君是何时到这的?”万宁没想到云千春今日还会到此,颇有些意外。

    云千春温和笑道:“我也是刚刚到此,见四姑娘正仔细查看现场,不敢打扰,不知四姑娘有何发现,这般喜悦?”

    万宁的目光看了眼云千春身边的妇人,没有立即回答他的话。

    云千春回过神来,赶紧介绍道:“四姑娘,这位就是我昨晚与你提及的沧岄姑姑。”

    说着,又对这位妇人道:“姑姑,这位就是岑四娘。”

    “您就是名震大成的女仵作沧岄吗?我娘……我早就听说过您的大名,今日竟有幸见到了。”万宁没想到以前常听娘亲提起的大成验尸第一人沧岄就是眼前这位妇人,惊喜若狂,不禁笑逐颜开,上前两步朝她行了礼。

    沧岄冷漠地看了一眼万宁,在对上她的双眼时,闪着精光的眼睛不由眯成了两条细缝,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万宁以为她是对自己的装扮表示疑惑,便解释道:“外出查案还是男装方便些。”

    沧岄没有说话,收起讳莫如深的目光,冲着万宁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这冷面冷情的样子倒是和雀尾是一样的。

    万宁和雀尾这样的相处惯了,自然不在意沧岄这性子,何况她也觉得常年和尸体打交道的人,性子冷些才更正常。

    “四姑娘现在可否告知刚刚有何发现,我听你所言还需去江氏尸身上证实?”云千春再次问道。

    万宁摊开手掌,上面有两枚断裂的指甲。

    “我查看了这陷阱里的印记,上面有江氏蜷缩蹲坐的痕迹。这陷阱深度不够,要将一个成人藏于里头,自然是要将她蜷缩起来才能放入。但我想起江氏身高一般,体态也很轻盈,和我相比重不了多少,那为何陷阱里的印记会这般深呢?”

    云千春闻言朝陷阱望去,陷阱里的印记确实很深。他的目光随即落在了万宁的掌心上,那粉嫩的小手半拢着朝上,两枚断裂的指甲静静地躺着。

    云千春嘴角不由微微扬起,露出了赞赏的笑容。

    她果然极其聪慧,已经发现了最关键的疑点,且还找到了证据。

    沧岄瞥了一眼云千春,见他含笑不语,知他想将表现的机会留给万宁,便很配合地说了一句:“也许是这泥土比较松软,所以尸体留下的印记较在其他泥土上要深一些。”

    万宁尊敬地冲沧岄笑了笑,然后说道:“泥土松软确实会让尸体陷得更深,但却不应该造成脚印更深,臀印更浅的现象。”

    沧岄本就寡言,此时更没有接话,但眼里已经露出了赞同和欣喜的目光。

    万宁继续道:“若我是凶手,杀害江氏抛尸此处,定是先将其身体放入。因陷阱浅,不可能直接竖着将尸体扔入,如此尸体便不可能脚先进入陷阱。凶手将尸体背靠阱壁,臀部坐在阱底,因陷阱宽度不够,只能将尸体的腿蜷缩起来,如此才能将江氏的尸体整个藏进陷阱。

    可是若是这样,那么受力最大的应该是臀部,而不是脚部。甚至因为尸体的腿部是凶手用力将其蜷缩起来的,尸体根本不可能再在脚上用力,所以脚印应该极浅才是,但实际却不是如此。

    我便推测,之前认为的抛尸到陷阱里恐怕不对,这陷阱不是移尸现场,更有可能是作案现场。

    而江氏,不是被人抛尸到这里,而是自己躲进了这个陷阱。

    我推测,江氏一路在小树林中奔跑,凶手在后面追赶。跑到此处江氏发现了这个陷阱,便跳下去想要藏身躲避凶手的追杀。

    可是她跳下去后发现这个陷阱极浅,并不容易藏身。她只能整个人用力下蹲,臀部也坐到了泥土上。只是整个过程受力点最大的是脚部,如此脚印便变得非常深。然后,她伸手将旁边的遮掩物推过来想要盖住陷阱,防止凶手发现。

    可这个遮掩物虽然是枯藤杂草编织,但因废弃久了,夹杂滋生了许多其它杂物,重量并不轻。我刚试过,在外面一个人抬起都要花些力气,何况是蹲在里面需要将盖子举过头顶移动过来的江氏,她肯定要花比我大许多的气力才能做到,且她的双手必须要抓牢甚至手指嵌入这盖子才可能移动,我便想到之前狱婆曾与我说过,江氏的指甲缝里有血迹,怀疑是抓伤了凶手留下的。可除了抓伤凶手这一条,指甲缝里有血迹也有可能是异物伤到了指甲肉留下的。

    顺着这个思路,我一点点翻看这遮掩物,竟真得被我在缝隙里找到了断甲。但是不是江氏的断甲还需查看她的尸身才能知晓,故而我才说要去查验江氏尸体。”

    万宁话音刚落,就听沧岄说道:“你的推断很有可能是对的,这指甲极有可能是江氏的。”

    万宁面露喜色,连忙问道:“沧岄姑姑,您已经验过江氏尸身了吗?”

    沧岄点点头道:“我昨日深夜到了秀州,便直接去了义庄查验了本案涉案的尸体。好在现在正值寒冬,加上此处义庄又挖了地窖存尸,故而尸身保存还算不错。我查看了江氏的尸体后,发现她的右手有三枚指甲断裂,左手有两枚。指甲缝里的血迹更似她指甲断裂后造成的伤,不像是抓人留下的伤痕,因为在里面未发现皮肉组织。”

第111章 作比对

    沧岄同万宁说完江氏手部检验结果,便走去陷阱旁。

    只见她取出一双白色手套戴于手上,再将一件白色大褂子罩于外衣上,穿戴整齐后取出一皮质折叠工具袋,打开后里面插放着各种工具,有薄如蝉翼的柳叶刀,有精巧的镊子,还有各种万宁都不认得的工具。

    蹲下身,仔仔细细地检查起现场的情况。

    万宁在乐溪县也出过不少案发现场,那些县尉、衙差检查现场都是随意而又任性,每次要不是自己在一旁小心翼翼地亲自查看,怕是很多线索就此忽视消失。

    现在看到沧岄这般正儿八经地现场勘查,万宁似乎看到了母亲的身影。莫名的眼眶一热,眼角便噙了泪。

    云千春站于一旁默默而视,万宁每一个微小的表情变化似乎都牵动了他的心,他看着万宁水光微动的双眸,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沧岄检查完现场,用一块粗麻布托着寻找到的证物交给了万宁。

    万宁有些恍神,木木地看着沧岄走向她,竟忘了伸手去接。

    “四姑娘这是怎么了?”沧岄微皱了眉,对万宁的失神很是不解,但语气却仍是平静无波。

    “我…我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失礼了。”万宁在沧岄的询问声中回过神来,连忙伸出双手接过,怅然若失抱着歉,然后惶惶然看着手里的东西,愣了一会才意识到这是什么。

    “沧岄仵作,这是其余的断甲?”万宁问道。

    沧岄“嗯”了一声,说道:“江氏双手指甲基本都有断裂,其中五枚是全部折断,其余有所撕裂,但没有全部折断。你找到了两枚,现在又找到了三枚,五枚断甲都要拿去比对,最终才能确认。”

    万宁信服地点点头,对沧岄认真专业的查验精神表示赞同,口中不由感叹:“刮风减半,下雨全无,幸好这几日风小无雨,这些证据还能保存着。”

    此话一出,沧岄与云千春脸色皆变。

    沧岄性子冷些,脸部也常年保持着淡漠之色,所以变化还不是很明显。云千春的脸色就十分明显了,白皙的肌肤浮上一层奇怪的红晕,眼里有着抑制不住的激动。

    万宁心细,不明为何这两人神色会有变化。是因为她刚刚说的话吗?这话是娘亲在世时常说的话,若是碰上极端天气勘察现场,万宁的母亲发出这样的喟叹。

    “那我们现在要去义庄比对这指甲吗?”万宁心里略过一丝微不可言的奇异波澜,似乎是找到了某样东西,却又抓不住的感觉。

    沧岄和想了一下,说道:“我们一起去义庄,我将这指甲做好比对,完善验献,之后的事就由你们去查了。我得去找家客栈好好睡上一觉。”

    万宁听了,意识到沧岄日夜兼程,到了这秀州也没歇一歇便马上投入验尸,敬业精神实在令人敬佩。

    她想说比对之事还是由她和云千春去做,想了想沧岄应是做事有始有终的性子,而且验尸验献由她一手全部完成,那也会更权威些。

    这样想着,万宁便没再多说,几人快步出了林子,骑马去了义庄。

    义庄有周谔安排的人在那一直候着。

    待比对完成后,沧岄将吴善、虎彪、江氏的验尸验献都交给云千春和万宁,有些疲惫地说道:“关于这三具尸体的查验情况我都详细记录下来,其中有些异状你们先自己看,有什么不明白的待傍晚到驿站来找我,我再与你们细说。现在我已精疲力尽,必须去休息了,便不与你们多说了。”

    说着,再不多言一个字,骑上马绝尘而去。

    万宁想要讨个好请她去岑府休息都来不及开口。

    “沧岄姑姑做事一向雷厉风行,且粗中有细,极少有失误。”云千春踱步到万宁身边,见她神色惶惶,以为她担心案子,便出言安慰。

    万宁侧过身子,微微颔首一笑,道:“沧岄仵作的验尸之法自是无人能比,我是见她为了此事如此辛劳,心中有愧,想要邀请她入岑府安住,以表心意。”

    云千春淡笑轻语:“这点四姑娘倒不必放心上,沧岄姑姑喜欢自由自在,每次疲惫不堪时更愿意独处静养,所以我们随她便是。”

    万宁点头称好。

    “这三份尸检验献,四姑娘还请在此处查阅,若是拿走怕是不妥,以后难免会落人口舌。”云千春说着,扫了身后周谔安排的几名差官一眼,略带讥讽地说着话。

    万宁自然懂他的意思,这验献要是被带走以后周谔若说他们篡改了验尸记录,那反而是不利于此案最后的侦破。

    于是万宁便配合地站在义庄外想要打开卷宗。

    “云院事,这不合规矩吧?”一位差官见沧岄走远了,这才敢上前阻拦。

    云千春脸色一变,愠怒道:“周提刑已同意我协助调查此案,你们竟然想阻拦吗?”

    差官喃喃道:“周提刑是同意您协助办理此案,但没说同意岑四娘协助此案。她毕竟是涉案人员…的家人,且自身也有嫌疑,查看验献实在是不妥吧?”

    云千春想了想,也不为难他们,先对万宁说道:“于法确实不妥,还请四姑娘回避一下。”

    万宁看着云千春晶亮的双眸,秒懂了他的意思,马上点点头,道:“那就有劳云郎君,我等先行一步。”

    “雀尾,肚子饿了,我们去吃石窟饼去。”万宁唤着雀尾,骑马走了。

    兴业坊千春楼。

    万宁和雀尾坐在二楼雅座吃茶品点心。

    大约一柱香的时间过后,小二领着人上楼而来,寻到万宁的位置欣然坐下。

    “云郎君果然听懂了我留下的话。你查案辛苦,这千春楼的茶点、饭菜都是秀州一绝,味道极好,快来尝尝。”万宁说道千春楼三个字时,故意咬了重音,带了一丝笑意。

    云千春听着这和自己名字一样的酒楼名,也是无奈一笑,说道:“若是我有这银两,有朝一日倒是该买下这酒楼,让它成为名副其实的千春楼。”

    万宁笑道:“那倒是不错的主意,如此以后我们来这吃饭可有优惠?”

    云千春道:“自然是有的。”

    万宁含笑为他倒了一杯茶。

第112章 怪指印

    茶香四溢,入口软绵。

    “这是小昆茶。”云千春品了一口,随即便报出了茶名。

    万宁抿唇一笑,浅呷了一口,说道:“正是小昆茶,但这茶并非是此楼的名茶,此楼最有名的是白云茶。”

    云千春道:“苏州白云茶,看来这店家是苏州人士。”

    万宁笑道:“听闻这店家的娘子是苏州人,听闻云郎君母亲娘家是扬州,两地相距不远,不知是否也爱喝白云茶。”

    云千春没有接话,含笑品茶。

    万宁喝了几口茶水,这才问道:“不知沧岄仵作提到的异样之处是什么?”

    云千春看了看半掩着的房门,又抬眸看了雀尾一眼。

    雀尾意会,起身走出房间,顺手带上了门。她则守住房门,以防有人过来。

    这间雅座是万宁精心挑选的,是在二楼的最里边,既然有人在这雅座里,便不会再有人过来。窗外便是一条小巷子,鲜有人至,故而十分幽静,是说话的好地方。

    云千春开始说起沧岄验尸结果。

    “我们今日查得主要是江氏陈尸现场,故而我就先说江氏的尸身状况。”云千春道,“江氏的手指指甲断裂,且伤及皮肉,故指甲缝里有血迹,这点沧岄姑姑已做了详述。经比对,小树林现场找到的断甲确实是江氏的手指甲,这说明江氏手指指甲缝里的血迹应是她自己的。

    这就证实了四姑娘你的推断,小树林的陷阱并不是江氏的藏尸处,而是被杀处。

    再根据尸身情况可以确定江氏是被人掐住脖子窒息而亡,脖子上有明显的指印,但奇怪地是江氏脖子上的指印只有左手的大拇指印,右手却似是小拇指的印痕。”

    说着,恐万宁不是很明白,云千春伸出双手示范道:“一般情况下想要掐死某人,双手会掐住那人脖子,此时双手的大拇指会在脖子的前方,双手的另四个手指会在脖子的后颈处。”

    万宁看着云千春的示范,瞬间明白了这指印奇怪在哪。

    “那江氏脖子前端为何会有小拇指印?”万宁一边提出疑问,一边伸出手比划了几下,想要看看哪种掐脖子的姿势会造成这种印记。

    云千春看着万宁双手划来晃去,脸上表情一会不解,一会疑惑,小嘴一会扁起,一会又微张,很是有趣,不由看呆了。

    “云郎君,你看凶手会是这种姿势吗?”万宁朝着云千春的脖子,隔了一些距离,左手做出掐人脖子的姿势,右手将小拇指对准他的脖子前端,问道。

    云千春道:“也只能是这种姿势了。”

    万宁看着自己的双手,很是不解:“可这很别扭呀,凶手为何要用这种姿势,直接双手掐住江氏不就行了。”

    话说完,万宁马上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难道,凶手右手只有小拇指?”万宁眨眨眼,将右手除了小拇指外的指头都收拢,只留一个小拇指比划。

    云千春道:“一开始我也有这样的想法,但是若那人右手只有一个小拇指,要想正常使力,还是小拇指在后劲,其余无指的手压着前脖颈比较顺,不信你可以试试。”

    万宁试了还真是如此。

    那么还有哪种可能性呢?万宁根据云千春所说的用力顺不顺再去尝试,她猛地发现其实会造成小拇指在前,完全是因为有大拇指和食指牵扯的原因。

    “云郎君,我明白了,会造成这种指印,只能是此人右手手指是完好的,但是他的大拇指和食指受了伤,无法用正常使用掐这种姿势,但他一只手又掐不死江氏,或者是一只手制约不住江氏,便整个人下压,压住江氏并用右手助力协助左右掐住江氏脖子。

    因他右手拇指和食指受了伤,无法用力,其它三个手指又受了大拇指、食指的牵扯,不能大幅度分开往后脖颈去,所以他最好的办法就是拿手掌的侧面,即小拇指的这面压着江氏的脖子,给左手以助力。”

    “聪明!”云千春忍不住击掌称赞,然后补充道,“准确地说应该是凶手的虎口受了伤,导致他大拇指和食指无法正常的叉开。或者是整个右手都受了伤,导致指头无法用力,只能用手掌侧面助力。”

    “虎口受伤?”万宁呢喃低语,重复了一边这四个字。

    “四姑娘是想起了什么吗?”云千春看她似是有所发现,连忙问道。

    万宁道:“也不知是不是巧合,二哥被绑架敲诈那次,雀尾飞刀伤了刀疤,伤处正是右手虎口。”

    云千春道:“一开始我也有这样的想法,但是若那人右手只有一个小拇指,要想正常使力,还是小拇指在后劲,其余无指的手压着前脖颈比较顺,不信你可以试试。”

    万宁试了还真是如此。

    那么还有哪种可能性呢?万宁根据云千春所说的用力顺不顺再去尝试,她猛地发现其实会造成小拇指在前,完全是因为有大拇指和食指牵扯的原因。

    “云郎君,我明白了,会造成这种指印,只能是此人右手手指是完好的,但是他的大拇指和食指受了伤,无法用正常使用掐这种姿势,但他一只手又掐不死江氏,或者是一只手制约不住江氏,便整个人下压,压住江氏并用右手助力协助左右掐住江氏脖子。

    因他右手拇指和食指受了伤,无法用力,其它三个手指又受了大拇指、食指的牵扯,不能大幅度分开往后脖颈去,所以他最好的办法就是拿手掌的侧面,即小拇指的这面压着江氏的脖子,给左手以助力。”

    “聪明!”云千春忍不住击掌称赞,然后补充道,“准确地说应该是凶手的虎口受了伤,导致他大拇指和食指无法正常的叉开。或者是整个右手都受了伤,导致指头无法用力,只能用手掌侧面助力。”

    “虎口受伤?”万宁呢喃低语,重复了一边这四个字。

    “四姑娘是想起了什么吗?”云千春看她似是有所发现,连忙问道。

    万宁道:“也不知是不是巧合,二哥被绑架敲诈那次,雀尾飞刀伤了刀疤,伤处正是右手虎口。”

第113章 吴善案

    炸得金黄的石窟饼,香气扑鼻,又脆又好吃,但万宁却没了胃口。

    她捧着青花素胎斗笠茶盏猛喝了几口茶,小昆茶的香郁之气压下了她胃里的不适。

    “这么说吴善真得死于谋杀。只是为何那江氏不直接以这个理由状告我谋杀,她要是将吴善死于踏损作为我杀害他的手法,再捏造些别的证据来陷害我,我恐怕就不会那么容易脱身。”万宁一边说着一边拿手揉了揉腹部。不知为何,自从冬至那天过后,她总隐隐觉得腹部不舒服,特别是吃了东西以后。

    刚刚她就因为贪嘴多吃了一块饼,这时候就觉得腹部胀鼓难受。

    云千春自然瞧见了她的小动作,关切问道:“四姑娘可是身子不适?”

    万宁微微一笑,说道:“只是腹部鼓胀,应是不克化所致,并无大碍。”

    云千春心中担心,但又不好过于关心,便继续刚才吴善的话题说道:“江氏告你只是一个幌子,我觉得这次事件的目标其实不是你。”

    万宁眉头微皱,低声问道:“难道会是岑……父亲?”

    云千春脸色变得凝重,他想了想,说道:“若目标是岑通判,又为什么要这样兜兜转转。”

    万宁觉得也是,凶手杀了三个人,他们也逐个理清死因,但却好像一直在外围打转,没有触碰到实质的感觉。

    “那杀害吴善的会是江氏吗?”万宁道,“不过江氏毕竟是女子,长得也很瘦弱,未必能够杀人。”

    云千春道:“江氏虽然是女子,但是要对付一个毫无还手能力的男子,也不会很难。

    吴善的一只手被雀尾砍了手指,另一只也被她折断,又伤了嗓子,其实他就是一个废人。

    我去五家坡的现场看了,这吴善是躺在地上死得,并不是在床上。这和江氏所言天未亮出门吴善还睡在床上不符,十有八九是江氏为了逃脱罪责在撒谎。

    且吴善死于子时,并非天亮之后,所以一切都是江氏的谎言。

    她那日特地到兴业坊与你发生冲撞,引得周边乡邻的注意,又装惨博得你的同情,赔了她鸡蛋的钱。

    之后她买了美酒佳肴,去了五家坡,让吴善吃下这些东西。吴善的手已经残了,已不能拿起酒盏、箸子等物,所以是江氏喂他一口一口吃下去,然后在他酒醉饭饱倒地后,又一脚一脚踏向他的腹部,直至内脏受损而亡。

    云千春将案发场景通过口述进行了推测和描述。

    低头喝茶,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瞧了一眼万宁,见她没有抿着唇没有接话,云千春又继续道:“沧岄姑姑发现吴善腹部有一块紫色淤伤似是脚印的形状,吴善死前穿得单薄,凶手一直踏击他的腹部,所以留下了一块比较完整的脚印形状。

    经过比对,这脚印同江氏的脚长度相同。同时,她还在吴善外衣上发现一些粘质土,同样的在江氏其中一双鞋子的底部也发现了这种土质。我去过五家坡那里的泥质并不是粘质土,我刚刚过来时绕去兴业坊一趟,看到那里的柳树和紫薇树下的泥土是粘质土。

    也就是说那日江氏在兴业坊踩到了这种泥土,这泥土粘性大,一直粘在鞋底。晚上江氏踩踏吴善腹部时,泥土又粘在了吴善的衣服上。

    所以基本可以确认是江氏杀了吴善。”

    云千春一口气说完,满心希望得到万宁的夸赞,却见她眉头紧拧,一手捂着腹部,一手捂着嘴,脸色变得铁青。

    不等他反应过来,万宁“哇”一声就吐了,随即一头就往地上载去。

    云千春反应迅速,即刻起身跨前一步,伸手搂过万宁,在她脑袋磕地上之前将她捞了起来,搂进怀里。

    顾不得男女有别,云千春轻拍她的小脸,不住唤道:“四姑娘、四姑娘,你怎么了?”

    站在门外的雀尾听得屋内响动,推门进来就瞧见不省人事的万宁。

    “我去喊郎中!”雀尾扭头就跑。

    傍晚,天地昏黄,万物朦胧。

    云千春牵着马来到义庄,然后又步入地窖。

    沧岄正弓着身,脸儿靠近江氏的尸体,在那仔细检查。

    云千春取了一块生姜在鼻尖轻涂,又拿出一块面巾蒙住口鼻。

    “沧岄姑姑,您怎么又来到这义庄?我刚去了驿站找您,才知道您到了这。是还有什么疑点吗?”云千春见她沧岄眯起眼,眉头紧皱,便将旁边矮几上的几根蜡烛都点了起来。

    地窖又亮了几分。

    “江氏的死因是查明白了,但我睡醒后总觉得还查得不够细致,所以再过来看看。你也知道我日夜兼程,不眠不休提前了半日到了秀州,这过于疲惫会让敏锐性降低,现在睡饱了,我还是再来看看才放心。”

    沧岄一点点捏着江氏的腿,在检查有没有伤痕或者骨折。

    偶然间抬眼瞄了下云千春,见他只是一人,便问道:“岑四娘呢?”

    云千春叹了口气,道:“她病了。之前在狱中她就生了病,结果刚退了烧就硬撑着出来查案,晌午在千春楼晕倒了。

    之后我才知道冬至以后她一直断断续续的病着,郎中说是肠胃不动,克化不了食物引起的呕吐不适,后又感染了风寒,双症齐发,便严重些。

    我知她身子不好,早该让她回去歇着的,唉……”

    云千春满满的心疼与内疚让沧岄不由又抬眸看了看他。

    “千春,你记得岑四娘在小树林说得那句话吗?”沧岄忽然问道。

    云千春道:“是刮风减半,下雨全无那句吗?”

    “是的。那句话是蔓娘常挂嘴边的一句话。”沧岄直起身子,看着云千春说道。

    云千春避开她的目光,没有吭声。

    “她这是岑平的女儿吗?是房谷秋生的?”沧岄问道。

    云千春不确定道:“至少表面上是的。”

    沧岄道:“其实你也在怀疑对吗?”

    云千春点点头。

    “年岁也和那孩子一般大,长得也极像卢桦,特别是那双眼睛,如出一辙。可她若真得是那孩子,那蔓娘和卢桦去了哪?”沧岄喃喃自语道。

第114章 又犯病

    夜半时分,天空突然飘起了雨。

    浅喜想到今早万宁说怕天气有变,紧赶着出门,连早食都没有好好吃。

    一个冷馒头下肚,又在寒风中骑马奔驰,晌午又吃了油腻的石窟饼,且听雀尾说姑娘饿极了一口气吃了两个,这才让肠胃再次闹腾起来。

    浅喜心疼万宁,责怪雀尾不该任由万宁吃油炸的东西,这才让肠胃病又犯了。

    雀尾也觉愧疚,并未反驳浅喜的责怪。

    倒是一向唠叨的崔妈妈这次竟破天荒地没有埋怨,只是叹了几口气,说道:“雀尾是个什么性子,她哪懂得照顾人,倒是那个云郎君,也不知道照应着些姐儿。想那乔县令,每次都怕姐儿饿了冷了,什么都会准备周全。”

    浅喜探头看了眼还在罗账内昏睡的万宁,低声问崔妈妈:“妈妈是觉得云郎君不是良配吗?”

    崔妈妈闻言,眼睛瞪得溜圆,老脸布满怒色。

    要不是怕吵醒还在床上昏睡的万宁,崔妈妈真想好好骂上浅喜几句。

    “姐儿的婚事哪轮得到你这小蹄子说三道四,这云郎君何时与姐儿有婚配之说,你可别在那嚼舌根子,传得外头那几个小蹄子也知道毁了姑娘清誉。”崔妈妈压低声音斥责浅喜。

    浅喜不服气地扁扁嘴,拿着火钳子使劲地拨弄了几下火炉的炭火。

    瞬间炭火大旺,屋子里又暖了几分。

    “你这坏蹄子,耍什么性子呢?火炉烧得这么旺做甚?你又不是不知道姐儿怕热。”崔妈妈见她一副样子,不由有些焦躁,这一个两个的都不省心。

    “我何时拿了姑娘婚事嚼舌根,明明是崔妈妈你先起了头。你说那乔县令,还不是因为你觉得乔县令对我们家姑娘好,想着姑娘能有个好着落,这时候倒怪我多嘴多舌。

    怎的?你老是州官不成,只准你放火?”浅喜争辩,手上却还是拿着火钳将火炉里的炭火拨小了些。

    “你……”崔妈妈被她一顿好怼,气得差点拿手里的鞋垫子抽她。

    “浅喜?”忽然,罗账内传出万宁干涩的声音。

    “诶,姑娘您醒了?”浅喜听见万宁唤她,顾不上与崔妈妈斗嘴,快步就绕到屏风后面,跪于床榻边听吩咐。

    “浅喜,给我倒杯水。”万宁肠胃病一犯,又将今天吃得不多的食物悉数吐了个干净,此时只觉得喉间火烧火燎,干渴的厉害。

    不等浅喜起身倒水,崔妈妈已倒了一杯清水过来要喂万宁。

    浅喜扶了万宁坐起身,一手撑着她的后背,一手从崔妈妈手中拿过茶盅端到万宁唇边慢慢地喂着。

    崔妈妈有些不悦地瞪了浅喜一眼,却也没在万宁面前发作。只是将旁边的粉缎夹袄拿了过来,披在了万宁的肩头。

    “崔妈妈,别和浅喜置气,她不过是率性了些。”万宁其实已经听见她们的小争执。

    “啊呀,都是老婆子我不好,说那些个闲话吵醒了姐儿。”崔妈妈意识到刚刚一番话万宁都听见了,恐她不悦,连忙赔笑谢罪。

    万宁摇摇头道:“并非是你们吵醒了我,是我腹中难受,睡不踏实,一直也未真心睡着。”

    “唉,姐儿,别嫌妈妈我啰嗦,您还是得紧着您自个儿的身子,这岑通判他两个哥儿呢,还有云郎君前来助力,他们总会查明真相,还通判一个清白,何须您一个姑娘家如此劳心劳力地去查案。

    郎中说了您这病只要养几天也就没事了,您这非要出去吹冷风,吃那些不克化的东西,这病别说一时半会好不了,搞不好还会落下病根。您这又是何苦呢?”崔妈妈看着万宁前段日子好不容易养胖了些的脸现在又瘦成了一巴掌就能盖住的小脸,心里头就跟被人揪着般难过。

    浅喜则在旁边抹了抹泪,万宁这病恹恹的样子,三天两头就请上个郎中,她其实心里也十分难受。

    万宁瞧得他们这样,挤出个笑安慰道:“你们可别这副悲悲戚戚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得了什么绝症呢。我不过是嘴馋了些,吃了不克化的东西,哪就值得你们这般难过。”

    “呸呸呸!”崔妈妈和浅喜异口同声地说了三个呸字,这会子倒是心齐。

    “姐儿可不能说这不吉利的话,这眼瞅着就要过年了,大吉大利。”崔妈妈嗔道。

    万宁眯着眼儿点点头,这会子眼角是真带了笑。

    “外面是下雨了吗?”万宁隐约听见外头传来滴滴答答的水声,估计是下起了雨。

    “是下雪了。”没等浅喜回话,推门而入的雀尾带着一身的寒气闷声说道。

    “下雪了?”万宁有些疲惫的眸子顿时亮了起来,“雀尾,雪大吗?若是下个一夜,明日可能堆个雪人?”

    万宁童心未泯,一听说下雪就来了精神。

    雀尾从朱漆食盒里取出热腾腾的红糖小米粥,端到床榻前交到浅喜手中道:“是雨夹雪,下得快化得也快,不过听小厨房的宋嫂子说这雪到后半夜会下大。”

    “你这会子怎想到去端了粥来?”浅喜接过粥碗,瞧着万宁咽了咽口水,知道她饿了。心里更惊讶于雀尾这块冷石头竟会想到去取粥。

    雀尾白了她一眼,说道:“你以为都像你一般孺子不可教,崔妈妈说的话我都记着,能改就改。”

    万宁几人这才明白原来刚才崔妈妈说她不会照顾人,她记下了,万宁一醒来她就跑去小厨房找宋嫂要了粥来给她暖胃。

    “好,好,你聪明,你悟性高。看你给姑娘端了可心的吃食来,我就不和你计较白天的事了。”浅喜不甘示弱,白回雀尾一眼,然后拿着汤匙舀了一口粥轻轻吹凉了喂给万宁。

    万宁几人这才明白原来刚才崔妈妈说她不会照顾人,她记下了,万宁一醒来她就跑去小厨房找宋嫂要了粥来给她暖胃。

    “好,好,你聪明,你悟性高。看你给姑娘端了可心的吃食来,我就不和你计较白天的事了。”浅喜不甘示弱,白回雀尾一眼,然后拿着汤匙舀了一口粥轻轻吹凉了喂给万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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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春介绍:
那日春光明媚,万里河山生机勃勃,激情澎湃。
踏春回来的卢万宁却看到家中遭劫,家人被屠,昔日家园被一把大火焚烧殆尽。
至此之后,卢万宁再无春天。
断案、探访、追查……只为求一个真相,求一个明艳春日,余生静好。
这是一个古代女侦探,查案复仇,案子和汉子兼得的故事。谋春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谋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谋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