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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代王朝更迭全文阅读

作者:汤加盐大伯伯     历代王朝更迭txt下载     历代王朝更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千古一帝

    每一个大一统王朝的出现都归功于那个王朝的最高领导者的正确领导。

    同时,王朝的兴盛,与王朝的当权者有分不开的关系。

    春秋战国时期的终结者---秦始皇。

    关于秦始皇的出身,《史记·秦始皇本纪》记载说他是秦王(庄襄王子楚)的儿子,但在《吕不韦列传》中又说他是吕不韦的儿子。如果只把《史记》看成是传说式的文学作品,这种矛盾记载可能是为了吸引读者的兴趣:第一个统一中国的皇帝——秦始皇——身上流淌的并不是秦王室的血,他其实是东方商人和其宠妾生的儿子,这样的故事可能会更吸引人。但如果把《史记》看作历史史料的话,史实却只能有一个。虽然我们无法判断哪个是史实,但却可以判断哪个记载更贴近史实。

    此外关于秦始皇的姓名,《史记》的《秦始皇本纪》和《楚世家》等都说叫赵政,但是在汇集了《史记》早期原文和战国时期的外交故事的《战国策》的注解中却称他为“赵正”。或许人们会想,名字用“政”还是“正”关系不大。但这是一个后来做了秦王乃至皇帝的人。由于中国有避皇帝名讳的习惯(死者的名字称作“讳”,文书中要回避使用这个字,而用其他字来替代),因此秦始皇的名字是哪个字就变得很重要了。秦始皇出生时,并没有人能确定他将来要做秦王,更不要说做皇帝。这样一个人做了皇帝后,他的名字在历史中是如何流传的呢?如果传下来两个不同的名字,哪一个是他的真名?这是一件饶有趣味、值得探究的事。

    为了进一步接近秦始皇出身的真相,我们有必要将散见于《史记》各篇的记载整合起来去读。

    有助于我们更为理性分析秦始皇的出身。

    让广大人民更为了解这个千古一帝。

降生

    秦昭王四十八年正月,赵国邯郸。

    大雪一连下了三天,路上的积雪足足有三尺深,仍未有停的迹象。赵国在刚刚结束的长平之战中被秦军坑杀了四十万人,城内一片萧条,人人自危,路上行人稀少。

    只见一辆马车飞驰而来,快速的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车停在了一处府门前,府门甚是宽阔,却是连个匾都没有。

    一个老妪下了马车,立刻有人从府里跑出来迎了进去。有个管事模样的人急跑出来喊道:“三婶请速速到内堂,我家公子已在大堂等候多时了。”

    “就来了,这边的情况吕先生已经跟我讲过了,你们就放心吧,有我赵三婶在,什么孩子都可以平安接生的!”三婶边走还边嘟囔着。这三婶是邯郸城内出名的接生婆,他接生的孩子不下四五十个,没一个出事的。

    说话间就进了大堂,早有一个年轻后生侯在那里,见老妪过来,急忙站起来说:“三婶请务必保他们母子平安,多少酬劳都可以的!我异人必说到做到!”异人是四年前秦国送到赵国的人质,但秦赵战火不断,他也倍受赵王的冷遇,在大商人吕不韦的资助下才得以勉强度日。

    “既然答应了吕先生,就不用跟我客气了,快带我进去吧,我会尽力而为的!”

    “如此,多谢了!赵甲快带三婶去内堂。”

    赵甲带着三婶匆匆去了内堂。没过一个时辰,内堂便传出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异人一阵欣喜。三婶不久便抱着孩子走了出来,笑道:“恭喜啊!是个男孩,母子平安。”异人激动不已,接过孩子,叫道:“我当父亲了!我当父亲了!赵甲你看他多像我!”。

    “恭喜公子,贺喜公子!您看这小嘴,多像公子啊!”赵甲指着婴儿说道。赵甲本是秦国人,几年前跟随异人来到赵国做人质,然而秦赵关系一直紧张,并不受赵王待见,因此二人相依为命,主仆情谊非常深厚。在这落寞的时候,他们对于这个小生命的到来都非常兴奋!以后的生活或许会因此增加一抹亮色。

    恰在此时,闯进来一个中年男子,此人中等身材,器宇不凡。见到异人急忙深深一辑:“不韦因大雪封路,故而来晚了,夫人和孩子可好?”

    “先生来的正好,多亏三婶在,他们母子平安!是个大小子,您快来看看这孩子多有福相啊!”异人激动地说。

    “哈哈!恭喜公子喜得贵子啊!这是上天要赐福于您啊!”向异人道喜后,吕不韦才转向三婶,顺手掏出一包银子,塞到三婶手中道:“有劳三婶了!这些银子请收下!三婶的恩情我吕不韦一定不会忘记!”原来此时长平之战刚刚结束,秦军坑杀赵卒四十万,赵国人无不痛恨秦国,接生婆听说是要帮秦国质子接生,都避之不及,吕不韦好不容易才请到精通接生的三婶,吕不韦答应给予十倍的费用。

    三婶急忙推脱说道:“我是感激先生这几年来对我家的照顾才答应先生的,您太客气了!”嘴上虽然这样说,手上却掂了一下银子的分量,笑嘻嘻的把钱袋装进了口袋!三婶收钱后嘱托了一番,就起身告辞了。

    吕不韦和异人进内堂探视过异人夫人赵姬后,回到大堂,赵甲早准备好一壶热茶在旁侧立。吕不韦与异人围桌席地而坐,边喝茶边道:

    “赵姬顺利生产是公子之福啊!但现在是非常时期,小王子的出生可谓生不逢时,我们无法大张旗鼓的为他摆设宴席庆生,委屈公子了!”

    “先生哪里的话,母子平安已经是我异人莫大的福气了,怎敢奢望其他?长久以来,我备受冷眼,多亏先生,行馆才得以修缮,能够安身于此都是先生的功劳!”

    “公子深明大义,不韦从心底佩服!赵姬生产的消息可曾传了出去?”

    “尚未有很多人知道,但是想必几日之内必会传扬出去了。”

    “而今,秦赵关系紧张,此时此刻我们只能尽量低调,不能做任何刺激赵国人的事情。眼下要一切从简……想来此时也不会有赵人会希望与我们扯上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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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倒无妨,前几日我已命人将“秦国行馆”的牌匾摘下,以免招来不测。”

    “公子所为甚是及时啊!我们还需到赵王宫中打点,赵人眼下都想诛杀公子,赵王也必想借公子泄愤,我们必须早作准备。”

    “如此还得烦劳先生了。”

    吕不韦起身告辞,临行又向内堂深深望了一眼,心中充满了欣喜与不安。

    出了秦国行馆,吕不韦直奔建信府而去。建信君郭莲是赵孝成王的宠臣,凡事都与他商议。来到建信府门前,吕不韦掏出些碎银子打发了门子进去通报,建信君郭莲正在把玩楚国商人进献的玉兔,听有人来访,急忙收好玉兔,整理了衣冠,踱入正堂。吕不韦早就候在大堂,见郭莲前来乃深深一辑。平日里,郭莲从吕不韦处得了不少好处,自然也知道吕不韦暗中帮助异人,如今秦赵关系势同水火,此次必是为了秦国质子而来。

    郭莲乃故作玄虚,道:“让先生久等了,我刚从大王宫中回来,故而耽误了些时候。”

    “不韦岂敢怪罪大人,想来大人也是日理万机,百忙中能抽出时间见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已是莫大开恩了,不知赵王此番召见大人所为何事?”

    郭莲见吕不韦上钩,开口道:“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无非是长平新败,秦军又进逼日甚,大王想找个地方撒撒气。”

    此时,吕不韦已经明白郭莲的意图,乃顺着道:“莫非大王想对秦国质子下手?”

    “是啊,恐怕这位秦国公子命不久矣啊!”郭莲装出一脸惆怅的样子。

    吕不韦闻此哈哈大笑起来。郭莲本想让吕不韦来求自己,现在却自己被弄得摸不着头脑,疑惑的问道:“先生因何发笑?”

    “我笑大王为何如此愚蠢!”

    “此话怎讲?”

    吕不韦收住笑声,正色问道:“敢问大人,此时杀掉质子对赵国有何好处?”

    郭莲沉吟片刻,道“可以让大王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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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王是解气了,但这样会更加激怒秦军,使他们对赵国的进攻更加猛烈。”吕不韦见郭莲闷声不语,接着道:“再请问杀掉质子对大人有何好处?”

    “对我,哈哈……吕先生说笑了,对我能有什么好处啊?”郭莲尴尬的笑了两声。

    “既然杀掉质子对赵国和大人都没有好处,为何还要做呢?这样只会加快秦国对赵国的用兵,而万一邯郸被攻下,秦军必不会放过大人,天下人都知道赵王计策多出于大人,杀害秦国质子的事情必也一同算到大人身上,到时候大人何以立足呢?”吕不韦在郭莲的眼中隐隐看到了一丝恐惧,接着道:“倘若大人此时对赵王晓以利害,赵王必以为大人为赵国考虑周全,万一赵国有何不测,大人对秦也是有恩之人,况且我听说异人已被定为秦国第三代继承人,倘若真能登上秦国大位,必然也会感念大人今日的救命之恩,大人何不向大王建言呢?”

    郭莲眨眨眼,心中明白,吕不韦并不是危言耸听,秦昭王确实有灭亡赵国之心,他也不得不为自己的将来打算,于是道:“先生言之有理,明日我便向大王进言秦质子杀不得!”

    “大人也是明白人,我听说秦质子刚生下一子,如此,秦质子分量更重,请大人一并保全,我自会向秦质子说明大人的心意。”

    “那是必然!”

    吕不韦见目的已达到,天色渐黑,乃起身告辞,回了自己的府邸。

    第二天一早,秦国行馆便收到了郭莲送来的生诞贺礼,虽然仅仅是一件小孩用的袍子,异人、吕不韦心中却都明白,郭莲已经说服赵王暂时不会为难异人,这一劫暂时躲过去了。异人思忖自己此时不宜露面,乃差赵甲封了一百金作为答谢,送到了郭莲府上,郭莲听闻自是欢喜得紧。

    赵姬生产后第三日,赵姬的父亲暗中前来探望,见到异人多是没有好眼色,只是关心赵姬和孩子的安危。赵父名赵进财,在邯郸以贩卖海盐为业,在邯郸有店铺三间,略有家产。

    赵国不靠海,皆从齐国运盐,一般商贩难以承受路途遥远带来的成本,且盗贼出没甚多,只有大户才能靠保镖行走。吕不韦便每年从齐贩卖大量海盐,分发给各商户,赚取巨额利润,赵进财便是吕不韦手下的商户之一。

    赵进财曾经带女儿巧儿拜访吕不韦,名为托付其找寻大户人家为亲,实则是想献女巴结,吕不韦见巧儿颇有姿色,且舞姿绰约,乃留在府中照看。不想那日异人到吕府拜访,吕不韦有意让巧儿出来献舞,异人居然一见倾心,吕不韦看出异人的心思便将其送入秦国行馆。异人非常高兴,在赵国也更加倚重吕不韦。

    午时过后,吕不韦过来拜访异人,恰巧与赵父撞个满怀,赵进财见是吕不韦,便把他拉到角落里抱怨道:“不韦兄,你我都是商人,我把女儿托付给你,原是想让你帮忙物色个大户人家,我也好沾沾光,以后做生意方便些,这倒好,嫁了秦质子,现在命都难保,说不好还要受牵连,更别说什么荣华富贵了!”赵进财觉得这笔生意亏了。

    “赵兄,此言差矣,做生意利润最多不过十倍,而今异人可是秦国王位继承人,一旦登位,你可是国丈,岂是金银所能斗量的!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保全他们父子,以后子承父业,我们两家也可以有万世之荣耀了!”

    “我现在不敢奢望当什么国丈了,他回不回的去秦国都是问题!”

    “所以现在他才需要我们啊!赵兄试想,如果他现在顺风顺水,怎么会看的着我们呢?我听说一个人患难的时候如果你帮了他,比平时去帮他要珍贵十倍!”

    赵父听吕不韦说的不无道理,而今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好的办法,只能自求多福了!

    二人来到大堂,赵父问道可否给孩子起名?异人答道尚未来得及。

    吕不韦说:“孩子生于正月,且日后必为政,希望以后他能成为秦国国君,不若叫做嬴政好了。”异人和赵父均称善。

    此后陆续收到一些贺礼,多是与吕不韦交好的秦国商人送来的,异人一一答谢了。

    数月后,秦军进攻日甚,赵王又想要杀秦质子泄愤,郭莲进言道:“现在杀秦质子只会激怒秦军,对赵国没有一点好处,大王现在只需多派人手,派人看紧,一旦秦军进围邯郸,我们便可将秦质子绑上城头,要挟秦军退兵,如若不然,则将其杀于城头,必然会恐吓秦军,激励我军士气!”

    赵王听罢大喜,命郭莲多派人手看住质子府,同时不要让匪徒进入秦国行馆,以免多生事端。

    此后,异人被限制了行动的范围,无事不得外出秦国行馆。异人在行馆中百无聊赖,小嬴政成了他唯一的寄托,在行馆中日日与小嬴政玩耍。说来也怪,嬴政虽年纪小,却聪明伶俐,很懂得的看大人的脸色,异人也越发喜爱。

    不知不觉间过去了两年,秦军断断续续地对赵国展开攻势,几易主帅,坑杀赵军的白起也被秦昭王赐死。此时秦军主帅为王屹,经过血战终于合围了邯郸。在此紧急时刻赵王为表示誓死抗秦,命郭莲杀掉异人,郭莲暗中通知了吕不韦,让他迅速离开邯郸。吕不韦急忙去紧急时刻赵王为表示誓死抗秦,命郭莲杀掉异人,郭莲暗中通知了吕不韦,让他迅速离开邯郸。吕不韦急忙去到秦国行馆找异人商量对策。

    “公子,邯郸是不能再呆下去了,必须速速撤离。”吕不韦开门见山。

    “我欲同赵姬和政儿一同离开,先生可有万全之策?”

    “现在邯郸被围,赵军已经完全封锁了邯郸城,夫人一个女人,还抱着孩子,很难逃出去,弄不好还会丢掉性命,他们母子留在邯郸反而更加安全。我已经拜托赵进财暗中进行保护,我们走后自然会有人把他们送出行馆。”

    “那我们如何逃脱?”

    “我已经买通了赵军的一个百夫长,我们可以扮作赵军趁着换防之时逃出去。”

    “先生可否安排人稍后将他们母子接到咸阳?”此时异人也已明白与赵姬母子无法一同逃走,这极有可能将是永别,他抱着最后一点希望恳求吕不韦。

    “此事要看战事如何,一旦战争结束,我便派人来接夫人和孩子回去。”吕不韦只能安慰异人。

    异人长叹一声,道:“请先生给我一炷香的时间道别。”

    “公子请抓紧时间!”

    异人进入内堂,巧儿早已哭成泪人,她方才从门缝听到了二人的对话,知道自己无法逃走,见异人进来,便一头扎进异人的怀中,二人抱头痛哭。良久,异人开口道:“而今只能暂且委屈夫人一段时间了,此后我必派人回来接你们娘俩。”

    巧儿抽噎一会,道:“山无棱,天地合,江水为竭,乃敢与君绝。请夫君不要忘记了巧儿!”二人又是相拥而泣。

    此时吕不韦敲门道:“公子请快些,今后必能再会的!”

    异人又抱了一下两岁多的嬴政,嬴政好像意识到什么,抱着异人不撒手,哭道:“政儿不让父亲离开,政儿要父亲陪我玩。”

    异人一阵心酸,他此刻也是真舍不得儿子,只是造化弄人!他只能骗道:“政儿乖,父亲不离开政儿,政儿跟父亲玩捉迷藏好不好?政儿闭上眼睛数十个数……”

    嬴政一听要玩捉迷藏便听话的放开父亲闭上眼睛,念道:“1,2,3……”趁着这个机会,吕不韦和异人匆匆的往外逃。嬴政睁眼转了一圈找不到父亲,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大哭起来,喊道:“父亲坏,父亲不要政儿了……”异人刚逃到门外,听到嬴政的呼喊,便停住了脚步要回去看嬴政,吕不韦急忙拉住他道:“公子三思!错过了今晚,我们都会人头不保!”异人犹豫片刻一狠心跟吕不韦疯狂的逃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对不起小嬴政,在心中暗暗发誓:如果有朝一日能成为国君,我一定加倍补偿你们母子。

    此时邯郸已在秦军的围攻下一片萧条,异人在奔逃的路上看到四处都是断壁残垣,大量饥民衣衫褴褛。街道上已没有什么行人,连老弱妇孺都被征发到城头抗敌。

    吕不韦与异人逃到城门口,被买通的百夫长早在那里等候,寄给他们两件上卫兵的衣服,道:“快点换上,还有一刻钟就要换班了。”

    于是,异人和吕不韦扮作小兵,趁这夜色,在哪个百夫长的带领下寻了个空隙从破城处逃到了秦军营中,秦军护送二人回了咸阳。

    从此异人与赵姬母子天各一方。

异人回秦

    吕不韦和异人刚离开秦国行馆,赵进财便将巧儿母子接了出来,藏在自家后院的地窖中。赵王发现秦质子逃走,暴怒,唤郭莲前来追问,郭莲道:“守卫质子府的军队早已被抽到道城头抗敌,仅剩几个老弱看守,无奈又被吕不韦买通,放了他们而去。都是老臣的错,只想着抗击秦军,忽视了这件事情。”赵王训斥几句后,命人四处寻找,并未加罪郭莲。秦军进攻猛烈,赵王派出的人无力大肆搜索,只匆匆找寻了两日,没有结果,便也不再寻找,转而集中兵力对抗秦军。

    秦昭王听闻异人逃回秦国,自然是有些意外与开心,本来下令进攻邯郸时已经料到异人凶多吉少,想不到竟然可以平安归来,心想果然是天佑大秦。于是命太子安国君着人出城迎接。安国君乃命太子府侍卫长熊状外出城门三十里迎接。熊状是华阳夫人之弟,华阳夫人暗中让熊状观察异人,虽然华阳夫人答应吕不韦立他为安国君的继承人,但是多年未见,并不知其人。

    异人终于要回到阔别多年的故乡,随着咸阳的逼近,异人仍然不免激动,欢喜中又夹杂着淡淡的悲伤。

    回想起六年前,他被送到赵国做人质时,除了自己的生母夏姬,没有一个人出来为他送行,当时觉得或许,自己在咸阳就是一个多余的人。如今,他已经被华阳夫人认作养子,同时又被安国君策立为继承人,早已今非昔比!还没到咸阳就听说安国君派出了大队人马来迎接自己。心境也是大不相同。

    近城三十里,熊状终于看到了护送异人的车队,上前行礼道:“末将熊状奉王上和安国君之命,特来迎接公子!公子一路辛苦了!”异人在外为质多年,处处小心谨慎,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练就了很深的城府。见到熊状,他全无半点王子的架子,赶紧还礼道:“感谢大王和父亲的一片苦心,也辛苦熊将军了!”吕不韦到咸阳时曾见到过熊状,知道他是华阳夫人的弟弟,乃暗中对异人说明此事。一行人浩浩荡荡返回咸阳,途中异人向熊状详细询问了城内的一些情况,并特别关心的问了华阳夫人的近况,熊状年方十八,未曾想到王子如此平易近人,乃知无不言,一一详细作答。

    进城后,自是先去拜见昭王和安国君,秦昭王本以为再也见不到这个孙子了,没想到还能平安回到秦国,甚是高兴。昭王问异人想要什么封赏,异人说只要王爷爷长命百岁,其他的什么都不想要,秦昭王更是高兴,看到异人口齿伶俐,应对得体,安国君也暗暗欣赏这位多年不见的儿子,心道答应华阳夫人封其为继承人看来是正确的选择了!

    从秦王正殿出来,异人思母心切,便要去拜见自己的生母夏姬,此时吕不韦忙拦住,道:“公子难道忘了在邯郸的事?”异人忽然想起,他已经被过继给华阳夫人为子,论远近,论地位都应该先去华阳宫拜见华阳夫人。刚欲出发,吕不韦又道:“我听说华阳夫人是楚国人,来秦日久仍然思念故国,我为公子准备了一身楚服,请公子更衣后再去拜访。”异人仔细一想,吕不韦言之有理,不由得更加佩服吕不韦思虑周全,便道:“还是先生想的周全,有先生在身边,我可以无忧了!”乃更换了楚服,前往华阳宫。

    华阳宫在太子府内,是太子府的正宫,异人为质前与生母夏姬住在太子府的偏房之内。那时他们母子不受安国君的宠爱,宫中上下都知道他母子成不了气候,并不待见他们,异人从小受尽了冷眼。那时的华阳夫人孤傲冷艳,又是安国君最宠爱的夫人,从未正眼看过他们母子。然而造化弄人,通过吕不韦的运作他竟然成了华阳夫人的养子!今日去拜见自又是另一番心情,异人心中清楚,从此他们的命运便被紧紧的绑在一起了。来到华阳宫,华阳夫人早就在宫中等候,异人心中暗暗捏了一把冷汗,幸亏吕不韦及时提醒,不然真有可能惹华阳夫人不高兴了。二人相见,都是又惊又喜,异人惊得是几年不见华阳夫人依然是光彩照人,喜得是她见到自己少了从前的那种孤傲,多了一份亲切;华阳夫人惊的是异人竟然已经长成器宇不凡的王子,很有安国君年轻时的风采,喜的是自己以后终于有了依靠!并且看到异人一身楚服打扮,又多了一份感动。

    华阳夫人拉着异人的手道:“这次到赵国为质多年,吃了不少苦头吧?”

    “赵国民风彪悍,但也淳朴,又有吕先生的帮助,我在邯郸还是应付的来,只是每到夜晚,时时想念母亲!”

    华阳夫人听到他喊自己为母亲,甚是触动,自己一生无子,从不知做母亲的感觉,总有一种老无所依的担忧;如今有了异人这个儿子,以后就有依靠了!亲切地道:“你如此敦厚知礼,又肯替我考虑,我愿意收你为养子,视你为己出,从今而后共进退,可好?”

    异人听后也甚是感动,泣道:“我孤身一人在外久矣,不想咸阳城中还有人为我考虑,在我心中早已把您当成母亲了,请受孩儿一拜!”于是跪下行大礼。

    华阳夫人忙道:“即是自家人,就不用客气了。你今天既然穿楚服来见我,我为你改名为子楚可好?从今往后我和楚国都会支持你的。”

    异人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自从宣太后听政,楚人在秦国的影响力可谓如日中天,虽然后来宣太后死,穰侯被废,但秦昭王、安国君的正妻仍然都是楚国人,得到他们的支持,无异于得到了半个朝廷的支持。于是再拜道:“谢母亲赐名,从此以后我就是子楚。明日我便禀报父王,请他为我正式更名!”

    华阳夫人十分高兴,二人又谈论了些宫中旧事和异人在邯郸的轶闻,半个时辰过后,子楚告辞,华阳夫人又道:“我本欲留你共进晚餐,但想你刚刚回国,必然很多事情需要去处理,我也不便留你,以后你久居咸阳,必是来日方长!”子楚拜谢,此时他惦记的是自己的生母夏姬,一刻也不想耽搁。

    子楚出了华阳宫,直奔夏宫而去。夏姬本是韩国公主,在后宫并没有什么势力,姿色在安国君众多妻子中也只算是平常,因此子楚在咸阳时夏姬并不得宠,安国君似乎也没有仔细考虑过夏姬的位置。几年前子楚被确认为继承人之后,夏姬才显贵起来,在太子府后宫的地位仅次于华阳夫人。

    子楚见到夏姬,泣不成声,母子二人相拥而泣,良久才渐渐止住,眼见天色已晚,夏姬命人安排晚餐。席间,子楚详细地讲述了在赵国为质的经历,很多是夏姬略有耳闻的,也有很多是她从未听过的。她现在最关心就是子楚的婚事。如果是在秦国,子楚早该像其他公子一样娶几房妻了,便问:“此前听吕先生说你在邯郸娶了一个当地的女子为妻,并且生了一个孩子,此事是何详情?”

    “确有此事,在赵国孩儿形单影只,一切都是吕先生做主操办的。赵姬本住在吕府,那日我去做客,见其舞姿婀娜,楚楚动人,便多看了几眼,吕先生见我喜欢便赠予我。赵姬为我生育了一个儿子,起名叫做赵政。”

    “原来是这样!以后赵姬曾住过吕先生府上的事情不可再对外人提起!如果有人以此来污你的名声实在是难以说明。本来儿女的婚姻大事都要经过父母操办,只因你远离秦国,才如此草率!”

    “孩儿明白,此次回来全靠吕先生,我对他完全相信!”

    “你一人在外面这么多年也辛苦了,只是为人处世还是要多一份戒备,不能太过天真。”夏姬提醒道。虽说吕不韦把自己的儿子送给华阳夫人为养子,子楚的以后会更加显贵,但身为亲生母亲,心里多少都会感到别扭,因此她对吕不韦一直心存戒心。

    “母亲请放心,这么多年在外面也经历了很多,自懂得识人辨性!”

    娘俩又谈了良久,后半夜子楚才回去休息。

    子楚和吕不韦回咸阳不久,安国君便让吕不韦作老师,教授子楚治国之道,同时参与政事,然而吕不韦却只答应做子楚的老师,却谢绝在朝堂上任职。

    回到住处,吕不韦的宾客问道:“听说安国君请先生进入朝堂,而先生却拒绝了,我私下里认为先生不该错过机会啊!”

    吕不韦道:“如今昭王尚且健在,他对我并不是很信任,我只是一个外人。而我目前对朝堂的局势也并不了解,处理政事难免犯错误,这对我以后十分不利,因此不如静观其变,等待更换的机会!”宾客乃心悦诚服。

    自此,吕不韦开始广招门客,不管是秦国人还是山东六国之人,只要有有一技之长的均可进入吕府,没过多久吕不韦的贤明便传遍天下,投奔他的士人也越来越多。

    不觉间子楚已经回咸阳居住了两个多月,子楚日日思念赵姬和赵政,不久便病倒了。太医诊完脉之后,问道:“公子可有几房姬妾?”

    夏姬道:“在宫中并无姬妾!”

    太医道:“那就对了,公子此病是阳火中烧所致,须娶几房姬妾!多多调理便可恢复!”

    夏姬便同安国君讲:“如今子楚为世子,身边却无姬妾,亦无子嗣,只听说在赵国有赵姬母子,而如今秦赵之战日甚一日,消息断绝,作为母亲,我很想为子楚再寻一门姻亲。”

    安国君道:“夏姬言之有理,自古都是父母为子女操办婚事,我们也须尽心。”

    “韩王有一女,年方二八,是我的侄女,贤惠懂礼,我想差使者前去结成这门婚事。”

    “有劳夫人了,此事你尽心去做吧!”

    得到安国君的答复,夏姬便来探望子楚,道:“你如今已经快三十岁了,身边却没有正式的姬妾,为母想为你再结一门亲事,如何?”

    子楚道:“离开邯郸时,赵姬曾对我说,久别离,勿相忘。在赵国这么多年,多亏她和政儿的陪伴,我才熬得过来,如今我平安福贵了,却不忍心忘记他们,正夫人的位置我是要留给她的。”

    夏姬无奈,只得先答应道:“在没有确认赵姬母子生死之前,你可以暂时保留正夫人的位置,韩国公主可以暂时以姬妾的身份嫁娶。”子楚答应。

    一月后,子楚迎取了韩国公主,封为韩美人,一同过来的还有韩美人的哥哥韩启,暂留秦国,作为秦韩结好的标志。一年后韩美人生下一子,取名成蛟。夏姬异常宠爱成蛟,时常养在自己宫中。同时,韩启也在朝廷中开始任职,担任卫尉。

    异人在咸阳纳妾生子,赵姬在赵国却是另一番景象。

    起初,赵进财知道异人逃回秦国极有可能成为国君,竭尽全力保护赵姬母子平安。为避人耳目赵姬以赵家亲戚的身份暂住,赵进财命令家人不准对任何外人提起此事,并且好吃好喝好伺候。赵进财日夜盼望秦赵之战结束,秦国派人送来大量的金银珠宝赎回赵姬母子,可是眼见秦赵之战已经结束,吕不韦也只是暗中排了使者前来询问赵姬母子的状况,并不提带他们回秦国的事,只是委托他代为照顾。开始赵家人还以礼相待,将赵姬母子奉为上宾,然而时间一久,仍然两手空空,没有得到任何财物。赵家人便认为秦国质子已经忘记了这母子二人,赵姬的兄弟开始表现出不满,赵姬母子备受冷眼。

    一次赵家老大赵金对赵进财说:“我们家养了两只貔貅,白吃白喝养了这么久,何时是个头?”

    赵进财想起了吕不韦的话,说道:“你们不要有怨言,以后赵家富贵就靠他们了。”

    然而赵家兄弟却不以为然,不就是一个秦国公子的夫人吗?会有何了不起的。因此在家中不曾给赵姬母子好脸色看。

    随着时间一年年的过去,赵父的态度也开始变化,对于家人对赵姬的冷眼相看也不再阻止。没有了赵父的庇护,赵姬母子更加度日如年,赵家把赵姬母子赶到一间漏雨的偏房之中,不仅没有仆人可以指示,连饭都吃不饱了,赵姬只得自己在偏院种了一块菜地,母子才能勉强吃饱。

    赵姬的兄弟姐妹时常挖苦她,道:“据说你丈夫可以当秦国国君,啥时候可以当上?莫不是把你忘了吧?”“秦国人都很凶狠,你不如再嫁个人吧,我们家也可以收一份彩礼,也不枉你白吃白喝这么久。”对此,赵姬只能忍气吞声,住在自己的偏房内尽量不外出。她总是安慰自己,“早晚我必出人头地,现在失去的一定要加倍得回来!”

    赵政随着年龄的增长,开始懂事了,他渐渐明白了自己不受待见的原因,这里并不是他的家。长到五六岁的时候,他就不得不开始帮助母亲打理菜地,因为没有人帮他,什么事都需要他亲力亲为,小赵政渐渐养成勤劳、坚毅的个性。

    一日,赵姬为赵政在河边捉了一条小鱼,赵政非常喜爱,时常把它放在瓦罐中看它游泳。这是小赵政盼了好久才盼来的,他平时没有任何可以玩的东西,这条小鱼为他带去了很多欢乐,因此特别喜爱。一天赵政正在看小鱼游泳,邻居家的小孩凑了上来,他也看上了赵政养的小鱼,便想强行夺走,赵政不肯,争夺中小鱼掉到地上,无力的蹦跶几下就奄奄一息了。赵政非常气恼,哭着道:“你赔我小鱼,你赔我小鱼!呜呜……”

    邻居家的小孩自知理亏,却不肯让步,道:“谁让你不给我的,小野种,害死了小鱼!”

    赵政更加气恼,他因为没有父亲,最气恼别人喊他“小野种”,于是两个小孩打起架来。赵政毕竟小了两岁,并没占到便宜,此时邻居家小孩的母亲出来了,帮自己的孩子打赵政,口中还骂道:“哪里来的野种跟我儿子打架!”母子二人又把赵政教训了一番。

    赵政对母亲哭诉自己的遭遇,赵姬只能安慰他道:“政儿是有父亲,他在秦国当大官,有朝一日我们都能去秦国,你也会当大官,只是现在我们不能跟别人讲。政儿听话!”赵姬这是安慰小政儿,也是在安慰自己,异人是否还记得自己?他们娘俩何时才能去秦国?这里面的苦只能往肚子里咽。

    赵政所经历的一切不幸在他幼小的心中埋下了仇恨的种子,他发誓有朝一日他一定要让曾经欺负他的人付出代价。

秦孝文王继位

    春去冬来,寒来暑往,不觉间五年过去了,秦昭王五十六年春,纵横一世的秦昭王终于一病不起,一个月后便与世长辞,做了二十年太子的安国君继承王位,称秦孝文王。孝文王大赦天下,厚奖王室功臣,削减王宫用度,大有一改秦昭王刻薄寡恩的态势,他因此迅速得到了王公贵族的拥戴。两个月后,秦孝文王正式册立子楚为太子,同时册封吕不韦为太子太傅,参与朝政,熊状为卫尉,韩启为都尉。

    不久后秦昭王驾崩的消息就传遍了天下,各国都想借这个机会改善与秦国的关系,都派出了使臣前来吊唁,参与丧事。

    秦孝文王也趁机与各国修好。秦昭王在世的时候崇尚武力,秦军四处攻城略地,虽然将秦国的版图扩大了一倍,但国力也被过度消耗,粮仓内余粮不足一年的消耗,因此秦国也急需一段和平来休养生息。

    韩桓惠王一直以来都畏惧秦国,长久以来极尽献媚之能事。如今安国君继承了王位,韩王的妹妹夏姬被等同于王后看待,改称夏夫人,子楚又取了韩王的女儿,可谓亲上加亲,因此韩王以秦昭王侄子的身份前来哭丧。他身穿孝服来到秦昭王的墓前痛哭流涕,哭了一个时辰都不能止住。这里面有几分真几分假估计也只有他自己明白了。

    拜祭完秦昭王,孝文王亲自接见了韩王,孝文王拉着他的手以兄弟之礼对待,韩王受宠若惊,心道韩国终于可以不用担心秦军的入侵了。

    此后几天之内韩王暗中拜见了妹妹夏夫人、侄女韩姬以及侄子韩启,拜托他们规劝秦王不要侵扰韩国,并赠送了很多金银珠宝。

    吕不韦冷冷的看着这一切,他知道在秦王的宫中一股新的政治势力正在崛起,这将对嬴政的未来产生很大的影响。

    赵国此时也派来了使者,表达了与秦国结好的意愿。吕不韦觉得是时机接赵姬母子回国了,便对子楚说:“太子可还记得尚在邯郸的赵姬母子?”

    子楚回想起当年与赵姬母子的生死离别,感慨万分,道:“自从回到咸阳,我没有一日不怀念的。如今我已成为太子,而他们却还在邯郸受苦,每次想到这里都会肝肠寸断!”

    “如今秦赵修好,殿下也已经被立为太子,接他们母子回国的时机已经成熟了。”吕不韦顿了一下接着道:“我们刚到秦国的时候,对宫中情形都不明了,他母子在邯郸虽受些苦楚却没有性命之忧。而今殿下已贵为太子,已经不存在这种问题,只要太子恳请大王恩准,我们现在便可遣使接他母子回秦。”子楚说道:“有劳先生费心了,我明日就奏请父王。”

    孝文王也很想见见这个未曾谋面的长孙,便同意了子楚的请求,遣使入赵。吕不韦混在使者队伍中来到邯郸,趁傍晚带了两个随从前往赵家。

    回到阔别多年的邯郸,吕不韦百感交集,多年来筹谋的大生意就要实现了,吕不韦不禁回忆起刚见到异人时的情形,那时他还只是一个落魄的王孙,而自己也只是邯郸的一个商人。吕不韦越想越觉得这笔生意没有亏,如果赵姬能成为异人的正夫人,那对这笔生意来说无非更是一个大的意外之喜!

    来到赵家门口,吕不韦轻轻的敲了敲大门,守门者正是赵甲,当年离开邯郸的时候,赵甲被安排留下照顾赵姬母子,一同寄居在赵进财家中,这些年赵甲一直暗中保护着赵姬母子的安全。见到吕不韦来到惊喜万分,连忙给吕不韦磕头,道:“先生你可回来了!夫人等了你这么久,天天都在念叨着呢!”

    吕不韦忙扶起赵甲,道:“这些年也辛苦你了!太子一直都记着你的忠诚!回到咸阳一定会重赏你的!”

    “能为太子做事是我的福气,我怎敢奢求回报?我这就给您通报去……”

    赵进财早就听说吕不韦在秦国当了大官,现在听说他亲自来拜访,慌忙出来迎接。道:“我的爷啊!总算把您盼回来了,这几年我可没少操心啊,整天提心吊胆,这下秦赵和解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这几年有劳赵兄了,你为太子照顾赵姬母子这么多年,太子也非常感激,这次过来特让我带了一百金答谢,另外,我以后久居秦国,赵国的产业也一并送于赵兄了,请莫嫌弃!”

    赵进财眼珠子一转,暗暗算计吕不韦的产业,以前二人合作,都是吕不韦赚七分,赵进财赚三分,而今全部归自己所有,那可是如今产业的三倍都不止,心下大喜,嘴上却说:“那怎么可以,我照顾赵姬本就是出于对太子的忠心,如今你尽可将小女母子带走,休要再提答谢二字。”

    “赵兄如果不答应就是瞧不起我吕某了!”

    “吕兄这么说就见外了,既然如此,我赵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赵进财心下十分欢喜。其实这几年吕不韦早已暗中将大部分产业转移到了秦国,在赵国的只是一个空架子,如今送给赵进财一点都不心疼,还博得了一个极大的人情。二人寒暄片刻后,吕不韦便到后院去见赵姬母子。

    赵姬见了吕不韦激动的大哭起来,嬴政已经是九岁的小伙子,很懂事了,便问来者何人,吕不韦见到嬴政也是感慨不已,上次分离的时候他还只是个两岁的孩子,现在都认不出来了,想到眼前的这个小伙子日后极有可能成为天下的主宰,便不由得多了几分恭敬,道:“我是秦太子派来接你回咸阳的使者吕不韦。”

    “你就是娘经常提起的吕不韦?秦太子是谁?”

    “秦太子就是你的父亲。”

    “啊?我爹他真的当太子了?原来娘真的没有骗我!他现在在哪里?”

    “在秦国咸阳。这次我接你回去就可以见到他了!”

    “咸阳在哪里?离这里远吗?”

    “不远,从这里往西走半个月便可到达!”

    “半个月还不远啊!要是半天能到达就好了!”嬴政从未出过远门,现在他完全没法想象以后他控制的帝国仅仅从南走到北都需要两个月的时间!

    吕不韦走到赵姬面前,赵姬慢慢的止住了哭声,吕不韦道:“这些年来委屈夫人了,回咸阳后,太子肯定不会亏待夫人的!”

    “你们好狠心啊,一走就是七年!你们知道这七年我们母子是怎么过的吗?”赵姬眼泪涟涟的道。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夫人以后会有大福气的!太子亏欠你们母子的也一定会加倍补偿!”

    “补偿?说的容易!”赵姬虽然嘴硬,心中却也还明白,苦日子就要到头了。她现在也哭累了,冷冷的问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带我们母子走?”

    “这几日还有事情要与赵王商谈,五日后启程回咸阳。”

    “我这几天要好好准备一下,劳烦先生把我需要的东西打点好!”

    吕不韦明白赵姬是想要一些钱财,赵姬苦日子过惯了,难免人穷志短,见识浅薄,看来以后要多给她些钱物了!吕不韦心里这样想,嘴上却说:“夫人放心,这几日我就派人把所需要的绸缎、脂粉、细软一并送来!”

    秦国使臣向赵王传达了秦王修好的意图,归还了秦国占领的两座城池后,便返回秦国。吕不韦暗中将赵姬母子藏在使臣的队伍中。因为秦赵刚刚和解,赵国守门的军士并没有检查秦国使臣的队伍,一行人轻松的出了邯郸城。

    来到咸阳,赵姬母子惊奇不已。相较于几经战争破坏的邯郸,咸阳城可谓是富庶繁华,城内人来人往,杂耍的,叫卖的,讨价还价的,看热闹的充斥于街道两旁;上等的绫罗绸缎,华美的陶瓷器皿应有尽有;饭庄、酒楼内不时地飘出饭菜的香味……

    嬴政大开眼界,惊叹不已:“这里难道是神仙的住所吗?怎会如此繁华!好些东西我都没有见过呢!”

    大家都被嬴政的话逗乐了,吕不韦道:“殿下,这里不是神仙的住所,这里就是你的家啊!以后你住在这里,想吃什么都可以!想什么时候出来玩也都可以!”

    “真的可以吗?那我要掌控这一切!要让这里所有的人都听我的!”

    听到嬴政的这句话,吕不韦大吃一惊,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孩子竟然有如此强烈的控制欲和占有欲,虽然这对于一个君王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但如此口无遮拦早晚会惹祸上身,于是吕不韦蹲下来小声的提醒道:“殿下,你喜欢被人控制吗?”

    “政儿不喜欢!”嬴政认真的摇了摇头。

    “那如果别人听到自己要被他人控制,会不会高兴呢?”

    “大概也不会吧……嗯……别人可能会因此恨我的。”

    “所以很多事情可以在心里想,但是不能说出来被别人听到了,别人听到了而因此恨你,这就不是一件好事了。”

    嬴政若有所思,点了点头,道:“先生,我懂了!我不能把所有想说的话都说出来!要先考虑别人的反应再决定是否该说。”

    吕不韦见嬴政如此聪慧,心下十分欢喜,不由得也跟他亲近了几分。

    来到太子府,早就有人前去报告子楚。吕不韦、赵姬母子一行人被引入正堂等候。大约过了一刻钟,子楚便匆匆来到大堂,看见赵姬虽然消瘦了许多,但依然如此迷人,四目相对,瞬间便旧情复燃了!二人情不自已,赵姬一头栽到子楚怀中大哭起来,赵姬哭着道:“夫君!我想你想的好苦啊!你可知道我这几年是怎么过的吗?呜呜……”

    子楚也哽咽道:“夫人受苦了!我在咸阳日夜思念你们母子,今天终于把你们盼来了!”

    赵姬忽然想起嬴政还在身旁,连忙叫到跟前:“政儿,这就是你父亲!快叫父亲!”

    嬴政倒是不认生,拜倒在子楚脚下,道:“拜见父亲大人!”

    子楚这才注意到身边的大孩子,在他的记忆中,嬴政还是三岁时的样子,不成想一晃七年过去了,当年的小政儿已经长这么大了。子楚把嬴政抱了起来,仔细端详良久,觉得跟自己颇有几分相似。问道:“你还记得父亲吗?”

    “政儿记得父亲,父亲依然那么威武!政儿天天都在想念父亲!父亲想念政儿吗?”

    “想!当然想!政儿还是这么乖,来,亲一下爸爸!”

    嬴政狠狠的亲了一下父亲,子楚非常高兴。子楚不自觉的把嬴政和成蛟比较起来,成蛟仅仅比嬴政小了三岁,但是由于长在深宫,加上韩姬和母亲的宠爱,使这个孩子染上了很重的纨绔之风,行事非常任性。而眼前的嬴政倒是颇为懂事明礼。

    子楚转向赵姬道:“这些年委屈你们娘俩了,我欠你们的一定会加倍补偿。过几天东院收拾出来你们就可以住了。”

    东院原本是太子正夫人所住的地方,自从子楚当了太子,夏夫人便让有子嗣的韩姬住进了东院,虽然没有宣布成蛟为继承人,但是其用意是不言而喻的。于是吕不韦提醒道:“太子,现在韩姬和成蛟住在东院里面,恐怕夏夫人不会同意。如今赵姬刚到咸阳,不易再起冲突,不如就先住在西院,以后的事情缓和一下再说不迟。”

    子楚沉吟片刻,道:“父亲刚刚即位的时候,母亲就催我册立成蛟为继承人,我推脱说成蛟年纪尚幼,不宜操之过急,才把此事按下。如今若是再次让步,岂不是默认了成蛟为继承人了?”

    “如今诏书未下,大王正值壮年,太子殿下又年轻,继承人的事情当然也可以缓和!让夏姬住在东院并不是默认,只是权宜之计。”

    子楚思忖片刻,道:“如此就按先生的意思安排吧!”

    于是子楚便安排赵姬母子住进了西院,韩姬得知后,非常高兴,跑去夏夫人那分享自己的喜悦,道:“姑母可知道新来的那个赵姬住到西院去了?”

    夏夫人对自己这个缺乏政治敏感的侄女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冷冷的道:“那又如何?”

    “这岂不是说明子楚已经默认成蛟的继承人地位了吗?我就说那个新回来的嬴政一脸土包子样,怎么能跟我们成蛟相比?”

    “侄女怎能如此天真!大秦以法治国,有明文诏书的才能被天下认可,如今大王连口谕都没有下过,更别说明文诏书了!住在哪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尽快说服大王颁发诏书,册立成蛟为继承人。”

    韩姬被泼了一头冷水,只得悻悻的走了,夏夫人看着她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正在此时,宫女传报赵姬母子前来拜见。夏夫人整理了下衣冠,命人将赵姬母子引入宫中。按照礼数,新入门的儿媳是要给婆婆请安的,赵姬第一次到咸阳,需要正式的拜会华阳夫人和夏夫人。日前刚刚拜会了华阳夫人,说了些不痛不痒的话,今日又特来拜见夏夫人。

    赵姬见到夏夫人,拜倒在地:“儿媳给母亲请安!”嬴政也跟着拜倒在地。在回咸阳的路上吕不韦就把宫中的礼仪告诉赵姬,让她悉数学会,而今赵姬已经非常熟练。

    夏夫人并不让她起身,盯着嬴政看了良久,问道:“你就是从邯郸接回来的嬴政?”虽然是自己的亲孙儿,但因为从未接触过,所以夏夫人并不觉得亲切。

    “是的,我就是政儿,政儿给奶奶请安!”嬴政用稚嫩的声音答道。

    夏夫人听到他喊自己奶奶,不由得温和了许多,道:“别跪着了,快起来吧,过来让奶奶瞧瞧!”

    嬴政走上前去,夏夫人端详了下道:“果然跟子楚长得有些相像,今年几岁了?”

    “政儿今年九岁了!”

    “都这么大了啊!奶奶还是第一次见呢。”此时,夏夫人才把目光转向赵姬,道:“你就是赵姬吧?”

    赵姬恭敬的答道:“回夫人的话,小女子正是赵姬。”

    “听说子楚在邯郸的时候就很喜欢你,果然长得有点姿色。但是你要记住了,在咸阳城可不比邯郸,凡事要三思而行!”

    赵姬唯唯诺诺的答应,夏夫人第一次见自己就发出警告,看来以后要小心行事了。赵姬拜见华阳夫人的时候,华阳夫人也未说过一句体己的话,但赵姬却并没有感受到华阳夫人对自己有多大的敌意,相反她从夏夫人那里感受到了一种说不出的恐惧。

灭东周

    子楚对赵姬母子一直怀有一种深深的愧疚,在赵姬母子回到咸阳后,子楚对赵姬的宠爱日甚一日,一连数日都在西院就寝。同时为嬴政请了最好的老师日日进讲,嬴政也聪明伶俐,很快就对宫中的规矩烂熟于胸,而且学问也渐长。

    韩姬一连半月都是独守空房醋意大起,便来向夏夫人抱怨,道:“自从赵姬来到咸阳,太子夜夜留宿西院,脸色日渐憔悴,肯定是那个狐狸精把太子给迷住了,长此以往,身体怎么吃得消?请姑姑劝劝太子吧!”

    “我也最近也听大王提起此事,说自从赵姬来到咸阳,太子对政事都不如从前用心了!”

    “是啊,是啊!如此下去,耽误政事不说,还伤了身子,怎么了得?”

    夏夫人本来就不喜欢赵姬,现在更是觉得赵姬威胁到了子楚的前途,便把赵姬叫到夏宫,道:“你初来咸阳,本来是客,我不便说你什么,但是做女人的都要为自己的丈夫考虑,你可有全心全意的为太子着想?”

    赵姬听到夏夫人说自己还是“客”,心中明白她并没有把自己当成一家人,心中就增加了一份戒备,道:“在家时父母经常说道出嫁从夫,把丈夫侍候好就是为妇之道。”

    “在宫中可不同于民间,大王是秦国的大王,太子是秦国的太子,他们有很多事情要做,你的任务就是把太子的身体照顾好,让他有足够的精力去帮助大王处理政事!而不是让他贪恋床笫之欢!”

    赵姬现在已经明白夏夫人要说什么了!便赶紧跪下磕头,边磕头边到:“赵姬不敢,我一定劝太子留心政事,保重身体!”

    “你既已知错,这次本宫就先不追究了,你要好自为之,这宫中太子之上还有大王,还有我跟华阳夫人!你若是再犯,我定不饶你!”

    赵姬战战兢兢的爬起来告辞回去了。

    吕不韦听说此事后,知道赵姬遇到麻烦了,便暗中会见赵姬,道:“夫人可知道在宫中专宠往往是很危险的,现在太多人盯着太子,一旦有什么过失,太子都有可能惹上大麻烦!”

    “可是太子唯独喜欢我啊!”赵姬争辩道。

    吕不韦见她毫无政治敏感,只得进一步提醒道:“现在太子的安危不仅关系到你我,还关系到华阳夫人和夏夫人,太子此时不能出任何差错,不然你我都性命难保!”

    “有如此严重吗?先生教我该怎么做?”吕不韦的话让她感动害怕,特别是想起夏夫人严厉的表情,脊背便不自觉的透过一道凉气!

    “夫人要规劝太子多留意政事,在后宫之中要韬光养晦,雨露均沾才能保全!”

    一连两日,夏夫人和吕不韦都说起此事。赵姬便不敢再夜夜留宿太子,常常规劝太子留心政事,并让太子多去其他姬妾那留宿,子楚无奈,便时常去其他姬妾那留宿。韩姬见太子来东宫留宿以为太子此前在赵姬那留宿只是贪图新鲜,便不再放在心上。

    一日,嬴政正在花园中玩耍,恰巧碰到成蛟和韩姬也来花园玩耍,成蛟看到嬴政,便上前问道:“你就是从邯郸回来的嬴政哥哥吗?”

    “是啊,我就是赵政,你是成蛟弟弟吧?”

    “嗯。母亲说我出生在咸阳,你却出生在邯郸,因此我才是真正的秦国人!你只能是一半秦国人!”成蛟骄傲的说道。

    “秦国人,赵国人不都一样吗?我看长得并没有区别啊!”

    “我也不知道,他们都说赵国人很凶恶。”

    “我在赵国生活了很长时间,并没觉得他们多凶恶啊……我们不说这个了,弟弟我们一起玩丢沙包吧!”

    “……可是母亲不让我跟你玩!”

    韩姬此时发现成蛟在跟嬴政说话,便严厉的喊道:“成蛟来这边玩,不是告诉你不要跟土包子玩吗?”成蛟听到母亲喊他,便远远的跑开了。留下嬴政孤零零的站在那里,眼神里充满了困惑与不解。在他的心里并不怎么讨厌成蛟这个弟弟的,但是大人们总是在刻意的拉开他跟成蛟的距离,好像他们天生就不该活在一起。

    不觉间,又过了大半年,孝文王服丧期已过,正式继承王位,然而仅仅过了三天,孝文王便忽然暴病而亡。宫中瞬间喜事变丧事,好在华阳夫人和吕不韦安排得当,第三天便安排子楚即位国君,称为秦庄襄王。王室功臣因为得到了孝文王的赏赐,对孝文王的安排并没有异议。

    子楚即位后,华阳夫人与夏夫人并称太后,不久便拜吕不韦为相国,蒙骜、王屹为将军,熊状、韩启等为上卿。对王室功臣赏赐一应不变,很快便稳住了朝堂。

    庄襄王即位不久,册立继承人的事情便提上了议事日程,各方势力很快就按捺不住,在朝堂上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华阳太后道:“嬴政是庄襄王的嫡长子,且曾在邯郸为质,对秦国是有大功的,理应册立为太子!”

    夏太后道:“嬴政在赵国多年,缺少管教,对宫中之事并不了解,对礼仪都记不全;而成蛟自幼在咸阳长大,对宫中了解的多,是真正的秦国人。”

    吕不韦道:“嬴政公子尚且年幼,大王也正值壮年,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来培养!”

    韩启道:“相国此言差矣,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培养一个合格的国君继承人谈何容易!”

    吕不韦道:“我听说人在年幼的时候是很容易改变的!只有老朽之人才难以改变。”

    眼见朝议要变成吵架,庄襄王赶紧制止,道:“此事并不急于一时,两位公子都尚且年幼,待度过一段时间,观察他们的品行再下定论!”庄襄王虽然宠幸赵姬,然而也不敢轻易得罪朝中老臣,并且生母夏太后也支持成蛟,让他难以决断。

    正在此时,新即位的秦王得到了一个密报:东周君正在与诸侯密谋,欲趁新秦王立足未稳入侵秦国。秦国整个朝堂便只能暂缓立太子一事,专注于对付眼前面临的威胁。

    得到东周君谋秦的消息,庄襄王私下招吕不韦前来商量对策,道:“寡人听闻东周君已经跟楚、赵、魏、韩结成了联盟,裕乘寡人新即位侵犯我大秦,相国该如何应对?”

    吕不韦早就派门客在各国都城监视,洛邑更是有大量的眼线,因此吕不韦知道很多其中的细节,于是道:“东周君是想以合纵来削弱我们秦国,但是各国利益不同,各怀鬼胎,并不会全力对付我们。为今之计仍要远交近攻,东面交好齐国,南面稳住楚国,赵魏则需要军事威慑,这样就可以孤立东周君。”

    庄襄王道:“我如今刚刚登基,本不欲多惹是非,但是现在如果表现软弱,我怕此后永无宁日。”

    吕不韦此时刚刚成为相国,很想在朝廷站稳脚跟。在尚武的秦朝得到朝堂承认的最好方法就是立下战功!吕不韦很想趁此时机获取战功,于是鼓励秦王道:“如今东周君正在联络各方诸侯,然而短时间内他们很难达成一致意见,因此我们如果先发制人,在各方诸侯没有准备好的时候进攻,就会有很大的把握取胜!”

    庄襄王刚刚登上王位,也需要一次战功来稳固自己的地位,因此十分支持吕不韦的建议,道:“我与先生不谋而合呀!明日我们朝堂再议!”有了庄襄王这句话,吕不韦心中也有底了,便告辞回府。

    第二日上朝,庄襄王开门见山:“各位爱卿想必也已经听说东周君谋秦的事情,为今之计该如何处理?大家可有什么意见?”

    老臣嬴梁道:“周天子立国已七百余年,迁都洛邑也已三百年,虽然现在威势不在,但名义上依然是天下共主,如今大王应该遣使者入洛邑向东周君请罪,避免干戈方为上策!”

    韩启道:“臣以为老太师言之有理,只要我们入朝请罪,东周君便没有理由再联合诸侯攻打我们了。”

    吕不韦此时站出来道:“此言差矣,我大秦本有护驾之功,乃是受封赏之国,自立国以来外攘蛮夷,内尊天子,何错之有?如今东周君欲联合诸侯攻打我秦国必是听信小人之言,如果我们现在就入洛邑请罪,岂不是示弱于天下!更何况以无罪之身请罪本就于理不合!”

    嬴梁道:“那以吕先生的意思是要出兵攻打东周君了?”

    吕不韦正色道:“不是我们愿意出兵,而是在此危急时刻,用兵是我们的唯一选择!如今大王刚刚登基,诸侯各国就心怀鬼胎,图谋我秦国,如果不能以武力震慑住各路诸侯,便会被人小觑,我秦国将永无宁日!”

    “这是以下犯上,大逆不道!”嬴梁气愤的道!

    此时一直站在旁边的熊状道:“自平王东迁以来,东周君何时为天下主持过公道!穆公时,晋国夺我河西之地,东周君可曾说过一句公道话?天下早已不再是周天子的天下,而是强者的天下!只有强大的国家才能立足!懦弱只能挨打!”

    嬴梁还想说什么,被庄襄王打断,道:“老太师就不要再说了,如今寡人心意已决,命吕不韦为将军,熊状为军师,领兵二十万,讨伐东周!”

    半月后,庄襄王为熊状和吕不韦祭旗,庄襄王道:“将军和军师尽可放开手脚,我已派使者前往齐国和楚国,说服他们不要出兵救援,同时蒙骜将军在赵魏边境集结了十万大军,如果他们敢派兵前来,我们便可断他们的后路,一举歼灭!”

    吕不韦道:“多谢大王考虑周全,不韦一定不辱使命!”说完便大军开拔!

    东周君听闻秦王派大军前来讨伐,大惊失色!东周君手下仅有十万军队,而且缺少粮草,与秦军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忙问左右近侍:“是谁透漏了风声?秦国人怎么会知道我们密谋伐秦的事?”

    旁边的人道:“我们几次联络诸侯一同伐秦都没有结果,各路诸侯都是阳奉阴违,不愿招惹秦国,定然是诸侯中有人泄露了消息!”

    东周君道:“那如今我们该如何是好?各路诸侯可有消息了吗?”

    左右道:“我们已经向赵、魏、韩、楚派出过使者,赵、魏、韩都答应出兵相助,只有楚国没有答复!现在是危急时刻,大王须火速派人前往各诸侯催促援兵啊!”

    东周君慌忙派使者前往诸侯求援。

    秦国和东周相邻,不到半月时间秦军便深入东周腹地,东周军的十万军队根本不堪一击,听说秦军来犯,很多城池都举城投降了。吕不韦在接收投降的城池以后,仍然委派以前的官吏管理日常事务,并开仓放粮,赈济灾民,东周君属地的民众都盼望归附,秦军遇到的抵抗更少了,不到一个月便打到了洛邑城下。

    东周君见各路援军都是阳奉阴违,没有一个真正派救兵前来救援,躲进王宫嚎啕大哭,道:“大周八百年的基业竟然会在了寡人的手里,天不助我啊!”

    此时近侍王焕道:“非是天不助我大周,实在是大王决策失误啊!”

    东周君没想到此时还会有人指责他,问道:“卿是说寡人不该设计谋秦吗?秦是虎狼治国,肘腋之患怎能不除?”

    “谋秦并非错误,错在大王在错误的时间与各路诸侯联络。秦国虽然连失两位国君,但是他的实力并没有损耗,只要用人得当,仍然可以重振声威!”王焕见东周君愕然叹息,接着道:“大王恰恰选择在秦国与东方诸侯修好言和的时候合纵,各诸侯国没有亡国之患,必然会重新考虑自己的利益,而各国之间又矛盾重重,此时怎么可能联合我们对抗秦国?”

    东周君叹息不已,道:“卿为何不早告诉寡人呢?”

    “如果我早规劝大王,恐怕早已被大王杀掉了,哪里还有脑袋在这里进言!”

    东周君此时才为自己以前的种种作为感到后悔!失声痛哭。

    又过了三日,东周君眼见守城无望,便放弃了抵抗,带着绶印出城投降。吕不韦以礼相待,对城中居民也都厚加抚恤,民众都传扬吕不韦的美德!。

    庄襄王听闻尽入东周国的消息大喜,命吕不韦把东周君押送咸阳。东周君入咸阳时,庄襄王亲自出城迎接,东周君以大夫之礼拜见庄襄王。于是庄襄王仿照当年周武王对商人的做法,把阳人地赐给东周君,让他继续周朝的祭祀。

    为表彰吕不韦和熊状的功劳,庄襄王敕封吕不韦文信侯,食邑河南洛阳十万户;封熊状为昌平君,食邑郢陈十万户。经此一战,吕不韦和熊状在朝堂上的威望迅速提升,前来拜见的人不绝于途。

秦庄襄王撒手西去

    秦国灭掉东周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诸侯各国,东周君毕竟在名义上还是天下共主,八百多年形成的威望一个月之内就被秦国打得粉碎,天下为此震惊!

    韩、魏、赵都毗邻秦国,最有唇亡齿寒之感。东周君联盟伐秦的时候他们也都表示支持,希望借此机会削弱秦国。但在秦军发兵攻打东周君的时候,他们又犹豫起来,不知道是否该出兵求援。此时蒙骜又在边境陈兵二十万,使得他们更加难以下定决心。

    就在各路诸侯犹豫不决的时候,吕不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灭掉了东周,东周君被俘,天下共主从此灭亡。三国国君此时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时刻担心秦国的入侵,于是互通消息,欲结成同盟抵挡秦军。

    韩赵魏三国谋划结盟的消息很快被秦国获悉,庄襄王召集朝臣商量对策。吕不韦道:“如今东周虽然被灭,但是诸侯实力仍存,一旦合纵成功,秦军仍然没有取胜的把握。现在我们仍然需要远交近攻,结好齐、燕,同时安抚楚国,对韩、魏、赵则需恩威并用,分化他们的同盟。”

    太师嬴梁道:“连续用兵耗费颇巨,国力需要恢复,现如今既已灭了东周,应该与所有诸侯国修好,以争取更多休养生息的时机!”嬴梁仍然觉得攻灭东周已属过分,再行用兵难免会激怒天下,引来诸侯合纵攻秦。

    熊状反驳道:“攻灭东周仅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人力物力的耗费非常少,同时我们从东周属地得到了大量的粮食和肥沃的土地,因此这点老太师多虑了!”熊状本是楚国人,只要不涉及楚国利益,他都是主战派,渴望建功立业,将来无论留在秦国还是回到楚国,这对自己的未来都是大有帮助的。

    韩启道:“秦韩向来和睦,对韩国用兵难免会让天下寒心,诸侯也会因此更加抗拒秦国!”韩启不希望秦国去攻打自己的故国,此时他也坚定的站在嬴梁一边,望了一眼嬴梁,接着道:“刚才老太师言之有理,此时秦国需要和好诸侯,而不是再动干戈!”

    庄襄王此时野心逐渐膨胀,并不满足于吞并东周,便道:“众卿不用再说了,大秦的国策是远交近攻,对韩魏赵必须用武力加以威慑!”庄襄王实际上是肯定了吕不韦的战略方针。

    嬴梁连续两次的意见都没有被采纳,他意识到自己这个三朝元老终于到了要告老的时候了,于是上书请求告老还乡。庄襄王只是礼节性的挽留了一下,不久便同意了他的请求,为感谢他对秦国的贡献,庄襄王扩大了他的食邑,并赠送百金!

    庄襄王元年年末,秦国派使臣向齐、楚、燕的权臣送去了大量的金银珠宝,表示秦国对三国的友好。同时训练士卒,准备粮草准备对韩魏赵三国开战。庄襄王的第一个目标对准了弱小的韩国,命蒙骜帅二十万人伐韩。

    夏太后见对韩之战无法避免,便对庄襄王说道:“韩国弱小,一向敬畏秦国,如今大王无非是想多得到一些土地,可派韩启出使韩国,说服韩王献出城池,这样既减少了秦军的损伤,又可以保全两国的关系。”

    庄襄王道:“如果不用兵,韩王怎么会献出城池?”

    夏太后道:“不妨让韩启一试,如果不成功再发兵攻打不迟!”

    庄襄王略一思索便同意了夏太后的意见,命蒙骜暂缓进攻,同时派韩启出使韩国。

    韩王见到韩启,以为他是来劝降的,气不打一处来,骂道:“昨日我还拉着你的手让你想办法保全韩国,今日就帮秦王伐韩!你不要忘了自己是韩国人,你的祭祀仍然在韩国!”

    韩启道:“大王错了,我不是为秦国而来,恰恰相反,我是来帮助韩国的。”

    韩王一楞,道:“此话怎讲?”

    “请问大王,是秦国的士卒凶猛还是韩国的士卒凶猛??”

    “当然是秦国的士卒凶猛!”

    “那秦国一旦入侵韩国,大王有取胜的把握吗?”

    “虽然没有很大把握,但也要一战!胜负尚未可知。”韩王虽然心虚,嘴上却不愿意认输。

    “那么如果韩国被打败了呢?”

    “大不了割土让地!”

    “既然都是割土让地,大王与其让自己的士卒拼死后再割让,不如在秦军进攻前就割让,这样既可以让韩国免于灾祸,又保全了秦韩和睦的关系,有什么不好呢?”韩启见韩王已经默然不语,知道他已经心动,便接着说道:“我听说秦王出兵的目的就是获得韩国的土地,如果大王能够献出两座城池,我就可以回去劝服秦王继续交好韩国,不再出兵攻打韩国。”

    韩王犹豫片刻,道:“就按照你说的做吧!”

    韩启回咸阳后,向庄襄王转达了韩王希望继续与秦国交好的意愿,同时韩王愿意为秦王献出成皋、巩两座城池。庄襄王闻此大喜,于是派人出使韩国,希望秦韩两国世代友好。

    一月后,秦王派军队接收了成皋、巩两座城池。从此秦界至大梁,设置了三川郡。韩启也因出使有功,被拜为昌文君,食邑十万户。

    韩国既已臣服,蒙骜的大军便转向进攻赵国。秦军准备充分,势如破竹,很快就攻占了太原。此时韩国因为得到了秦国不再侵扰的保证,并未发兵救援赵国;魏国派出了五万人支援赵国。秦军早就得知了魏军的动向,王龁率军在半路埋伏偷袭,魏军损失惨重,被迫撤回。

    至此,秦庄襄王在即位不到两年的时间内,吞并东周,收服韩国,大败赵魏联军,威震四海!庄襄王对自己所做的一切非常满意,常以周武王自诩。吕不韦却认为秦军征战日久,人困马乏,需要休整,便请见庄襄王,道:“如今韩国拜服,赵魏大败,天下都已经知道了大王的圣明!穷寇莫追,各路诸侯一旦合纵成功,我军将难以取胜,而且秦军将士征伐多时也需要休整了!”

    庄襄王此时正沉迷在一次次的胜利当中,看到诸侯如此不堪一击,便想完成一统天下的大业!答道:“先生不必太过谨慎了,诸侯联军也不过如此,我们只需乘胜追击,定能完成大业!先生不需多言!”

    吕不韦知道此时无法说服庄襄王,从此不再谈及此事。庄襄王开始好大喜功,酒色不断。

    庄襄王想一鼓作气灭掉赵魏。便派蒙骜继续进攻,相继攻克魏国的高都、汲,赵国的榆次、新城、狼孟等三十七城。庄襄王又派王龁攻上党,设置了太原郡。

    面对秦军的猛烈进攻,魏军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魏安厘王陷入深深的忧虑,此时他想起了客居赵国的弟弟信陵君,信陵君曾经窃符救赵,打败了不可一世的秦军,解了邯郸之围,如果他能够指挥军队,或许魏国还可一战。虽然魏安厘王仍然气恼信陵君当年偷了他的虎符,杀了他的大将晋鄙,但现在魏国命悬一线,已经顾不得那许多了,便不断的派出使者请求信陵君回国。

    信陵君窃符救赵后,知道自己得罪了魏安厘王,便一直住在邯郸,不敢回大梁,甚至连魏国使者都不见。此事被信陵君的两个门客毛公和薛公知道了,都觉得信陵君这么做违背大义,于是拜见信陵君。

    毛公道:“公子在赵国备受敬重,名扬诸侯,只是因为有魏国的存在!如今秦国进攻魏国,魏国命悬一线而公子却毫不顾念,假使秦国攻破大梁而把您先祖的宗庙夷平,公子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呢?”

    信陵君忽然意识到自己拒绝接见魏国使者是错误的,非常羞愧,道:“闻先生之言,如醍醐灌顶,无忌错了,如今依先生之计该怎么做?”

    毛公道:“现在秦军正在全力进攻魏国,魏赵联军都无法取胜,公子现在需联合各国诸侯,合纵抗秦!我与薛公必定为公子奔走!”

    薛公道:“我本是楚国人,只要公子重新执掌兵权,我必能劝服楚王发兵抗秦!”

    信陵君向薛公毛公深深一拜:“全赖两位先生了!”

    次日,魏无忌便拜别赵王,返回魏国。魏安厘王听说信陵君答应回国,非常高兴,亲自出大梁三十里迎接。信陵君拜见魏安厘王,向魏安厘王请罪道:“王兄,臣弟当年迫于形势窃符救赵实属大罪,愧对王兄!”

    此时魏安厘王也顾不上那许多了,道:“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寡人一直盼着咱们兄弟能够团聚,弟弟现在回来就是对寡人最大支持!”于是拜信陵君为上将军,统帅全国军队抗秦。

    信陵君回到大梁,便派出门客亲信向诸侯国求援。各诸侯听说曾经大败秦军的魏无忌重新掌权,纷纷派出国内精锐,听从信陵君调遣,合纵抗秦。不到一月,在魏国便聚集了齐、楚、燕、赵、魏五国四十万军队,联军士气大震,信陵君步步为营,指挥联军与秦军作战。

    此时秦军连年征战,人困马乏,已经是疲敝之师。面对四十万联军疲于应付,几次出战都不能取胜。此时,信陵君派出偏师抄秦军后路,蒙骜眼见有被合围的危险,便带领军队撤退,联军尾随攻击,相继收复了丢失的大片土地。最终秦军被迫退入函谷关,闭关不出。

    秦军在两个月之内就由大胜转为大败,庄襄王异常愤怒。本以为可以向天下证明自己的威武神勇,不想却沦为笑柄,悔不听吕不韦的建议!一气之下,使得本就虚弱的身体一下子病倒了。他在病榻上请吕不韦前来商量对策,道:“寡人后悔当初没有听从相国的意见,以至于今日大败!事已至此,该怎么处置呢?”

    “大王不必自责,如今我们即已退回函谷关,坚守不出,我们凭借天险,联军短时间内是无法攻克的。各国诸侯没有存亡之忧,时间一长利益冲突必然显现,联军将不击自愧,因此大王无需太过担忧了。”

    庄襄王还是不放心,道:“如果联军攻入函谷关,那我大秦就危险了!”

    “我已经派人去魏国散布魏无忌要自立为王的谣言,魏安厘王本来就不信任信陵君,相信很快就会罢免他的职务!”

    “有劳相国了!”

    在吕不韦的主持下,秦军坚守函谷关,任联军怎么挑衅都不出战。联军一时之间陷入进退两难的困境。

    此时吕不韦的手下在魏国却没有闲着,他们在大梁四处散布谣言,说信陵君要取魏安厘王而代之,天下只知有信陵君,而不知有魏安厘王。这一切都很都快传到魏安厘王的耳朵里,魏安厘王又开始猜忌信陵君。

    一日,大梁来了一队人马,敲锣打鼓,并带了重礼,信步来到信陵君府,信陵君的管家甚是奇怪,问道:“请问你们是做什么的?”

    “我们是来送礼的,这可是信陵君府上?”

    “这里正是信陵君府!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送礼?”

    “是信陵君府就对了,我是大秦相国的家臣,听说信陵君要继任魏王,特来祝贺!”

    “你家相国怕是弄错了吧,魏安厘王现在安好,为何说信陵君要当魏王?”

    “我家相国不会弄错的,请收下礼物吧!”

    管家见来人确实带来很多贵重礼物,心道,秦国是我们的敌人,他们的财物不收白不收,何况是他们自己送上门来的,便道谢,收下了礼物。

    此事很快传到了信陵君的耳朵里,大惊失色!他明白这是秦人的反间计,而王兄一向妒忌自己的才能,肯定会中计!他正要给魏安厘王写信辩解,魏安厘王的命令却已经到了,命令解除信陵君的兵权,让副将代之。信陵君被撤职,联军便不战自退。

    联军虽然退了,庄襄王的病情却不断加重。他后悔当初没有听吕不韦的建议,导致五国合纵,秦军大败。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经过反复的权衡,正式下令册立长子嬴政为太子。

    夏太后得知此事,急招韩启来商议对策,道:“如今大王的病情越来越重,怕是难以支撑多久了!”

    “大王一旦病逝,嬴政就要继承王位,那华阳太后的权力就更大了!”韩启忧心忡忡,他也明白嬴政即位将意味着他们在秦国的影响力将被大大削减。

    “这也是我所担心的,吕不韦本来就倚靠华阳太后,如果年幼的秦王被他们控制,我们的处境将更加被动!”

    “如今戍卫咸阳的军队都掌握在熊状手中,军方的将领虽然也有支持成蛟的,但要让他们发动军队进宫却并不容易!除非有太后手谕!”

    夏太后知道韩启是想通过政变扶成蛟上位,在心中转念一想,便知道这样做只会自寻死路,军方只有麃公、樊于期明确表示支持成蛟,现在且不说华阳太后掌控的军队数量远大于自己,单是自己的安全现在都系于别人之手!于是很快就否定了韩启的提议。道:“而今通过政变是不可能取得成功的,我们只能在大王在世时多争取一些权利,以后再做打算!”

    夏太后来到庄襄王的病榻前,怔怔的掉下眼泪来。庄襄王见状,虚弱的道:“母后不必为孩儿哭泣,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是天不助我啊!”他此时还对未完成的大业耿耿于怀!

    “我是可怜你,也可怜成蛟!他如今尚且年幼,你若不在他将如何生存下去?”

    庄襄王明白夏太后的意思,嬴政一旦即位,成蛟不免有被害的危险,便问道:“母后认为该如何安排才能保全成蛟?”

    “可安排麃公为将军,韩启为咸阳令,这样成蛟就有托付了!”

    庄襄王答应了夏太后的请求。到了五月,庄襄王病情又加重了,交代完后事便撒手西去。

嬴政登基

    庄襄王死,十三岁的嬴政登基称王,赵姬晋封为赵太后,与华阳太后、夏太后共同听政。按照庄襄王的安排,吕不韦为相邦,秦王政尊称为仲父,昌平君熊状出任丞相,昌文君韩启为咸阳令,节制咸阳戍卫部队,李斯为中书舍人,王龁与蒙骜、麃公担任将军,共同辅佐朝政。

    这李斯本是吕不韦的门客,吕不韦见他深谙治国之道,又有辩才,便乘嬴政即位推荐他做了中书舍人,负责起草诏书,于是李斯便有了经常陪伴小秦王的机会。

    嬴政读书一向都是吕不韦安排的,由于在邯郸的几年缺乏管教,来到咸阳时大字都不识得一个,因此即位前只是教授读一些简单的诗经,重在教他识文辨字。即位后,吕不韦便开始让他读周礼、论语。嬴政虽只有十三岁,但是童年坎坷的经历使他早熟,加之聪明伶俐,读书颇有自己的见解。特别是读周礼之后,其中很多治国之策都让他惊奇不已。

    由于吕不韦经常忙于政事,嬴政遇到不懂的地方,便经常由李斯代为解答。

    一日,读到周公以礼制天下,嬴政觉得周公很了不起,便向问李斯:

    “先生认为周公如何?”

    “周公所做周礼是符合当时的情况的,但是以周礼治天下导致诸侯割据,不听周天子号令,因此周公非治国之才,周礼非治国之法!”

    嬴政曾听吕不韦说起过周公,知道他是了不起的人物,听到李斯对他却不屑一顾,争辩道:“周礼难道不是好的治国之策?倘若人人遵守礼制,刑不上士大夫,礼不下庶人,则国家就可以平稳的运行!”

    “请问大王,如果有人不守礼呢?”

    “不守礼则天下共诛之!”

    “如果大家都不守礼呢?就像现在群雄逐鹿怎么办呢?”

    “这……”嬴政只是沉浸于周公描述的大同社会之中,对李斯所提的现实问题竟然无言以对。

    “治理国家何须礼?以法足以!我秦国之所以能够崛起于诸侯之间,都是因为商鞅变法,设郡县,奖耕战,明法令,才使国家富强。反观山东诸国,抱残守缺,仍然坚持周朝的做法,必然日益衰落。”

    李斯为嬴政开了一扇法家思想的窗户,嬴政非常兴奋,问道:“以法治国和以礼治国究竟有何区别?”

    “大王可曾想过,以礼治国如果有人不守礼该如何处置?没有奖励和惩罚作为后盾,任何规定都形同虚设。周礼靠的是社会舆论和武力震慑,这是不可能持久的。想要天下长久的遵守礼制,就必须规定守礼会得到什么样的奖赏,违反礼制又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这样,礼就成了法,变成以法治国了。一个社会只要法令完备,守法的给予奖励,违法的给予惩罚,那么就没有人敢违反法律,只会争相去做法律规定的事情,对于违法的事情一定会避之不及!”

    秦王若有所思,道:“秦实行法令也已多年,为何仍未完成大业,统一天下?”

    李斯非常惊奇,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竟然想的是如何完成大业,心道此人日后必成大业,而我李斯的将来也将寄托在他身上,想到这里,一脸正色的回答道:“凡是干成事业的人,都善于审时度势,必须要抓住时机。秦穆公时虽然很强,但未能完成统一大业,原因是时机还不成熟。孝公以来,周朝已经彻底衰落下来,各诸侯国之间连年战争,秦国却乘机任用商鞅进行变法,颁布法令,奖励耕战,逐渐强大起来。秦国能有今天的威势恰恰是实行法令的结果,之所以还没有完成大业,是时机还不成熟。现在凭借秦国强大的力量,大王贤德,消灭六国必然如同扫除灶上的灰尘那样容易,现在就是完成帝业,统一天下的最好时机,千万不能错过。”

    嬴政此刻也是雄心勃勃,道:“寡人必不辜负上天的安排!”

    从此嬴政政经常与李斯畅谈治国之道,逐渐被他的法家思想所折服。

    诸侯见秦王政即位,知道他年纪小,不能亲政,因此开始轻视秦国。

    晋阳的郡守赵德新原是赵国人,长平之战中父兄均被坑杀,晋阳之地随后也被秦国兼并。赵德新虽然表面上服从秦国的指派,但内心憎恨秦国,立志为父兄报仇。如今看到秦王政即位,年不足十四,赵德新认为报仇的时机到了,于是召集族人道:“我们本是赵国人,秦国人杀了我们的父兄,占了我们的土地,还强迫我们去打仗,胜了都是秦人的功劳,败了却都归罪于我们,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今天要大义灭秦,你们跟不跟我干?”

    秦赵交战日久,几乎所有赵人家里都有人死于秦军之手,听到赵德新这么说更是群情激奋,叫道:“反了!反了!”

    “跟秦国人拼了!”

    “反了,我要为儿子报仇!”

    赵德新见大家都很支持,便道:“如今在秦国我们势单力薄,要想成功必须得到赵国的支持!”于是赵德新派人前去赵国求援,表示愿意归顺赵国,同时收集粮草,招募士卒,准备与秦军一战!

    秦国自商鞅变法后,实行郡县制,郡守只能负责地方的政务,维持治安,手下只有几千人的地方部队,为了迅速扩充军队,赵德新甚至把告示贴到了其他郡县。这样自然无法保密,赵德新要反叛的消息便迅速传到了秦王政的宫中。

    吕不韦迅速召集大臣,商议对策。熊状道:“我们应该在赵德新准备不足的时候立即派兵平叛!越是迅速对我们就越有利!”

    吕不韦道:“赵德新原是赵国人,肯定会向赵国求援,我们不得不防,应同时派使者去邯郸,阻止赵孝成王出兵相助。”

    于是秦王派蒙骜领兵十万前去平叛,同时派韩启为使者前往邯郸说服赵王保持中立。

    赵孝成王得到赵德新的求救后又心动起来,欲派廉颇领兵十万前去接收晋阳之地。恰在此时,韩启求见。赵孝成王此时并不知道秦王已经得知晋阳要反叛的消息,便假装糊涂,问道:“听说新即位的秦王只有十三岁,能管理国事吗?”

    韩启知道赵孝成王是故意避开话题与他打哈哈的,便答道:“秦王政虽然年幼,但天资聪颖,完全可以处理国事。他年幼时曾在邯郸生活过,非常感念赵国,因此特派我来问候大王。临行前秦王还拉着微臣的手道,秦国非常不希望再看到长平之战那样的事!因为一个上党郡而起争端得不偿失啊!”

    韩启讲的是长平之战,当时韩桓惠王已经同意将上党郡割让给秦国,而上党郡守冯亭不愿意降秦,便将上党郡十七座城献给赵国,赵孝成王垂涎上党郡,便接受了冯亭的请求,出兵抗秦,从而引发了长平之战。这段血泪史赵国人仍然历历在目,韩启是在警告赵孝成王不要重演当年的悲剧。赵孝成王当然也听懂了他的意思。

    赵孝成王回想起当年的悲剧,不禁脊背发寒,并且从韩启的话中可以听出,秦国已经知道晋阳谋反的消息,赵德新毫无胜算,便取消了援助晋阳的打算,道:“寡人当然珍惜与秦国的和平,先生请回复秦王我赵国愿与秦国永结兄弟之义!寡人愿意与秦国交换质子以为诚意!”

    韩启明白赵孝成王的意思,他是想得到秦国不攻打赵国的保证,便道:“我将马上回禀秦王,大王愿意与秦国结好!”

    赵孝成王得到赵德新的求救后又心动起来,欲派廉颇领兵十万前去接收晋阳之地。恰在此时,韩启求见。赵孝成王此时并不知道秦王已经得知晋阳要反叛的消息,便假装糊涂,问道:“听说新即位的秦王只有十三岁,能管理国事吗?”

    韩启知道赵孝成王是故意避开话题与他打哈哈的,便答道:“秦王政虽然年幼,但天资聪颖,完全可以处理国事。他年幼时曾在邯郸生活过,非常感念赵国,因此特派我来问候大王。”

    “想不到秦王还记得这些事!?”

    “现在秦王刚刚即位,希望能与赵国永结秦晋之好!临行前秦王还拉着微臣的手道,秦国非常不希望再看到长平之战那样的事!因为一个上党郡而起争端得不偿失啊!”

    韩启讲的是长平之战的起因,当时韩桓惠王已经同意将上党郡割让给秦国,而上党郡守冯亭不愿意降秦,便将上党郡十七座城献给赵国,赵孝成王垂涎上党郡,便接受了冯亭的请求,出兵抗秦,从而引发了长平之战。这段血泪史赵国人仍然历历在目,韩启是在警告赵孝成王不要重演当年的悲剧。赵孝成王当然也听懂了他的意思。

    赵孝成王回想起当年的悲剧,不禁脊背发寒,并且从韩启的话中可以听出,秦国已经知道晋阳谋反的消息,赵德新毫无胜算,便取消了援助晋阳的打算,道:“寡人当然珍惜与秦国的和平,先生请回复秦王我赵国愿与秦国永结兄弟之义!寡人愿意与秦国交换质子以为诚意!”

    韩启明白赵孝成王的意思,他是想得到秦国不攻打赵国的保证,便道:“我将马上回禀秦王,大王愿意与秦国结好!”

    韩启立刻回到咸阳,向秦王报告了赵孝成王希望交换人质以换取和平的的想法。此时秦王刚刚即位,赵太后和吕不韦都不想马上与赵国开战,因此主张接受赵国的请求。

    然而派谁为人质确是一个大问题。庄襄王只有嬴政和成蛟两个孩子,而秦王政尚未大婚,更无子嗣,思来想去,吕不韦还是觉得成蛟合适。于是报告三位太后,华阳太后与赵太后立刻就同意了,他们均希望借此派遣成蛟入赵为质,可谓一箭双雕,既避免了与实力尚存的赵军交战,又可以把皇位的竞争者赶出咸阳,在他们看来成蛟始终是嬴政的一个威胁。

    然而夏太后听闻此事,却坚决反对,她担心成蛟的安危,不赞成派人至入赵。夏太后是在秦宫中仅次于华阳太后的二号人物,如果没有她的支持,是无法实施这项计划的。由于韩启与夏太后的关系最为密切,吕不韦暗中授意韩启劝说夏太后,韩启见嬴政已成为秦王,也不得不为自己的未来考虑,早就想表明效忠新君的决心,于是去拜见夏太后。

    夏太后此刻正在与韩姬说话,韩姬哭诉道:“他们真的是欺人太甚,看到大王仙逝了就都来欺负我们母子,谁不知道去邯郸都是九死一生啊!”

    夏太后道:“你就放心吧,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成蛟陷入险境的!在朝堂上韩启也会为成蛟说话的,你就放心吧!”

    正说话间,宫女来奏报韩启求见,夏太后便道:“刚想招他,他就到了,快请进来!”

    韩姬见到韩启便眼泪涟涟的道:“哥哥一定要为成蛟做主啊!现在吕不韦不安好心,要让蛟儿去邯郸做人质!”

    韩启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我倒不认为这完全是坏事。”

    夏太后听到韩启这么说,猜想他是同意成蛟去邯郸的,生气地道:“你是我的亲侄子,也想来害成蛟吗?”

    韩启道:“姑姑错了,我不是来害成蛟的,恰恰相反,我是来帮助成蛟的。姑姑难道忘了庄襄王是因何成为秦王的?嬴政又是因何成为秦王的吗?他们都是做过人质的,为秦国立下了功劳!退一步讲,现在有您和我在,可以在朝堂上保全他,一旦您不在了,成蛟对秦国身无寸功,何以自托于秦?姑姑因为一时的宠爱而搭上成蛟的一生,我认为不是明智的选择。”

    夏太后沉吟良久,心想着确实是让成蛟创建功业的好机会,便道:“你说的也是对的,如今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你去安排吧,路上一定要保证成蛟的安全!”

    韩启道:“侄儿一定安排可靠之人护送!”

    韩姬听到夏太后和韩启都同意成蛟入赵为质,哭道:“姑姑难道不疼爱成蛟了吗?他才这么小,哪里吃的了这些苦?”

    夏太后道:“韩启说得对,我们应该把眼光放长远一点,为蛟儿的以后着想!你也别哭了,我们确实应该趁自己还健在,多为蛟儿创造立功的机会!”

    韩姬知道,夏太后一旦拿定主意,是很难改变的,她也只得同意。

    于是成蛟在樊于期的护送下入赵为质,同时赵国派王子赵嘉入秦为质。

    蒙骜到达晋阳后,便迅速发布告示,道:“严惩首恶,胁从不办!”“若有民众此前是受到了赵德新的蛊惑参加叛乱现在退出的一概既往不咎,如若不知自省,反叛到底,则杀无赦,诛灭三族!”

    赵德新仓皇之间拼凑了三万人的军队,眼见赵军不肯来救,秦军又大兵压境,本就军心不稳。现在又看到蒙骜贴出的告示,很吐司卒都四散逃亡了,几日之内,赵德新军中就逃掉了万余人!蒙骜乘机率军猛攻,不出一个月,赵德新便兵败自杀!

    消息传到赵国,赵孝成王不禁捏了一把冷汗,幸亏接受了韩启的建议,不然此刻又是要惹火烧身了!

    晋阳之乱虽然被迅速平定,韩启因出使有功,晋升为丞相。但是其在秦朝廷的影响并未结束,秦王政召集众臣讨论赵德新起兵反叛的原因以及如何防范此类事件的再次发生。

    吕不韦道:“赵德新反叛的直接原因就是白起当年坑杀四十万赵军降卒,导致赵国人至今都非常憎恨秦人,如今诸侯中也是赵国抗秦最为坚决,这与长平杀降不无关系!”

    崇尚武力的秦国老臣至今都认为白起不但不该死,反而应该是秦国人心中的英雄,现在听吕不韦否认他当年的功绩,都不以为然。将军王龁道:“当年杀降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一下俘虏这么多人,光是吃饭都成问题!”

    麃公道:“我大秦向来尚武,在战场上都是以斩杀人头的数量来衡量战功,这样更能威慑敌军,激励将士!”

    吕不韦道:“杀人多会激发敌人更强烈的抵抗,因此主张战争中应当以安抚为主,禁止杀降。这样民众才会争相归附,减少抵抗,以德服人。”

    麃公反驳道:“相邦不要太理想了,我大秦自立国就以战生存,如果以德服人管用,还要我们这些军人作甚!”

    年幼的秦王觉得双方说的都有道理,便道:“各位爱卿所说都有道理,寡人认为战场上还是需要将士们去拼杀的,说道理是没有用的,但是对于归顺的民众,就应该宽容一点,这样才能安抚他们!”吕不韦闻此非常高兴,为年纪轻轻的秦王能有如此见识感到十分佩服。

    几日后根据秦王的旨意,吕不韦废除了对待新归降地的区别对待政策,一切秦国土地统一政令和赏罚标准。新归降的地区民众都高呼万岁,认为新即位的秦王宽宏大度,此前被赵德新鼓动有反叛倾向的郡县也都迅速平静下来。

    麃公却对此不以为然,私下里对人说:“自古以来就是如此,成王败寇,打仗打输了就得认命,难道打输了还要享受像胜利者一样的待遇吗?”此话很快就传到秦王的耳朵里,秦王非常不高兴。

秦楚联姻

    秦王政四年,通过对韩魏的用兵,两国均被削弱。吕不韦欲更进一步削弱赵国,便与丞相韩启商议道:“现在对韩、魏的出兵都已经达到了预定的目的,然而这几年赵国一直置身事外,自长平之战后就未曾遭到大的打击,如今赵王派廉颇伐燕,又大胜,我担心放任赵国休养生息,凭借其精兵良将日后必然会成为秦军的一大威胁。”

    韩启道:“相国与我的看法一致,楚国虽然兵多将多,但国无良将,难成大器;燕齐偏安一隅,不足为虑;韩魏近几年被我秦军屡屡挫败,已无还手之力;赵国虽受长平之败,但良将尚存,一旦得到喘息之机,实在是我心腹之患!”

    “丞相之见果然不凡,然而要与赵开战,投鼠忌器啊,公子成蛟尚在赵国为人质,恐有性命之忧。”

    “是啊,如果不提前迎回成蛟公子,夏太后和朝中老臣怕是难以下定决心攻打赵国。”

    “想要赵国归还质子并不难,只要我们先归还赵国太子,即可着人迎接成蛟归秦。难的是如何瞒过赵国人的耳目,让他们不知道我们有攻打赵国的计划,一旦他们知道我们有此目的必然不会就范!”吕不韦担忧的说道。

    韩启灵机一动,道:“的确需要找一个好的理由掩人耳目,我们可以假称夏太后病重,甚是想念成蛟,以瞒过赵人耳目。”

    吕不韦道:“如此甚好,只是这也需要夏太后的配合。”

    “夏太后日夜盼望成蛟归秦,想来不会反对的!就由我去说服夏太后吧!”

    这几年韩启看着韩国一天天衰落,心中很是悲愤,但悲愤之余也要为自己的前途打算,现在的秦国可以说是兵强马壮,称霸天下只是时间问题,要在秦国发展目前必须讨好吕不韦,因此他只能处处尽量配合吕不韦。

    离开丞相府,韩启便来拜见夏太后,一起用膳,道:“姑母近来身体可好?”

    夏太后道:“人上了年纪,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了,前些日子已经牙齿脱落,头发尽白,怕是挨不过几年了。”

    韩启也不觉悲伤起来,韩国衰弱,他们这些在秦国的韩人也没有地位。不像楚国出身的那些妃嫔,立于深宫几十年,不是自己多强大,而是有娘家人撑腰啊!韩启安慰夏太后道:“我看姑母还年轻呢!我给姑母带来一个好消息,您听了一定会高兴的!”

    “你现在已经是丞相了,还能有什么好消息,难道要当相国了?”

    韩启尴尬的一笑,道:“姑母说笑了,我自己还能有什么好消息,我的好消息是关于成蛟的,近来相邦意欲对赵开战,想先接回成蛟公子!”

    “成蛟?他要回来了吗?看来这吕不韦还有点良心。”夏太后一听非常高兴!

    “姑母先不要着急,听我慢慢道来。今日我与吕相国计议,赵国自长平之战后未再经受大战,如今赵国廉颇伐燕大胜,相国担心赵国做大,欲伐之。只是担心成蛟公子的安危,开战前务必要接成蛟归秦。”

    “这倒需要动动脑子了,不能让赵国看出我们的意图,又要达成目的!”

    韩启见夏太后一下就点到关键,便接着道:“今有一计,即诈称姑母病重,思念成蛟日甚,因此派使者前去接成蛟归国。只是怕姑母不喜欢这个借口……”

    夏太后一听可以让成蛟归秦,早顾不了那么多了,“这有什么,只要蛟儿能回来,让我死了都明目了!”

    第二日,夏太后便在朝堂上称道身体越来越差,希望能死前见成蛟一面。吕不韦出于对太后的恻隐之心,提出先归还赵国太子嘉,以换取成蛟归国看望夏太后的机会。

    熊状看出这是吕不韦的主意,心道秦赵之战不远了。

    话说成蛟入赵为质后,一来秦强赵弱,赵王不敢大意,二来成蛟很有可能继承国君,秦国短短四年内连失三位国君,万一现在的国君驾崩,成蛟即位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因此赵国人一直奉若上宾,成蛟并未吃任何苦头。相较于当年异人的境遇,真可谓天上人间。

    一日,赵王听说秦国夏太后病重想见孙儿成蛟,并且首先送回了在秦国为质的赵国太子,不敢怠慢,连忙派人通知成蛟收拾行李,准备回国。

    此时,在北方防守匈奴的大将军李牧恰巧回邯郸报告与匈奴的战况,听说秦国派人来接成蛟回国,感到十分不安,担心秦国又在打赵国的主意,于是觐见赵王,道:“秦国忽然派人来接成蛟回国恐怕有所企图,大王可曾听到细作有什么消息?”

    赵王道:“我已派人查过,夏太后确实身体不好,细作来报说是夏太后亲自下令招成蛟回秦探望的,应该不会有错。”

    “秦国向来出尔反尔,大王不可不防。”李牧提醒道。

    赵王想了一下,虽然觉得没有必要,但准顿一下防务总是不会有错的,于是命李牧沿边境整修军备,以防不测,一个月之后才放成蛟回秦。

    夏太后和韩姬见到成蛟,喜极而泣,为成蛟平安归来而高兴,夏太后仿佛一下年轻了十岁,成蛟此时也已经成熟了不少。

    秦王政亲自接见了成蛟,为他设宴接风。此时成蛟年仅十三岁,嬴政十七岁,但是二人在宴会上都表现的亲密无间,表现出来政治上的成熟。嬴政心中明白,成蛟一直是自己潜在的竞争对手,只要他在秦王室的一些老臣便不会放弃对他的支持,因此嬴政对王室老臣一直不信任。

    三日后,秦王政因为成蛟出使赵国有功,册封成蛟为长安君,食邑两万户。

    由于等待成蛟从赵国回秦,秦军已经失去了进攻赵国的最佳时机,赵军在李牧的主持下做好了应战准备。吕不韦意识到如果此时进攻赵国必然是惨败。但是各项军备都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不立战功,无法向秦王交代,恰逢此时魏国信陵君去世,魏国已失柱石,于是吕不韦再次把矛头对准了魏国。

    秦王政五年,在伐赵无望的情况下,秦王命蒙骜率二十万秦军进攻魏国。

    此时,信陵君已死,而魏国恰逢饥荒,无力反抗,仅用了半年时间,秦军就先后攻克了酸枣、燕邑、虚邑、长平、雍丘、山阳等二十个城池,设置了东郡,秦国的边境线与齐国接壤,楚、魏、韩与燕、赵被完全隔开,天下震惊。

    此时魏国已经疲弱不堪,如果没有援兵,则很有可能被灭国。信陵君临死前曾经托付门客毛公,一旦魏国危机,就要手持他的遗信前往楚国向春申君黄歇求援。

    几年前邯郸被围的时候,信陵君带领的魏军和春申君带领的楚军曾经并肩作战,一起击溃秦军,二人也因此十分投缘,约定一旦对方国家有变,另一方必须前去支援。

    于是毛公手持信陵君遗信前往楚国求援。春申君看了遗信,记起当年的袍泽之情,仍然感慨不已。便向楚考烈王建议救援魏国,道:“大王应该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如今魏国危在旦夕,如果秦军灭亡魏国,则秦楚边界线将扩大一倍,楚国腹地完全暴露于秦军面前,万分危险,在此危急时刻,应当联络各诸侯国,共同伐秦。”

    楚考烈王也担心秦军灭亡魏国后会乘势入侵楚国,便同意了春申君的请求。

    春申君清楚,只有取得赵国的支持,才能形成合纵,于是他派遣门客拜访赵国名将庞暖,庞暖刚刚在对燕作战中取胜,也想进一步巩固赵国的地位,很快就同意了楚国的请求。

    秦国东郡的创建对各诸侯国都是很大的威胁,各国都想努力削弱秦国。因此在楚国和赵国的倡导下,楚国、韩国、魏国、赵国、卫国很快就组成了五国联军,赵国的庞暖担任主将,指挥所有部队合纵攻秦。

    秦王政六年,五国联军攻克了寿陵。庞暖对众将道:“联军数次攻秦都是由东往西打,每次都在函谷关被阻,现在不如从北往南,绕道蒲阪,南渡河水,迂回至函谷关后,可以出其不意,打秦军一个措手不及。”

    众将都赞同庞暖的看法,于是各将领率领军队分路出蒲阪,因为秦军缺乏准备,联军几乎没有遇到抵抗就到达了蕞地,此处距离咸阳仅仅百余里。

    在此万分危急的时候,秦王命吕不韦、樊于期率十万大军北出咸阳迎敌。吕不韦分析道:“联军虽众,但各国军队都驻扎在不同的地方,并且都顾念自己的利益,不能形成合力。如果我们能集中力量率先击破楚军,楚军一撤,其他各国军队也将跟着撤退!”

    樊于期道:“相国言之有理,楚军最远,军士也是疲惫的,而且楚是大国,影响较大,一旦战败,则联军必将不战自溃。”

    于是吕不韦命令精锐部队,乘联军夜间疏于防范的时候,突袭楚营。楚军的奸细很快侦察到了秦军的动向,楚将担心楚军被围,便趁夜往东撤退。四国的军队听闻楚军先退,军心动摇,都请退军,庞暖无奈只好应允。

    吕不韦命樊于期尾随追击联军,在野王与蒙骜的军队汇合,二人继续向前进攻,乘势攻克了卫国濮阳,卫国国君姬角率领他的残部逃到了魏国,魏安厘王安排他迁居野王地区,凭借山险保卫魏国境内的河内地区。

    经此一役,秦国牢牢的控制了东郡,把三晋一分为二,并灭亡了卫国,直接与齐国接壤,秦统一天下的大势已不可逆转。

    就在秦军取得大胜的时候,秦王嬴政迎来了自己的二十岁生日,按照惯例,秦王二十岁就到了大婚的年龄。作为一国之君,其婚姻关系到国家的关系,因此娶哪国的公主就成了头等大事。然而几位太后之间的意见并不统一。

    华阳太后希望嬴政娶楚国公主当王后,因为楚国仍然是秦国之外的第一强国,秦军要对付山东诸国就必须先稳住楚国,而且两国之间世代联姻的传统,可以得到秦朝宗室以及朝中大臣的支持。

    夏太后认为应该娶韩国公主为王后,秦韩一直交好,娶韩国公主更可以把这种关系维持下去,韩王必惟秦国马首是瞻!

    赵太后本身不是王族出身,对于娶哪国公主并没有很强烈的立场。

    华阳太后与夏太后相持不下,最终双方都赞同由秦王自己决定娶哪国公主。秦王问李斯:“两位太后都已经年迈,寡人希望他们都开心,如今意见却不统一,该怎么办?”

    李斯道:“大王是一国之君,凡事都应当从我们的大业来考虑,如今诸侯联军刚刚被打退,需要恢复关系,我认为娶楚国公主更符合秦国远交近攻的策略。”

    “卿言之有理,寡人就娶楚国公主为王后。待明年再去韩国公主为夫人。”

    秦王既然已经决定,双方便不再有什么可以争论的。于是华阳太后派遣使者前往楚国求婚。

    此时楚国参加的联军新败于秦军,楚王正需要与秦国缓和关系,听说秦王来求婚,大喜过望,按照最高的规格接待了秦国使者,同意将自己的女儿芈虹嫁给秦王。

    芈虹是楚王最疼爱的女儿,曾命春申君黄歇做她的老师。黄歇一生见识不凡,对小公主影响很大,芈虹又聪明伶俐,小小年纪于国家之事就有自己的看法,黄歇经常感叹无论谁娶了芈虹都胜过十万雄兵。

    到了出嫁的时候,年老的楚王对她说:“你从小就是寡人最疼爱的女儿,一直对你寄予厚望。到了秦国,希望你能保全我们楚国!”

    芈虹此时还不能完全明白父王的意思,但她也清楚这是一桩政治婚姻,虽然舍不得离开楚国,但是看到父王忧郁的眼神便什么也不敢说了,只能含泪答应,道:“女儿一定不负父王所托,如果父王想念女儿了,就请派人到咸阳通知我,我一定回来看您!”

    楚王道:“希望你永远都不要回来!”芈虹知道父王的用心,伏在楚王腿上大哭起来。

    两个月后,秦王赢娶了自己的王后芈虹。

    芈虹嫁到秦国,首先去拜见了华阳太后,华阳太后已经几年没有听到乡音,见到楚服了,而今一下子来了这么多楚人,华阳太后一下子有了精神,仿佛年轻了十岁。她拉着芈虹的手,看着这个从未见过娘家孙女,仿佛又看到了自己刚进秦宫的时候,越发疼爱起来。

    芈虹道:“我在楚国的时候经常听说外祖母,他们都说您是楚国的守护神,有您在,楚国才安全。”

    华阳太后听了很开心,道:“难为楚国人还记得我这个老太太,我已经上年纪了,很多事情不想管了,也管不动了,在这宫中都快被人遗忘了,以后就指望你喽!”

    “外祖母还年轻着呢,我以后有时间就来陪您说话!”

    华阳太后见芈虹如此懂事,很是高兴。

    到了大婚的日子,芈虹第一次见到嬴政,心中既害怕又兴奋。嬴政的心中却刚好相反,看到这个刚刚长大的姑娘,心中忽然萌发出一种强烈的责任感,他要保护自己的女人不受伤害,同时他也将成为这个女人的主宰!婚后,芈虹无事便常到华阳太后宫中说话,从华阳夫人那里,她知道了很多后宫的内幕,到此刻她才体会到后宫中的凶险。

秦国宫内外事

    秦王政七年,将军蒙骜又请求去攻打魏国,吕不韦和秦王政都觉得蒙骜年纪很大了,不宜再出征,但是蒙骜仍然坚持,道:“我一生为大秦征伐,身为武将,不想死在炕头上,军人最大的荣耀就是战死疆场。”

    秦王不得已同意了他的请求,同时派遣蒙骜的儿子蒙武为副将,一同出征。魏国此时已经国力空虚,不堪一击,秦军先后攻克龙邑、孤邑、庆都。

    魏景愍王知道单凭魏军的力量难以抵抗秦军,于是他派出使者前往赵国求救。赵王仍然感激魏国当年救赵的事,于是派李牧率军五万增援魏国。李牧分析了当前的形势,知道无法与秦军正面对抗,于是率军攻占秦军后方的粮草存放地汲邑。

    蒙骜得到消息后,大惊,秦军前方十万人的粮草都存放在那里,如果不重新夺回,秦军粮草仅能支持半月,无法支持秦军的继续进攻,形势万分危急!蒙骜亲自带军回攻汲邑,李牧却早已在秦军的必经之地安排了埋伏,打了个秦军措手不及,混乱中蒙骜中流矢而死。

    消息传来,蒙武万分悲痛!但蒙武出身将门,常随父出征,临战经验丰富。此时他决定秘不发丧,抄小路连夜撤军。

    回到咸阳,秦国为蒙骜进行了盛大的葬礼,追封为上卿,其子蒙武晋封为将军。朝廷均一致要求对赵国出兵,为老将军报仇!恰逢这年关中大旱,存放在汲邑的粮草又被李牧夺取,秦军短时间内无法再筹集足够的粮草进行出征,因此复仇的计划只能推迟。

    蒙骜一死,庄襄王驾崩时认命的三位顾命将军王龁、蒙骜、麃公就都去世了,秦朝宫廷内无论是军方还是朝堂中都已经没有可以与吕不韦抗衡的大臣,经过七年的努力,吕不韦终于成为这个国家的实际掌舵人。他的权力也更进一步,所有人都来攀附他。

    就在吕不韦志得意满的时候,由吕不韦门客孔舒主持编纂的《春秋》历时五年终于完成。吕不韦阅罢大为高兴,重赏了所有参与编纂的门客,然后大宴宾客,向天下人宣布秦国已经完成天下所有思想的总集《春秋》,天下各门各派,无不包揽!

    宴会上,吕不韦非常高兴,凡事向他敬酒的宾客一概不拒。酒过三巡,孔舒借着酒劲对吕不韦说:“相邦,此书前后历时五年,凡修改十余次,天下人再也改不动一个字了!”

    吕不韦心情大快,开玩笑道:“当真一个字都改不动了吗?”

    孔舒本就是狂人,见被挑衅,便道:“绝对改不动,若有人能再改一字,你就可以把我的头砍下来!”

    吕不韦哈哈大笑道:“好!明日我便命人将此书贴于咸阳城门,但凡能增减一字者,赏千金!看看能不能改的动!”

    第二天,吕不韦果然命人将全书贴于城门,并布告天下,能增删一字者,赏赐千金。

    吕不韦的目的当然并不是为了修改文章,而是向天下人宣布秦国并非蛮夷之地,是有深厚文化修养的。当然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就是检验一下在秦国乃至天下是否还有人敢于向他吕不韦挑战。

    果然,此事很快便传遍天下,世人皆知吕不韦此时权势如日中天,自然没有人敢于去挑战,一个月下来竟然真的没有一个人能增减一字。吕不韦达到了预期的目的,重赏了孔舒!

    正在此时,却有另一双眼睛,冷冷的瞧着这一切,那就是秦王嬴政!

    随着年龄的增长,嬴政已经认识到自己的责任,也学会了很多权谋。他明白在自己还没有掌权的时候,必须要做出很多妥协与忍让。越是如此,他的内心越是滋生出一种强烈的欲望,想自己把握一切,不再受任何人的摆布。

    秦王现在已经是二十岁的大人了,而且已经大婚,按照传统,二十二岁就要束冠进行成人礼,随后就要进行亲政。如今吕不韦不但没有还政的意思,反而权势熏天,炙手可热。两宫太后都年纪大了,什么事情也不想管,咸阳的事情都托付给吕不韦。

    秦王政心中开始着急,问李斯该怎么办。

    李斯道:“现如今,华阳太后、夏太后、赵太后、相邦都健在,而且都是奉先王之命来辅佐大王的,四条腿的凳子是最稳定的,只有当其中一条腿出现问题时,才会发生变数,我们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若您现在贸然要求亲政,于礼不合,于情不孝。我们要等到凳子少了一条腿,才有机会!”

    “我听说相邦编纂的《吕氏春秋》悬挂于城门上竟然没有人可以改动一个字,我想并非是着述有多精妙,而是人人畏惧相邦的权势,不敢改动而已!”秦王对吕不韦大张旗鼓的宣传《春秋》一事一直耿耿于怀。

    “大王圣明,竟然能够一眼看穿其中的玄妙。”

    “现如今夏太后病重,已不能管事,华阳太后又年老不能听政,而我母亲也已经移居雍城,并不直接插手朝政,我料想四条腿的平衡很快就会被打破。”

    “以臣来看,打破旧的平衡就是眼前的事,重要的是如何创建新的平衡,大王需要早作准备!在关键位置要安插自己的人!”李斯建议道。

    “先生所言甚是!”秦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现在朝堂上貌似平静,底下却已是暗流涌动,所等待的就是一个时机。

    这年冬天,彗星在西方出现了十六天,夏太后病又加重了。

    夏太后在弥留之际还挂念着成蛟,拉着他的手道:“孙儿,奶奶活了这么久,没有什么放不下的,唯独放心不下你!如今秦王已经大婚,他为人城府很深,又有吕不韦这样的权臣辅佐,你千万不要做傻事,安分守己,不要漏出半点不忠不孝之心,不然……不然……”

    夏太后仙逝了。

    成蛟,韩姬都放声痛哭!秦王闻讯赶来,拜倒在夏太后的窗前,流着泪道:“孙儿不孝,来迟了……”

    夏太后从一个贫贱姬妾因为机缘巧合一跃变成了众人瞩目的太后,历经四朝,早已看穿了各种权力斗争,唯独放不下那份亲情。或许,看着成蛟长大的那段日子才是她一生最快乐的时光,锦衣玉食,三千宠爱都只是过眼烟云罢了!

    夏太后死后,秦王将她进行了独葬,她的墓就在秦孝文王和秦庄襄王之间,一边是自己的丈夫,一边是自己的儿子,就这样长眠于此。

    且说赵太后自从有了嫪毐,整日贪恋鱼水之欢,不久便怀孕了,为避人耳目,赵太后谎称卦者说自己不宜久居咸阳,应当出宫避祸。于是便带嫪毐搬到雍县的行宫居住,不久赵太后便诞下了一个男婴。

    从此赵太后整日照看婴儿,并不关心朝堂之事。但她对嫪毐的宠爱却日甚一日,对嫪毐的要求总是尽力满足。

    时间一久,嫪毐不甘心独居深宫,便要求赵太后给他安排一个官职,起初赵太后只是让嫪毐管理雍县行宫的事务,试探群臣的反应,而群臣无一例外的保持了沉默,包括华阳太后和吕不韦,他们都默许了。此后赵太后的胆子越来越大,嫪毐的要求也越来越过分。

    秦王政六年,赵太后再次怀孕。嫪毐便对赵太后说:“如今我们也要为自己的孩子打算了,我现在没有任何官位以后孩子何以立身?你还是得尽快给我安排个正经的职位啊!”

    赵太后道:“这倒不是难事,夏太后身体不好,华阳太后也上了年纪,只要我跟相邦说,他肯定会同意的。只是爵位的封赏要求严格,必须要立功才能封侯。需要你去把握时机。”

    对待嫪毐的态度,吕不韦是非常矛盾的。一方面感激他当年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另一方面嫪毐又是个非常短视的人,经常对自己提出很多要求,让他感到烦恼。

    吕不韦起初一直觉得嫪毐不过是自己手中的一颗棋子,可以任由他摆布,因此对于赵太后的要求并没有拒绝,于是在短短一年内,嫪毐便从一个宦官晋升为雍城的卫尉,控制了雍城的戍卫部队,一时权位炙手可热,他也开始学着吕不韦的样子广收门客,只要投奔他的人都被安插到关键位置,因此投奔他的人也越来越多,甚至有一些吕不韦的门客也开始更换门庭,转投道嫪毐府中。

    吕府有个门客叫张松,颇有心计,常为吕不韦出谋划策,为巩固吕不韦的地位起了很大作用。但是进入吕府多年,吕不韦只是把他当做门客,一直没有引荐他到朝廷做官,于是心生怨恨。听闻投奔嫪毐的人都可以做官,于是便告别吕不韦来到了嫪毐府中,嫪毐果然委以重任,同时把吕不韦的很多秘密被透露给了嫪毐。

    吕不韦对此非常生气,派人质问嫪毐,嫪毐却道:“相国可以收门客,我嫪毐也可以收门客,至于门客投奔谁那都是个人选择,我的门客如果要投到相邦门下,我也不能强求。”

    吕不韦此时才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控制嫪毐,他不再是自己的助力,相反,嫪毐已经成为自己的一种威胁。吕不韦开始对嫪毐提出的种种要求进行限制。

    这无疑也使得嫪毐对吕不韦产生了敌意,二人就在这种摩擦中使得斗争不断升级。虽然吕不韦占尽上风,但由于嫪毐跟赵太后特殊的关系,加之嫪毐进宫也是吕不韦一手策划,吕不韦也不敢贸然做出过激的行动,只能暂时按捺心中的愤怒。

    秦王政七年秋,夏太后仙逝,她本是赵太后在后宫最害怕的人,夏太后在时,赵太后所作所为都还有所顾忌,而今没有了制约,赵太后便开始为所欲为,变本加厉的赏赐嫪毐。从雍城卫尉,到咸阳令,一直升到了上大夫。

    秦王也想利用嫪毐牵制吕不韦,因此每当赵太后提出对嫪毐加封,他都无异议。很快咸阳的戍卫部队也由嫪毐掌控,此时吕不韦更加投鼠忌器,对嫪毐无可奈何。

    秦王政八年,为了报复赵军偷袭蒙骜,秦军要向赵国复仇,但是整个朝堂对将军的人选一直拿不定主意,老将军都去世了,新的将领又多缺乏经验,不堪重任。而赵国此时启用名将李牧防守边关,如果不是智勇双全的将领,根本就不是李牧的对手。

    吕不韦与华阳太后商量伐赵的人选,吕不韦想趁机削弱甚至是铲除成蛟的势力,这正中华阳太后的下怀。随着年龄的渐长,华阳太后已经感觉到自己时日无多,为了让楚国的势力能够在后宫一直站稳脚跟,必须保证嬴政的王位稳固,而成蛟始终是一个潜在的威胁。此去攻打赵国,以赵军的实力秦军必然无法取胜,如果退缩就可回咸阳治罪,剥夺爵位;如果硬拼必然是损兵折将,性命难保。所以此去必然是凶多吉少。

    虽然吕不韦对赵太后拥有嫪毐后的所作所为很恼火,但是赵太后毕竟是先王亲命的辅政太后,因此伐赵的事仍然需要得到她的首肯。第二天吕不韦便面见赵太后,将打算派遣成蛟出征的决定告诉了她。

    赵太后听闻此事,当然知道吕不韦的意思,此时她心中感觉到让嫪毐立功的机会到了,于是找嫪毐商量如何利用这次机会立功。

    嫪毐平时收揽了众多的流氓和刺客,专门刺探咸阳城内大小官员的动向,他知道,自从嬴政登基,很多朝中的权贵都认为嬴政出身赵国,不是真正的老秦人,颇不服气。托孤的三位将军离世后,军方意见最大的就是樊于期,在家中时常流露出不满的意思。

    嫪毐心中浮现出一个阴谋,即让樊于期作为副将随同出征,想办法迫使其谋反,成蛟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不会有什么主见,必然会被胁迫其中,这正是除去成蛟势力的大好机会,而他嫪毐也将趁此机会立下大功,获取爵位。

    赵太后也觉得这是个让嫪毐立功的大好机会,因此不仅同意让成蛟为主将率军出征,还极力建议让樊于期为副将随同出征。

    第二日上朝,议到攻打楚国的将领时,熊状道:“长安君曾在赵国做了很长时间的人质,必然对赵国的情况很熟悉,他又是大王的弟弟,值得信任。”

    熊状自然是华阳太后安排的,夏太后已死,韩启的权力逐渐被削夺,也不敢再为成蛟说话。卫尉杨竭道:“长安君为主帅并无不妥,但年纪尚幼,需要一位老将军辅佐才能万无一失。樊于期将军大小数十战,胜多败少,因此作为副将协助成蛟公子较为妥当。”

    朝中多数人都得到过暗示,因此并没有异议,决议就这样通过了,以成蛟为主将,樊于期为副将,领樊于期旧部十万人于秋收后讨伐赵国,中大夫令奇负责后勤供应,择日起兵。杨竭和令奇都是通过嫪毐推荐才得以入朝的。

    樊于期得知自己要跟随成蛟出征赵国,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本一直是成蛟的支持者,在他看来,嬴政就是华阳太后和吕不韦的傀儡,并不能代表正宗的秦朝王室。此次出征必然是他们安排好的。

    赵国的李牧一直是秦军的梦魇,如果武安君还在,或许还能一战,樊于期心中自然清楚自己的分量。于是,他便去拜见成蛟,商量对策,希望能够阻止这次出征。

    成蛟却道:“桓将军有所不知,夏太后仙逝时,曾暗示我不能跟秦王作对,只要我们尽力而为,即使失败,也虽败犹荣,他们能耐我何?”樊于期见成蛟年少,并不能洞察其中的厉害,多说无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朝内之争斗

    转眼间,树叶就黄了,蝉声也萧瑟了许多。

    秦军为出征做好了所有的准备,成蛟、樊于期带领军队向赵国挺进。军队中嫪毐早就收买了一些人为他通风报信。

    赵国自偷袭蒙骜军之后就预料到秦军会报复,因此赵军早就做好了对抗秦军的准备。李牧在屯留加固防御工事,派重兵驻守,打算在这里抵挡秦军。

    秦军到达屯留后便开始猛烈的进攻,但是赵军壁垒坚固,李牧又非常善于打攻防战,几天下来秦军没有占到一点便宜。

    樊于期认为赵军只是固守,暂时不敢出战,便命秦军暂停进攻,开始与赵军进行对峙,同时便不断的派小股秦军骚扰赵军。让赵军无法进行休整,等到赵军疲敝再行进攻。

    几日后李牧识破了秦军的计谋,下令一旦发现秦军的小股部队,就立刻派出数倍于秦军的部队歼灭敌军,一旦秦军大军前来救援就迅速退回壁垒。几次下来,赵军派出的小股骚扰部队都不敢靠近赵军营地。樊于期无奈便收回了所有的骚扰部队。

    两军转入长期的对峙,眼看两个月就已经过去了,天气开始转凉,秦军非但没有进展,还损失惨重。樊于期忧心忡忡,对成蛟说:“如今我军久战不下,寒冬又要到来,公子要早做决断啊!”

    成蛟对眼前的形势也颇为苦恼,打算退兵,便道:“如今寒冬要来临,而将士们穿的还是夏天的衣服,久留无益,我打算先退军休整,明年春再做打算。”

    “眼下也只能如此了,希望公子尽快做出决定,我怕长期驻守对我军不利!”

    于是成蛟派出信使,把手书快马送回咸阳,希望准许退兵。成蛟的书信落到赵太后的手中,她与嫪毐商议后,以秦王的名义回复了一封措辞严厉的书信,信中斥责了成蛟、樊于期进军不利,严令冬天到来之前攻下屯留,将功补过。

    几天后,信使到达,樊于期看过之后大怒,道:“现在进攻就是让将士们送死,这是逼我们反叛啊!”

    成蛟听到后赶紧制止:“将军不可乱说,我秦军哪有反叛的道理!大王只是求胜心切,我们要想办法克敌才行!”此时成蛟并未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樊于期也自觉失言,连忙道歉。这一切都被旁边的卫士听到,偷偷的将消息传给了嫪毐,嫪毐知道现在樊于期已经身处绝境,只要再加一把火就可以逼反樊于期。于是一面暗中告诉令奇不要给前线补给过冬的衣物,粮草也尽量克扣,一面继续向朝廷报告成蛟有谋反的野心。

    朝廷中还有很多老臣都为成蛟说话,认为嫪毐是嫉妒成蛟会立下战功才这么说的,因此并未当真,传言不足为信。嫪毐却不依不饶,坚持要求秦军做好樊于期所部叛乱的准备。

    对于嫪毐一再告诫成蛟要谋反的情况,吕不韦觉得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此时吕不韦心中开始担心,如果真的发生叛乱,嫪毐无疑将成为最大的功臣。

    为防止发生意外,吕不韦还是暗中命令秦军做好准备,万一樊于期所部发生叛乱,便可迅速出兵平叛。

    樊于期和成蛟又支持了一个月,赵军开始主动出击骚扰,秦军冬天的给养却迟迟未到,粮食也不足,樊于期勉强利用地形暂时稳住阵脚。

    樊于期对成蛟道:“公子,如今我们已经没有选择了,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不出十天,赵军肯定会突破我军防线,现在必须撤军。”

    成蛟道:“这样回朝也必然会被治罪,你我都难逃刀笔之吏的诘责,我是先王之子,怎能忍受这种侮辱!”眼见秦军无法再坚持,成蛟已经非常悲观,他自小就养尊处优,怎堪牢狱之辱!此时他想到了死。

    樊于期义愤填膺地道:“现在分明是朝中有人要陷害我们,这样回去也必然难辞其咎!我们秦朝宗室老臣都认为公子才是真正的秦王,怎奈苍天不佑,朝局为小人操纵,今日我欲跟公子共同进退!杀回咸阳,夺回王位!”

    成蛟仍然不想造反,道:“我们都是秦国人,怎么能把矛头对向秦国!”

    樊于期急道:“这难道是我们想要的吗?,公子难道到现在还没有看出来这一切都是吕不韦之流安排的吗?这次出征就是一个陷阱!目的只是要除掉我们!”

    成蛟心中其实也这样想过,只是自己一直不愿承认。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选择了,他长叹一声,道:“全仰仗将军了!我成蛟死也要死的有尊严!”

    于是,樊于期派人与赵军讲和,李牧也深知赵军目前的处境,已经经不起大的损失,只能勉强自保,无力扩张,于是同意了秦军的要求,想坐山观虎斗,伺机出击。

    第二天樊于期便通告全军,言明秦王嬴政并非庄襄王亲生之子,成蛟才是合法的秦王,号召秦军一起返攻咸阳,为成蛟正位!秦军大部本就是樊于期带领的,樊于期在军中也有较高的声望,况且秦军此次出征粮草不济,军需供应更是一塌糊涂,军中本来就弥漫着不满的情绪,因此樊于期振臂一呼,军中大部都表示拥护,有几个不愿意跟着叛变的将领很快被铲除了,于是全军调转矛头,准备反攻咸阳。

    樊于期一发布告示,便有奸细向嫪毐报告。嫪毐命令自己在军中安插的奸细寻找机会诛杀樊于期和成蛟,同时上报秦王,建议迅速出兵平叛。

    吕不韦此时已经是骑虎难下,他本来只是想借助这次出征贬斥成蛟,让其远离朝堂,不料嫪毐从中作梗,竟然激起了兵变,这在秦国历史上都是很罕见的,平叛的重任自然落到自己头上,而功劳却已经被嫪毐夺去,吕不韦气愤异常,但此时他不得不静下心来思考如何快速的平定叛乱。

    樊于期所部大多是关中人,都为秦国出生入死多年,家眷也都在关中,此次反叛完全是因为后勤供给不足和樊于期的鼓动,并非出自真心,因此平叛要以攻心为上。于是吕不韦迅速下令招集樊于期部秦军将士的家人随同出征,同时,完全断绝樊于期所部的粮草供应。准备就绪后吕不韦亲自率军出征。

    樊于期所部本就缺少粮草,行军速度很慢。先锋王壁刚出屯留就便碰上了吕不韦率领的秦军,两军展开阵型对峙。

    吕不韦并不急于攻击,而是让随行的樊军家属不断的在阵前喊话,樊于期所率领的士卒听到家人的呼喊,战心全无,夜间不断有人逃跑,投降吕不韦的不计其数。

    樊军开始出现混乱,此时嫪毐安插的奸细认为时机已到,便在嫪毐门客蒲鹤的带领下趁夜偷袭了樊军的中军大帐,混乱中成蛟被乱箭射死。

    樊于期听说成蛟已死,仰天长啸!知道大势已去,便带领亲信连夜逃亡。

    吕不韦听说成蛟已死,樊于期逃亡,便乘势包围了樊于期所部,樊军全部投降。

    自从吕不韦率军出征,秦王的心就一直悬着。从心底来说,他并不希望成蛟去死,在他看来,成蛟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他还希望以后成蛟能成为支撑秦国的坚强柱石,因此决定派他功赵的时候他并没有反对,认为这是一次锻炼的机会,无论成败,他都不想加罪与成蛟。但是他绝对不能容忍有人反叛他,对于胆敢反叛的人必须严惩!

    成蛟毕竟有很多老秦人的支持,反叛也极有可能得到很多人的拥戴,因此秦王这几日都是提心吊胆,时时关注着战报。此刻他唯一的安慰就是芈虹已经怀孕九个多月,马上就要临盆,自己快要做父亲了。

    婚后的这段时间,嬴政感觉自己一下子从一个孩子真正的变成了一个男人!他渴望把一切权力都掌控在自己手中。而朝中复杂的斗争却常常让他身心疲惫,此时,芈虹成了他生命中的亮色,虽然都是日常的嘘寒问暖,但却真正让嬴政感觉到了一丝温暖。每次来到王后宫中,他总可以暂时解脱出来,得到片刻的解脱。

    不久,芈虹诞下一个男婴,嬴政抱着这个刚刚出生的小生命,兴奋异常,暂时忘却了关于成蛟的苦恼。出于对芈虹和孩子深深的爱意,嬴政为小王子取名扶苏,希望孩子能够像桑树一样健康成长!

    扶苏出生后的第三天,就传来了战报,成蛟被杀,樊于期逃亡!秦王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

    赵太后和嫪毐都知道反叛的内幕,因此在赵太后的授意下,嫪毐未经审判便处死了所有知道内情的军吏,樊于期因为逃亡,诛灭三族,全部斩首后悬挂于咸阳城门。此外,成蛟属地的民众以及参与反叛军吏的家属全部被迁到土地贫瘠的临洮,以示惩罚。

    惩罚完叛军,赵太后以嫪毐此次平叛有功为名,要求秦王赐予嫪毐爵位。吕不韦对此提出异议:“嫪毐是宦官出身,身份卑微,不应该封赏爵位。”

    嫪毐道:“我听说相邦曾经是商人!也是身份卑微,为何可以获得爵位?”

    吕不韦一时语塞,秦王嬴政此时有意要制衡吕不韦,便道:“我大秦赏赐与惩罚都不以身份地位来衡量,只要立功的就要奖励,犯罪的就要惩罚!如果有功不赏,谁还会为大秦尽忠啊!”于是册封嫪毐为长信侯。封山阳十万户为他的食邑。

    嫪毐知道此时吕不韦非但不想帮他,反而想方设法除掉自己,非常气愤,恨不能立刻杀掉吕不韦。

    蒲鹤杀掉成蛟后,本以为自己立了大功,但是他所杀掉的毕竟是王子,吕不韦认为此风气不可长,因此没有对他进行封赏。蒲鹤非常气愤,便带人刺杀吕不韦。吕不韦早有准备,反而将其捕获,吕不韦大怒,以谋反的罪名将其腰斩。

    吕不韦认为是嫪毐派人来刺杀自己,因此更加恼怒嫪毐!

    此时,李斯拜见秦王,道:“大王可还记得臣曾经跟大王说过四条腿的凳子是最稳定的?”

    “寡人当然记得!”

    “如今夏太后和成蛟已死,樊于期逃亡,韩启已经独木难支,可以说这一条腿已经折了!而嫪毐在赵太后的支持下快速崛起,成为一股新的政治力量,这是华阳太后和相国所不能容忍的!大王要早作准备!”

    “华阳太后年迈,已多日不理朝政,熊状又明哲保身,现在是吕不韦和嫪毐两家独大!”

    “两强并立是不会持久的,如果不出所料,吕相国和嫪毐很快就会再起风波!”

    “这点寡人也看得出来,只是我思来想去都觉得成蛟反叛的甚是蹊跷,如果说他要趁出兵赵国的时候反叛,那不应该在与赵军作战半年后才反叛,应该出咸阳就立刻回军,获胜的把握还要大一些!此时恐怕另有隐情。”秦王嬴政对成蛟反叛的事情还是耿耿于怀!

    “微臣也觉得蹊跷,从事情的结果来看,嫪毐收益最大!”

    “会不会是嫪毐和赵太后设计了此事吗?”秦王眼睛一亮,好像想到了什么!

    “微臣并无证据,不敢妄言!请大王圣裁!”

    “寡人口谕:命李斯暗中重新调查成蛟谋反一案,发现任何隐情都不得隐瞒!”

    “微臣领旨!”

    通过与李斯的对话,嬴政更加怀疑成蛟谋反事件的真相。他对自己的这个弟弟还是了解的,长于深宫之中,凡事都由夏太后做主,他本人并没有太大的主见,必是受了蛊惑才做出如此糊涂的事情!

    嫪毐被封为长信侯之后,志得意满,为炫耀自己的名声,他广开大门收揽门客,投奔他的人越来越多,门客多达千人,大有与吕不韦一争雌雄的势头。

    嫪毐的排场也越来越大,出入仪仗都超出了礼仪的要求。但是赵太后对他异常宠爱,嫪毐所使用的宫室、车马、衣服、苑囿、游猎一律没有限制。封地内事无大小都由嫪毐决断。

    不久,赵太后又把河西、太原郡改为嫪毐的封国,对嫪毐的封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朝中很多官员都争相拜访,长信侯府门前人流络绎不绝。

    相较于嫪毐的张扬,相国吕不韦却表现的异常低调,自从悬赏一字千金修改《春秋》后,吕府一下子就寂静下来,虽然吕不韦仍然养着三千门客,但前来拜访的人却并不多。

    吕不韦当然不能容忍嫪毐的日益骄纵,他的门客也提醒他,如果不趁早除去嫪毐,必然会影响到自己的地位,这一点吕不韦当然清楚,可是他现在有苦难言。

    赵太后已经完全倒向了嫪毐,对于嫪毐的封赏也不再遮遮掩掩,这让吕不韦后悔莫及。如今面临的最棘手的问题就是如果要除去嫪毐,就必须先除掉赵太后。但现在夏太后已死,华阳太后年龄也大了,后宫的权力实际上已经掌控在赵太后手中,有调兵权的秦王印玺也归赵太后管理,吕不韦如针芒在背,一不小心自己就可能要搭上性命,没有万分的把握,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吕不韦只能在长信侯府和赵太后宫中广布眼线,等待时机。

    对于这一切,嬴政都看在眼中,对双方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他都保持着沉默,像一只雄狮注视着自己正在争斗的猎物。

嫪毐之乱

    秦王政九年,吕不韦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

    在长信侯府的密探报告,嫪毐在一次喝酒后得意忘形,大放厥词,自称是秦王嬴政的假父,赵太后就是他的夫人,他还为秦王生了两个弟弟!是个大功臣!

    吕不韦清楚,现如今嫪毐和赵太后的关系在朝堂上早就不是什么秘密,甚至六国中有的人也都知道赵太后生活放荡,但仅凭这一点很难除掉嫪毐。况且空口无凭,如果被嫪毐反咬一口,他吕不韦反而会受到牵连。

    经过反复思考,吕不韦已经明白目前单凭自己的力量是无法对付赵太后和嫪毐的,必须联合华阳太后和昌平君熊状才有取胜的把握!

    随着嫪毐势力的崛起,楚系的权力也被压缩,熊状也感受到了威胁。熊状本是一个正义感很强的人,对于嫪毐的迅速崛起和飞扬跋扈感到非常厌恶。一个宦官出身的人不学无术,竟然可以凭借色相大摇大摆的登堂入室,这实在是一桩很不正常的现象,熊状也想改变。

    吕不韦了解熊状的感受,于是来到昌平君府拜访。两人一拍即合,都欲除掉嫪毐。

    昌平君道:“嫪毐虽然骄横无知,但是他手下门客多达千人,能够出谋划策者少说也有数百人,又有赵太后撑腰,除去他谈何容易啊!”

    “要除去嫪毐,赵太后是个绕不过去的坎,如今嫪毐跟赵太后不但有染,而且还有私生子,只是现在被藏匿起来,不易找到。若要除掉嫪毐,必须连同赵太后一起扳倒!”吕不韦愤恨的说道。此时只有他自己明白心中的苦楚,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赵太后可是大王的生母,不到万不得已,大王是不会跟自己的生母翻脸的!这样做风险太大了!”昌平君担心秦王回顾及生母的安危,选择站在嫪毐一边。

    “大王如今尚不知赵太后与嫪毐生有子嗣的事情,如果知道此事,必然会痛恨嫪毐的!除此之外,我们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昌平君默然,虽然他知道要扳道赵太后不易,但这却是他们唯一的选择。沉默片刻道:“相国可有什么良策?”

    吕不韦道:“大王今年就要过二十二周岁生辰,按理就可以进行束冠亲政,只要我们将赵太后私通嫪毐的事情告诉大王,大王一旦亲政,必然要处置嫪毐!”

    “赵太后和嫪毐必然也清楚这里面的利害关系,我担心赵太后不会这么容易把秦王印玺交出来。”昌平君思虑周全,这确实是很现实的问题。

    “这个问题我也考虑过,但是赵太后越是想把持权力拒绝还政于大王,大王就会更加怨恨,必然认为是嫪毐从中捣鬼,亲政后就更加不会放过嫪毐!只是现在要逼赵太后还政,还必须让华阳太后出面才行。希望昌平君能说服太后!”吕不韦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全部打算。

    “华阳太后早就对嫪毐的所作所为感到厌恶,她老人家肯定可以出来帮忙的。只是如今咸阳、雍城两地的治安部队多掌握在嫪毐手中,一旦有变,相国可有完全之策?”

    “丞相多虑了,虽然嫪毐掌握了京城的戍卫部队,但咸阳附近抓扎着蒙武率领的十万秦军,嫪毐再愚蠢也不会以三万人的军力发动叛乱吧?”吕不韦自信如果是公开较量,嫪毐肯定不是自己的对手!

    “相国言之有理,一切听从相国安排!”

    不久之后,吕不韦单独觐见秦王,将嫪毐与赵太后私通生子的事以及自称秦王假父的事都告诉了秦王。吕不韦建议秦王束冠礼后亲政,处置嫪毐。秦王本就想借助吕不韦和嫪毐相斗的机会亲政,但是他未曾想到嫪毐竟然如此胆大包天,大怒道:“寡人定不放过嫪毐!”

    一日,吕不韦故意碰到嫪毐的一个忠实的门客,便故意劝他改投自己门下,说道:“我听说嫪毐与赵太后有两个私生子,嫪毐还自称是秦王的假父!这都是欺君之罪。等到秦王亲政,我必上奏秦王!嫪毐活不了多久了,先生请好自为之!”

    嫪毐的门客很快回来报告,嫪毐听后大惊失色,连忙找赵太后商议对策。赵太后道:“你不用慌张,一来秦王尚未亲政,现在秦王印玺在我手上,要处置你也要我先同意才行;二来秦王暂时还不知道这个消息,你要想办法让吕不韦永远没有机会说出来!”

    嫪毐这才放下心来,心道吕不韦必须除掉,不然秦王一旦亲政,自己必然性命不保。

    几日后举行小范围的朝议,吕不韦提出秦王已经成年,在束冠礼之后应该亲政。赵太后果然表示反对,道:“家国大事,每一件都很重要,不能有半点差错,秦王尚且年幼,还是让为娘的辛苦一些,待秦王完全掌握了治国之道,再行还政也不迟!”

    秦王听闻赵太后反对自己亲政,非常生气,心道赵太后原本并不热心政事,这两年无非是为了嫪毐才揽权的!现在不肯放权必然也是因为嫪毐!心中对嫪毐更加愤恨。

    此时,李斯暗中调查成蛟谋反一事,已经有了结果,他暗中向秦王汇报:“成蛟谋反确实是被逼迫的,秦军攻打赵国从秋天一直打到冬天,将士们还都穿着夏装,负责后勤的令奇却为讨好嫪毐,迟迟不肯把冬衣运到前线,将士们都怨声载道,战心全无。”

    李斯看了一眼秦王,只见他脸色铁青,不知道心中在可怜成蛟还是愤恨嫪毐,李斯接着道:“樊于期早就有谋反之心,看到这种情况就极力劝说成蛟谋反。起初成蛟并未同意,但随着战事的恶化,成蛟也害怕回咸阳后遭受责罚,因此不得已同意了樊于期的建议!混乱中,成蛟被嫪毐潜伏在军中的刺客杀死,樊于期眼见无望弃军逃跑了!”

    秦王气愤不已,一掌拍在桌子上,桌子上的酒杯全部被震倒,酒水洒了一地,宛如冤死的秦军将士的献血!

    秦王怒道:“奸猾小人!嫪毐、樊于期,寡人必将你们五马分尸,将头颅悬挂于城门之上!”

    李斯从未见过秦王发如此大的脾气,赶紧跪倒,道:“大王请息怒……”

    秦王转过头来,怒气渐消,道:“李斯,你怎么看待这件事?”

    李斯头脑快速的盘算着,答道:“嫪毐、樊于期都罪大恶极,五马分尸亦不为过!但是,我大秦以法治天下,赏罚分明,如果朝令夕改何以服天下?”

    秦王打断他的话,怒道:“你的意思是不为成蛟正名了吗?”

    “大王息怒!当时成蛟谋反的案子是赵太后和嫪毐一手操作的,相国和丞相也都是认可的,并且上面还有大王的御批,如果现在翻案,无异于否定了整个朝堂,以后对天下也就失去了威望!”李斯诚惶诚恐的答道。

    秦王长叹一声,他心中知道李斯的话是对的,但让他咽下这口气真的非常之难!他无奈的说:“你下去吧,你记住这件事要烂在肚子里!”

    通过这件事,他更加渴望亲政,或许亲政之后就不会这么容易被人蒙蔽了。

    几日后早朝,吕不韦、熊状特意把已经多年不听政的华阳太后请了出来,由于一直是秘密进行的,赵太后和嫪毐并不知情,见到华阳太后来到朝堂,很是惊讶,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华阳太后虽然已经离开朝堂,但名分上仍然高与赵太后。

    果然,朝会不久,吕不韦便再次提出让秦王亲政的建议,道:“两个月后就是秦王二十二周岁生辰,按大秦的习俗,生辰时应当举行冠礼,并且在此之后亲理朝政!华阳太后和赵太后也可以放心国事,颐养千年了!”

    一言激起千层浪,朝堂之上瞬时议论纷纷,大臣们见华阳太后出来本来就心怀疑虑,料想必有大事发生,现在果然验证了心中的猜测。但是否亲政毕竟是王族内部的事,大臣们谁也不敢插嘴。

    赵太后面色铁青,她非常恼怒吕不韦没有经过她的同意便再次将如此重大的事情提出来,并且还把华阳夫人请了出来,看来是志在必得!赵太后只得调整情绪,尽量用平稳的口气道:“如今秦王尚年幼,恐难以托付国事。此事无需再议!”

    “赵太后不要太担心了,鸟儿不飞出巢穴,怎么能练就飞翔的本领,政儿也已成年,这几年的所作所为都符合一个国君的要求,并且如今朝堂之上都是可以担当辅佐重任的大夫,我觉得我们可以放手了!”华阳太后道。

    “臣等必定会竭尽全力辅佐大王成就大业!”熊状一呼,百官也都跟着喊了起来。

    秦王趁机道:“祖母和母亲请放心,孩儿一定不负所托,亲贤远佞,振兴大秦!”

    赵太后见今日之事已成定局,难以扭转,只得悻悻的道:“既然众卿都愿意支持政儿亲政,我也就放心了,只是这需要个缓冲期,政儿冠礼前秦王印玺仍由我保管,有什么大事也仍然需要我跟华阳太后同意后才能决定!冠礼之后我便将印玺交还大王。”

    吕不韦见赵太后愿意把权力还给秦王喜出望外,高呼万岁!

    嫪毐此时在朝堂上一句话都插不上,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下朝后,嫪毐迫不及待的找到赵太后,道:“太后难道看不出这是吕不韦的阴谋?您一旦不临朝听政,吕不韦便可为所欲为,把朝堂上都换成他的人,戍卫京城的力量也会掌控在他的手中,我们就成瓮中之鳖了!而且,我听说他要向秦王告发我与你私通的事,这是要致我们于死地啊!”

    赵太后看到嫪毐猴急的样子,心想这人床上功夫了得,怎么碰到实际问题却如此不堪!心里有些鄙视,道:“你急什么?至少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大权还是掌握在我们手中的!”

    嫪毐道:“如今我们和吕不韦结下了很深的仇恨,如果不及时将他除掉,必将后患无穷!”

    赵太后当然知道一旦吕不韦掌握了京城戍卫部队的指挥权必然会对她和嫪毐下手,现在是投鼠忌器,怕惹火上身才对他们客气,但她跟吕不韦毕竟渊源深厚,可以说没有吕不韦就不会有现在的赵太后,要痛下杀手还是难以决断。嫪毐见赵太后犹豫不决,便气愤的道:“太后难道要亲眼看到自己的一对儿子惨死吗?”

    赵太后忽然被惊醒了,关于她跟嫪毐的私生子是她最难决断的地方,为了保护儿子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便道:“你可以想办法除掉吕不韦,但是绝对不能威胁到政儿的安全!”

    嫪毐道:“只要除掉了吕不韦,我相信嬴政是不会为难你的!”

    嫪毐回到府中,便召集门客商量如何除掉吕不韦,门客道:“吕不韦现在毕竟是秦王仲父,又是身兼相国之职,不但华阳太后会保护他,恐怕现在秦王也不会让我们除掉他,因此只能采取非常手段!”

    嫪毐道:“先生之言甚是,而今吕不韦极力主张秦王亲政,自然是跟秦王有约,虽然他也骄横跋扈,但是至少在现阶段秦王是不会为难他的。”

    门客道:“如此说来我们只能通过刺杀来完成任务了!”

    嫪毐道:“刺杀当然是上策,如果不成功,我将采取不得已的手段!”

    嫪毐十天之内派出三批刺客刺杀吕不韦,但是吕不韦早就想到嫪毐狗急跳墙,想办法杀害自己,因此每次朝会后都深居简出,身边的卫士也加倍了,除了亲信很少有人能够接近,刺客均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

    嫪毐有点坐不住了,几次想发动兵变,都被赵太后拦下,现在兵变不但可能误伤秦王,而且咸阳城外的驻军随时有进城的可能,仅凭手中三万人的戍卫部队,很难成功。

    转眼间就到了四月,按礼制,新王都要在旧都雍城举行冠礼,王室重臣都要随行。恰在此时吕不韦却病倒了,不能随行,只能安居咸阳养病。

    嫪毐觉得终于等到时机了,只要此时杀掉吕不韦,等到秦王回宫,就诈称吕不韦造反,被他嫪毐擒获杀掉,相信有赵太后庇护,秦王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冠礼大典定在四月初九,嫪毐决定这一天召集手下强攻吕府。

    就在秦王举行冠礼大典的时候,嫪毐从赵太后那拿到了秦王印玺,调动咸阳周围的戍卫部队,以及他平时豢养的门客,共有五千余人,强攻吕府。

    吕不韦虽然早有准备,但他没有想到嫪毐胆敢调动守城的部队来攻打自己。很快他的家丁和门客就支持不住了,吕不韦只得和亲信通过密道逃出,混乱中,吕不韦的长子被杀。

    此时,咸阳城已经被嫪毐封闭,任何人不得出入,吕不韦被困在城中无法逃脱。嫪毐命人全城搜捕,务必要捉不到吕不韦,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嫪毐围捕良久,仍然没有抓到吕不韦,气急败坏,怀疑吕不韦躲进了王宫,便命令手下进入王宫搜索。赵太后眼见局面失控,急忙派出使者通报秦王!

    秦王得到消息后,果断下令昌平君、昌文君调遣士卒,诛杀嫪毐,而秦王仍然在雍城完成冠礼。昌平君和昌文君分别调集王贲和蒙武在咸阳附近的军队杀入咸阳,守城部队见是丞相带领的军队便直接打开城门放他们进城了。

    秦王下令,凡事诛杀嫪毐叛军有功的人全部封赏爵位!于是连宦官也加入平叛的队伍。经过激烈的战斗,嫪毐见没有取胜的把握,仓皇出逃了。此时吕府已经被破坏的残破不堪,到处都是尸首,包括吕不韦的长子。

    吕不韦化妆成乞丐,躲藏在铁匠家中才幸免于难。秦王回宫后,赏赐了平叛有功的官吏及宦官,并立刻下令软禁了赵太后,悬赏通缉嫪毐以及参与叛乱的官吏,生擒嫪毐的赏钱百万,杀死的赏钱五十万,不久就把嫪毐和参与叛乱者全部抓获。

善始而难善终!

    秦王本就恼怒嫪毐设计害死成蛟,此刻又率军反叛,气愤异常!变命昌文君韩启从严审判嫪毐。韩启知道这是一个烫手的山芋,本想明哲保身,推脱不了解案情,恐难以胜任,不想却遭到了秦王严厉的训斥,见识了亲政的秦王的气魄,韩启不敢再推脱,只得硬着头皮接手审判的事。

    此时嫪毐虽然是俎上之肉,但是吕不韦却无法高兴起来。

    吕不韦的长子在叛乱中被乱军杀死,房屋全毁,吕府也一片狼藉;如今嫪毐又被活捉,对嫪毐的审判难免会引出自己,这也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从心底来说吕不韦并不希望嫪毐武力反叛,他本来的计划是依靠秦王一点点削减嫪毐手中的实权,若嫪毐武力叛乱,无论输赢都是两败俱伤。本来是他吕不韦最希望嫪毐倒台,但现在秦王要审判嫪毐了,吕不韦却害怕起来,他和他的门客都选择了沉默,始终没有告发一件事情。

    御史们却不会闲着,先是告发嫪毐目无法纪,擅自僭越礼仪,结党营私,后来又揭露嫪毐与赵太后私通的丑事,包括两个私生子也被找出来送到秦王面前。秦王大怒,当众赐死了嫪毐的两个私生子!赵太后虽然苦苦哀求,秦王仍然没有收回成命。

    随着案情审判的深入,韩启得知嫪毐进宫本是吕不韦一手策划,吕不韦这么做当然不可能仅仅是为了讨赵太后欢心,这样讨好的风险太大,极有可能是赵太后指使吕不韦所为。想通这一点,韩启明白为什么吕不韦自始至终保持沉默了。

    但是即使知道了真相,这仍然是一桩棘手的案子,要不要对吕不韦判刑,如何判,韩启都无法做主,他私下报告给秦王。

    秦王问李斯,该如何审判吕不韦,李斯道:“从法的角度来讲,吕不韦是奉太后之命行事,虽所行之事有不当的地方,却也不能说他是错的,以此治罪恐难以服众。此外,如果此时加罪就更加彰显了太后的过失。”

    “那依先生之言是赦免了?”

    “不然,吕不韦身为相国,嫪毐发动兵变,他却不能提前查知,此罪一也;兵变发生后,他没有及时处置,直至惊扰王上才发兵平叛,此罪二也!”

    “寡人本以为先生曾做过吕不韦的门客就会为他开脱,没想到先生竟如此以社稷为重!实在是大秦之福啊!”秦王对李斯越来越满意,亲政后正是用人之际,秦王想趁机提拔他。

    “大王谬赞了,我一心都是为大王着想,罢黜吕不韦实乃为大王亲政扫平道路,吕不韦在朝十余年,朝堂官吏不委身于嫪毐,就委身于吕不韦,如今嫪毐势力已被铲除,吕不韦的势力也不应该继续存在下去了。”李斯心中明白,若要自己出人头地,就必须把吕不韦赶出朝廷,一山不容二虎!这是等了多少年才等来的机会,怎么能轻易放弃。

    秦王同意李斯的建议,但是他也明白,自己刚刚亲政,根基不稳,吕不韦树大根深,立刻处置吕不韦可能引起动荡,因此只是在朝会上斥责了吕不韦不能明察秋毫,防患未然,导致嫪毐叛乱的发生。

    然而仅仅是斥责,便有很多人为吕不韦奔走,到秦王宫中为其说情,道相国实是有功之人,不该被训斥。前来说情的人越多,秦王对吕不韦的戒心就越重,现在足以看出吕不韦的权势有多大。秦王暗暗心惊,但表面上仍然不动声色,冷冷的看着吕不韦和他门客的表演。

    嫪毐的案情查清以后,秦王下令车裂嫪毐,灭其三族!参与叛乱的卫尉竭、内史肆、佐弋竭、中大夫令齐等二十人也全部被处死,他们的首级被悬挂在咸阳城门上;嫪毐的门客,根据罪责轻重分别判刑,削除爵位迁徙蜀地的有四千多家,这个月天寒地冻,被冻死的不计其数。

    对于赵太后的处置一直拖了三个月。作为秦王的生母,又是辅政的太后,她的所作所为让秦王最是恼火,可以说嫪毐的反叛是赵太后纵容的结果。

    秦王下令将赵太后逐出咸阳,迁居雍城,母子永世不再相见!赵太后痛哭流涕,苦苦哀求,道:“嫪毐反叛并不是我的本意,诛杀吕不韦也是我一时冲动的选择,当我得知他要骚扰王宫时,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我就迅速通知你了,请大王念在母子多年情深的份上网开一面!”

    秦王到现在仍然无法忍受自己的母后与人私通生子的丑事,便道:“这都是对母后冲动的惩罚,您就用下半生在雍城好好反省吧!”

    赵太后被驱逐出咸阳后,很多人都来为她求情,认为秦王的做法不合人伦。秦王一是恼怒赵太后联合嫪毐陷害成蛟,陷自己于不仁,二是愤恨赵太后与嫪毐私通生下孩子,陷自己于不义,因此对前来为太后说情的人全部处死!前后杀了二十七人!秦王发布命令,道:“有再敢为太后求情者,砍掉手脚,立即处死!”

    一时间,没有人再敢进谏。

    这时,在秦为客卿的茅焦求见。秦王心道,莫不又是来为太后求情的?便派使者警告他,“你可知道凡是进谏关于赦免太后的人都被杀了?”

    茅焦道:“臣当然知道!而且我还知道大王已经下令,再有求情的人,一概砍掉手足,立即处死!”

    秦王听到答复后,以为不是来为太后求情的,便接见了他。进到朝堂,茅焦自报家门:“臣茅焦,出身齐国,今天为太后之事前来劝说大王!”

    秦王一惊,道:“你难道不怕死吗?”

    茅焦答道:“我听说天上有二十八星宿,如今大王已经处死了二十七个,我来就是要凑够二十八之数,我不怕死!”

    秦王大怒道:“这小子是故意来违背我命令的,来人!赶快准备一口大锅,我要煮了他。”

    茅焦道:“我听说,长寿的人不忌讳谈论死亡,国君不忌讳研究国家灭亡。人的寿命不会因为忌讳死亡而长久,国家也不会因为忌讳亡国而保存。人的生死,国家的存亡,都是开明的君主最希望研究的,请大王听我讲完再杀我也不迟!”

    此时秦王对这个胆大妄为的书生产生了一丝好奇之心,便问道:“好,你尽管把话说完,也好让你死的明白!”

    茅焦道:“忠臣不讲阿谀奉承的话,明君不做违背世俗的事。如今,大王却有极其荒唐的作为,我如果不对大王讲明白,就是辜负了大王。

    天下之所以尊敬秦国,不仅仅是因为秦国的力量强大,还因为大王是英明的君主,深得人心。现在,大王车裂假父,是为不仁;杀死两个弟弟,是为不友;将母亲软禁在外,是为不孝;杀害进献忠言的大臣,是夏桀、商纣的作为。如此的品德,如何让天下人信服呢?

    天下人如果知道大王有这样的作为,肯定不会再心向秦国了。我实在是为秦国担忧,为大王担心啊……我的话说完了,大王请行刑吧!”

    说完这番话,茅焦便解开衣服,走出大殿,伏在殿下等待受刑。

    秦王政听了茅焦这番话之后,极为震动,茅焦说的是有道理,如今自己刚刚成为国君,就失去了天下人心,以后何谈统一大业?于是,他亲自走下大殿,扶起茅焦,道:“先生之言甚是,寡人愿意改过,听从先生教诲!”

    茅焦进一步劝谏说:“以前来劝谏大王的,都是些忠臣,希望大王厚葬他们,别寒了天下忠臣的心。秦国正图一统天下,大王更不能有迁徙母后的恶名。”

    秦王道:“以前的人,都是来指责我的。没有一个讲明事关天下统一的道理。先生的话让我茅塞顿开,哪里有不听的道理?”

    于是,秦王采纳了茅焦的建议,厚葬被杀死的人,又亲自率领车队,前往雍地把太后接回咸阳,母子关系得以恢复。

    没过多久,秦王便将茅焦引入朝堂,拜为上卿。

    秦王亲政后,欲增加自己在军中的威望,于是在数月之内,先后拜王翦、杨端和、桓琦为将军,同时又提拔了一批年轻的将领担任要职。

    随着秦王对朝政和军队控制的日益加深,罢黜吕不韦的条件已经成熟。但此时吕不韦却没有觉察到,他自认为秦王对自己的处置就是训斥而已,他已经派出大量说客到秦王面前为自己说情,相信事情一旦过去,他仍然可以恢复往日的权势。

    因此在被秦王训斥之后,吕不韦依然排场甚大,他修葺了惨遭嫪毐破坏的府邸,规模比以前更加宏大,前来拜访的人也依旧络绎不绝,门庭若市。甚至很多达官显贵也要来巴结。这一切秦王都看在眼中,心里更加厌恶吕不韦。

    某日,太常来报,彗星先出现在西方,接着又出现在北方,并跟随北斗向南移动了八十天,这意味着相位变动,当更换相国。

    于是秦王下令免去吕不韦的相国职务,由昌平君熊状接任相国之职。其实这一切都是李斯所谋,他掌管太常,又知道秦王相信天命,便令太常向秦王如此奏报,以坚定秦王罢黜吕不韦的决心。

    吕不韦一朝被罢官,便通过各种手段对年轻的秦王施压,派出门客故吏为他说情,说客们来到王宫,对秦王说道:“吕相国贵为仲父,为国操劳十多年,立下无数战功,不该被罢黜。”

    “此事是上天的旨意,寡人也没有办法,只能暂时委屈相国了!”秦王只能这样安慰。

    “如此,请大王尽快回复吕相国的相位,大秦不能没有他。”说客们仍然不依不饶。

    一个月后,秦王仍然没有恢复吕不韦的相位,为吕不韦求情的人也越来越多,秦王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看架势只怕不恢复吕不韦的相位朝廷便无法运作,便向李斯询问意见,道:“如今为吕不韦求情的人越来越多,该怎么处理?”

    李斯进言道:“越多人为他求情,越能说明他平时利用大王的封赏收买了很多人,这些人都只知道有吕不韦,而不知道有大王。吕不韦本是一介布衣,若不是先王器重,他怎么可能有今日?大秦现在拥有的一切并非因他所得,相反,他的一切都是大秦所赐!大王如今富有四海,安能为一布衣所左右!一切依法行事,则天下之人,无不畏惧!”

    秦王觉得李斯言之有理,他逐渐认识到自己手中的权力是多么强大,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只要他坚定要做的事情是没有人可以阻挡的。于是下令,再有为吕不韦求情的一概不接见。

    通过这件事,秦王也认识到吕不韦的门客只是为吕不韦服务的,唯吕不韦之命是从,根本没有把他这个秦王放在眼中。从此刻开始秦王把吕不韦的门客也视为敌对势力。

    吕不韦眼见无法起复,便暂时回到了封地洛阳。仰慕他的人也不远万里前往拜会,虽然吕不韦被罢官,相比以前,吕府门前却更加热闹!

    东方各诸侯国得到秦王亲政处死嫪毐,罢黜吕不韦的消息,反应各不相同。

    齐王、赵王、韩王都认为秦王处事果敢,因此都派出使者来庆祝秦王亲政,这是亲政后第一件让秦王感到有面子的事情,秦王甚为高兴,摆酒设筵款待!

    楚王和魏王却觉得秦王嫉贤妒能,竟然罢黜了具有栋梁之才的吕不韦,心道,如此人才,你秦国不用,我们来用!于是争相派出使者邀请吕不韦到本国为相!唯恐被他人捷足先登了。吕不韦对此也十分得意,热情的招待了使者,每日与宾客宴饮。

    吕不韦并没有认识到这诸侯国派来的使者分明就是催命鬼!

    不仅如此,吕不韦还有大量的门生故吏在咸阳为官,他对咸阳的动态也了如指掌,仍然有很多人都跑来向他求官,他也总会热情的指点。

    这一切当然都逃不过秦王的眼睛,在秦王看来,吕不韦已经成为秦国的一大威胁,一旦他东去六国为相,那秦国的很多机密将不再是秘密。秦王自始至终都在派人暗中观察吕不韦和他的门客,如今的情形让秦王更加担忧,无论是吕不韦去六国为相还是谋反,都对秦国极为不利。

    此时李斯也得到了吕不韦在洛阳受到六国邀请的消息,便拜见秦王道:“吕不韦居住洛阳,与六国相邻,一旦有变我们将无法应变。”李斯是指吕不韦可能会与六国合伙谋秦。

    秦王亦是万分担忧,道:“以卿之见,当如何处置?”

    “不若迁至蜀地,以绝诸侯之念!”

    秦王认为可行,便赐给吕不韦一封信,信中写道:“你对秦国有什么功劳?秦国把你封在河南,食邑十万户;你跟秦国有什么亲戚?竟然被称为仲父!不觉得羞耻吗?你还是跟家人一起迁到蜀地去吧!”

    吕不韦接到诏书,万念俱灰,他现在才明白秦王对自己的恐惧和愤怒已经到了如此地步,甚至超过了刚被处死的嫪毐,他害怕迁到蜀地后会进一步遭到贬黜,最后像嫪毐一样被诛三族,他思索良久,决定自杀,以求保全家人。当晚他便喝下酖酒自杀而死。

    由于吕不韦是自杀而死,因此无法举行国葬,他的门客便收敛了他的遗体,私自组织吊丧,并为吕不韦举行了埋葬仪式。

    吕不韦自杀的消息传到咸阳,秦王总算松了一口气,但是他仍然担心吕不韦的门客会为吕不韦鸣不平,引发叛乱,因此凡是吕不韦的门客不论参加吊丧与否一律流放。如果是韩、赵、魏三国的人,一律驱逐出境;如果是秦国人,俸禄在六百石以上的削去爵位,流放到房陵;俸禄在五百石以下,没有参加吊丧的,也流放到房陵,但不剥夺爵位。

    同时发布命令,“有再敢擅权之人,嫪毐、吕不韦就是他们的先例!”

    处理完吕不韦的门客,秦王觉得嫪毐的威胁已经没有了,国家又是用人之际,便赦免了迁徙到蜀地的嫪毐门客,让他们都回到了京城。

    吕不韦从一个商人通过运作终成天下第一强国的相国,在位十三年,可谓少有的精明之人。但是他功成名就后却不知道收敛,最终善始而难善终!

上书谏逐客令

    秦王亲政的第一年,就处置了嫪毐、吕不韦,把大权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中。他想开创一个新的局面,把朝堂所有的大臣拧成一股绳,全力对外,完成统一大业!然而,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争斗!表面平静的朝堂之下已经暗流涌动。

    不觉间就到了亲政的第二年,某日上朝,熊状奏报国库几近空虚,需要减少宫廷用度开支。

    秦王有些不悦,道:“为何此前未曾听说国库空虚之事?卿刚担任相国就奏报国库空虚?”亲政的秦王刚想做点成绩出来就听闻国库没钱,这让他有些生气!

    “大王,而今正是郑国渠完工之时,花费巨大,此前用于工程的银两只占岁入的十之三四,而今已经达到十之五六,加上这些年军队耗费,已经快要入不敷出了!”

    “岂有此理!一个小小的水渠怎么会花费如此之大?郑国渠刚修建的时候没有算清楚需要花多少钱吗?我大秦岂能被一条水渠所疲敝!”

    中丞冯去疾道:“回大王,开工之前预算修渠花费最多不过占岁入的十分之二!”

    秦王严厉的斥责道:“当初的预算是谁负责的?”

    冯去疾道:“预算都是由当时的相国吕不韦和水工郑国计算的。”

    原来,九年之前是吕不韦决定接受韩人郑国的建议,开始修建郑国渠的。此渠一旦完成,便可以使关中平原变成千里沃野,秦国的粮食产量也将倍增。而当时根据郑国的花费预算最多达到国库岁入的十分之二。没想到一旦开工建设,投入的越来越多,国库的负担也越来越重。

    当时吕不韦为相国,虽然工程的之处大大超出了预算,但是考虑到水渠是自己坚持要修的,而且建成后的确会大幅提高岁入,因此总是想尽各种办法保证水渠的建设,即使是降低官员薪水也在所不惜。他做相国的时候从未在朝堂提起修建水渠耗费巨大一事!

    “如今吕不韦已死,郑国在外监工,如何对质?”秦王问道。

    “臣记得是昌文君引荐的水工郑国,大王可询问昌文君。”冯去疾答道。

    “韩启,你怎么解释?”秦王严厉的问道。

    韩启此时早已心生恐惧,当初韩桓王是拜托他进行“疲秦”之计的,希望秦国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修渠之事上,从而停止对韩国的蚕食。韩启因为有夏太后撑腰,当时并没多想,觉得此计对秦韩两国都有好处,便极力向吕不韦吹嘘修建渠的好处。并把水工郑国引荐到秦国。秦国此时又缺乏能够完成水渠的人才,便同意任用郑国进行监工。

    韩启见已经无法隐瞒,便拜倒在地道:“大王恕罪,这都是韩桓王的阴谋,他想以此来疲敝大秦,让秦国无力侵扰东方六国!微臣当时觉得虽然会使大秦几年之内国库紧张,但长期来看是没有害处的,所以并未阻拦,请大王恕罪!”

    秦王暴怒:“你们这些客卿果然都是居心叵测!竟然要设计疲敝我大秦!简直是罪大恶极!来人,给我把郑国抓起来!寡人要亲自审问!问清详情一并处置!”

    朝会不欢而散。一散朝,大家便开始议论起来客卿的事情。

    很多秦国的贵族都痛恨客卿,认为他们夺走了本该属于自己的官位爵位,如今吕不韦、韩启、郑国接连出事,他们认为这是将客卿一网打尽的最佳时机。

    此后几日,秦国的旧贵族不停的来到王宫劝说秦王。

    老臣嬴程对秦王说道:“东方六国的客卿来秦并非真的要振兴我大秦,都是怀有不良的居心。先是有吕不韦、嫪毐擅权,现在又有韩启、郑国疲秦,没有一个人是真心为我大秦着想的!希望大王驱逐国内的客卿!重新任用秦国人。”

    嬴忌接着道:“只有自家人才靠得住!周朝能够传国八百年,都是多亏了把子嗣分封到各地为王,各诸侯拱卫周天子才使得天下太平。天下客卿来秦只会为自己着想,为他们的故国谋取利益,哪有老秦人值得信任!”

    秦王刚刚亲政,血气方刚,如今接连碰上这些客卿做出有损秦国的事,如何能忍?如今又听到秦国贵族有如此大怨恨,心想如果驱逐客卿从而赢得他们的支持和信任也是值得的!便气愤的道:“这些客卿甚是可恶!寡人立刻就下逐客令!把六国的客卿全部赶出秦国!”

    嬴程道:“大王圣明,我们老秦人一定会像保护自己的家一样包围秦国!像对待自己的父母一样侍奉大王!”

    第二天,秦王便发了一道命令:

    “治理秦国,只能依赖秦国人的力量!六国来的客卿,都是包藏祸心,偷盗秦国而中饱私囊,破坏秦国而有利于六国。

    像嫪毐、吕不韦这些人,都是拿着秦国的俸禄,做的却是破坏秦国的事,让秦国羞辱,实在可恶!现在水工郑国又为韩国执行疲秦的奸计,与吕不韦同流合污,大兴河渠工程,耗费大量民力物力,致使秦国疲弱,对外无力进兵,对内无力应付天灾,以致天怒人怨酿,差点酿成大灾。

    如果这都可以忍受,还有什么不能忍受!六国客卿都是心怀不轨,充当六国的奸细,国法难容!所以,秦国决议驱逐山东六国所有的客卿!自发布逐客令起,所有在秦国担任官职的外籍客卿,十日之内离开秦国,否则,一律按照奸细之罪论处!”

    逐客令一下,朝堂上几家欢喜几家愁。

    秦国的贵族高兴万分,他们渴望把客卿全部驱逐,拿回本该属于自己的权利!自从商鞅变法,秦国贵族便没有了特权,要获得爵位必须创建军功。如今他们都希望能再次得到承袭爵位的特权,因此都称颂秦王的英明,把秦王称为老秦人最圣明的大王!

    客卿却是人人自危,熊状、韩启、李斯等人都是被驱逐的对象,他们在秦国经营多年,一朝被驱逐将一无所有。但是面对盛怒的秦王,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他们都暂时保持了沉默,思索着应该如何反击!

    李斯刚刚进入朝堂,正想大展身手,却遭逢被驱逐的厄运,非常不甘心!按照自己对秦王的了解,秦王并非心胸狭小之辈,这一定是受到了蒙蔽才下的命令,于是决定进谏。

    两天后,李斯上书谏逐客令:

    “我听说官员们都在讨论驱逐客卿的事,臣认为这样是错误的。

    过去秦穆公求士,在西边从戎那里得到了由余,东边从宛地得到百里奚,在宋国迎来蹇叔,在晋国招来丕豹、公孙支。这五个人,并不生长在秦国,可穆公重用他们,结果吞并了二十个小国,使秦称霸西戎。

    孝公推行商鞅的变法之策,改变了秦国落后的风俗,人民因此殷盛,国家因此富强,百姓甘心为国效力,诸侯各国归附听命;又大败楚、魏两国的军队,攻取了千里土地,至今还巩固地统治着。

    秦惠王采用张仪的连横之计,攻占了洛阳一带的地方;往西吞并了巴、蜀,往北获取了上郡,往南夺取了汉中,并吞了九夷的土地,控制住楚地的鄢、郢;往东占据险要的虎牢,占领了肥沃的土地。于是瓦解了六国的合纵,使他们都向西事奉秦国,功效一直延续到今天。

    昭王得到雎范,废掉了穰侯,驱逐了华阳君,增强、巩固了王室的权力,堵塞了权贵垄断政治的局面,逐步侵吞诸侯,使秦成就帝业。

    这四位国君,都是由于任用客卿而获得成功的。由此看来,客卿们有什么对不起秦国的呢?假使这四位国君拒绝客卿、闭门不纳,疏远外来之土而不用,这就不会使秦得到富强,秦国也不会有强大的威名。

    现在陛下罗致昆山的美玉,宫中有随侯之珠,和氏之璧,衣饰上缀着光如明月的宝珠,身上佩带着太阿宝剑,乘坐的是名贵的纤离马,树立的是以翠凤羽毛为饰的旗子,陈设的是蒙着灵鼍之皮的好鼓。这些宝贵之物,没有一种是秦国产的,而陛下却很喜欢它们,这是为什么呢?

    如果一定要是秦国出产的才许可采用,那么这种夜光宝玉,决不会成为秦廷的装饰;

    犀角、象牙雕成的器物,也不会成为陛下的玩好之物;

    郑、卫二地能歌善舞的女子,也不会填满陛下的后宫;

    北方的名骥良马,决不会充实到陛下的马房;

    江南的金锡不会为陛下所用,西蜀的丹青也不会作为彩饰。

    用以装饰后宫、广充侍妾、爽心快意、悦入耳目的所有这些都要是秦国生长、生产的然后才可用的话,那么点缀有珠宝的簪子,耳上的玉坠,丝织的衣服,锦绣的装饰,就都不会进献到陛下面前;

    那些闲雅变化而能随俗推移的妖冶美好的佳丽,也不会立于陛下的身旁。

    那敲击瓦器,拍髀弹筝,乌乌呀呀地歌唱,能快人耳目的,确真是秦国的地道音乐了;那郑、卫桑间的歌声,《昭虞》《武象》等乐曲,可算是外国的音乐了。

    如今陛下却抛弃了秦国地道的敲击瓦器的音乐,而取用郑、卫淫靡悦耳之音,不要秦筝而要《昭虞》,这是为什么呢?难道不是因为外国音乐可以快意,可以满足耳目官能的需要么?可现在陛下对用人却不是这样,不问是否可用,不管是非曲直,凡不是秦国的就要离开,凡是客卿都要驱逐。

    这样做就说明,陛下所看重的,只在珠玉声色方面;而所轻视的,却是人民士众。这不是能用来驾驭天下,制服诸侯的方法啊!

    我听说,地域广的,粮食必多;国家大的,人民必众;武器锋利的,兵士一定勇敢。所以泰山不拒绝土壤,方能成为巍巍大山;河海不遗弃溪流,方能成为深水;称王的人不抛弃民众,才能表现出他的德行。所以,地不分东西,民不论国籍,一年四季都富裕丰足,鬼神也会来降福。这正是五帝、三王无敌的原因啊!现在陛下却抛弃百姓以帮助敌国,拒绝宾客以壮大诸侯,使天下之士退出秦国而不敢往西,裹足不敢入秦,这正是人们所说的把粮食送给强盗,把武器借给敌人啊!

    许多东西并不产于秦,然而可当作宝物的却很多;许吐司人都不出生在秦国,可是愿意对秦尽忠心的却不少。现在驱逐客卿而帮助敌国,减少本国人口而增加仇人的实力,结果在内使自己虚弱,在外又和各国诸侯结怨,像这样做而想使国家不陷于危境,这是办不到的啊!”

    秦王读罢很受触动,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之举。

    逐客的消息很快也传到了后宫之中,华阳太后也知道了此事,她连忙把芈虹和熊状招入自己宫中商议对策。

    熊状道:“大王必然是受到了朝中旧贵族的蛊惑!如今事态严重,大王限令客卿十日内离开秦国,不然就要之罪!”

    华阳太后无奈的摇摇头道:“大王还是太年轻了,考虑事情不周全啊……”

    芈虹见华阳太后淡定的样子,非常着急,道:“我本来打算劝说大王的,但是大王一向反对后宫妃嫔干预政事,请姑母出面说服大王!”

    华阳太后道:“大王如此厌恶后宫干政还不是因为他那个生母赵太后啊,让他蒙羞!这件事还是我来劝说吧!”

    秦王听闻久不听政的华阳太后召见自己,非常震惊,连忙赶到太后宫中问安。

    华阳太后说道:“听说大王要诛杀郑国?逐天下之客?我认为不妥啊!而今杀掉郑国,还有谁能担当修建郑国渠的重任?如果就此停止修渠,以前的付出岂不是付诸东流?

    如果你现在把相国、丞相都驱逐出秦国,那秦国之内还有人可以担此重任吗?国家将如何治理?我秦国一直以来都有厚待客卿的美名,希望大王慎重考虑此事!”

    华阳太后句句都说到了秦王的痛处,秦王思索片刻道:“孙儿一定慎重考虑此事!都是孙儿考虑不周,让祖母费心了!”

    三天后,郑国被带到咸阳受审。秦王亲自审问郑国,故意说道:“你们韩国君臣的阴谋已被识破,而今你还有什么话可以说?”

    “臣当初的确是受韩王所托前来疲敝秦国,但在我查看完实地之后发现如果真能修成此渠,则关中粮食产量岂止倍增!这对秦国来说是有多么大的好处!臣为韩延数岁之命,而为秦建万世之功。”

    郑国这几年一直生活在秦国,眼见秦国在吕不韦的治理之下国力蒸蒸日上,一切皆有法度,又见韩国君臣不思进取,国势日衰,早已不想什么疲秦之计,如今他只希望能够完成此渠,使关中真正成为千里沃野!

    “此渠修成固然是有益,然而耗费为何会如此之巨?尤其是这两年倍于从前!大秦疲敝甚矣!”

    “大王应该知道,修渠如同盖房子,越是到后来越是困难,不仅石料木料运送路途遥远,劳力损害也更加巨大,耗费增加正是完工的前兆!如果再有一年时间,水渠便可完成!大王怎么能因为一时的困难就放弃了这个让大秦崛起的机会!”

    秦王闻此大喜,赐郑国酒肉。

    第二天,秦王就当众承认了自己的错误,撤销了逐客令,依然让郑国主持修渠,并提拔李斯为廷尉,延续秦国厚待客卿的传统。

韩非出使

    在彻底清除了嫪毐、吕不韦势力之后,李斯成为秦国政治舞台上的一颗新星,在他的建议下,秦王又废除了逐客令,升他为廷尉,掌管天下法令,他此刻踌躇满志,一心辅佐秦王统一天下,创建不世之功!

    于是李斯拜见秦王,道:“大王是否还记得,臣曾经说过得时无怠!一个人一生中机遇是非常少的,机遇来临的时候,千万不要放过。能成就一番事业的国君都是能够抓住时机的人!如今机会就摆在眼前!”

    秦王自亲政开始就在思考如何统一天下,他也急切希望创建不世之功的!李斯此刻的问题也激发了他的雄心,便欲探寻他的想法,道:“卿有何高见?”

    李斯道:“我大秦自秦襄公立国五百余年,经历三十多代君主的治理,而今已是天下最强大的国家,反观东方六国均已疲惫不堪,这是我们一统天下的大好时机,可谓是万世之一时啊!如果不抓住上天赐予的这个机会,等到六国再缓过气来合纵抗秦,那即使黄帝再世也无能为力了!”

    李斯这番话句句说到了秦王心坎里,秦王继续问道:“如果要灭亡六国,一统天下,该从哪里开始着手呢?”

    “秦昭王时期就制定了远交近攻的策略,如今应该继续施行!邻国之中又以韩国最弱,应该首先攻灭韩国,恐吓其他国家。其次赵魏,其次燕楚,最后灭齐!而今郑国渠已完成,粮草充足,必可一鼓作气,一统天下!”

    “卿之所见果然不凡!”

    李斯见秦王双目圆睁,兴致盎然,便趁机道:“臣所讲的都是大梁人尉缭教我的,他的见识远超出我的十倍,我愿为大王引荐此人,以助大王成就霸业!”

    秦王甚是高兴,道:“有如见识渊博的人寡人如何能错过,快为我引荐!”

    于是李斯引尉缭到王宫,拜见秦王。

    秦王见到尉缭,甚是高兴,亲自到殿外迎接。秦王问道:“寡人现在想消灭六国,一统天下,先生可有何高见?”

    尉缭端详秦王良久,道:“现在以秦国的强大,诸侯就如同郡县之君,消灭任何一国都非常简单,我所担心的就是诸侯合纵,他们一旦联合起来出其不意,力量就非常强大了,这就是智伯、夫差、闵王灭亡的原因。”

    秦王见尉缭一下就点出了问题的关键,非常敬佩,更加虚心的请教道:“那我大秦如何才能消灭六国,又避免合纵的形成呢?”

    “大王可派遣可靠之人出使六国,用财物贿赂六国权臣,他们接受了秦国的财物必然会为秦国说话,这样六国之间的矛盾本来就很深重,这样就可以更加扰乱他们的谋略,阻止他们形成联盟了!秦国不过损失三十万金,而诸侯则可以尽数消灭了。”

    听到尉缭的一番计策,秦王大喜,心道这不正是自己千方百计寻求的人吗?于是对他大加赞赏。不仅如此,为了显示恩宠,秦王还让尉缭享受同自己一样的衣服饮食,每次见到他,总是表现得很谦卑。

    尉缭懂得相面,第一眼看到秦王,他就觉得面向凶恶,因此秦王越是谦卑的对待自己,尉缭越是害怕以后会被秦王诛杀,因此他给李斯留下一封书信,暗中逃出了王宫。

    信中写道:“我从面相来看秦王,他长着高鼻梁,细长的眼睛,鸷鸟一样的胸膛,发出豺狼一样的声音,其为人必然刻薄寡恩,心如虎狼;穷困的时候容易谦卑下人,得志时也容易吞噬人。

    我是一个平民百姓,然而他接见我的时候,竟然常常甘心居于我之下。如果秦王得志,统一天下,那天下人都要成为他的俘虏了。我不能,也不敢和他长期相处。”

    李斯读完书信大吃一惊,连忙进入王宫拜见秦王。

    此时秦王也发觉尉缭逃跑了,非常生气,道:“寡人这样对待他,他竟然背叛我,弃我而去,难道是瞧不上寡人吗?”

    廷尉李斯请求道:“大王请息怒!尉缭一介布衣,不懂的宫廷礼仪,行事乖张,以后肯定可以改正的,大凡有点本事的人都会有些性情古怪的。”

    秦王仍然难以消气,道:“如此不懂规矩,该杀!”

    李斯见秦王动了杀机,赶紧劝道:“大王如今要完成大业,正是用人之际,而尉缭又有辅佐之才,请大王任用!”李斯见秦王动摇,想了一下又道:“如果大王这种人都可以任用,天下必然会传扬大王爱才的美德,有才能的人必会倾相归附!”

    秦王觉得李斯言之有理,便同意让李斯将尉缭追回。

    于是李斯派出所有的门客府兵寻找尉缭。几天之后,李斯门客在咸阳一家饭馆之内找到了喝的酩酊大醉的尉缭,由于醉的太过厉害,门客呼唤不醒,只得将其抬回廷尉府。

    李斯听说找到了尉缭,非常高兴,然而见到尉缭时,他却仍然大睡不醒。

    李斯长叹一口气,命人取来一桶凉水,全部淋到尉缭身上,尉缭从头到尾全部湿透,忽然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大嚷道:“啊……下雨了!”

    李斯及府衙都大笑起来,尉缭看清面前站的人后,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对李斯嚷道:“我不是在酒馆吗?怎么跑到廷尉家中了?”

    李斯笑道:“看来你的确需要清醒清醒了!你在酒馆喝的酩酊大醉,我只得命人把你抬了回来!”

    尉缭大惊,道:“廷尉莫要害我啊!赶紧放我走!当初我只答应你觐见秦王,可没有答应卖身给你啊!”边说边欲逃跑。

    李斯连忙拦住他,道:“你既然已经见了秦王还能走的了吗?秦王如此看重你的才华,日后必然会重用你的!为何还要混迹于酒肆之中?”

    “廷尉有所不知,我观秦王面相,甚是凶恶,长久的留在他身边肯定会不得善终的,我劝廷尉也赶紧离开吧!”

    “少拿面相这一套来糊弄我,我在秦王身边已经十年了,如今却活的好好的;再说,秦王真的一统天下,你还有地方可以躲吗?不如与我一起辅佐大王共谋大业!”

    尉缭一惊,思索良久,道:“廷尉所说也不无道理!”

    “你明白就好,明日随我再去拜见大王!大王胸怀宽广,一定会原谅你的!”

    第二日,尉缭换好衣服随李斯前去拜见秦王,尉缭道:“臣一介布衣,不知王宫中的规矩,触怒了大王,还请恕罪!”

    秦王见尉缭前来认错,大喜!仍旧以宾客之礼对待。

    不久之后尉缭被册封为国尉。

    在李斯和尉缭的建议下,秦王决定出兵灭韩。

    秦国要攻打韩国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韩国,韩王安十分担心,急忙找来公子韩非商量对策。此时他们心中都清楚,韩国以一隅之地对抗强秦毫无胜算,所以无论如何要说服秦王取消伐韩的计划。

    韩非此时名气已经非常大,韩王听说秦王经常拜读韩非的文章,因此希望能凭借韩非的名气说服秦王,韩非当下就答应了韩王,出使秦国,说服秦王罢兵。

    韩非回到府中,正准备行装,门客堂溪公求见,道:“公子此去虎狼之国,可知道活着回来的几率仅有万分之一?”

    “知道!”

    “公子可还记得当初你提出改革计划时,韩王全盘否定,并没有人支持过你?”

    “记得!”

    “公子可明白,即使你舍弃生命,可能也无法扭转当前的局势?”

    “明白!”

    “那你为何还要抛弃身家性命,去为一个行将就木的诸侯说情?”

    “因为我是韩人!”

    听到韩非回答的如此决绝,溪堂公心生悲悯,还想劝说他:“我听说能够保全身家性命的人都是善于拒绝的,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可以不答应,如今公子这样做又会有什么益处呢?”

    “先生错了,该来的福分总会到来,该来的灾祸也是无法躲避的!君子不能因为怕死就不去做该做的事情!”韩非其实心中明白,要说服秦王罢兵难上加难,而自己此去也极有可能有去无回。因此他临行前把家中所有的事都安排妥当了,他就这样义无反顾的离开了故国!

    溪堂公为他送行,路上一句话都没说,因为该说的都已说尽,现在面临的问题已经不是策略、能力所能决定的,这只是韩非的一种选择!

    看着韩非远去的背影,溪堂公流下了两行热泪!

    来到秦国,韩非先去拜见了韩启。此时的韩启早已没有了当年的锐气,自从郑国事件之后,便失去了秦王的信任,虽然暂时没被罢免丞相的官职,但已无法参与重大事件的讨论制定。

    韩启道:“如今年轻的秦王刚毅果断,又有李斯、尉缭等人辅佐,他们都是主张要灭六国的,恐怕韩国难逃此劫了!”

    韩非道:“难道昌文君忘记自己是韩国人了吗?”

    韩启眼见一亮,瞬间又暗淡了,道:“韩国早已是积重难返,王弟又何必螳臂当车!”

    韩非见韩启已经沦落至此,非常失望,便告别韩启,只身去见秦王。

    韩启叫住韩非,道:“秦王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如果你的意见得不到采纳,就赶紧逃亡吧,在咸阳若不能为秦王所用,必然性命难保!”

    韩非回头深深的望了一眼韩启,道:“王兄保重!”

    韩非离开后,韩启呆呆的站在原地,默然良久。他可怜韩国积弱难反,又愤恨自己无力为故国做一点事情!他觉得韩非是幸福的,至少韩非还可以为韩国奔走呼号……

    秦王嬴政早就听说过韩非的大名,还看过他写的《孤愤》、《五蠹》,读后非常佩服,道:“哎呀!寡人要是能见到此人,并与他讨论天下大势,真是死而无憾了!”

    此次得知韩非来秦,秦王非常高兴,急切的盼望与他相见。只是他心中也清楚韩非此番来秦,只是为韩国说情的,事关韩国存亡,不同于一般的游说,心中不免多了一份戒备。

    韩非见到秦王,由于口吃,说话不便,便给秦王上了一个奏疏,主张灭赵存韩。

    “灭赵存韩的原因有三点,第一,韩国多年以前就已经向秦国臣服,韩国就如同秦国房间座椅上的坐垫,韩国的存在对秦国有很大的好处,秦国要去打哪个国家,韩国都出兵跟随,而最后得到的利益归于秦国,怨恨归于韩国;

    第二,赵国是一直武力对抗秦国的,而且赵国军事实力远强过韩魏,多年来赵国一直是合纵政策的支持者,号召诸侯一起联手对抗秦国,向天下宣扬如果秦国不被削弱,天下诸侯没有一国能活下来,赵国实在是秦国的一个强敌。如今如果把韩国灭了,而放纵赵国,那会让天下人看到秦国灭了自己的内臣,而放过自己的外贼,侍奉秦国最后的结果,是被秦国灭掉,那么天下诸侯谁会来和秦国友好呢?天下的人便都会和赵国结盟。

    第三,韩国虽小,却不容易灭亡。韩国自立国以来就是四战之地,从未停止过战争。如果秦国要攻打韩国,韩国就会和魏赵结盟,并不容易被攻占。”

    赢政看了韩非的上书以后,认为说的也有道理,便发给朝臣商议。

    李斯读罢,立刻起身表示反对:“公子此言差矣,韩国不易被攻灭,难道赵国就容易被攻灭吗?此其一也;韩国对于秦国,就如同心病,作为一个诸侯,必然要考虑自己的利益,如何能保证韩国永远站在秦国这边?此其二也;当秦国全力攻打其他国家时,韩国必然反叛,心病一旦发作,穆公兵败崤山的惨状就会重演!此其三也!”

    韩非道:“先灭赵国是可行的,大王可以先派人到楚国去,买通楚国的重臣,稳住楚国,同时把人质送到魏国,这样魏国也就不会再行动了。此时联合韩国攻打赵国,很快就可以把赵国灭掉,然后再攻灭齐国,此时韩国根本就不用打,仅需要大王一封书信,韩国便会献上笏牌!”

    “谁能保证韩国不会背叛秦国?”李斯对韩非避重就轻很不满意。

    “韩国已经三十年亲近秦国,并没有过背秦之举!如果秦国先攻打韩国,必然会有其他诸侯来救援,合纵之势很快就会形成,如果先攻打赵国,有韩国为策应,则合纵之势难以形成!”

    “大王可以派人重金贿赂各国权臣,言明与秦结盟的好处,诸侯便不会合纵!”李斯争辩到。

    秦王见一时之间谁都无法说服对方,便制止了讨论,道:“此事事关重大,稍后再议!”

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韩非到秦后,秦王数次请他入宫,跟他探讨治国之道,韩非都有新奇的观点,虽然口吃,秦王仍然耐心的听完,赞叹不已!

    但是每次谈到统一大计,韩非总是想办法说服秦王避免攻打韩国,对此秦王总是避而不谈一笑置之。韩非心中清楚,这种情况下秦王必然是不会采纳自己的意见了,心中很是烦闷。

    恰在此时,出使四国的姚贾回来了。四年前,姚贾曾自告奋勇的要求去破坏山东诸国的合纵,以解除秦国危机,他向秦王要了一大笔金银财宝,先后游历楚国、魏国、赵国、齐国,花重金结识各国的权臣,告诉他们与秦国亲近的好处,极大地破坏了各国的合纵抗秦政策,此时归来,秦王大悦,赏赐姚贾一千户作为食邑,同时拜为上卿。

    韩非得知此事,心想,用重金贿赂各国权臣来防止合纵也是李斯、尉缭计划中重要的一环,如果能让秦王明白这么做的危害,无疑会削弱对李斯的信任,从而有取消攻打韩国的可能。

    于是,韩非在拜见秦王时,告发姚贾,道:“大王不该封赏姚贾,他不仅没有立功,反而犯了三大罪:第一,贪污公款。他把大王给的钱仅仅花费了很小部分,大部分都私吞了;第二,假公济私。他拿了大王给的钱去讨好各国权臣,他们都只记得姚贾的好处,而不知道大王的慷慨;第三,出身卑微。姚贾是魏国人,父亲是把守城门的人,而且曾经犯过盗窃罪,到了赵国以后,又被赵国驱逐了。这么差的人如何能拜托大事?”

    秦王听了很生气,但此时他已经吸取了逐客事件的教训,抑制了自己的冲动,便把姚贾叫来,质问道:“你是不是拿着寡人给的钱去私自结交诸侯了?”

    “是的!”

    秦王一听大怒,道:“既然如此,你怎么还有脸面回来见我?”

    姚贾见秦王对自己前后的态度变化这么大,便猜想是有人对秦王说了他的坏话,便答道:“大王必然是听信谗言了,自古以来因为谗言而被杀害的忠良之人太多了。如果您听信谗言,就不会再有忠臣为秦国效忠了!”

    “寡人可以不计较这个,但寡人听说,说你是监门人的孩子,有盗窃罪的案底,而且在赵国被驱逐过,有这事儿吗?”

    “有,但是历史上建功立业的,像我这样的人太多了!帮助周文王的姜尚,是一个被齐国驱逐的人;帮助过齐桓公称霸的管仲,是一个出身卑微的商人;穆公时的百里奚,是用五张羊皮换来的。这些人哪一个是出身高门贵族的,但都帮助自己的国君成就了霸业。

    而所谓的高士都是些什么人呢?商朝有一个叫卞随的高士,当商汤讨伐夏桀的时候,找他去商量,他觉得找他商量灭掉一个君主是一种耻辱,然后卞随就投水而死。还有一个夏朝人叫务光,商汤灭夏桀后,商汤想把君位让给务光。务光不干,自沉于庐水之中!这都是高士,但大王能够依靠这样的人来统一天下吗?

    如今大秦以法治国,有功则赏,有过则罚,怎么能以出身来衡量人的才能呢?”

    秦王认为说的有道理,就不再追究姚贾的罪过。

    姚贾出来王宫后得知是韩非告了他,心里非常愤恨。我与你无怨无仇!竟敢在王上面前告发我!

    姚贾知道此时李斯对韩非也很不满意,在朝堂上常常针锋相对。便拜见李斯希望能够联手除掉韩非。姚贾见到李斯后,道:“廷尉可知为何本已决定伐韩的事情却一拖再拖?”

    “我担心大王此时是因为韩非的到来而产生了犹豫!”李斯忧郁的道。

    “韩非终究是韩国人,我看他根本不是从秦国的利益出发来考虑问题的!”

    “大王应该也不赞成他的观点,只是爱慕他的才华,不忍心处置他。”

    “这正是我们做臣子的应该做的,帮助大王下定决心,使我们的计划顺利进行!”

    “先生言之有理,明日你可愿意与我一同前往蕲年宫劝说大王?”

    姚贾见李斯果然与他的目的一致,十分高兴,道:“为国尽忠,哪敢推辞?”

    第二日,李斯便与姚贾一同觐见秦王,李斯道:“韩非是韩国的公子,从他这几天的表现来看并非是要真正帮助我们秦国的,大王应该早做决断,此时正是千古之一时,伐韩的时机不能错过啊!”

    秦王长叹一声,道:“这点寡人自然清楚,韩非虽然善辩,极力主张首先讨伐赵国,但寡人觉得这样有利于韩国而不利于秦国。相比较来讲还是伐韩对秦国最有利!韩非其才世所罕见,寡人一直希望此人能为我大秦所用!”

    姚贾道:“依臣所见,韩非对韩国非常忠诚,难以为我所用。若此人不能为大王所用,一定不要久留他,更不要放了他,一定要除掉,否则是秦国的祸害。”

    秦王长叹良久,道:“此事你二人处理吧!”秦王实际上是默认了姚贾的建议。不多久秦王便下令把韩非投入监狱。

    李斯与韩非本就是同窗,师从荀子,虽然韩非口吃,李斯却知道他才气天分远高于自己,又佩服又嫉妒。然而学成后,韩非却选择了回韩国,即使不受重用仍然不外出求官,在家发愤读书,与他李斯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李斯此时心中万分感慨,他只身前来监狱,对曾经的兄长道:“想不到此次与兄长相见就如同在战场上对决一般!”

    韩非知道自己入狱多少都与李斯有关,便道:“你我各为其主,我不怪你,好好在秦国施展你的才华吧!”

    “我深知兄长的才华远胜于我,如果兄长当年同我一起入秦,恐怕早已受到重用!”

    “韩国是我的故土,我不忍心看到她不断沉沦,而自己却在外面逍遥!”

    “但是你的牺牲毫无价值,在韩国没有人会欣赏你的才华,现在你却为了韩国,知其不可而为之,你知道这样会付出生命的代价吗?”

    “我知道,但是君子不能因为怕死就不去做应该做的事!”

    “兄长觉得我是怕死之人吗?我一点也不怕死,我怕的是像厕鼠那样悲哀的活着,我需要找到施展自己才华的平台,一个人如果没有展示的平台,就会浪费了大好的年华!厕鼠无论如何努力,都达不到仓鼠的地位!所以我把平台看的比生命重要!”

    “这或许就是我们的不同了,我把对故土的大义看得重于生命!”韩非长叹一声,道:“请给我一包毒药吧!”

    李斯一惊,他本来只是想来看看韩非,并没有想好怎么处置此事,没想到韩非早就看穿了一切,明白以秦王的性格,如果不能为他所用,自己必有一死!

    李斯道:“兄长何出此言?或许秦王并不想杀你!此事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

    “我心意已决,不用再多说了,秦王即使此时不杀我,以后也不会留我在世上的,不如早点解脱。”韩非说的非常决绝。

    李斯此时竟然有些可怜韩非了,虽然他也不想韩非留在世上,但内心却被他的那份执着打动了!

    李斯长叹一声,道:“希望兄长来世不要再降生在韩国这样的平台!”说罢,走出了牢房。李斯安排人给韩非送去了牛肉,鸡肉,还有一壶温酒,当然,还有一包毒药。

    把韩非关入大牢不久,秦王就后悔了,一是觉得韩非之才死了太可惜,或许还有机会说服他为秦国做事!二是韩非的主张也并非全无道理,先灭赵国,对秦国来说也并非没有好处。秦王又犹豫起来,几日后秦王又派遣使者让李斯释放韩非!

    李斯匆匆赶到大牢,却晚了一步,韩非已经倒下……

    韩非死后,韩启被罢黜,韩王正式请求成为秦国的藩属国!

    韩非虽然死了,但他的主张却在秦王心里种下了种子,秦王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不能下定决心先灭赵国还是先灭韩国。

    秦王政十一年,就在韩非来到秦国不久,赵国派大将李牧进攻燕国,攻克了狸城、阳城。

    赵军在几年之内连续对燕国用兵,夺取了很多城池,秦王认为如果放任赵国发展,很快便会成为秦国的强敌,因此秦王欲趁赵国攻燕,国内兵力空虚之际,袭击削弱赵国。

    于是秦王分兵两路进攻赵国。一路由王翦率领进攻阏与,另一路由桓琦、杨端和率领,攻打邺城。

    秦军出兵迅速,而赵军又准备不足,因此秦军迅速攻占了阏与、邺城等九座城池。不久,赵军在李牧的指挥下调整战术,据险守城,避免决战,两军迅速进入相持的局面。这一僵持就是两年。

    秦王政十三年,赵悼襄王死了,赵王迁继承王位。

    赵迁的生母本是妓女,后来被赵悼襄王看上立为王后,生下赵迁。赵悼襄王就把公子嘉罢黜,立赵迁为太子。而赵迁素来品行不端,赵国人都知道他是个纨绔子弟,非常讨厌他。秦王听说了此事,想趁赵王迁新上位,立足未稳之际一举灭掉赵国。于是命令驻守在漳水北岸的三十万秦军统一归桓琦指挥,进攻赵国。

    桓琦指挥军队准备渡河向南进攻。赵军统帅赵扈辄与秦军隔水对峙,秦军无法正面渡河。

    某日,桓琦沿河查看军情,发现对面的赵军与秦军刚好可以对望,赵军的部署从对岸就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于是桓琦派出大量密探,寻找赵军防守薄弱的环节。

    第二日,有密探回报,在漳河下游距此四十里有一处河面较宽,本来难以渡过,但此时刚好是漳河的枯水期,可以徒步过河,赵军此处没有防备。桓琦于是亲自带领五万精兵,连夜赶到渡口渡过漳河。

    黎明时分,河对面的秦军便发起攻击,此时渡过漳河的部队也开始从侧面袭击赵军,赵军腹背受敌,无法抵挡,仓皇撤退。混乱中赵军主将扈辄阵亡,赵军被斩首十万人!

    消息传到邯郸,举国震惊,邯郸保卫战又在所难免了!然而此时赵扈辄被杀,赵军没有统帅是最危急的,此时赵王迁想起了老将廉颇和防守匈奴的名将李牧。

    廉颇在时,秦军也经常攻打赵国,但是邯郸从未被围过,他总有办法退敌!而李牧防守匈奴数十年,从未打过败仗。于是赵王迁一方面打算派人去魏国看望老将军廉颇,看看上年纪的廉颇还能否出战;另一方面派出特使,请李牧火速率军南下,来解邯郸之围。

    派人去请廉颇的消息传到了建信府。此时建信侯是郭莲的长子郭开,而郭开十分仇视廉颇,二人结怨甚深。

    郭开曾经是赵悼襄王的伴读,他从小就从父亲那学会了怕马溜须的本事,而且十分贪财好色,经常带还是太子的赵偃出去鬼混,二人成为非常要好的朋友。

    赵悼襄王即位后,便立刻提拔郭开为丞相,这让一向耿直的廉颇十分看不惯,廉颇曾向赵王进言,重用郭开这种人会误国的!赵王没有听从,还把这件事告诉了郭开,因此郭开非常嫉恨廉颇。

    有次赵王宴请群臣,郭开向廉颇挑衅,道:“我听说信平君对付秦军有一绝招,号称乌龟战法!秦军一来,只要我们赵军立马藏起来,秦军都是奈何不了的,哈哈……”

    赵王也跟着笑起来。郭开是说廉颇曾经数次坚守不出,逼迫秦军退兵的事,闻此,廉颇反唇相讥道:“打仗是需要用脑子的,要根据双方的情况来分析判断是否可以出战,这可不像拍马溜须那么简单,动动嘴皮子就可以了!有些人的功劳就是磨嘴皮子磨出来的!”

    郭开知道廉颇是在讥讽自己,颇为尴尬,只得干笑两声,道:“还是大将军功劳大啊!哈哈……来来,接着喝酒……”

    被廉颇公开羞辱后,郭开更加嫉恨廉颇,发誓要除掉他。这时,廉颇正奉命率军攻打魏国,已经攻占了魏国黄河以北的繁阳,郭开怕他再次立功,便对赵悼襄王说:“如今外面沸沸扬扬,到处都在传说廉颇居功自傲,有不臣之举,如果他率兵谋反的话,大王将会无法控制,不如罢免其兵权,以免除后患。”

    赵悼襄王原本对廉颇就无好感,如今听郭开这样一说,更加担心廉颇会谋反,立刻就决定罢免廉颇的兵权,命武襄君乐乘率三千军士往前线收回廉颇的兵符,代替廉颇指挥前线大军。

    廉颇闻讯大怒,自己为赵将历经四十余年,大小数百战,为赵国立下了赫赫战功,如今新王刚刚即位,便要罢免他的兵权,如何咽得下这口气。盛怒之下,他拒绝交出兵权,率军攻打武襄君乐乘,乐乘吓得率军逃回邯郸。廉颇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得罪了赵王,再回赵国恐怕性命难保,便只身投奔了魏国。

    魏王以客卿之礼对待廉颇,但并不重用他,廉颇仍然渴望回到赵国。

    此时郭开听说赵王打算重新启用廉颇,十分担忧,怕廉颇归赵后找自己报复。便去拜见赵王,道:“廉颇已经年近七十,人老体弱,连战马都上不去了,怎能带兵打仗呢?”

    他的话音刚落,朝中立刻有人站出来说:“相国只是猜测,臣有位亲戚近日从大梁来,言老将军身强体壮,英武不减当年,请大王派人前去调查,探明详情再做决定也不迟啊!”

    另一位大臣也符合道:“如今正是国家用人之际,老将军如果真的还能出战,对我赵国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赵王迁本欲听从郭开之言,但秦军进逼日甚,朝中又无良将,思虑一番,还是决定派一名特使专程前往大梁探看廉颇将军,同时带去了一副名甲和四匹良马。

    郭开无论如何都不想让廉颇回到赵国,便暗中把特使请入家中,送给他黄金四百两,道:“廉颇的确已经老弱不堪了,你知道回来该如何向大王禀告了吧?”特使收了郭开的钱财,又畏惧他的权势,便赶紧承诺说:“相国放心,一切都按您老人家说的去办。”

    廉颇听说赵王派使者前来,知道赵王有重新启用自己的意思,非常高兴,便在使者面前一顿饭吃了一斗米,十斤肉,还披甲上马,演练了一番,表示自己还可出战。

    数日后,特使从大梁回来向赵王报告说:“廉颇将军虽然年老,饭量倒还很大,一顿饭吃了一斗米,十斤肉。只是臣在他那里只坐了一盏茶的时间,老将军就去了三次厕所。”赵幽缪王听了连连摇头,说:“这样的身体怎么能带兵打仗呢?此事以后不要再提了。”

    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从此廉颇再也没有回到赵国,赵国也从此失去了一代名将!

    最后老将廉颇去了楚国,在楚国孤独终老了。

    可悲!可悲!一代名将就这样死于异国他乡。由此可见,赵国的灭亡是历史的必然,廉颇的处境就如同后来的李牧一样,只不过李牧的处境比廉颇更令人惋惜。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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