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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汤加盐大伯伯     历代王朝更迭txt下载     历代王朝更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8章南北匈奴

    宣帝神爵四年(公元前58年),单于对于东方的控制力逐渐削弱到一个层次,于是,东方将领们便拥立一位亲王即位,号称呼韩邪单于。单于自然不甘心草原上出现另外一个单于与和他平分草原。所谓“天无二日、国无二君”,呼韩邪单于一旦册立,就代表着匈奴此后必将产生战争,而且必须要一决胜负。

    单于出兵讨伐,但是其大军被杀得片甲不留,连单于自己也战败被杀。这是由于他人心尽失,并且呼韩邪单于得到了许多将领的支持,实力更加雄厚。和中原政权一样,匈奴也相信名正言顺。呼韩邪单于杀了老单于便后悔不已,其实,他大可以将单于握在手中,也免得正统一失去,草原大陆便陷入群雄逐鹿的纷乱之中。

    见单于被杀,西方将领们为了夺取草原的霸主地位,也拥立另一位亲王即位,号称屠耆单于。两个单于,互相攻击。次年,草原上又崛起了三个单于,于是五单于并立,全国大乱。呼韩邪单于此举,没有考虑到自己的声望难以一统草原,不仅将自己陷入了有王霸之志的群雄的愤恨之中,亦使得此后的匈奴陷入了长期的衰弱。

    经过一番为敌报仇式的自相残杀,呼韩邪单于技高一筹,实力强劲的他成为五大单于之中最后的赢家。然而他并非整个草原帝国的最后霸主,因此就在他接连大败其余四大单于之时,他的一位族兄已经在东方自立,号称郅支单于。

    宣帝五凤四年(公元前54年),郅支单于打着除国贼的旗号,向西进攻呼韩邪单于,大军不久便进入王庭(当时匈奴的王庭设在今蒙古哈尔和林),呼韩邪单于不敌,大军节节向南败退。

    从这一年起,匈奴分裂为南北两部分,即南匈奴和北匈奴,匈奴的分裂对于当时正处于鼎盛时期的汉朝而言,无疑是锦上添花的好事情,百余年的纷争,从当初汉高祖“白马之围”的耻辱,到如今坐收渔利的惬意,实在是天翻地覆的改变。

    西域列国此时也唯西汉马首是瞻,南北匈奴要获取胜利,其关键就是得到汉朝的支持,为了争取外援,南北匈奴争着向汉朝奉承乞怜和争着派遣太子到中国充当人质,汉朝也采取了来而不拒的策略,两不相帮。

    按照汉宣帝的设想,匈奴一直分裂下去,才是对汉朝最为有利的事情,因此,它只可能去帮助弱者去对抗强者。不久,南北匈奴便高下立判,呼韩邪单于无法抵抗郅支单于的攻势,向南方汉朝祈求援助,但是此刻的汉朝内部,还不能够下冻决心去帮助他,因为那样一来,不仅会彻底得罪北匈奴,还有可能“养虎为患”,让呼韩邪单于强盛起来。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表示忠诚汉室的决心诚意,呼韩邪单于于宣帝甘露三年(公元前51年),派遣使者前去大汉乞降,希望自己可以率领部众,南迁汉朝地区,宣帝等闻讯,当即大喜,即使得罪北匈奴,也在所不惜,因为这不仅可以彰显当朝的功绩,还可以将匈奴置于自己的控制之下,何乐而不为?于是,宣帝允许了呼韩邪单于的请求。同年,呼韩邪单于率领南匈奴汗国全部百姓和牲畜,向汉朝投降。为了表示中原王朝的热情,呼韩邪单于到长安朝觐时,汉宣帝在皇宫中大摆酒筵欢迎他。

    宴会过后,宣帝和呼韩邪单于商议南匈奴的属地,这呼韩邪单于不愧是一带枭雄,他看准了宣帝势必要帮助自己的决心,遂“狮子大开口”,要求迁居河套。以前,河套就是匈奴最为富庶的地区,宣帝眼见呼韩邪单于的势力已经很弱,遂同意了他的这一请求,并派大将韩昌率领骑兵一万六千人,沿着黄河驻防保护。如此一来,宣帝无疑放虎归山,当然,凭借当时汉朝的实力,宣帝实在是找不到任何理由,去畏惧天下任何一股势力。

    这次朝觐的威慑性效果是显而易见的,特别是对西域各国而言,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般的震撼,他们认为绝不可抗拒的庞大的匈奴,竟被汉朝征服,并寻求它的保护,试问天下诸国,谁还可以与汉朝相抗衡?于是,西域列国对汉朝更加敬服。为了表示对汉朝援手的感激之情,呼韩邪单于自此不断向西汉皇帝朝觐。

    据史载,呼韩邪单于的最后一次朝觐是在元帝竟宁元年(公元前33年)。当时大汉江山已经易主,刘询已经驾崩,由其与许平君所生的儿子皇帝刘奭执掌政权。自刘询时代至此,呼韩邪单于在汉朝的全力援助下,力量渐大,不断反攻,为了继续赢得汉朝的支持,他便向皇帝请求与皇帝的公主和亲。刘奭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便把一位宫女王昭君赐封为公主,并赏赐给他。

    当时刘奭并不认识王昭君,等到辞行时才发现她竟是一位绝色美人,使他那数万名后宫的宫女们都黯然失色,他大大地跳了起来,下令把宫廷画家毛延寿杀掉,因为毛延寿没有把她的美貌画出来。这就是后来家喻户晓的“昭君出塞”的典故。

    呼韩邪单于依靠汉朝的支持,不断向郅支单于进攻,最终使得其国不国矣。无奈之下,郅支单于率部向西迁徙,不久便侵入西域北境,灭掉坚昆王国(西伯利亚叶尼塞河上游)和丁零部落(贝加尔湖畔)。

    待郅支单于有了立足之地以后,便向汉朝要求送还充当人质的太子,汉朝对于呼韩邪单于的强大,早就生出了防范警惕之心,对于北匈奴的要求,自然慷慨答应,并派使节谷吉一直把太子护送到他的临时首都坚昆王城。可是,汉朝统治者们万万想不到,郅支单于不但毫无感谢之情,反而记起汉朝援助他的对手呼韩邪单于的怨恨,竟把汉朝的使者谷吉杀掉。这无疑是在挑战汉朝的权威。汉朝遂决意派遣西域的兵马,襄助呼韩邪单于打击北匈奴。待郅支单于杀了谷吉之后,才后悔不已,眼看大汉大兵压境,他知道凭借自己的兵力,实在难以与之匹敌,遂放弃坚昆,继续向西迁移。

    天无绝人之路,就在北匈奴被南匈奴和汉朝大军追到穷途末路之时,郅支单于看到了希望。因为就在他们抵达康居王国境后,其国王便送来一封邀请函。原来,此前康居王国在西域部分地区的势力争夺中,屡屡被乌孙王国击败,正好听闻北匈奴有如丧家之犬般来到了自己的城下,料想此番只要收容于他,一来可以凭借其强大的兵力抵抗乌孙,二来还可以让他们感恩戴德,避免与之交战。当然,对于汉朝和南匈奴,他们也有所考虑,最后认为,汉朝是不可能因为这样一股小的势力,而甘心得罪一个国家的。

    果然,汉军没有追击到底,就连南匈奴也不再进击,因为此时的南匈奴,已经成为草原上唯一的政权。不久呼韩邪单于即向汉朝请求离开河套,回到北方故土,成为草原上唯一的强者,成为此后汉朝的最大隐患,这一点,就连汉宣帝也是始料未及的,可惜此时的汉朝,已经日渐衰败,自顾不暇了。

    北匈奴在得到康居王国的邀请后,遂进驻康居都城,与之结成联盟。康居王为了巩固这个联盟,还把女儿嫁给郅支单于,郅支单于也把女儿嫁给康居王,双方互为对方的岳父。

    郅支单于与康居兵一起,攻击乌孙,面对强大的匈奴铁骑,乌孙王国自然难以抵御。一时之间,西界边陲,几乎全部残破。然而,好景不长,就在康居王以为,统一西域边陲,成为第一西域强国的时刻指日可待之时,郅支单于开始躁动不安了,并很快威胁到康居王国的安危。

    其中最明显的,就是郅支单于竟然以康居王国的保护人自居,性情粗暴的他因为康居王国不肯臣服,而将康居王的女儿悍然杀掉,派驻兵力控制了康居的首都,继而将康居王国中的贵族当做奴隶一样驱使迫害。自此,郅支单于开始逐渐显露出他的野心。他在康居国内大肆兴筑城垒,并向西域各国发出通知,要他们进贡。引狼入室的康居王虽然万般悔恨,却一点也无济于事,无奈之下,只能悄悄地向西域汉朝使者祈求帮助。元帝建昭三年(公元前36年),郅支单于杀汉朝使节谷吉已经八年之久,汉朝西域副校尉陈汤,上乘圣意、下顺民心,调发西域各国军队,连同屯垦兵团,共四万余人,分两路向郅支单于夹攻。北路穿过乌孙王国,南路则翻越葱岭(帕米尔高原),穿过大宛王国,最后在郅支城(哈萨克江布尔)下合围。郅支单于的兵力不敌,郅支城很快就陷落,联军斩下郅支单于的头,星夜兼程的将其首级送到长安皇帝朝堂之上。

    同时还附信一封,其间言道:“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经过汉朝历代的努力,特别是汉武帝国策、军事战略的制定以及刘询的延续和彻底的实施,匈奴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最终顺理成章的使得郅支单于身死,北匈奴亦彻底灭亡。

第109章兵指玉门

    羌人和汉朝之间的纷争,从西汉一直延续到东汉末年。

    起因很明显,一者是战略上的考量以及对于汉朝高压限制自由政策的反抗;二者则是其民族意识的觉醒,使得其开始一致对外,将汉民族排除在羌族人之外。这种现象尤其明显地表现在百余年后的东汉,本来,在羌人对汉朝做出大规模的突击之后,大将赵充国坚决反对高压,改用怀柔政策,在边界地带实行屯垦,使得战争就此平息,而且从此百余年,羌汉两民族一直相安无事,在凉州等地安居乐业。可惜到了后来,官员们的贪污暴虐与日俱增,且汉民族与羌民族纠纷中,官员因接受贿赂的缘故,总是对汉民族偏袒,使得羌民族不得不奋起反抗。因为羌民族发现,除非把地方政府官员杀尽,否则他们将永不能平安。于是,汉族和羌族的战争到东汉时期达到了一个顶峰。

    羌民族以游牧为主,跟匈奴民族非常接近,跟务农的汉民族在生活方式上格格不入。西汉时期,羌人和西汉政权的第一次大规模的交锋,就发生在汉武帝时期,及至汉宣帝,羌人更是策应匈奴,扰我边疆。宣帝遂遣赵充国讨伐,两年完全平定,因置金城属国安置降羌。

    赵充国(公元前137年~前52年),字翁孙,汉族,原为陇西上邽(今甘肃天水市)人,后移居湟中(今青海西宁地区),西汉著名将领。早年,赵充国就被人誉为拥有大略,少年时仰慕将帅而爱学兵法,一心报国,对于西域、河西以及北方匈奴等地的军事防务甚为关注。其最初以“良家子”身份参军当骑兵,后因善于骑射调入羽林军(皇宫卫队)中。汉武帝在取得第三次北击匈奴的胜利之后,开始移民,赵充国遂举家移到令居。后来,李广利率部迎战匈奴,虽然兵败,却成就了赵充国。当时汉军被匈奴大举围困,在赵充国的带领下,李广利才得以率领数百人突围而出。

    李广利将这次情况启奏皇帝,武帝面见充国,并且亲自看了他的创伤,叹其为勇士,拜中郎,迁车骑将军长史。昭帝之时,赵充国迁中郎将、水衡都尉。霍光派遣他北击匈奴,这一战,杀得匈奴大败而归,连其西祁王也被生擒归来,昭帝大喜之下,遂将其升为护羌校尉、后将军。

    赵充国不仅军功卓著,素有谋略,对于时势也看得很清楚,他看出霍光不可扳倒,遂一直忠心于霍光。在霍光扳倒燕王、上官桀等人之时,就毅然选择了投在霍光麾下。后来,又和霍光一起,定策迎立宣帝,因此之功,赵充国随即被封为营平侯。

    赵充国在以后的平羌战争中,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在汉武帝之前,羌族人从来不知道互相团结,而是喜欢互相仇杀,所以始终不能集结像匈奴那样强横的力量,更谈不到建立国家组织。至汉朝在匈奴汗国河西走廊故地上设立敦煌、酒泉、张掖、武威四郡,以维持当地的稳定,维护丝绸之路的畅通。

    但是随着汉朝上述措施的施行,无形中出现下列两个情况:

    1.中原势力像一把利刃一样插在匈奴汗国和羌民族之间,把他们隔开,使羌民族无法得到匈奴的援助。

    2.汉民族在政治军事保护之下,积极向西移,把羌民族逐故地。除少数部落外,大多数部落先后西迁,迁到青海湖以西或以南地区。

    及至武帝后期,聚居在现今青海省境内的羌族,眼见汉军在对匈奴的战争中屡次败北,顿感觉时机已到,遂经常向汉朝腹地侵扰,攻城略地。青海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它一方面可以扼住西汉通西域的道路,另一方面,还对京师长安构成了居高临下之势,为此汉军对英勇善战的羌人很是头疼。

    当时,匈奴借鉴了张骞通西域的经验,认为可以联合羌人,一起袭扰汉朝。只要羌人能够牵制住汉军的主力,匈奴部队就能够长驱直入,深入大汉腹地进行劫掠。一时间,匈奴将羌人引为自己的左膀右臂,时刻准备对汉地发出重拳一击。

    面对这种形势,武帝果断决定,要斩断匈奴右臂,意即打破匈奴的计划,打垮羌人的兵力,可惜,汉军数万人马,在面对羌人的勇猛善战之时,也变得捉襟见肘,加上羌人掌握了地理优势,汉军最终大败而归。此战胜利后,羌入逐渐向湟水以北移动,试图找寻农民弃耕的地方去放牧。同时羌人各部落也有联合一致的趋向,汉朝设置在羌人之地的郡县官吏,此刻都如同虚设,没有半点办法去阻止羌人的联合。眼看羌人就要和匈奴接洽,汉朝当机立断,派遣浩窖(今青海大通河东岸)的军队进攻羌人,企图阻止他们的进一步行动,可惜这一次,汉军依然为羌人所败,士气大跌的同时,也遭受了巨大的损失。

    按照西汉和羌人订立的协约,羌人是不能擅自渡过湟水的,否则就会以谋反叛乱罪论处。及至宣帝继位,赵充国被封为营平侯,一日,光禄大夫义渠安国从羌族地区寄来一封奏折,严明先零部落酋长向他表示要北渡湟水,到汉民不种田的地方畜牧。赵充国在朝堂之上,毫不顾及的弹劾义渠安国,说明需要治他一个奉使失职的罪责。

    原来,在此之前的宣帝神爵元年(公元前61年)春,大汉两府大臣,即丞相、御史不明白羌族真相,就向皇帝推荐,让光禄大夫义渠安国出使诸羌,了解其动向。岂料义渠安国一介庸人,到了羌族内部,依然我行我素。他没有明察暗访羌族的实情,不能具体地分析各国部落的情况,而是不问青红皂白,召集先零部落的头领三十多人,以逆而不顺之罪,将他们全部斩首。先零部落是羌族最为强盛的部落,很多羌人都唯这些首领马首是瞻,如今羌人首领都被杀害,羌人自是难以控制心中的愤怒,遂纷纷声讨义渠安国。然而,此时的义渠安国依然不知悔悟,竟然擅自调兵遣将,以镇压先零之民,并杀了一千多羌人。于是羌族各部及归义羌侯杨玉等都很震恐,被迫离开其地,为了扩大势力,他们不惜劫掠其他小族部落,最终犯汉边塞,攻城邑,杀长吏。义渠安国遂以骑都尉身份带领三千骑兵抗击羌人,此一战才发现羌人的战力惊人,其三千士兵战死者十之七八,直道他败退令居,才想起向宣帝报告这里的情况。

    元康三年(公元前63年),羌人中最强盛的先零部落和其他羌族部落酋长二百多人“解仇交质”,并歃血为盟,规定一起向中原进军,反抗汉朝官吏的暴政。

    探马很快就将消息传到宣帝耳中,闻讯朝野震动。此时,霍氏一门已经被诛除,赵充国成为国家的巩固之臣,与黄霸、萧望之等人共同辅佐宣帝。当此之时,赵充国挺身而出,向皇帝陈述道:“羌人最大的隐患,主要包括三个方面,一是羌族与匈奴早就打算联合;二是羌族原来各部落互相攻击,易于控制,但近几年来他们‘解仇合约’,共同反汉;三是羌族还可能‘结联他种”,即与其他种族联合。’综上所述,赵充国提出了“宜及未然为之备”的建议。

    宣帝和众臣都以为有理,一月之后,小月氏部落的羌侯狼何果派人到匈奴借兵,打算攻击鄯善、敦煌,以切断西域与汉朝的通道。赵充国遂向皇帝提出两点建议:一是加强军事上的边防;二是离间羌族各部落而侦探其预谋。并且,赵充国还认为,羌人之所以如此,肯定还会有更为深层次的原因,为此,需要做万全的打算和长远的准备。

    此时的赵充国已经七十多岁,但宣帝对于赵充国的见识谋略等方面的才能还是很敬佩的,见他说得头头是道,宣帝心中便生出了请他挂帅平定叛乱的心思。然而,宣帝又有些担心他年老,精力和勇略不足。于是,便派遣御史大夫丙吉去看看赵充国,向他咨询谁可以担当重任。

    赵充国很自信地回答:“无逾于老臣者矣。”宣帝又派人去问:“将军度羌虏何如,当用几人?”赵充国答:“百闻不如一见。兵难隃度,臣愿驰至金城,图上方略。”意思即是,打仗不能纸上谈兵,而要亲临前线观察,然后才能根据实际情况作出对策。并向宣帝请求,将平乱的事情悉数交到他的手中,皇帝定然可以高枕无忧。宣帝闻言,欣然答应。

    “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追青云之志。”赵充国虽年逾七十,却依然督兵西陲。他在获得宣帝的准许之后,迅速领骑兵八千余人出师,巧渡黄河,立稳阵脚,做好战斗准备。羌人听闻是当世名将赵充国来督战,心中大为恐惧。羌人耐不住前去挑战,赵充国始终坚守不出。用自己的名气和大汉的威信,不断的招降一些部落,最终瓦解了羌人各部落联合的计划。

    在赵充国对西羌各部落进行怀柔治理的过程中,为了防事变于未然,他苦心孤诣,实地考察,终于得到良策。回到长安,赵充国三次上书,向宣帝提出“以兵屯田”的主张,得到宣帝的赞赏。从此,汉朝将“屯田湟中(今青海省湟水两岸)”作为持久之计,提出亦兵亦农,就地筹粮的办法,可以“因田致谷”,“居民得并作田,不失农业”;“将士坐得必胜之道”;“大费既省,徭役预息”等“十二便”。这对当时支援频繁的战争,减轻人民负担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同时也缓解了汉族和羌族的矛盾,使得二部族在西凉各地一直和平共处百年之久。

第110章明君手下的昏臣

    每当我们解决了一个麻烦,自以为天下太平时,一个新的麻烦又出现了,历史就在一个个麻烦铺就的轨道上向未来驶去。

    宣帝是汉朝以来的中兴之主,在他身边聚集了一大批当世英才,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萧望之、张敞、黄霸,还有一直辅佐于他的丙吉。然而,这些人也是让宣帝头痛的麻烦之源。

    黄霸(公元前130年~前51年),字次公,淮阳阳夏(今河南太康人)。黄霸幼年时学法,甚是努力,在汉武帝末年被选为侍郎谒者,后来又在离国都的不远地方任财粮小史,他执法强调教化和宽容,与当时施行的严刑峻法迥异,遂受人称颂。黄霸一路平步青云,先后任陕西境内黄河以东均输长、河南太守丞、廷尉正(掌管刑法)、扬州刺史、颍川(禹州一带)太守等职。尤其在颍川太守任上,黄霸把颍川治理得井井有条,宣帝的诏书上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宣帝任他做御史大夫,并在丙吉死后,黄霸代之为丞相,同时被封为建成侯,总揽朝纲社稷。

    表面宽和,内心狡诈,这就是黄霸。他是个合格的地方官,却不是宣帝心中合格的丞相。耐不住清闲的他上书宣帝,奏请封乐陵侯史高为太尉,史高是外戚,根底深厚,有裙带关系。黄霸举荐他,如果日后有事,也有人照应,这就叫同朝为官,和气生财。黄霸这么想,盘算得挺容易。然而,他打的是刘病已的算盘,刘病已的算盘很不好打。

    宣帝看完奏章,立刻召见黄霸,劈头盖脸,将黄霸骂得狗血淋头。宣帝说,丞相只是三公之一,职责是管理好百官。大司马与丞相并列,与丞相同等级别,都受皇帝管理,丞相无权过问大司马的事。黄霸越权举荐,冒犯皇威。如果刘询想惩治,黄霸绝不能全身而退。

    黄霸被刘询训斥后,害了一场大病,几个月下不了床。经此一事,黄霸终于知道,刘询并不好惹。

    还有一名不老实的人,杨恽。

    当初,霍氏把持朝政,预谋造反。杨恽机警,得知消息后,火速飞报宣帝。宣帝先发制人,霍氏被灭后,宣帝提拔杨恽为中郎将,封赏侯爵。被封侯爵后,杨恽将父亲杨敞留给他的五百万全分给宗族兄弟。紧接着,他后母无子继承财产,死后,杨恽又将后母的几百万积蓄全分给人。可能是散财散上瘾了,杨恽又从家中搬出一千多万,四处施舍。

    交友广阔,又爱探听隐私,这让人觉得杨恽是一个潜在的威胁。他不仅探听隐私成癖,还四处张扬,这深深伤害他人的自尊,引得长安城沸沸扬扬。杨恽的行为早就激起众怒,众人碍于宣帝对他特别关照,不敢轻易发难。一般人不敢轻易发难,并不代表谁都怕杨恽,戴长乐是个例外。

    在民间漂泊无依期间,刘询遇上戴长乐,两人相交,关系越来越好。刘询当上皇帝后,不忘贫寒的故旧,招戴长乐入宫,封为太仆。刘询十分信任戴长乐,总让他办一些不方便交给别人处理的事。戴长乐生性轻浮,喜欢炫耀,逢人就说皇帝让他办理什么事,事的关窍在哪里,等等。

    杨恽于是开始张扬戴长乐的“功绩”,比戴长乐自己还更卖力。戴长乐听说杨恽胡乱宣传他的丰功伟绩,害怕刘询责怪,对己不利。于是为制止谣言流播,戴长乐决定整治杨恽。他派人满长安搜集信息,铁定雄心,要将杨恽搬倒。经过一番明察暗访,戴长乐将杨恽的罪证上报刘询。戴长乐告杨恽卖弄才学,诽谤朝廷,大唱亡国论,妖言惑众;又说杨恽随便拿皇帝刘询开玩笑,逗乐子,大不敬。

    关于造谣中伤,难判刑,更难指证。面对东拼西凑的罪证,杨恽矢口否认。一方举证对方有罪,另一方矢口否认;一个是旧日知交,另一个是新遇功臣。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缺了左手不行,少了右手不方便。宣帝左右为难,正当不知所措时,他想到一位断案高手——廷尉于定国。

    在汉朝,有很多手段厉害的廷尉,其中数张释之和于定国声望好。当时民间流传一句话,说张释之当廷尉期间,天下没有被冤屈的百姓;于定国当廷尉期间,没有那一个百姓会认为自己是冤民。由此可见,于定国断案清明。

    于定国交给刘询一份断案奏章,说戴长乐状告杨恽,经廷尉调查,杨恽罪证确凿,连证人都找到了;然而,杨恽不服,扬言恐吓,说要杀害证人。如果报告就此结束,处罚新锐杨恽,保留刘病已的故旧戴长乐,将是一份造假做得很精美的判决书。然而,于定国十分高明,接着锦上添花。他又继续写道,杨恽恃宠而骄,妖言惑众,扰乱长安,有负皇恩,请求刘询批准逮捕。

    杨恽的大嘴巴长安人人知晓,宣帝也知道。于定国如此上奏,摆明说杨恽说了不该说的话,甚至胆敢开涮皇帝,杨恽树敌太多,早晚会惹火烧身,不如趁早处理,防止事态扩大。于定国这一招,叫做防微杜渐,以免杨恽犯下不可饶恕的大错,令宣帝难堪。

    看完于定国的奏章,宣帝觉得杨恽和戴长乐都有造谣的嫌疑,也为了公平,更为防微杜渐,刘询一视同仁,将杨恽和戴长乐都贬为庶人。

    于定国断案,手法高明,令人佩服,不愧“民自以为无冤”之名。

    杨恽自负得紧,遭遇贬谪后,将天下人都看低了。他经商暴富,整日奢靡享乐,既是排遣内心的激愤苦闷,更是玩世不恭。作为单独的个体,玩世不恭不打紧,然而这却牵累了他的朋友。他的这个朋友就是张敞。

    成语“张敞画眉”就是出自张敞,因为他对妻子十分宠爱,经常替她画眉。

    在张敞眼里,女人都是娇美的,都需要爱护。张敞柔情百端,风情万种,时不时去逛逛妓院,寻花问柳。在长安,有一条街非常出名,叫章台街,因为住满青楼女子。张敞逛妓院,总是叫上他的铁哥们,才子杨恽。张敞和杨恽,两人一般好色,一般喜欢虚掷人生,他们的友谊就是在青楼增进的。

    一对铁哥们,与杨恽相比,张敞的生活就有点凄凉。杨恽家底丰厚,社会人脉关系好,是一个典型的纨绔子弟。张敞则必须每天为生计奔波,否则生活无着落。张敞很受皇帝喜爱,因为他有能力,他是京兆尹。京兆尹负责长安的社会安全,长安的社会治安就是张敞肩上的担子。

    长安是天下繁华富贵之地,有高官,有富人,有大族,有豪绅,更有流氓地痞。一句话,长安是天下最富的地方,也是天下最穷的地方;是天下最光明的地方,也是天下最黑暗的地方。张敞能够管理好长安的治安,全靠杀人不眨眼。管理长安,张敞信奉一条铁血法则:顺我者生,逆我者亡。

    张敞对女人温柔体贴,对罪犯横眉怒目,是一个双面人物。面对公务,张敞是一个铁打钢铸的人,如果对方胆敢忤逆他的意思,无论对方是谁,张敞手上刀起,对方人头立刻落地。面对女人,张敞柔情缠绵,恩爱体贴,仿佛是水做的,无论对方要什么,即使是天上的月亮,他也会尽力满足。张敞有两张脸,两颗心,是双面人。

    九年的京兆尹生涯,让张敞得罪了不少人,又和浪荡才子杨恽是死党。刘询腰斩杨恽后,有人立刻状告张敞,想趁刘询锐气当头,将张敞解决了。弹劾张敞的奏疏如雪花般,一片紧追一片地飞向刘询的桌头,张敞的两个好友——太傅萧望之和廷尉于定国不敢帮忙,只能干瞪眼,等待刘询批复。刘询太厉害了,朝臣都被吓傻了,只有杨恽这种豪气冲天的人才不怕。

    真是物以类聚,死党杨恽不怕刘询,张敞也不怕。尽管弹劾的奏疏雪花般飞向刘询,张敞仍旧淡然处之,他的下属却十分紧张,巴不得张敞被罢免。张敞一副鬼见愁的嘴脸,谁见了都怕,他的下属早就咒他被免职了。

    张敞处理公务,叫他的下属絮舜处理某个案件。絮舜一反常态,像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私自回家。张敞气愤之极,立即叫人去唤絮舜回来。絮舜却回说,不愿再在张敞手下做官,认为张敞当不了五天的京兆尹。没有他人指使,絮舜尚且如此猖狂,可见弹劾张敞的奏疏不少。奏疏虽很多,刘询却不办理张敞,可见他对张敞很倚重。

    为整治絮舜,张敞将其抓进大牢,百般拷打,严刑逼供。絮舜吃不了皮肉之苦,被屈打成招。大汉法律规定,春天不能用刑,眼见就要到春天了,张敞立刻将絮舜拖出去砍了。张敞十分大胆,为了炫耀他的淫威,送了一张字条给絮舜,问他是否知道“五日京兆”的厉害。

    絮舜被张敞处死后不久,朝廷官员按例巡视,检查是否有冤案。人员刚到,絮舜的家人抬着絮舜的尸身,拿着张敞的字条,又哭又闹,大叫冤屈。仇家正愁没法抓住把柄,不能办理张敞。张敞狂妄得紧,这次自己撞了钉子。刘询将奏疏交给廷尉于定国,让他办理弹劾张敞一事。法律明文规定,无故杀人者死。张敞擅用职权,打击报复,胡乱杀人,早就该死了。刘询只让廷尉处理弹劾张敞的案件,摆明放张敞一马,让他先回家避避风头,风平浪静后再回长安。刘询知道,长安不能没有张敞。一旦张敞这位阎王爷消失了,长安将会群魔乱舞,乌烟瘴气。

    练就一身独门功夫的张敞,无人敢与争锋。如果在打击黑恶势力方面有比张敞厉害的高手,刘询恐怕就不会这么维护他了。

    一家人平安逃回老家,除张敞外,人人心惊肉跳,生怕刘询反悔,派人将他们抓回。几个月后,没想到刘询果真派遣特使前来召唤张敞。家人听说长安来人,吓得男仆拥女仆,大人抱小孩,哭成一堆。家人哭成一片,张敞却哈哈大笑,让人迎接特使,说他就要被重新起用了。张敞的理由是,如果刘询要抓他治罪,不用派特使,随便派个人就行。

    张敞果然聪明。刘询派来特使,就是请张敞出山抓捕盗贼。自从张敞被免职起,长安盗贼四起,兴风作浪,视官府如无物,冀州大盗甚至联手攻击官府。张敞是绝顶高手,刘询派他办理冀州大盗。上任之前,张敞先上书一封,开脱斩杀絮舜之罪。刘询是精明的人,知道张敞的意思,表示不再追究。

第111章刘询传位

    于定国断豪才杨恽案,大展雄才,深得刘询喜爱,一路高升,位居丞相。

    宣帝甘露二年(公元前52年),御史大夫杜延年年老体衰,被免职,刘询立即提拔于定国担任。作为“中兴之君”,刘询很英明,没埋没人才,例如没胡乱地将张敞给杀了。在中央集权主义时代,千里马重要,伯乐更重要。

    扶大厦于将倾,刘询扭转皇权即将崩溃的趋势,使大汉走向正轨,可以说是一代明君。但在生命行将结束时,有一件事始终让这位圣明之君放不下,他放不下的乃是儿子刘奭。刘询英明神武,儿子刘奭却孱弱好儒,只懂虚文腐礼。刘奭的柔弱个性,不能全怪他,应该从他的生活环境和教育背景找寻原因。

    刘奭八岁就被立为太子,生活优越,是一朵长在大树下的小花,与刘询这根早年流浪在民间的劲草不同。环境能塑造人,刘询早年生活艰苦,因而他坚忍果决,能够经受大风大浪;刘奭是一个不懂生活艰辛的孩子,从未受过生活的磨难,也未经历过人生的风雨,更不会懂得人心的奸诈。

    大汉君王治国,讲求“外儒内法”,表面上玩儒家功夫,以仁礼治国;内里施展法家手段,以严刑酷法为后盾。刘彻是这样的君王,刘询也是。刘询为巩固皇权接连处死赵广汉、韩延寿和杨恽等朝廷要臣,其子刘奭却不能承受。刘奭上书刘询,说刑罚太过苛刻,应该用儒术治国。刘奭这句话,体现了他暗弱的性格特征和好儒的思想趋向。刘询告诉他,治国方略讲求“外儒内法”,否则大权必然旁落。刘奭没经受过与外戚、士大夫和宦官的争夺战,不能理解刘询言语的深意。

    经此一事,刘询知道了刘奭个性中的弱点,知其难以撑持大汉基业。刘询曾对人言:败坏我大汉基业的,就是当今太子。刘奭懦弱,刘询也曾想过另立太子。他心中的人选是淮阳王刘钦。可是,刘询始终不能忘却对许平君的感情,内心经过一番事业和感情矛盾争斗后,他选择感情。

    许皇后与刘询早年共苦,却不能晚年同甘,刘询很遗憾。许皇后香消玉殒,留下孤苦无依的刘奭。如果刘询再抛弃他,刘奭就成了当年的刘询,甚至比当年的他更惨,因为刘奭并没有独立生活的能力。一想到许皇后,刘询就心痛;再想到刘奭是许皇后留下的骨血,刘询的心就软了。

    弥留之际,刘询招来三位要臣,准备托孤。

    刘询将刘奭托付给史高、萧望之和周堪。史高担任侍中一职,他是刘询的表叔,代表外戚势力。史高本人无能,但他背后的靠山很强悍,别人不能轻易撼动。萧望之和周堪是刘奭的老师,他俩权力不大,但学术功底深厚,谋划有方。

    为了进一步平衡这三者的力量,使他们势均力敌,互相制衡,也为了奖赏他们,刘询重新分封一次。刘询封萧望之为前将军,兼任光禄勋;封周堪为光禄大夫;封史高为大司马,兼任车骑将军。萧望之和周堪代表潜在的士大夫势力,如果他二人能够好好利用智谋,可以阻止外戚专权;史高代表根深蒂固的外戚势力,靠着这棵千年古树,史高能够防止士大夫弄权。

    宣帝遗诏,命萧望之、周堪和史高共同辅佐刘奭。

    于定国一向不喜欢惹事。所以刘询任他为相,却没有叫他辅政。于定国断案,能够达到“民自以为不冤”的效果,因为他喜欢充当和事老,不惩处甲方,也不优待乙方。于定国这种性格,适合做事却不适合辅助君王。如果让于定国辅君,他只会暂时缓和争夺诸方的矛盾,而不是彻底解决。矛盾被缓和,但仍旧存在;如果于定国身死,矛盾大爆发,刘奭将无法控制。以刘奭的能力,不可能在夺权大战中胜出,刘询需要顾命大臣彻底消灭矛盾,而不是缓和矛盾。

    主昏弱臣下党争不断

    史高与萧望之相比,一个是地下的泥淖,一个是天上的云彩。萧望之是儒学大师,事事都站在德行的高峰,一副万世师表的模样。在儒家的理想境界里,当其位就要有其能,更要谋其政。史高无德无能,被封为大司马,深怀儒士理想的萧望之不服。萧望之身为顾命大臣,就想履行他的职责,驱除史高,架空他的权力。

    同时封了三位顾命大臣,宣帝的目的是希望实现三角稳定,互相制衡。然而,萧望之和周堪的相似性很强,他们俩都代表士大夫,只能算是同一股势力。萧望之是东海兰陵(今山东苍山兰陵镇)人,周堪是齐郡(今山东淄博东北)人,他俩是老乡。他俩都曾拜夏侯胜为师,钻研《尚书》,师出同门。萧望之是太傅,对《齐诗》研究精深,周堪是少傅。这么多相似性叠加在一起,他俩就相当于站在同一条船上。更重要的是,他俩面对一个共同的敌人,无能而居高位的外戚史高。

    于是,三角计划蜕变为两极对抗,即萧望之联合周堪对抗史高。史高是外戚,势力根深蒂固,难以撼动。要与泰山比雄,就必须找寻另外一座大山,这座大山就是皇室子弟,学术大师刘向。

    刘向,原名刘更生,汉元帝死后,改名为刘向。刘向颇有才气,编辑过《战国策》,撰写过《说苑》等好书,萧望之对其很欣赏。刘向祖上是随刘邦征战天下的刘交。刘向是刘交的第四代子孙,自然维护皇权,深得萧望之器重。萧望之、周堪和刘向志同道合,三人组成一个反外戚的士大夫联盟。

    为了扶正刘奭,萧望之与周堪联名推荐刘向为散骑宗正给事中。任职后,刘向的任务就是陪在皇帝身边,监督皇帝过失,善言劝谏。萧望之安排刘向在刘奭身边,就是给刘奭找寻一个引导人,以免他误入歧途。

    但是刘奭没有毅力,心志不坚。

    刘奭称帝后,朝臣上书,推荐张敞为刘奭的老师。张敞面目有些凶恶,众人觉得倘若他教导刘奭,也许能改变刘奭懦弱个性。

    刘奭丝毫没有断事能力,为自己任命一位太傅,也要咨询老师萧望之。萧望之自然不同意,说张敞言行轻佻,不适合当太傅。张敞为妻画眉,爱逛风流之地章台街,人人皆知。刘奭听萧望之如此说,默然同意。但张敞乃有才能之人且声名远播,不能永远屈居在地方。于是萧望之调张敞回朝,安排他任左冯翊,打击黑恶势力。然而,命令刚下,张敞就死了。

    刘奭生性好动,没有定性,爱东逛西游,刘向不能时常陪伴。为了皇帝安全,萧望之另外给刘奭安排一名跟班,命他随时跟随刘奭。此人名叫金敞,担任侍中。萧望之不用张敞这等高手,而起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后生晚辈,除了顽固外,更是嫉妒心作祟。同朝为官,萧望之不能容人,必然自堵后路。

    刘询刚死,萧望之就急忙安插人手在刘奭身边,组建士大夫联盟,意图很明显。史高虽无能却不是傻瓜,看出了其中的门道。刘奭在萧望之的掌控之中,无论大事小事,都咨询萧望之却不咨询史高,史高就有名无实,他已被萧望之架空。掌控刘奭后,对萧望之而言,史高就没有太大威胁了。

    自有大司马一职以来,都由外戚担任,外戚的势力很强。

    史高是刘询任命的大司马,虽然权力很大,但在萧望之的摆布下,已是有名无实,史高心中自是愤懑。萧望之架空外戚,手段之快犹如闪电,让史高措手不及。

    兵来将挡。萧望之拉帮结派,抢占地盘,史高也要组建联盟,全力反攻。外戚跟皇族表面是亲家,实质是仇敌,自吕雉专政以来,无不如此,因此史高不能拉皇族。史高无德无能,没有才学,也无法拉拢士大夫。正当绝望之际,史高脑里灵光一闪,决定拉拢宦官。萧望之能架空史高,全因安插刘向和金敞在刘奭身边。如果史高能拉拢宦官,萧望之联盟就遇上对手了。

    史高想报复萧望之,仆射石显帮了很大的忙。

    原本,石显有一位上司,名叫弘恭。弘恭是中书令,负责管理宫廷事务,石显是事务执行官。石显是沛人,弘恭是济南人,他俩早年不守规矩,被罚宫刑。宫刑后,石显苦学法律,期盼在皇宫谋职,刘奭称帝不久,提升他为中书令。史高找石显商议组建外戚—宦官联盟的大计后,石显越发极力讨好刘奭。生性懦弱的刘奭更需要石显这种人的哄骗。刘奭没有处事能力,身体虚弱,意志力也很弱……每当奏章很多时,他就让石显代劳。一旦掌控批复奏章的大权,就掌控了处治天下的权力,石显自然很乐意。

    石显乐意代劳,刘奭顿觉轻松,抛下国家,一心钻研音乐艺术。在第一局,通过刘向和金敞的手,萧望之掌控刘奭;在第二局,通过石显的手,史高掌控刘奭。两大联盟组建后,刘奭的皇权就是他们所欲争夺的东西,围绕刘奭,双方决定火拼。

    贪权力郑朋见风使舵

    刘奭批复的奏章,越来越不合萧望之的口味。凡是萧望之赞同的,石显就反对,史高坚决反对;凡是萧望之反对的,石显就赞同,史高无条件赞同。看着萧望之无能为力,石显笑了,史高笑得更开心。

    史高无能,萧望之不惧;石显也无能,萧望之就很害怕,因为石显接近刘奭。石显是萧望之的心腹大患,不能不除。萧望之上书刘奭,说国家权力都集中在中央,中央很重要,处理中央事务的人应当由光明正大的人担任。很明显萧望之奏疏的矛头直指阉人石显。萧望之担心刘奭不明白其中之意,又说,依照儒家传统,宦官不能担任官职,请求刘奭将石显免职。

    石显深得刘奭信任,能看到朝臣的奏章。萧望之呈上这样的一封奏章,就是下挑战书。刘奭无能,不敢废除宦官制度,因为这是祖上创制的。士大夫联盟希望废除,刘奭不敢废除,外戚与宦官联盟从自身的利益出发当然不希望废除,这三股势力纠缠在一起,难解难分。

    萧望之下挑战书,石显利用手中职权,马上还击。石显提升刘向为宗正,使刘向不能再陪侍刘奭左右。刘向走了,萧望之就少了一只掌控皇帝的手。刘向走后,萧望之和周堪联名上书,推荐儒士出任谏官。无论士大夫集团有多少谏官,都不是石显的对手,因为刘奭的心智稚嫩且无多少智谋,不喜欢儒士干枯无味的大道理,只爱听石显的甜言蜜语。两大集团争斗到这个地步,石显已经变成外戚—宦官联盟的主力,在争夺战中占据优势地位。

    正当士大夫集团节节败退之际,突然冒出一个恶胆小人,他支持萧望之。这人名叫郑朋,没有坚定的政治立场,完全是投机倒把分子。郑朋之所以支持萧望之,因为士大夫联盟被石显打得溃不成军。郑朋认为,只有力挽狂澜,才能凸显自己的才能。

    郑朋写了一封揭发信,说大司马史高私下将门客安插到各封国和诸郡县,榨取非法利益,图谋不轨;外戚史氏家族和许氏家族互相勾结,害人无数,恶行累累,罪不容诛。郑朋这一举动令刘奭不能承受,不知如何处理。于是刘奭去找老师周堪,咨询此事。

    正愁联盟无人,突然冒出一位郑朋,周堪甚是高兴,他派人通知郑朋,让他到金马门报到,等候召见。周堪耿直,坦然待人,没有心计。萧望之接见郑朋,郑朋一见萧望之,开门见山,张嘴就问,萧望之想当管仲还是周公。管仲和周公都是辅助君王的厉害人物,世人十分敬仰。郑朋说,如果萧望之想当管仲,就是他看错了人;如果萧望之想当周公,他愿意一马当先,开辟道路。郑朋语出惊人,萧望之大脑发热,当即拜服,两人谈得很投机。

    郑朋走后,萧望之突然清醒,郑朋一身恶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这严重触犯士大夫的道德界限。作为士大夫的代表,萧望之行事十分规矩,绝不会越雷池一步。让萧望之跟郑朋合作,等于败坏他的道德观,他宁死不从。

    萧望之对郑朋闭门不纳,周堪紧随,与郑朋绝交。郑朋上书后,刘奭准备召见他与另外一人。周堪居中阻挠,郑朋没有机会见到刘奭。

    在士大夫联盟碰壁后,郑朋退而求其次,投靠史高。正当用人之际,郑朋甘愿归附,史高很高兴,命郑朋拜见刘奭,将该说的话给补充完整。郑朋拜见刘奭,说他上书奏章是受人指使所为,那人就是萧望之。

    石显很聪明,不像萧望之那么笨,让对方看到奏章。趁萧望之不在朝野之时,石显将告发萧望之的奏章递交给刘奭。刘奭没有头脑,看不穿法律高手石显的真实把戏,于是命人追查。负责调查之人问萧望之,说有人告他挑拨皇帝和外戚的关系,他怎么解释。萧望之不知道自己背负大案,慷慨豪迈地说,外戚自恃位高爵厚,骄奢无度,他一片诚心,劝皇帝远离外戚,绝无二志。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萧望之自负得紧,祸从口出。

    萧望之亲口承认罪证,石显求之不得。石显处理好案件,对刘奭说,萧望之承认罪状,应该交给廷尉处理。刘奭并不懂什么是交给廷尉处理,认为是让廷尉调查。其实,交给廷尉处理,就是让廷尉确认犯罪嫌疑人是否有罪,如果有罪,抓捕关押,判定处罚。石显深懂律法,为整垮士大夫集团,故意在皇帝面前设下圈套。

    得知萧望之和刘向被廷尉抓捕后,刘奭十分生气,命石显立刻放人。石显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萧望之扔进大牢,绝不能纵虎归山。石显没办法,史高出马。史高对刘奭说,老师萧望之和皇室子弟刘向有罪,皇帝抓捕,百姓认为皇上铁面无私,无不敬服;如果突然释放萧望之和刘向,百姓就会认为皇帝偏袒,有损皇帝形象。刘奭刚登基,应该树立一个好形象,而不是给百姓留下一个坏形象。想不让萧望之和刘向在大牢里受苦,又要维护皇帝的形象,最好方法是罢免萧望之和刘向。

    刘奭向来不会思考朝廷之事,听信史高,将罢免萧望之和刘向的事交给史高处理。不久,刘奭下了一道诏书,说萧望之教导皇帝八年,年老体衰,皇帝怜惜,恩准退休。萧望之被免职,周堪和刘向被贬为庶民。

第112章名节高于生命

    贬退萧望之后不久,刘奭又思念起他来,于是封他为关内侯,兼任给事中,准许萧望之每半个月拜见一次。给事中,就是御前监督官。刘奭让萧望之担任监督官,石显和史高心中惶恐。

    紧接着,刘奭又想封周堪与刘向为谏大夫。如果让萧望之、周堪和刘向团聚,士大夫联盟死灰复燃,有燎原之势,石显和史高甚为惊恐。为了将士大夫联盟扼杀在摇篮里,石显和史高劝阻刘奭分封周堪和刘向。刘奭突然很坚定,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刘向和周堪被封为中郎。

    士大夫集团复活,石显和史高坐立不安。双方的关系正紧张之际,突然发生了一场地震。天灾是对抗的最好借口,围绕天灾,两大联盟再次短兵相接。刘奭收到一份奏章,说天灾不是针对以萧望之为首的三位孤寡老人,而是针对阉人石显。奏章劝刘奭罢免石显,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石显看了奏章后,好言为自己开脱,请求刘奭抓捕上奏之人审问。上奏之人是刘向的亲戚,他心志不坚,和盘托出一切,说刘向指使他诬告。刘向是研究天象的大师,知道很多人会借天灾制造声势。与其让对手捡便宜,不如先下手为强,然而,刘向用人不当,偷鸡不成蚀把米。又是人证、物证俱全,刘奭只能再次贬刘向为庶人。

    刘向被贬,士大夫联盟损失惨重,萧望之不知如何是好。正当萧望之孤独无助之时,他的儿子萧伋上书刘奭,请求翻案。几个月前,刘向和周堪被关进大牢,萧望之的案子只是被移交廷尉,没有被抓捕。萧伋认为,他父亲没犯罪,因为此事被免官不合道理,请求刘奭重新审理,追究相关责任人。萧伋请求重新审理是假,想借此整治石显才是真正的目的。

    士大夫集团十分正直,石显利用这个弱点,故技重施,在萧伋的奏疏中找到几个小漏洞,说萧伋用语有失,大不敬。石显反击萧家一剑,上奏一封说,刘奭开恩,重新起用萧望之,萧家应该感激才对;萧伋公然大喊冤屈,要求翻案,简直是怙恶不悛,不懂得感激皇帝的厚恩。石显嫌文字表达不足以刺痛刘奭,又在刘奭的耳旁说,萧望之自负得紧,自恃是皇帝的老师,居功自傲,应该挫挫他的傲气,杀杀他的威风,否则将来不能管教。

    没有判断力的刘奭,常常觉得石显说得一半有理,一半无理。至于那一半有理的为何有理,那一半无理的为何无理,他就说不出来。石显告诉刘奭,关押萧望之几天,萧望之就听话了,不会再闹事,不会再惹人。刘奭说不能关押,因为萧望之性子刚硬,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刘奭在石显的言语说辞下,竟将关押萧望之的事交由石显处理。石显拿着逮捕萧望之的诏书,命人捧去给萧望之看。石显的意思很清楚,他要让萧望之知道,刘奭掌控在他手中,萧望之斗不过他。萧望之刚刚看完逮捕诏令,就听到长安的军队将他家团团围住,派势如抓捕十恶不赦的反贼。

    一腔义愤,怒火攻心的萧望之问他的学生朱云该怎么办。朱云是一位豪气干云的儒生,说士可杀,不可辱。萧望之受过被贬之耻,受过被关押的折辱,又想到刘向两次被贬为庶人,士大夫集团无力与石显抗衡,突然心灰意冷,生出自杀的念头。

    萧望之说,他是一位儒生,位列三公,是刘询钦点的顾命大臣,他已年过花甲,绝不再次遭受监牢的折辱,既然不能成功,就只能成仁。他命朱云赶紧磨药,朱云递给老师一杯鸩酒。萧望之仰头喝干,倒地而死。

    在萧望之眼中,名节高于生命。

    只顾保全儒生人格的萧望之,果然坠入石显的彀中。石显能够激死萧望之,原因不是石显很厉害,而是萧望之非常高傲,不愿遭受折辱。在中国社会,小人要想整死贤人,原因不外是小人手段毒辣和贤人傲然自负。石显激死萧望之,是小人整死贤人的典型案例。

    刘奭听说萧望之死后,后悔万分,命人火速召唤石显。石显很会演戏,知道刘奭爱惜萧望之,一见到刘奭,马上跪倒,陈述万种理由。石显甜言蜜语地说了一大堆,总结下来,只说一句话,不能理解萧望之为何宁可自杀,不愿苟活。石显知道萧望之以道德模范自居,性子刚烈,不能忍受折辱。他说不能理解萧望之轻生,是说给刘奭听的。

    刘奭知道萧望之性子刚烈,也曾想过萧望之会因被捕关押一事自杀。然而,听说萧望之真的自杀后,刘奭不能理解。刘奭不能理解萧望之的自杀,就像不能理解刘询的治国之术,这根源于他性格懦弱。

    萧望之死了,士大夫集团彻底灭亡了,没人再敢挑战石显了。刘奭不理政事,全国政务都交由石显处理,石显可以悠悠然地掌权了。史高与石显乃同盟,只要石显不过分,他不会为难石显。石显处理了士大夫集团,控制住优柔寡断地刘奭,联合外戚,真正掌控权力。刘奭生性懦弱,阉人石显就趁机崛起,这是历史的必然。

    刘奭娶了一位女子为皇后。这位女子名叫政君,与王昭君同姓,但性格迥然相异。如果说王昭君是小家碧玉,那么王政君就是大家闺秀;如果王昭君是山涧兰花,王政君就是被尊养的牡丹。一句话,王昭君是弱女子的命,王政君是强女人的命。王政君家住长安城,她父亲名叫王禁,官居廷尉史。王政君的母亲怀王政君时,梦见月亮飞进肚里。太阳代表皇帝,月亮自然代表皇后。这个故事预示王政君将要成为皇后。

    王禁本已为王政君相中一门亲事,双方父母也说定了。然而,王政君还没出嫁,男方就死了。接着,王禁又为女儿相中富家公子东平王,双方刚说定,同样离奇的事又发生了。这在当时来看,是命硬克夫的征兆。

    后来,王禁为女儿算了一卦。卦象说王政君:当大贵,不可言。世间富贵很少,欲达到不可言的境界,只有当皇帝或者皇后。离奇之事频频发生,王禁大致参透,开始教育王政君读书写字,琴棋书画。王政君十八岁时,被选入宫。

    王政君入宫时,刘奭还是太子。刘奭柔情似水,跟司马氏缠缠绵绵。可惜,司马氏体弱多病,早死。弥留之际,司马氏对刘奭说,她身体不好,全因后宫女人妒忌,诅咒她早死。刘奭是个多情种子,恨后宫女人诅咒司马氏,司马氏死后,立誓不碰后宫女人。但刘奭是未来的皇帝,如果无子,未来的王朝就没有皇帝。

    刘询知道后,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他亲自从后宫选出5个宫女供刘奭挑,王政君就在其中。刘奭的养母王皇后问他喜欢那个,刘奭冷冷淡淡的,说随便一个。王皇后见王政君坐挨着刘奭,而且王政君的大红衣角还接触到刘奭,便由此断定刘奭喜欢王政君。一个人故意穿一身大红衣裳,两个人偶然地坐在了一起,另外一个人主观臆测,历史就这样改写了。

    完婚后,王政君为刘奭生了一个儿子。刘询为他取名刘骜。刘骜长大后,不合刘奭的心意,刘奭想另立太子。刘奭虽然治国无方,在音乐方面倒有颇有建树。他的小儿子刘康有音乐天赋,很合刘奭的心意。刘康的母亲名叫傅昭仪,她比王政君年轻,比王政君漂亮,比王政君讨刘奭喜欢。刘康是刘奭的音乐知己,刘康的母亲又是刘奭的新宠,于是刘奭就想另立刘康为太子。刘奭病重,只让刘康母子服侍,刘骜母子根本挨不上边。除此之外,刘奭还命人翻查史书,想知道汉景帝刘启是如何废掉太子刘荣。刘奭之意,人人知晓。如此情势下,王政君很着急,火速寻求刘奭宠臣石显的帮忙。只要石显助刘骜赢得皇位,他就有了靠山。为了明天的发展,石显同意出手相助。

    稳住了石显,就等于抓住了石显集团。而且石显集团还有史氏家族的支撑。更令王政君兴奋的是史高的儿子史丹是刘奭的亲信,能够随便出入刘奭的寝室。

    有一天,趁刘康母子不在,史丹跑进刘奭寝室,跪在刘奭床前大哭说,刘骜被册立为太子已经有十多年了,太子美名远播,深受百姓爱戴。而且他还以死相威胁表示坚决不同意另立太子。

    史丹的语气,大有当年周昌劝谏刘邦的气势。可惜,刘奭不是刘邦,没有拒绝史丹,而是对史丹说,让王政君好好教育太子,辅助太子继承帝位。

    公元前33年,五月二十四日,刘奭在未央宫驾崩。

第113章本家间的较量

    自从王政君掌握住了石显集团,刘骜继承帝位便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公元前33年,六月二十二日,刘骜登基称帝。

    刘骜能够保住太子之位,并如愿登基,石显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理应受到厚赏。然而,多行不义必自毙。石显仗势欺人,先后害死的名人有萧望之、探险家张骞的孙子张猛、豪才贾谊的曾孙贾捐之等人。靠山刘奭倒后,石显也应该还债了。

    匡衡既不擅长政治斗争,也不想整治人,但匡衡有一个信念,那就是维护儒家伦理。石显是阉人,靠谄媚取宠,仗势欺人,陷害忠良,还胁迫匡衡为恶,这深深伤害匡衡的道德伦理。面对石显的淫威,匡衡隐忍不发,但并不表明他甘愿为虎作伥。匡衡见石显大势已去,便联合御史大夫上书刘骜,说阉人石显谄媚弄权,栽赃嫁祸,陷害忠良,致使朝廷鸡犬不宁,为大汉着想,应该罢免石显。匡衡办事干净利落,连根拔,一窝端,石显党朋全部落入他的罢免之列。学生刘骜听老师匡衡的话,不仅罢免了石显一派所有成员,而且还将石显全家逐回老家。大势已去,石显郁郁而归,死在了半路上。

    然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石显死后,有人立刻在匡衡后心插一刀,想要他的老命,这人就是王尊。

    王尊,字子赣,涿州高阳(今河北涿州市)人。王尊家境贫困,又少年丧父,只能依靠叔叔、伯伯的接济度日。他被打发到沼泽中放马牧羊,他忙里偷闲,熟读史书,增长才智,练就一身浩然正气,疾恶如仇,英气勃勃。锻炼几年后,王尊想往高处走,欲到太守府上担任职位。太守亲自考核,发现王尊的确有才,便破格提拔他。王尊步步高升,当到司录校尉。王尊性格坚毅,处事果敢,不怕天,更不怕地。当地方县官时,有一位老妇状告她儿子不孝。王尊怒从心上起,将不孝子吊在树上,命五个手下同时放箭,将其活活射死。

    当上太守后,王尊逮捕盗贼、打击地痞流氓,就像张敞打黑除恶一样厉害。可惜王尊太过刚硬,不知权变,触动众怒,落下杀人魔王之名,被免职回家。世道太乱,没有王尊这等人不行。不久,王尊被重新起用,担任东平王的相国。东平王仗势欺人,狂傲得紧,王尊厌恶,两人差一点决斗。

    忤逆主人,王尊被免职回家。他意气用事,以个人喜恶评判他人,不知道为官是一门妥协的艺术。虽然如此,他仍是一把好刀,这一点被准备发展势力的王凤看破。王凤正需要这种人,便起用了王尊。王凤是王政君的哥哥,王政君当上皇后后,王氏家族崛起,势力膨胀如火药爆炸。王政君为王氏家族打开通往权力之殿的大道,带领王氏家族走上这条大道的则是王凤。没有王政君,就没有掌权的王凤;没有强悍的王凤,就没有王氏家族喷薄而升的权势。

    状告匡衡,因为王尊看不惯匡衡藏方行圆。原来,石显得势时,匡衡明哲保身,附和石显之意干了不少违心的事,例如拒绝封赏甘、陈二人。王尊刚硬耿直,抓住匡衡的这块污点,欲逼匡衡让出丞相一职,将朝廷彻底清理干净。

    王尊弹劾匡衡,也是连根拔,即只要是匡衡的同伙,决不放过。王尊厉害,远近闻名,更何况他的靠山是大司马王凤。匡衡害怕事情闹大,不得善终,上书请求辞退,削减食邑。刘骜出于对老师的敬重,保留匡衡的职位,否决了王尊的提议,并将他贬谪到高陵县当县长。

    其实,王尊弹劾与他没有冤仇的匡衡,是性格使然;匡衡弹劾与他没有冤仇的石显,是价值观使然。王尊读的是史书,造就他的是浩然正气;匡衡修炼的是儒学,影响他的是价值观。

    王家有子名王凤

    为了发展势力,王凤需要杀人魔王王尊。同理,为巩固皇权,年方二十的刘骜需要王凤的辅佐。王氏诸侯中,只有王凤能将大事干好,他是一头猛虎,而且王凤有两位谋臣,一个是说客谷永,另一个是独眼龙杜钦。这两个人,无疑为猛虎王凤增添了两只翅膀。

    如意人选王尊被踢出长安后,王凤即刻起用赌气甚重的陈汤。陈汤是能人,但赌气太重,贪得无厌。攻克单于城后,陈汤纵容士兵抢掠;借战乱之机,没收康居国的大批财物。陈汤狂傲至极,公开怂恿士兵贪婪。正是因为这一点,丞相匡衡在刘骜称帝后,才旧案重提将清理的矛头指向了陈汤。匡衡对刘骜说,陈汤贪得无厌,腐化堕落,是国家的大蛀虫,应该免除职务。刘骜只知道陈汤的缺点,不知道优点,就按匡衡的意思办理陈汤。

    陈汤赌性难除,为了挽回一线生机,决定再赌一把。陈汤上书,奏说康居国送来长安当人质的,不是真王子。陈汤靠打仗起家,此举不过是蓄意再次挑起战争,大发战争横财。然而经过查访,刘骜证实康居国送到长安的是真王子。陈汤欺君,被抓捕入狱,罪当斩首。正当陈汤命悬一刻之际,光禄大夫谷永上书为陈汤开脱,说陈汤建立开国以来对匈奴作战的第一大功,瑕不掩瑜,不应该为一丁点小错就诛杀陈汤。谷永的父亲是谷吉,谷吉护送郅支单于的儿子交还时被郅支单于杀害。陈汤矫诏出兵,斩杀郅支单于,在客观上为谷吉报杀父之仇。谷吉上书救陈汤,一方面是报恩,另一方面是为王凤办事。

    谷永上书,刘骜觉得言之成理,释放陈汤,削其爵位,贬为普通士兵。陈汤起于贫寒,经过封侯高峰,现在复归平民,他的生命走了一个圆圈。然而天生陈汤必有用,侯爵失去必复来。陈汤被释放不久,西域都护段会宗发书告急,说都护被乌孙国军队围困,奏请征调西域诸国军队和驻扎在敦煌的汉军。

    事情的始末是这样的,乌孙国内诸王发生争执,段会宗履行职责,前往平息。平息后,段会宗前脚刚走,乌孙国又起内乱。段会宗大怒,返身干涉,言语有失,得罪乌孙国。乌孙国见段会宗无能,齐心合力,一致对外,合击段会宗。段会宗不能当机立断,坐失良机,深陷重围,才发书告急。

    陈汤是西域的苍鹰,西域有事是他崛起的大好时机。王凤瞄准时机,建议起用陈汤。火烧眉毛,刘骜才知道陈汤的厉害。陈汤淡然从容地对刘骜说,不用担心,不出五天,一定会传来解围的消息。陈汤在西域待了很长的时间,知道汉朝的军事实力,更知道乌孙国的实力。陈汤说,乌孙国不堪一击,一个汉军能抵挡五个乌孙兵,乌孙国军事装备比汉朝的落后一大截。身为将军,陈汤知道兵贵神速。他说,如果从中原发兵,路途遥远,耗费时日,大军还没到,战争就打完了。刘骜接受陈汤的建议,不从中原发兵,就近调遣。果然,静等五日后,段会宗奏疏传到,说兵围已解。陈汤不负王凤厚望,料兵如神。王凤趁热打铁,建议重新起用陈汤,刘骜封陈汤为从事中郎。从事中郎相当于军事统帅部军师,大汉军事部署,陈汤说了算。

    双手扶植陈汤,王凤的一双眼睛却恶狠狠地盯着匡衡。匡衡身居高位,招致很多双恶毒的眼睛。匡衡见不得别人穿歪鞋,可他自己的脚也不正,将鞋给穿歪了。匡衡利用职务便利,侵占国家四百顷土地,理应被罢免。匡衡为人师表,行事却糊涂至此,伤害国家利益,刘骜只得公事公办。

    本家之间的较量

    “丞相之位就该由我来做!”王凤想得咬牙切齿。可是匡衡毕竟是刘骜的老师,这真叫人头疼。

    由于阅历极浅,刘骜什么事都要咨询老师匡衡,大多数都听取匡衡的建议。匡衡不傻,他深知自己是王凤的眼中钉。同时,为了王家大业,王凤必须逼聪明人匡衡让路。然而匡衡主动辞退后,王凤又遇上一个更厉害的对手——外戚王商。

    同为外戚,但王凤是现在皇帝的外戚,王商是昔日皇帝的外戚。王商,字子威,涿郡蠡吾(今属河北)人。汉宣帝刘询称帝后,怀念死去的老母亲,寻找外戚,找到两个舅舅,分别是王无敌和王武。王武死后,王商继承爵位。王商轻财好义,广交豪杰,慷慨豪迈,声名远播。王武死后,王商只要爵位,将继承的财产全部散给其他兄弟。王商此举,满朝公卿极为赞赏,向刘奭举荐。刘奭欣赏王商轻财好义,封光禄大夫,兼任右将军一职。

    当初刘奭想废刘骜,王商极力劝阻,对刘骜有过恩情。于是,匡衡被贬后,刘骜就提拔王商担当丞相一职。王商是元老级人物,轻视王凤这种后生小子,认为王凤只是跳梁小丑一个。王凤当大司马,王商当丞相,两人相见便是冤家路窄。王商是火炮,只要心里不舒服,就要张嘴批评,甚至公开批评王凤,说对方太过专权。

    对于王商,王凤不敢乱说。成帝建始三年(公元前30年)秋,黄河连续四十多天的大雨泛滥。长安城谣言四起,说长安将要被淹没。朝臣听说后,十分惊恐。刘骜无能,惊恐很自然;王凤强人一个,也害怕。刘骜召集朝臣商议对策,王凤建议皇帝和皇后先登船逃命,然后再救其他人。朝臣被吓傻了,大脑失灵,都同意王凤。

    众人惶急纷乱,王商淡定从容,告诉刘骜不必惊慌。王商说,自古以来,没有发生过一次长安被淹的事,即使政府最昏庸无道也没发生。王商指出,传说长安将要被淹的话一定是谣言,不能相信。如果听信谣言,让百姓登城避灾,长安人多,必然骚乱,无法预料后果。刘骜派人查探,证实长安将要被淹的话确是讹传。面临大事,王凤慌慌张张,毫无大司马的风范。王商淡定从容,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朝臣深深佩服。

    其实,王商认为王凤是后生小子,是有原因的。美男子王商,身高八尺,容貌非凡,很有人格魅力。匈奴单于来朝,在大街上见到王商,啧啧称奇,万分拜服。面对容貌超常,身躯伟岸,智谋过人的王商,王凤只能低头自认跳梁小丑。王商是老江湖,面对大事不慌不乱,很厉害。可惜,他太顽固,不知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无论多么厉害,做人都不能狂妄,否则没有好下场,王商偏不相信。王商当上丞相不久,琅玡郡大面积受灾,庄稼颗粒无收。古人总将天灾的原因说成人祸,王商也不例外,决定追究郡守的责任。琅玡郡守是王凤的姻亲,王凤代为求情。王商不理,严格按照程序,将郡守办理了。王凤正在发展势力,王商横插一刀,王凤决定以牙还牙。他找好帮手,写好奏疏,大举向王商发难。王凤告王商五条大罪,第一,滥用职权,打击忠良,飞扬跋扈,居心叵测;第二,奸淫妇女,连王商父亲最亲近的奴婢也不放过;第三,王商的妹妹与人通奸,为了王家的清白,王商指使他人杀害奸夫;第四,王商欺君,制造流言,不送女儿入宫;第五,王商管教无方,致使父子反目,家庭失和,有悖伦常。

    写出这等语言狠毒的奏疏的不是别人,正是王商的亲家,墙头草史丹。史丹的女儿嫁给王商的儿子,亲家状告,王商不死也要蜕一层皮。史丹曾经与阉人石显一伙,石显倒台后,这根墙头草就投靠王凤。史丹只要利益,不认亲戚。将揭发信交给刘骜时,史丹狠狠地捅王商一刀,建议刘骜让王商到监狱受罚。王凤整人,不达目的不罢休,坚持要求严肃办理。两只猛虎相斗,刘骜夹在中间,为避免伤及自身安危,刘骜决定罢免王商。王商老了,活不了几年,刘骜的江山需要活得更久的人扶持。

    成帝河平四年(公元前25年),刘骜罢免王商。大权丧失,王商如跌下万丈山崖,三天后死去。

    王凤整死王商,王章看不惯,决定充当朝廷的清道夫,整垮王凤。王章是王凤提拔的,王凤从没想过王章会反戈一击。其中缘由是这样的。

    王凤整走其他人,长安有点空虚。为了填满权力的空间,需要调任心腹回长安。赌徒陈汤早已被调到长安,下一个人选就是杀人魔王王尊。长安盗贼流氓厉害得紧,而且还有一个飞天大盗,官府追捕一年多,劳而无功。这样一来,长安需要起用一个厉害人选担任京兆尹。王凤认为最佳人选是王尊。平心而论,王尊敢杀人,敢砍人,适合担任京兆尹。王尊上任后,操起大刀阔斧,雷厉风行,几下子就将长安的大盗给摆平了。

    过于强硬必然容易折断,王尊就是典型的例子。王尊猖狂期间,王商还是丞相,他命御史大夫弹劾王尊,说王尊过于狂妄,不接受朝廷管束。王尊狂妄过火了,王凤保不了他。王尊被免后,王凤起用王章。王章很牛,曾经梦想他的螳螂之臂能阻挡王凤的大车。

    王章,字仲卿,泰山巨平(今山东省泰安南)人。王章的家境也很贫穷,王章有一个对丈夫很信任的妻子,因为妻子的鼓励,王章闯过种种难关,活着见到希望的太阳。后来,王章从未对自己失去信心,即使面对王凤的大车也是信心十足。王章凭才学被任用,一路高升,当到谏大夫。王章性格刚硬,敢想敢说敢做,连石显都不怕。文武百官被石显逼得畏畏缩缩之时,王章挺身而出上书弹劾石显。石显遂存了报复心,免去了王章官职。石显倒台后,刘骜立刻便起用王章。王尊第二次被踢出长安后,王凤起用王章为京兆尹。

    然而此时王章看不惯王凤弄权,借天上日食的机会上书揭发王凤,为王商平反。王章说,天上出现日食,表明王商被王凤嫁祸,冤屈而死。

    男人意气用事,容易被情感冲昏了头脑,但王章的妻子却很清醒,看了王章的奏疏后,便问王章是不是想回到原来的日子。王章浩气凛然,驳回了妻子的话,在他看来,男人的大事女人是不懂的。

第114章王凤专权的终结

    王凤的专权,王商看到,王章看到,刘骜更是直接亲身体悟到。石显倒台后,刘骜起用了刘向。

    王氏家族中一日被封五位侯,这几位侯都掌控要害部门,刘向甚是忧心。刘向自知斗不过王凤,只能四处“搜集天灾”,在刘骜耳畔旁敲侧击。刘向育有一子,名叫刘歆。刘歆聪颖过人,是远近驰名的神童,深得刘骜的喜欢,被任命为中常侍,随时陪伴皇帝左右。

    有一次刘骜想任命官员,左右侍从却要刘骜先请示王凤,很显然,这就是说王凤权力比皇帝还大。经过这件小事,刘骜知道王凤在他身边安插了耳目,心中暗生闷气,但也有了计较。不过,更令刘骜生气的是,王凤公然驱逐他的爱弟刘康。刘骜身体不好,生育能力不行。到阳朔元年(公元前24年),二十九岁的刘骜仍无一子。刘骜喜欢刘康,王政君不干扰这两兄弟的情谊。刘康来朝,刘骜卧病在床,留下刘康陪伴。众人见刘骜如此对待刘康,都知道刘骜有意传位给刘康。

    装傻的王凤对刘骜说,按照国家规定,刘康的朝拜期限已过,应该遣送回封地。刘骜不同意,执意要刘康陪伴。王凤借日食吓唬刘骜,说刘康迟迟不走惹怒上天。正当刘骜无言以对时,王章的奏疏传到手中。

    看了王章的奏疏后,刘骜很高兴,召见王章。王章对刘骜说,必须辞退王凤。刘骜也想辞退王凤,然而,如果王凤辞退了,谁来管理政务呢?刘骜体弱多病,没有厉害人物代为管理政务不行。见刘骜迟疑,王章推荐冯野王接替王凤。

    冯野王,字君卿,他的父亲是冯奉世。冯野王通晓《诗经》,刘奭还是太子时,冯野王就凭他父亲的关系当上太子的中庶子。尽管有家庭背景,但冯野王一生坎坷,郁郁不得志,因为有几个掌权人物接连不断地打压他。刘询称帝后,见冯野王才高志大,有意提拔。魏相只说一句提拔不合适,冯野王的小半生就在郁郁不得志中度过了。面对冷漠,冯野王不灰心,勤恳工作,他的政绩让人心服口服。刘奭见御史大夫空缺,有意提拔,石显说不行,冯野王又坐了几年的冷板凳。

    石显阻挠冯野王,因为冯野王不仅才高,还是外戚;最致命的是,冯野王的哥哥得罪石显。冯野王的姐姐是刘奭的老婆,如果提拔冯野王,石显害怕大权旁落冯野王之手。不想,刘奭听信石显。冯野王听闻后,仰天长叹,说人人都因外戚身份显贵,他们兄弟偏偏因此而被贬低。

    刘骜当上皇帝后,冯野王待遇更加悲惨。有人说冯野王是国舅,不适合在朝为官,应该调任地方。刘骜听信谗言,调任冯野王到地方当郡守。冯野王这个人才,接连遭受几场大霜,生命的火焰已难以发光。

    自古但凡有密谋事件,自然应当非常小心,刘骜跟王章的谈话可谓绝顶机密。只可惜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王凤早在刘骜身边安插了眼线,即王凤的堂弟、乖巧无能的王音。王音窃取机密后,马上飞报王凤。王凤经受不住大的惊吓,听说将被罢免后,慌慌张张,毫无大司马的风范。成败悬于一线之际,杜钦发挥了谋士的才能,不费一兵一卒,成功挽救王凤的职业,以致后来几个王氏子弟不断效仿。

    杜钦的家族背景很硬,他的父亲是杜延年,他爷爷是杜周。杜钦虽然有才,有家庭背景,却天生缺一只眼,这样一来,他就不能在官场混迹,只能屈居王凤门下,出谋划策。杜钦是王凤的人,但知道适可而止,从不赶尽杀绝,更没有王凤狠毒。杜钦让王凤称病辞退,请求返回封地,同时写一封言辞悲伤,意气低沉,令人落泪的信给王政君。杜钦之意,想要王政君出面说话。刘骜孝顺,自然会听从王政君的话。如果王政君出面,王凤一定能够保住官职,全身而退。

    事实果然不出所料,从太后宫中出来,刘骜整个人都变了,调转矛头,一支利箭朝王章面门飞来。王政君没对刘骜说严重的话,因为刘骜像一个女人,只看对方的眼神就知道该怎么办事。刘骜无能,王章只能接受命运的安排。有人弹劾王章,说冯野王明明不适合在中央为官,王章故意推荐,居心叵测。

    打铁要趁热,廷尉立刻逮捕王章,在狱中秘密处死。在权力的碾压下,王章不能整治王凤。王章死后,冯野王的胆都被吓破了,上书称病退隐,跑回老家躲避。冯野王没参与此事,只是被举荐为大司马,但他很害怕,怕到忘记大汉规定,带职养病人员不能离开官职所在地。

    抓住冯野王带职养病却跑回家的把柄,王凤命御史中丞弹劾冯野王。杜钦劝王凤不要欺人太甚,王凤一意孤行。最后,冯野王被免职,王凤成功了。然而,王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因为反对他的人越来越多。冯野王被免职后,长安哄传一个消息,说王章是被冤死。王章死在狱中,即使是病死的,幕后主使王凤也脱不了干系。长安群情激愤,要求查清王章的死因,公布天下。

    面对情绪激动的流言,王凤害怕了,不再狂傲自大。杜钦能未卜先知,自然知道解救的方法。杜钦让王凤以大司马的名义招纳天下敢言能谏之士,以此表明王凤是一个能容纳敢于进谏的人。天下人都认为,王章因为敢言能谏被害死。杜钦这一招,就像在长安城投设坛安排五里雾,让常人看不清真相,轻轻就化解王凤的困境。

    元帝竟宁元年(公元前33年),王音因为“探听消息”有功,被封为御史大夫。王凤喜欢王音,一方面是王音会讨好,另一方面是王音掌握大权,不会去招人,也不会去惹人。对王凤而言,王音不是最好的接班人,但也不是最差的。

    成帝阳朔三年(公元前22年),猖狂一时的王凤倒下了。临死,王凤将王音托付给刘骜,嘱咐让王音担任大司马。刘骜想按年岁长幼为序,让平阿侯王谭接替,王凤毅然拒绝。王凤说,其他王氏子弟品行不端,只会奢靡享乐,不能担当大司马一职。事实也确实如此,自从被封侯后,王氏子弟奢华无度,竟然互相比富,惹得人人怒目而视。如果让其他子弟接任大司马,他们不但不能保住职位,反而会招致非议,激起公愤。当然,平阿王王谭与王凤不合,这也是王凤破格提拔王音的原因。

    八月二十四日,王凤终于去世。九月二日,刘骜封王音为大司马兼任车骑将军。

    独霸朝野的王凤身故了,但王家的专权因为王凤的身故而终结了吗?

第115章赵氏姐妹入宫登场

    赵氏姐妹入住后宫

    刘骜其实并不适合做皇帝,他生性懦弱,不懂反抗,不会反抗,一切都按规定行事。这个被架空的皇帝,在王凤死后,解除了套在头上的紧箍咒。

    于是,刘骜微服出宫,先解决了一点正事,然后随便逛逛。听说王氏五侯很张狂,整天只知道斗富比豪,刘骜决定前往拜访,想见识一下什么叫奢华。成都侯王商,胆子很大,曾在一个炎热闷人夏天,突发奇想,向皇帝借明光宫居住。明光宫在长安城内,紧挨桂宫,只有皇帝有使用权。王商借明光宫一事,给刘骜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所以此行的第一站,刘骜就选择了王商的宅邸。王商很客气,对待刘骜就像对待知己,带领刘骜参观他的杰作。王商在家里修了一个精美绝伦的人工湖,为了引用活水,凿穿长安城城墙。长安城就像刘骜的家,是刘氏祖上用命换来的。王商凿穿长安城,就是毁害刘氏基业。

    紧接着,刘骜拜访曲阳侯王根。皇帝拜访,王根热情款待,同样领刘骜参观他的杰作。王商修建人工湖,王根附和,修建一座假山;王商凿穿长安城,王根同样追随,模仿未央宫白虎殿建造假山。

    回宫后,刘骜召见王音,命他办理王商和王根。听说要被办理,王根和王商非常震惊。为了生命安全,王根和王商学习王凤,哭求王政君帮助。王根和王商对王政君说,他们知道错了,愿意在脸上刺字,割掉鼻子,以此谢罪。刘骜听说后,怒气不消反增,并说,君无戏言,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大司马王音听了刘骜的话后,回到家中跪在一个草垫上,时不时地抬头望望天。囚犯斩首时,为防止颈部激喷的血流在地下,特意给囚犯垫草垫,用以吸收鲜血。王音跪草垫,因为听到刘骜派人查询刘恒怎么逼死舅父薄昭。刘骜突然发威,王音真怕。

    刘骜雷厉风行,王商、王根、王立三人一起,背上大刀和砧板,前往皇宫向刘骜请罪。然而,刘骜心志不坚,只有三分钟热度。面对国家重担,刘骜依赖三公,尤其是王凤;面对人生,刘骜依赖女人,尤其是赵氏姐妹。

    当上太子后,刘奭从外戚许家找来一个女人,嫁给刘骜。刘骜还算争气,娶了许皇后后,马上生了一个儿子,不久死了。接着,刘骜又有了一个女儿,但不久就死了。刘骜登基后,许皇后再也没生一个儿子。王政君着急了,为了砸碎许皇后对刘骜的垄断权,在王氏家族授意下,朝臣上书,说天灾连连,因为皇帝无子。为了大汉基业,刘骜只能暂时搁下许皇后,重新宠幸一位班婕妤。班婕妤美丽善良,讨刘骜的欢心,更令王政君喜爱。不久,班婕妤生了一个儿子。可惜,这个孩子命短,也早早地死了。

    刘骜修理王氏五侯后,没人敢管理他,常常跑出皇宫游玩,在阳阿公主府上遇见能歌善舞的赵飞燕,一见倾心。

    赵飞燕出生后即被父母抛弃,丢在野外三天。然而赵飞燕竟然三天饿不死,她父母认为赵飞燕命不该绝,便送她到阳阿公主府上学歌舞。赵飞燕身形瘦削,轻巧如燕,舞姿翩翩,人称飞燕,最终忘了真名。刘骜见了赵飞燕后,立刻招进皇宫,连同赵飞燕一起进入皇宫的还有她妹妹赵合德。后宫女官,阅过无数美人,人称披香博士,她预言赵飞燕是祸水,将会淹没刘氏。当时长安谣传,说燕啄皇孙的燕指赵飞燕,意指刘骜必然无后。用星象学观点来看,汉朝主火,赵飞燕是水,刘骜这团温火一头扎在赵飞燕怀中,就是自取灭亡。

    刘骜栽在赵氏姐妹怀里,封她姐妹为婕妤。在后宫,婕妤的地位仅次于皇后。赵氏姐妹貌美如妖,心毒如蝎,为了皇后之位,使出女人的拿手把戏,制造巫蛊,栽赃嫁祸。趁刘骜躺在怀中,赵氏姐妹软语温存地说,许皇后不甘遭受冷落,利用巫蛊,诅咒后宫美人早死。这里的后宫美人,不指别人,专指赵氏姐妹。刘骜的耳朵很软,女人说一句话,他就晕头转向。此后,许皇后被废,许家外戚被逐出长安。班婕妤聪明伶俐,被审问时,咬死一句话不说,最终为了自身安危,只能明哲保身,主动请求搬去和王政君同住。

    经过后宫大战,赵氏姐妹称霸后宫,彻底霸占刘骜。

    许后被废,皇后位置空缺,刘骜被赵氏姐妹霸占,一个必然的结果被制造出来了,刘骜要封赵飞燕为后。刘骜沉迷于赵飞燕的美色,连国家大事都忘了,更忽视了王政君的重要存在:在后宫,王政君资格最老;在皇宫,刘骜孝顺敬重王政君;在朝廷,王氏家族掌握大权。

    王政君出身名门,很看重身份,从没将赵飞燕放在眼里。赵飞燕能蛊惑皇帝,但却不能取得王政君的信任和好感。为了自己的利益,和皇室的香火,王政君不能继续等闲视之,袖手旁观,必须插手干预。与此同时王政君的侄子从刘骜那里看到了好处,便决定出手帮助刘骜。

    王政君的侄子,名叫淳于长,是她姐姐的儿子。淳于长凭借和王政君的亲戚关系进宫担当黄门郎。黄门郎官小,没有贿赂,没有地位,干了一段时间后,淳于才决定找机会升迁。大司马王凤生病期间,淳于长一天去看望几次,陪着王凤散散步,聊聊天。王凤深为感动,临死时,托付刘骜升淳于长的官。王凤将死,刘骜按王凤的意思。提拔淳于长为侍中。为了证明他这个侍中不是吃白饭的,淳于长主动请缨,向刘骜保证说他可以让王政君答应立赵飞燕为后。嘴说不行,淳于长就采取实际行动,首先他建议刘骜封赵飞燕的父亲为侯,他认为这样一来,王政君就不能拿赵飞燕出身低微做借口了。其实这是弄巧成拙,此举只能说明裙带关系力量大,反而破坏赵飞燕的形象。

    成帝永始三年(公元前14年),怀着如日中天的希望,刘骜封赵飞燕的老父亲为成阳侯。刘骜视封侯为儿戏,马上有人上书,骂赵氏姐妹红颜祸水。

    上书之人,名叫刘辅,官居谏大夫。刘辅是皇室宗亲,他估计这么骂不会出大事,况且背后有一批强悍如军队的人支持他。为了加重火药味,刘辅说,满朝公卿都不敢指摘,他不怕死,敢为天下先,挺身而出。

    刘骜怒目而视,头发都竖起来了,决定杀刘辅铺平赵飞燕的封后大道。命令刚刚下达,光禄勋师丹、太中大夫谷永、左将军辛庆忌和右将军廉褒等朝廷重臣纷纷上书,为刘辅求饶。这些人说,刘辅上书在职权范围之内,即使出言不逊,也不该问斩。

    其实刘骜想杀刘辅,只是想先玩个下马威,让朝臣不敢阻碍赵飞燕的封后之路。朝臣集体出面求情,刘骜采取折中主义,免刘辅死罪,罚做三年苦工。除此之外,刘骜还顶撞了王政君,王政君由此疏远了他。

    赵飞燕知道,皇太后之所以不承认她,是因为她不能生育。赵飞燕和刘骜在了好长一段时间,都不会生孩子,她害怕了。为了证明不是她的错,她私下找来侍郎、奴仆,进行逐个尝试,每一次尝试的结果都令她痛不欲生。面对一次接一次失败的打击,赵飞燕向命运低头了。

    赵飞燕谋子之际冷落了刘骜,刘骜有依赖心理,受不了冷落,立刻将目光投给了赵合德。赵飞燕美,赵合德也美,刘骜对赵飞燕爱得深,对赵合德同样爱得深。宠爱赵合德期间,刘骜将赵合德的昭仪宫大加装修,让美人赵合德享受大汉第一奢华的宫殿。

    面对人生的痛苦,赵氏姐妹两人一条心,互相为彼此开脱。刘骜躺在赵合德怀中时,赵合德对刘骜说,赵飞燕性子刚烈,得罪过不少人,必定有人会污蔑;如果有人揭发赵飞燕,说赵飞燕坏话,刘骜一定要先将揭发之人杀死。

    刘骜很听女人的话,不久,果然有人揭发赵飞燕淫乱后宫,刘骜直接将揭发之人杀害了。这是刘骜登基以来第一次杀人,刘骜不杀王氏五侯,却杀害揭发赵飞燕的人。

    虽然刘骜的眼睛被蒙蔽了,天下人的却很明亮。赵飞燕在后宫掀起风雨,赵合德缠住刘骜,谣言纷纷传出。谁都害怕谣言伤身。然而,为了大汉基业,忠心的人不能不拉刘骜一把。

    正当朝廷用人之际,刘向挺身而出,使尽平生所学,裁剪《诗经》和《书经》上贤惠之妇帮助夫君兴邦治国的故事,编辑成一本好书,献给刘骜。看完书后,刘骜召见刘向,说他懂书上的道理。然而,懂道理是一回事,能够将事情给做好又是另外一回事。王政君再次努力,起用王凤的得力助手——谷永。

    王凤死后,谷永被贬到凉州任刺史。正当用人之际,恰巧谷永到长安公干,王政君立刻召见谷永。为了回到长安,谷永决定助王政君一臂之力。又是事有凑巧,刘骜召见谷永,让谷永献计献策。谷永写了一篇火药味十足的文章,说刘骜纵欲无度,沉迷女色,伤害身体,更伤天害理;刘骜年纪一大把,还没生一个孩子,如果再执迷不悟,可能会断子绝孙。骂完后,谷永好言相劝,叫刘骜以国家大业为重。

    谷永呈上奏章后,就立即逃出了长安。而刘骜看完奏疏,果然不出谷永的预料。龙颜大怒,命令侍御史快马追赶谷永。侍御史临走,刘骜嘱咐,如果谷永逃出交道厩,就不用追了。为了谷永的安全,王政君在刘骜身边安插了耳目。刘骜命令刚下,王政君立刻命人飞报谷永,快快逃出交道厩。谷永动作迅速,让刘骜的部队空手而归。

    刘骜有一个很好的玩友,名叫张放,他与刘骜的感情甚笃。他们小时玩在一起,长大后,仍然形影不离。王凤死后,张放陪刘骜偷跑出宫去玩,结果遇上了赵氏姐妹。王政君安能不生气,只是无处发泄,只好拿张放出气。王政君派人到刘骜身边卧底,搜集张放导致刘骜走向歧途的罪证。

    王政君叫来刘骜,要求其将张放逐出长安,遣回封地。刘骜口上答应,却迟迟不见行动。王政君召见王家五侯,吩咐他们叫丞相和御史大夫弹劾张放。于是薛宣和翟方进联名上书,罗列张放种种罪行。

    张放脑筋不好使,为人却还非常张狂,犯下的这些错误,让别人落了口实,刘骜也没办法为他说好话。不过,刘骜虽然嘴上不说,却耍了点小聪明,调张放到北郡担任都尉,想趁王政君不注意,悄悄将他调回长安。但王政君对刘骜的心思了如指掌,为了彻底整治刘骜的乖张,王政君调谷永到北郡担任郡守,严密监视张放。上次刘骜没追住谷永,傍上王政君这座大山后,谷永一到任就上书刘骜说,长安天灾连连,这是上天对刘骜的警告,如果刘骜不清理身边的小人,仍旧执迷不悟,天灾会越来越大。对此次上书刘骜只能装装样子,大赞谷永说得好。

    刘骜找了个机会把张放调回了长安,担任侍中。然而还不等实施就被王政君察觉了,只得再次打发张放出长安。

    张放走了,刘骜果然规矩很多,开始管事。王政君见状,很高兴。

    在刘骜过了一年多的正常生活后,张放的老母亲敬武公主病了,张放得以暂回长安。面对天伦需要,王政君不得不松口。王政君松口,但没放口。张放在长安待了几个月后,王政君说,张放尽了人子的义务,该离开长安了。

    这一次为了张放的安全,刘骜又给张放换一个地方,调到河东郡,担任都尉。

    最后,张放被免官,刘骜赏赐大量钱财,挥泪送张放回封地。在刘骜驾崩后,张放思恋成疾,终日哭泣,最后郁郁而死。

    可见其儿时挚友,两人之间的友情多么深厚!

第116章继位人的选拔

    王政君和赵飞燕对峙了一年多,最终还是松口了。其中缘由只是为了延续皇室的香火。王政君阻止封赵飞燕为皇后,目的是要一个孙子;她松口默许,也为一个孙子。既然赵氏姐妹不甘罢休,王政君就决定给她们一次机会,也给自己一次机会。

    成帝元延四年(公元前9年),诸侯王前来长安朝拜,来的人不特殊,但是日子很特殊。病弱的刘骜四十四岁了,放弃生儿子,要从两个王中选一个册立为太子。这两个看似不特殊、实际很特殊的人就是中山王刘兴和定陶王刘欣。

    刘兴是刘骜的兄弟,刘欣是刘骜的侄子,这两个人都是刘骜最亲近的人。刘欣的老爹刘康和刘骜很好,可惜被王凤拆散后,彼此难见一面,最终人鬼殊途。刘欣乖巧伶俐,刘康死后,刘欣深得刘骜的青睐。

    细节决定成败,不能忽视每一个细节。朝见期间,刘骜暗中考察刘兴和刘欣的才能。刘欣就像一位经过严格训练的士兵,无论大事小事、一言一行都深合刘骜心意。刘欣能将刘骜最喜爱的《诗经》倒背如流,刘兴却是凡夫俗子一个,什么都不懂。选立国家的太子,不一定要才华横溢的人,但也不能要一个凡夫俗子。第一局比试,刘兴败阵。

    第二局最平常,比吃饭。刘欣吃饭时,温文有礼,举止得当,刘兴却狼吞虎咽,就像前世是饿死鬼。退席时,刘欣懂得让刘骜先走,刘兴却如一枚冲天的炮弹,直冲猛闯。更令刘骜生气的是,刘兴的袜带松了,一大半截脱落在外面,像一个要饭的。刘骜看后觉得刘兴没有帝王之气,甚至连贵人的气质都没有。于是在刘兴和刘欣之间,刘骜选择了后者。

    世上最无奈的选择就是二选一,然而,刘骜所面对的二选一却非常合心。因为为了儿子的皇位,傅昭仪曾与王政君大战,王政君技高一筹,傅昭仪只能跟随刘康一起蹲在定陶。大战结束后,王政君、刘骜和刘康都淡忘战斗之事,唯独傅昭仪记得最深。傅昭仪十分高傲,儿子当不了皇帝,就训练孙子。刘欣之所以能将《诗经》背得滚瓜烂熟,全都是傅昭仪几十年如一日教养的结果。

    刘骜相中刘欣后,召集朝臣开会,讨论册立太子一事。这时已经过去一年了。成帝绥和元年(公元前8年),朝臣再次商议立太子一事时,有些人竟然提议刘兴为太子,最突出的代表是御史大夫孔光。孔光认为,依照礼教规则选择,要选立与刘骜血缘最近的人,即按兄终弟及的模式选立太子。

    孔光,字子夏,是孔子的第十四代孙子。孔光不喜欢当官,然而,读的古书很多,想不当都不行。孔光看待问题,总是以古书为标准,忽视现实人的需要,很容易碰钉子。丞相翟方进与孔光看待问题的视角不同,他从现实人的需要出发,知道权变。刘骜喜欢刘欣,翟方进提议刘欣为太子。

    翟方进,字子威,也是一个出身贫寒的人。年轻时,翟方进在地方郡守府上任职,劳累疲惫不说,还看不到人生的希望,很想辞退。偶然的机会,一个算命的对翟方进说,只要他好好读书,将来必定做大官。对此,翟方进深信不疑。于是他告诉他后母,自己要到长安求学。后母怜惜翟方进,陪同到长安。到长安后,翟方进的后母织鞋为生,翟方进一心学习《春秋》。学成后,翟方进开始入朝为官。经过几十年如一日的如履薄冰,翟方进当上丞相。

    翟方进一路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争取掌握最精确的情报,力求做到不差毫厘的判断。得知刘骜有意立刘欣为太子后,翟方进坚决拥护刘欣,深得刘骜喜爱。附和孔光选立刘兴的人很少,多数赞同选立刘欣。最后刘骜册立刘欣为太子,同时为了安慰刘兴,刘骜多给了他三万户采邑。

    按照大汉规定,刘欣过继给刘骜后,就不能再同原先的亲人有任何联系。然而,刘欣是傅昭仪推荐的,王政君和刘骜商议后让傅昭仪每隔十天见刘欣一面。

    被折腾得快要疯了,刘骜才立刘欣为太子。接班人敲定,刘骜深深地舒了一口气。几个月后,中山王刘兴死了。

    刘兴曾是太子的最佳人选之一,太子之位敲定后,他就暴毙,实在是不太寻常。刘骜将全部感情倾泻在男宠身上,对其他事非常麻木,只感觉选刘欣很对,否则又得再来一次。选立太子,不仅皇子争得头破血流,不顾手足之情,连皇帝也因此疲惫不堪。

    作为一个很怕做出抉择的人,刘骜喜欢顺从别人的指使,尤其是赵氏姐妹的指使。正当刘骜为选立刘欣而欣慰时,突然传来,大司马曲阳侯王根病重,请求皇帝选任他的接班人。刘骜虽然因选立太子一事头痛不已,但一听要选任大司马,他却高兴得紧,这不得不归于爱情的力量。

    由于王根病重,刘骜想将大司马之位送给淳于长。自有大司马一职以来,大多是外戚担任,刘骜欲选任淳于长,这无疑破坏了规矩。刘骜觉得破坏规矩没关系,因为有王凤先破坏规矩在前,他仅是步其后尘,稍加更改。刘骜此举,得罪了外戚王氏集团,而他得罪的王氏集团中恰好潜伏着一位玩弄权谋很厉害的人物。为了爱情,本不聪明的刘骜变得更加盲目了,不知不觉就将祸水引入皇室。

    当年,大司马的候选人多为王氏一族。其中有安阳侯王音、平阿侯王谭、成都侯王商、红阳侯王立、曲阳侯王根、高平侯王逢时,这几位都因外戚身份被封侯,没什么丰功伟绩,无法按功绩高低选任。既然不能按功绩高低选任,按年岁长幼选人就是一个好办法。可是王凤坏了这个规矩。王凤破坏规矩就如打破窗户,他的这一举动给刘骜提供了两个进入房间的方式:跳窗和走门。

    在王凤担任大司马期间,王音很会讨好卖乖,深得王凤喜爱。为了扶植堂弟王音,王凤打压其他同父异母的兄弟,绕过年岁长幼之序,奏请选任王音。王谭等人无能为力,只能干瞪眼。王凤此举,就如想进房间,却不由门过,而是打破窗户跳进去。刘骜沉迷于女色,就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概听任王凤。他不关心谁是大司马,觉得王谭早晚都能当,不必着急。

    然而,王谭命不好,比王音早死。刘骜跟王氏兄弟没有情感纠葛,对他们兄弟一视同仁。王音死后,刘骜按长幼之序,选王商为大司马,选王立为特进。特进,是汉朝官职的专用术语,意指候补大司马。刘骜一视同仁,这帮无用的家伙很高兴。王商和王立曾经腐败至极,差点被斩,如今位高如此,很是得意。文景之治时期,刘恒和刘启都因仁爱不愿惩治臣下,刘骜却是因懦弱而不惩治臣下。王氏兄弟无能,刘骜懦弱,彼此相处极好,这就是物以类聚。

    王氏兄弟虽然自己没有本事和能力,依靠王政君身居高位,但很会暗斗。王凤提携王音,王谭心怀嫉恨。王谭因得不到大司马一位而嫉恨,他不敢恨王凤,只能将一腔恨意泼向王音。王凤死后,树倒猢狲散,他养的马屁精谷永投向王谭,将矛头直指王音。跟大司马作对,谷永简直是找死。谷永没用多大能耐,王音眉头一皱,谷永就被贬到地方当刺史。

    权力就如魔鬼,会使人生出整人的魔心。王氏兄弟无能,平常多被人整,身居高位后,也想整整人,报仇报怨,尝尝整人的滋味。王商曾被王凤冷落,也被王音冷落。在他被王凤和王音冰冻期间,陈汤这家伙却越来越红,红得就要自发燃烧了,王商心生嫉恨。小人,尤其是无能的小人,他们的嫉恨就如肿瘤,难以医治。

    王商吸取匡衡没除掉陈汤的教训,利用职务之便,大范围收集陈汤的罪证,非将陈汤弄至死地不可。王商高高兴兴地将致死材料交给刘骜,刘骜懦弱,顾念陈汤斩杀郅支单于之功,贬陈汤为平民,流放敦煌。

    对于小人,即使饶他不死,他仍是小人;对于无能的人,无论如何教导,他同样是无能的人。王立曾经因为腐败被刘骜责骂,差点被斩,擢升特进后,他同样腐败。王立胃口大,胆子也大,他竟然敲诈国家。天下是刘骜的,敲诈国家就等于敲诈刘骜。刘骜一气之下,剥夺王立接任大司马的权利。

    身为特进期间,王立瞄中南郡几百顷荒地。官府鼓励开垦,将土地分给百姓。王立如只饿狗,见肥肉就吃,也不管是否有毒。他勾结南郡太守,抢夺百姓土地,假装派人开垦。不久,他上报朝廷,说土地已被开垦,可以收回。几百顷土地,是否已经开垦,开垦到什么程度,瞒不过众人的眼睛。王立没开垦土地,却骗取朝廷大量钱财,其他爱钱的人自然眼红。

    大汉初建,出现一堆不怕死的异姓王;大汉走到生命的中间点时,出现一堆视钱如命的小人。陈汤爱钱,王立爱钱,淳于长也爱钱。同类人物扎堆出现,大汉朝廷真是一个奇迹频出的朝代。王立诈骗国家期间,淳于长的势焰正红,他不会坐视不理。

    王立骗取的钱财还没洗干净,朝中就派人调查了他。此人无能又没脑子,偏偏在就要接任大司马时出事,刘骜想手软都不行,何况坠入爱河的刘骜不会对任何挡住男宠淳于长的人手软。刘骜宠爱淳于长,对其简直是百依百顺,淳于长想把谁弄下台,刘骜举双手赞成,几乎可以称得上两人同心,其利断金。

    自王商死后,王根越过王立,接任大司马一职。自刘骜宠爱淳于长后,他心神不宁,办事没有连续性。按程序,王根接任大司马,王逢时就是特进,然而刘骜不作任何表示。王逢时天生愚笨,不是玩弄政治的料子,上天也要让他死在王根之前。王根病危,特进一职空缺出来,他请求刘骜选任接替大司空之人。刘骜跟淳于长有永远度不完的蜜月,他胸中一动,打算将大司空送给淳于长。身居高位,就可以腐败捞钱,淳于长自然愿意。

    听说能将接任大司空,淳于长亮出厚脸皮,使出甜嘴皮,天天奔往于刘骜和王根处。一心二用,委实辛苦;为了钱,淳于长连鞋底都磨破了。

    瞧瞧人家有多拼!

第117章王莽登场

    刘邦提三尺长剑,斩白蛇,诛暴秦,灭项羽,开创了延续几百年的大汉王朝。皇室子孙,无不在茶余饭后谈论此事,称刘邦劳苦功高。刘邦是流氓,但刘姓王朝年年对大汉百姓施行经济恩惠和政治教化,百姓也逐渐淡忘刘邦的流氓气。百姓渐渐觉得,刘邦斩白蛇,那是应天命。天命如此,即使刘邦比流氓还无赖,他也能当皇帝。

    对天命的畏惧与迷信,那是古人的终极诉求与依托。刘邦被困白登,阏氏对冒顿说刘邦有神气,陆贾游说尉佗称刘邦有天子之命……一句话,刘邦被神化了。刘邦被神化后,他的所作所为也都被赋予神性。

    既然是传说,就有起始。关于刘邦有神性的传说,以他斩白蛇一事为始。刘邦曾是秦朝亭长,一次负责押送囚犯。在押送路途上,囚犯畏惧秦朝严刑,接二连三地逃跑,一共逃了大半。囚犯逃跑,亭长要负责。秦朝残暴,眼见不能全身而退,刘邦闷上心来,借酒解愁。独自喝闷酒,愁闷难解,人也容易醉。几杯下肚,刘邦顿然豪气大起,将没逃跑的囚犯给放了。

    能逃跑的都是有主见,有力气的,剩下的全是老弱病残。刘邦释放他们,他们反而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刘邦借着酒后豪气,带他们逃往亡砀山。刘邦脚快,一马当先,将其他人抛在后面。突然,一条大白蛇横在道路中间。刚想造反,见此怪物,很不吉利。酒能壮胆,刘邦手起拔剑,大蛇突然开口威胁刘邦,说如果刘邦斩它的头,蛇就扰乱刘氏基业的头;如果刘邦斩它的尾,蛇就扰乱刘氏基业的尾。刘邦也狡猾,他不斩头,也不斩尾,而是拦腰一刀,大蛇断为两段,翻身而死。

    后面追来的人告诉刘邦,说见一老妇在道旁哭泣,老妇人说赤帝子斩杀她的儿子白帝子。老妇人说完,化作一缕青烟飞去。白帝子有灵性,刘邦将他拦腰斩断,它就要拦腰扰乱刘氏基业。大汉的历史进程告诉我们,到刘欣这一代,正处在大汉发展时间序列的中间点。在这皇室、外戚、儒士、宦官相互制衡的时间中点,出现了一位叫莽的人,他就是王莽。

    蛇界蟒为王,全因蟒势大。相比而言,蟒蛇并没有眼镜蛇毒,但它身长体大,力量雄浑,左倒则压死一片,右倾则挤死一堆,为害不小。王莽,既是“蟒”,又是“王”,人如其名,他很像一条蟒蛇,翻身则海水泛滥,伸手则遮去半边天。

    唐人白居易写了五首七律诗,名为《放言》,其中一首就写王莽的作伪之技,告知后人看人不可被外表所蒙蔽。

    赠君一法决狐疑,不用钻龟与祝蓍。

    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

    周公恐惧流言后,王莽谦恭未篡时。

    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王莽处在刘骜和刘欣的权力交接处,处在皇室、外戚、儒士和宦官四支势力相互制衡的时代,作伪就是他打拼天下的最基本也最有效的武器。

    自刘邦起,汉朝皇帝对男宠就特别感兴趣,似乎他们想在心理上自我阉割。大汉皇帝宠幸男人的趋势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连一世英武的汉武帝都逃不了遗传的影响。到刘骜这一代,淳于长荣膺宠幸榜首,名留《汉书》。

    淳于长很圆滑,遇上谁诈骗谁,连皇后也不放过。这也不能怪淳于长,当年刘恒宠幸邓通,送邓通铜矿铸钱,后者何等富有!身为男宠,一辈子不能玩权术,也不可能再有女人,人生的两大支柱没了,只能在金钱方面找到生命的价值。淳于长能跑腿,会说话,想在谁的身上都挤一点油。

    然而,谁一天都只有24小时,淳于长想左拉关系,右搞特殊,注定他得不到侯爵和后宫的终极信任。

    王太后和赵飞燕冷战期间,淳于长一只脚登王政君的门,另一只脚踏赵飞燕的槛,王政君最后承认赵飞燕。冷战结束,淳于长成了长安富人。后宫冷战和平解决,而不是升华成热战,刘骜心头大石落地。刘骜这个没出息的家伙,感觉很轻松,很兴奋,对淳于长开始怀有好感。

    好感是最危险的东西,对失意的人尤其如此。张放只会喝酒,没眼光,竟然得罪王太后,被王太后踢出长安。酒友离去,刘骜好不失意。幸好上天待天子不薄,走了一个张放,来了一个淳于长。淳于长亮出厚脸皮,使出嘴甜,舍命陪君王,将刘骜糊弄得昏昏沉沉。历来帝王都是用情不专的,刘骜也一样,马上就弃旧从新,忘了张放,接纳了淳于长。

    放眼长安,淳于长异军突起,一枝独秀,攀住刘骜的龙椅,扯住王太后的凤裙,好不得意,好不风光。争夺战,那是极其难遇的机会,淳于长利用自身能跑腿、会说话的特质,借此良机,一举飞上枝头,令人惊慕。

    淳于长只知道爱钱,却不懂得见好就收,竟敢觊觎大司马之位,真是自寻死路。追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得不到不说,还弄得伤痕累累,空自伤怀。刘骜宠幸淳于长,淳于长就想飞上天,殊不知,他并没有真本事。淳于长只有嘴皮子,没有真本事,在这场争夺战中,他必输。而淳于长的异军突起,也让某位权谋家很是看不惯。

    这位权谋家就是王莽。淳于长与王莽,他俩根本就不是同一等级的人物。王莽是蟒,他身子一翻,不知要压死多少灌木,损伤多少高大乔木;淳于长仅是一根茅草,蟒蛇从茅草身边爬过,茅草当即折断。所以王莽一旦盯上淳于长,他这根在秋风里开满白花,迎风招展,光泽熠熠的茅草,就已经走到生命的暮秋了。

    王莽,字巨君,是孝元皇后王政君的侄子。宗族是中国古代社会的一个大集团,只要族中有一人“得道”,其他人无论贤愚都能升天。王政君当上皇后后,她父亲王禁被封为阳平侯。王禁死后,他哥哥王凤继承侯爵。她弟弟王谭被封为平阿侯,王崇被封为安成侯,王商被封为成都侯,王立被封为红阳侯,王根被封为曲阳侯,王逢时被封为高平侯,堂弟王音被封为安阳侯。王政君一人当皇后,整个家族都被封侯,外戚不干政就是笨蛋。

    王莽身属豪族,但生在穷家庭。只怪他父亲王曼不争气,还没被封侯就死了。王莽来到这个世间时一无所有,他从家里走进社会时还是一无所有。王莽年幼与堂兄堂弟们玩耍,堂兄弟穿得光鲜靓丽,乘骏马,坐香车,好不骄傲,好不风光。堂兄弟们日日斗富,天天比贵,王莽只能干瞪眼。都姓王,一般大年纪,别人就穿得比王莽好,吃得比王莽香,王莽好不纳闷。

    都说上天是公平的,上天没给王莽富贵,就送他孤独。因为贫穷,王莽孤独得形影相吊。没人肯陪他这个穷小子玩,王莽就勤学苦练,拜沛郡(今安徽淮北市西北)陈参为师,一心研究《礼经》将自己装扮得十分像儒生。不仅如此,王莽还降低身份与一般人布衣论交。说王莽降低身份,是因为他姑姑是皇后,平头百姓不能与他平起平坐。王莽十分节俭,将多余的钱财送给需要帮助的人。不出几年,王莽博学多才貌似儒生,慷慨乐施的美名越传越远。

    与王氏集团中其他子弟的纨绔相相比,王莽简直就是天上的天鹅,他的堂兄弟就成了不知天高地厚的丑小鸭。他的伯伯、叔叔不是腐败分子就是败类,这更能衬托王莽儒雅有度,博学高才。一句话,在无能的王氏集团中,王莽当中一站如鹤立鸡群,真是凤毛麟角。

    王莽的哥哥死了,将自己的妻儿托给王莽照顾。自此,王莽照顾老母亲,照管嫂嫂,教养侄子,面面俱到恭敬有礼,没有丝毫越礼之处。这样的一个人才,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但这样的一个人才竟然生在腐败的王氏集团,不是见鬼就是有诈。

    汉成帝年间,王莽的伯父,大司马王凤病重,王莽前往照管。他亲口为王凤尝药,王凤卧床几个月,王莽照管几个月。为了照顾王凤,他不解衣带而睡,蓬首垢面。为讨好一个将死的人,王莽肯下这等工夫,淳于长却只会陪王凤散散步聊聊天。王凤自然被王莽的诚心打动,托付孝元皇后和成帝照顾王莽。王凤死后,王莽被任命为黄门郎,后来升迁为射声校尉。

    听说王凤卧病在床,淳于长和王莽都细心看望,王凤死后他俩都被封官。然而,从这一件小事就可以看出,王莽比淳于长厉害。淳于长会作秀,王莽善作伪。与王莽狭路相逢,淳于长只能自认倒霉。

    王莽谦恭下士的美名远播,他的社会声望很高。一天,他叔父王商上书,请求割一块户邑给王莽封侯。王商提出这个要求并非脑子进水,因为劝谏刘骜批示同意的都是当世贤人,如中郎陈汤、长乐少府戴崇、侍中金涉等人。这么多名流为一个不起眼的王莽上书,刘骜想不看好王莽都不行。

    成帝永始元年(公元前16年),王莽被封为新都侯,封国在都乡,食邑一千五百户。淳于长进步后很骄傲不说,居然还敢诈骗皇后。反观王莽,他进步后非但不骄傲还越发谦虚。王莽有抱负,淳于长鼠目寸光,他俩的差距很大。王莽被封为侯,他并不骄傲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离梦想还很远。

    在王莽心中,被封侯仅是人生的起点,离他理想的终点还很远。“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这才是王莽的心里话。

    从此之后,王莽的官职就如同芝麻开花节节高。不久,王莽升任骑都尉光禄大夫。官职每上升一级,王莽越发谦卑,王莽不仅对人礼遇有加,还为了赈济宾客散尽自己的好马香车,搞得家徒四壁。如果让淳于长散财救助他人,就等于要他放自己的血喂人。王莽交友送人钱财,而淳于长交友总想榨取。

    尽管家徒四壁,但王莽尽力接纳名士,结交了很多士卿大夫。王莽声名日隆,在朝者竞相举荐他,在野者互相夸赞他,他的美誉远远超过他的伯伯叔叔。在朝廷做官,需要有人抬轿子,也需要有人吹喇叭。王莽做官可以说既有抬轿子的,又有吹喇叭的。他坐在轿中,一路走来,春风如意。王莽送他哥哥留下的孩子王光到博士门下学习,王莽常去看望。一天,王莽先洗澡,穿得干干净净的,坐上马车,带着美酒,前去看望王光和老师。无论是礼物还是美酒,都见者有份。那些读书的清苦孩子看见如此慷慨大方的王莽,纷纷发自内心的赞叹。王光的老师们见到谦恭有礼的王莽,更是深感佩服。

    声誉是王莽起家的资本。王莽很厉害,他知道自身没有实力就先造势。儒学独霸大汉天下,王莽就专心研究礼仪,将自己扮得像个儒生。大汉的所有官员视钱如命,王莽就做个散财童子。王氏集团又腐败又无能,王莽就谦恭下士,广泛结交名士。物以稀为贵,王莽的这些好品质,深深打动了所有人,以致人人竞相说他好。

    如果说淳于长是个视钱如命的诈骗犯,那么王莽就是个政治手腕极灵活的权谋家。他俩都曾讨好过大司马王凤,也都对大司马之位怀有觊觎之心。在王莽心里,大司马是外戚家族的。外戚中当数王氏集团最强,他在王氏集团中声誉最隆,大司马之位非他莫属。淳于长自恃刘骜对自己的宠爱,希望改变惯例抢大司马之位来玩玩。在他看来,只要刘骜为他撑腰,大司马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诈骗犯遇上权谋家,最好退避三舍,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淳于长太爱钱了,竟然骗取许皇后的钱财。淳于长此举等于将自己的头送到刘骜的刀口上。刘骜很宠淳于长,只要不是大事,刘骜一定不会动他一根毫发。然而,一夜夫妻百日恩,淳于长诈骗许皇后,就等于欺骗刘骛。对于淳于长而言,金钱不是罪恶的深渊,而是葬身的深渊。

    前文说了,淳于长爱东游西逛,看见谁富有就想从谁身上榨取些钱财。淳于长并无长处,只靠一张厚脸皮专会甜言蜜语地讨好失落女人的芳心。许皇后有个姐姐叫许孊,许孊丧夫在家守寡,淳于长瞄好时机,常常登门拜访。一来二去,两人就厮混在一起。

    被由皇后宝座踢下来的许皇后,看着空空的宫殿十分寂寞。她见姐姐和淳于长关系好,又想到刘骜对淳于长的宠爱,动了念头请求淳于长将她弄回后宫。许皇后企盼能再见到皇帝被封个名号。许皇后虽然脑子简单,但她知道淳于长喜欢钱,便以重利勾引淳于长。淳于长抵制不了诱惑,尤其是金钱的诱惑,马上答应许皇后。

    脑子复杂,但淳于长并不聪明。他认为许皇后有钱没势,骗骗就可以蒙混过关。怀着希望等待活得高兴,怀着孤寂生得痛苦,许皇后选择前者,她一心等待淳于长的佳音,一等就是几年。这些年,许皇后与淳于长常有书信往来,淳于长生性轻薄,不时来几句挑逗之语。有求于人的许皇后默然忍受,有时甚至稍感喜慰。几年下来,许皇后使钱如流水,共被淳于长骗取千余万钱。许皇后此举可是将后半生都给押上了。

    精细的王莽不轻易得罪任何人。王莽觉得要办大事不能树敌过多,否则必引火自焚。自王莽出道以来,只有结交人、帮助人,从没整过人、害过人。王莽不整人,但他留心收集整人材料,也就是对方的犯罪证据。如果彼此相安无事,王莽就将别人的犯罪证据吞进肚里、烂在心里;如果对方挡在他前进的道路上,王莽无论如何都要将对方置于死地。

    深得刘骜宠幸又深受王太后喜爱的淳于长,王莽早就盯上他了。王莽知道淳于长诈骗许皇后,然而许皇后是甘愿受骗,更何况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王莽得罪皇上和太后身前的红人。王莽冷眼看着淳于长,就像冷眼看着窗外的落雨。只要雨点不打到身上,王莽绝不妨碍雨点。

    然而,刘骜这阵风,将淳于长这阵雨吹打在王莽脸上。一旦刘骜任命淳于长为大司马,王莽的百年大计就要推后许久,甚至不能实现。当此紧要时刻,王莽坐不住了,他去看望卧病在床的王根。

    历史是何等相似,曾经大司马王凤病重,王莽几个月都没合上眼睛好好地睡一觉。王凤死后,皇帝封他黄门郎。那时淳于长也去讨好王凤,陪王凤散步聊天,皇上也封赏。现在,位居大司马的王根同样病重,王莽同样前来照管看望,同样希望王根能在遗言中提拔他。如果说这两者有什么不同之处,那就是王莽胆大了敢进谗了,他将淳于长与许皇后的姐姐通奸和诈骗许皇后的事全说了。

    听到消息后勃然大怒的王根,命王莽火速告知王太后。王根大怒不是因为淳于长通奸,也不是因为淳于长诈骗,而是害怕王太后被淳于长愚弄。王根要死了,他不希望王太后受奸人愚弄。无论淳于长多么可恶他都不管,他只要求王太后别被奸人愚弄。王莽很聪明,有这样的事情他不直接告诉刘骜,而是先告知王根。王根担忧王太后,遇到此等大事,必然让他去告知王太后。遇此丑事,王太后不方便处理,一定会要他告诉刘骜。同一个消息从一个人的耳朵传到另一个人的耳朵,王莽却见了三个人,即在这三个人的心里都留下了好印象。好印象不是金钱,但它比金钱管用。如果刘骜对淳于长有很好的印象,刘骛就会多给淳于长一次机会。

    人类的情感真是奇怪,刘骛宠幸淳于长,但对他没好印象。他宠幸淳于长,只爱淳于长的身体,在刘鹜看来淳于长本人毫无内在品质而言。如果说淳于长有品质,那就是爱钱。刘骜不是品行高尚的人,但也没恶劣到跟爱钱如命的人同流合污。对刘骜而言,淳于长只是一具身体;对淳于长而言,刘骜只是一株摇钱树。

    刘骜不杀王融、不杀陈汤,也不会杀淳于长。刘骜不杀人,他只会将罪犯贬回封地或者发配边疆。刘骜发配陈汤到敦煌,对昔日恋人淳于长较好,贬他回封地定陵。淳于长曾在长安风光一时,那时要什么有什么,何等快活。现在要走了,可能永远回不来了。对于爱钱如命的人而言,如果永远回不来了,他不会留下一分值钱的东西。正当淳于长费尽心思打包回家时,王融跳出来了,他要淳于长留下仪仗队。

    王融是外戚要人王立的儿子。由于王立因诈骗国家财产丢了大司马之职,他赋闲在家没事干,只能教儿子王融敲竹杠的伎俩。王融嘴上说要淳于长的仪仗队,心里却在计算王立诈骗国家财产被查一事。

    清查之下,王立一丢官职,二丢财产,损失惨重。他认为这一切是淳于长在背后捣鬼。如今,淳于长被贬回定陵,多半一辈子都回不来。如果不趁机敲他一把,王立被查的大仇就别想报。王融也是讲求实际的人,他知道很多东西都追不回,至多只能让淳于长用钱赔偿。好在淳于长钱多,淳于长也是讲求实际的人,见王融勒索当即奉上大钱。

    王立与淳于长的矛盾,不是敌我矛盾,是内部的矛盾。内部矛盾能用金钱解决,如果不能用金钱解决,那就是敌我矛盾。

第118章进退维谷

    王融前来,名为乞求仪仗队,实际想趁机敲淳于长一竹杠。淳于长脑子一转,当即笑嘻嘻地牵着王融的手,一起走进内堂。王融年纪轻尚未在官场历练,对于淳于长的举动好不纳闷。淳于长扶王融坐好,马上搬出金银珠宝,只见那些财宝如一座大山般堆在桌上。

    淳于长心想,只要能用金钱请王立向刘骜美言几句,也许能够留在长安。俗语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能留在长安,淳于长的作秀总有一天能发挥功效;如果被贬回封地,即使作秀功夫天下第一,也是徒有其技无处施展。淳于长偷眼瞧着王融这根救命稻草,只见王融看着财宝眉开眼笑。见王融中计,淳于长不容他三思,命人包起桌上金银送给王融。贪婪是会遗传的。即使不会遗传,王融也在王立的言传身教下耳濡目染学会了几分。王融带上金钱立刻坐上马车,飞驰回家。

    没想到王融一竹杠就敲回那么多金银,王立十分高兴。王融将淳于长的嘱托说了,王立马上写封奏书,言辞恳恳,请求刘骜留淳于长在长安。

    看王立的奏书后,刘骜百思不得其解。这一对生死冤家突然和好了,他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南郡土地一事,王立恨淳于长入骨,巴不得将淳于长生吞活剥。淳于长被贬,王立应该高兴,而非奏请留他在长安。官员之间的私下联系本来就是皇帝所忌惮的,现如今这对仇敌突然握手言和,让刘鹜不得不小心谨慎。为了自己的安全,刘骜命有司查报此事。

    在刘骜时代,长安的官员中并无厉害之人,民风尚算淳朴。有司调查起来毫不费力,很快就知道王融曾向淳于长索取贿赂。刘骜想顺藤摸瓜,命人抓捕王融审问。王立听说刘骜发怒欲捕王融,他担心王融供出自己,心一狠就将亲儿子王融逼自杀了。

    为了一件小小的受贿案,竟然有人自杀。出人命了,刘骜更加关心此事。不是出于爱惜人命的慈悲心理,而是关心事件背后的阴谋。自王政君为后,王氏集团就是长安最强大的外戚势力。外戚专政深深伤害了大汉的心灵,大汉君王时常警惕外戚作怪。

    淳于长听说王融自杀,害怕事情越闹越大马上溜走。刘骜决定,此事必须查个水落石出。平素只知道风流快活的皇帝突然发话办正事,有司勤勤恳恳,追回淳于长,关押大牢候审。刘骜不喜欢杀人也不喜欢整人,他只想将事情弄清楚。平素和善的刘骜发怒,顿时将淳于长吓傻了。淳于长立刻将贿赂王立父子之事说了。

    古语说“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样的人才沉稳。淳于长容貌生得颇为出色,没受到过大惊吓,他不知道沉稳为何物。看见凶神恶煞的有司凶神,淳于长顿时吓破了胆。他将诈骗许皇后,调戏许皇后,答应扶持许皇后为左皇后的事都说了。王莽向王根进言时,只说淳于长通奸许孊和诈骗许皇后,并不知道其中细节。

    调戏皇后就是惑乱后宫,刘骜对心爱的淳于长不再手软,当即命人斩了他。许皇后本来就受冷落,既然她想伸伸头,想吹吹风,刘骜就成全她。刘骜命孔光持节,前往看望许皇后。看望是假,孔光一去,自然领了赐死许皇后的命令。许皇后很听话,孔光走后,服毒自杀。既然是冷人,就不要凑热闹,否则不被烧死,必被烤化。

    连杀两人的刘骜,已经承受不住这样的杀戮。丞相翟方进出身低微,勤奋好学,深谙察言观色之术,见王立不能全身而退,立刻上书弹劾王立,奏请逮捕王立。刘骜不喜欢关押人,他喜欢踢人屁股,将他们踢回封地。王立很幸运,刘骜没深究,只将他和他的党羽踢回封地。王姓“五侯”,有的死了,有的走了,长安如暴风雨之后的海面,有点安静。

    长安原本可以安静的,可是刘骜只懂男女之事,不懂政治。眼见王氏集团就要灭了,刘骜偏偏将大司马之位拱手送给王莽。公元前8年,十一月,时年三十八岁的王莽被封为大司马。当上大司马后,王莽一如往昔,不但不骄傲,反而越发谦卑。身居高位,内孝外贤,行止有礼,路人有口皆碑,交口称誉王莽。想当年,萧何功高盖主,刘邦嫉妒之心大作,差点将萧何弄死了。而如今,面对名声如日中天的王莽,刘骜只想躺在温柔乡,不禁让人感叹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踢走了王立,迎进王莽,长安似乎很平静。

    “燕啄皇孙,知汉祚之将尽。”这是骆宾王《讨武瞾檄》里的名言。“汉祚将尽”还好理解,什么是“燕啄皇孙”呢?原来,赵氏姐妹进宫后,侍宠骄奢。渐渐的,她们姊妹二人成了后宫的掌权者。起初,一名姓曹的宫女为刘骜生了一个儿子,他姐妹将曹氏母子害死;后来,一位姓许的美人为刘骜生了一个儿子,刘骜竟然眼睁睁看着儿子被赵氏姐妹闭气而死。刘骜宠幸赵氏姐妹,致使自己无后,应了长安燕啄王孙的民谣。

    三月十八,刘骜暴毙。三月十七晚上,刘骜还在赵合德怀中,两人恩恩爱爱,次日一大清早却人鬼殊途,好不令人伤心。

    赵氏两姐妹恃宠惑乱后宫,致使刘骜一个孩子都没留下来,王太后对此十分痛恨。如今,刘骜已死,赵氏姐妹的靠山倒了,在权力过渡期间执掌大权的王太后自然不会放过这对姐妹。

    刘骜暴死,王太后匆匆掌权。赵氏姐妹令王太后没有孙子,王太后就要她们不得好死。王太后命孔光立刻接任丞相一职,联合王莽,共同调查刘骜之死。王太后调查刘骜之死,旨在杀了赵氏姐妹。刘骜暴死于赵合德闺房之中,赵合德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干系。不出王太后所料,孔光和王莽刚刚开始调查,赵合德就畏罪自杀。赵合德之死并没有解决问题,调查仍在继续。

    皇权过渡时期,乖巧的过继孙子任由王太后体验掌权人的滋味。直到四月八日刘欣才宣布登基。时年十九岁的刘欣就这样坐上了高高在上的皇位,不过皇帝的位置对于他而言并不意味着无限风光。按汉朝规矩,刘欣一旦过继给刘骜当儿子,就要和他的生身父母脱离关系。然而,刘欣的生祖母傅昭仪极富手段。她不仅养大了刘欣,还贿赂长安贵人如赵氏姐妹等,帮助刘欣取得太子之位。可以说,刘欣与傅昭仪的关系,就像李密与他祖母的关系:没有傅昭仪,就没有当上皇帝的刘欣。

    刘欣登基称帝,也将他定陶的老家一起搬来。十九岁的刘欣光是与王太后家族搞好关系已经非常艰难,再加上两大家族相斗,他注定左右为难。活着就是痛苦,生命的负担太沉重了,他举步维艰。

    刘欣称帝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封赏。他封王政君为太皇太后,封美人赵飞燕为皇太后,封他的准妻子、祖母傅昭仪堂弟的女儿为傅皇后。刘欣娶傅皇后,全是傅昭仪安排的,这个事实就证明傅昭仪很有心计,非常厉害。

    选立太子之时,朝中上下所有人都觉着刘欣更适合,因为能说得上话的人都收了傅昭仪的贿赂。刘欣当上皇帝后,王太皇太后突然发现刘欣的外戚势力很大,仅傅昭仪就是不容忽视的一股力量。王政君以太皇太后的身份自居,不屑于跟傅昭仪较劲。然而,傅昭仪看见孙子刘欣坐稳皇位后,不免想一偿所愿,飞上枝头当凤凰。

    傅昭仪的身份低,她无法一飞冲天。不过她认定了这样的目标,全然不顾这样做的后果。掌权的滋味人人想尝试,英布曾经也想尝当皇帝的滋味,最后只落得身首异处。

    论玩心计,王政君不是傅昭仪的对手,傅昭仪最会利用人类的感情欺骗对手的理智。刘欣被立为太子后,刘骜拒绝傅昭仪和丁姬前往看望刘欣。刘骜觉得时间最是无情,不见的日子久了感情自会生疏。刘骜不愧是风流致死的高人,懂得日久生情。王太后深怀慈爱之心,允许傅昭仪和丁姬每十天看望一次刘欣。亲情不比爱情,他们相见得如此频繁,其中必有阴谋。

    女人都有一点注重名号,不像男人看重实际,傅昭仪更是爱封号爱到狂。然而就是这名号使得傅昭仪、丁姬和刘欣在阴曹地府相聚。傅昭仪和丁姬天天缠住刘欣,就像刘欣小时缠住傅昭仪一样,天天问刘欣,她俩应该住哪里。应该住哪里,这是一语双关句,暗含着对她俩名号的期盼。

    生祖母如此相问,刘欣心中一酸,马上招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开会,商议安排傅昭仪和丁姬的住处。刘欣招人开会,却没招大司马王莽。这就说明傅丁二人多么让他难为情。招朝廷要员开会,大司马王莽不到,这是一个多么畸形的会议。刘欣这个皇帝注定一辈子在两个家族的夹缝中生长。

    在说傅昭仪和丁姬名号册立之事,不得不提一个人——何武。何武是蜀郡郫县(今四川郫县)人,他知道大汉的丞相一代不如一代,上书奏请刘骜恢复古代三公制度。刘骜不懂改革,想都不想就下旨通过。如果贾谊生在刘骜的时代,他就不会郁闷而死。

    古代三公指:丞相、大司马、大司空。大司马对应太尉,大司空对应御史大夫,丞相还是丞相。何武上书改革,其实什么都没有改,只不过换了一下名字而已。与贾谊相比,何武就是欺世盗名之辈。也因此何武被提拔做了官。

    开会的时候,孔光发现大司马缺席了,他立刻嗅到其中的火药味。当初朝臣全都同意选立刘欣为太子,孔光力排众议,拒绝选择刘欣。孔光觉得,选立刘欣,无疑是引狼入室,因为傅昭仪生性如狼,诡计多端。孔光以周勃迎立刘恒为例,主张迎立一位外戚势力单弱的皇帝。众人皆醉,孔光的声音听起来又单调又好笑,选立刘欣为太子的大潮不可阻挡。刘欣称帝后,孔光害怕傅昭仪发展一支傅氏外戚,与王政君的王氏外戚分庭抗礼,最终会卷入派系之争的旋涡。孔光知道,现在是自己再一次站出来的时候。他遗传了祖上孔子的正直之气,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害怕天空出现两个太阳,孔光极力阻止第二个太阳的升起。傅昭仪这个太阳就要升起了,孔光不能将她灭掉,只能将她转化为月亮。孔光提议另造宫殿给傅丁二人居住,他想隔断傅丁二人与刘欣的联系,让她们不能干政。

    大家都是玩政治的,即使不会政治,也懂心计。孔光话刚出口,谁都知道他打什么主意。刘欣面有难色,因为他害怕傅丁二人责怪。谁都知道如果傅丁二人不想跟他住在一起,根本不会向刘欣开口。她们开口,自然是希望跟刘欣住在一起。刘欣明白孔光的心意,就是不敢点头。

    假改革家何武见刘欣脸有难色,提议让傅丁二人住在北宫。北宫是个好地方,不仅紧挨未央宫,还有直通未央宫的紫房复道。历史对傅太后真的很好,居然为她留有这么一个得天独厚的宫殿。遇此大好消息,傅丁二人火速搬往北宫,以逃避战乱的速度住进北宫。

    北宫,傅太后来了;王政君,傅昭仪来了!

第119章王莽隐退

    傅昭仪与王政君是同一个时代的人,但她们不是同一级别的人。

    当年,王政君与傅太后各为自己的孩子争夺太子之位,王政君技高一筹,将傅昭仪踢到定陶。傅昭仪被王政君一脚踢到定陶,就像拳击手被对手一脚踢出擂台,一直失落满怀。

    到过定陶后,天下人就将“定陶”贴在傅昭仪身上,仿佛她是定陶特产。一个生性高傲、计谋深远的人,因一步之错被别人贴上终生标签,她不甘愿。傅昭仪决心改变现状。

    在傅昭仪心中,定陶是低贱的代表,长安是高贵的化身。现在,她好不容易身体入住长安,身上的标签仍是定陶特产,她很失落。傅昭仪是心里容不下一丁点失意的人,她热爱完美,一心追求完美。儿子当不上皇帝,她就亲自教养孙子,将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孙子身上。刘欣不负所望,对大汉法律了如指掌,将《诗经》背得滚瓜烂熟。刘骜一相问,刘欣对答如流,后者就这样顺利地得到皇帝的欢心,拿下了皇帝的宝座。

    虽然孙子当皇帝了,可傅昭仪与王政君还有很大的距离,最远的距离是名号的距离。名号是虚假的,却是人与人之间最远的距离。皇帝与平民都只是名号,承载这两个名号的人却天差地远。

    住进北宫后,傅昭仪能够天天见到刘欣,想要刘欣干什么就说什么。傅昭仪说,她想当皇太后。她的意思是想和王政君平起平坐,分庭抗礼。刘欣刚登基,正事没干一件,只干了一堆争夺虚名的事。

    生祖母要求,无论多么畸形,刘欣都要试试。奇迹的起步都是试一试,刘欣在艰难地创造奇迹。刘欣展眼一看,发现长安很安静。傅丁二人入住北宫,没有人跳出来反对,就连太皇太后王政君也只是冷眼旁观。可对于刘欣来说,长安的安静透露着不安,仿佛偌大个城池每一处都暗伏王政君的弓箭手。

    长安风平浪静,因为以王莽为首的王氏集团在树立声望。王莽全靠声誉起家。树立声望是他的看家本领,他不能丢,否则必死。

    太皇太后王政君在玩以静制动的把戏,她像一只老猫,静静地蹲在墙角,仔细盯着洞里的老鼠。此时的王氏家族也没有销声匿迹,王莽一直都在暗中绸缪,给自己树立声望。而王政君也按兵不动,静观全局。

    王氏家族掌握实权,他们可以静静地等待。傅昭仪却不行,她仿佛一只饥饿的小老鼠,尽管老猫窥视在旁,也不得不冒险出洞寻食。傅昭仪性子急躁,沉不住气,她根本不是王政君对手。傅昭仪既不懂得先发制人,又不知道王政君能够后发制人,而且就连她的帮手也只能用无能来形容。

    就在刘欣面对窘境一筹莫展之际,高昌侯董宏上书奏请刘欣封傅昭仪为皇太后。董宏援引秦朝为例,说秦国庄襄王的生母是夏姬,被华阳夫人收养。庄襄王即位后,封夏姬和华阳夫人为太后,历史的天空曾经出现两位太后。刘欣听后,大为欣慰,准备重赏董宏。

    在刘欣时代,搞政治舆论是王莽所擅长;看穿舆论背后的阴谋,更是王莽的看家本领。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在这里是不适用的,傅昭仪和刘欣再加上董宏并不能打响他们的如意算盘。识破他们想法的王莽,目的很简单也很明确就是反对封傅昭仪为皇太后。不过他不直接反对,而是请求惩处董宏。不剪除那将要结果的花儿,而是连根一起拔,这才是高手。

    王莽说,董宏这家伙诅咒大汉,竟然将残暴无道的秦朝跟大汉相提并论简直大逆不道。董宏一听,吓得魂飞魄散。

    “大逆不道”是个很虚妄的罪名,但处罚极重可以灭族。董宏虽精通历史,但官场经验不深。身居官场的他,竟然不知道王莽的大名,这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王莽话音刚落,师丹马上跳出来指责董宏。只有一个王莽,董宏就无法应对。一转眼,又跳出来一个熟读四书五经的家伙,可见王氏集团不好惹。师丹是刘欣的老师,师丹倒戈,刘欣更加没信心了。刘欣无奈,只能牺牲董宏,将其贬为平民。王、傅集团第一次正面交锋,依附傅昭仪的董宏就成了炮灰。

    师丹,字仲公,琅玡东武(今山东诸城)人。他老师很厉害,是研究《诗经》的大名家匡衡。元帝末年,师丹被封为博士,之后升任光禄大夫。刘骜立刘欣为太子,封师丹为太子太傅。刘欣称帝,顾念师丹教育之恩,封他为左将军,关内侯,管理尚书事。

    此时的皇位,对于刘欣来说犹如烫手的芋头。他封傅昭仪为皇太后不成,得罪了傅昭仪,也得罪了王氏集团。得罪傅昭仪伤感情,得罪王氏集团伤皇威。正因如此,他幡然醒悟,没有权他什么都无法做。

    手中没有权,刘欣就要争取掌权。权力在王氏集团手中,他就要处理好跟王氏集团的关系。靠近王氏集团不等于依附王氏集团,他想借机夺权。他的前辈刘章为他树立了一个遥远的榜样。刘欣去找王政君,告知欲封傅昭仪为皇太后,想探探王政君的口气。他觉得,如果王政君同意,万事大吉;即使不同意,也可以探探王氏集团对傅昭仪的态度。

    出人意料的是,王政君竟然同意了,仿佛是封赏王氏家族。首先,封刘欣的老爹刘康为恭皇,这是为第二步打基础;其次,封傅昭仪为恭皇太后,封丁姬为恭皇后。傅昭仪一直希望的同等待遇,王政君也慷慨给予,即傅太后、丁皇后享受的待遇与王太后和赵皇后的同等。

    胆子不大胃口很小的刘欣,面对这样的情况不知所措。封赏傅昭仪和丁姬后,王政君授意,让刘欣封傅昭仪的三个堂弟为侯,封傅曼为孔乡侯,封傅喜为右将军,封丁明为阳安侯。不知是傅家有人不爱权还是不敢爱权,声望最高的傅喜竟然不接受封赏。

    王政君干事干净利落,修书一封,命王莽辞职回家养老。王莽非常听话,不闹也不吵,上书辞职,奏请回家养老。

    王莽愿意归隐山林,这与他责骂董宏的行为大相径庭,刘欣感到很古怪。王氏家族突然撤走自己的势力,这给初当皇帝且并不聪颖的刘欣出了一个大大的难题。刘欣不知道王氏家族有什么阴谋,只感觉王政君撤走势力不合常理。王氏家族的行为越不合常理,刘欣越不敢接受。起初,刘欣想搞垮王氏集团,当王氏集团主动自我瓦解时,刘欣却非常害怕。处在被动位置的他,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不得不承认,王政君是争权夺利场的老手。自刘欣登基后,她将长安格局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刘欣刚登基称帝还不满二十岁,他只是一个不懂权术的愣头青。王政君突然抛出大把大把的权力,刘欣不只不敢接,甚至不知道怎么办,这就是不成熟的体现。“杀鸡焉用牛刀”,对付刘欣根本不需要王政君亲自动手,自有其他人选。

    傅昭仪是王政君的手下败将,她不知道取长补短,一味将短处当长处使,永远都是败将。傅昭仪见到王政君就只知道恶狠狠地斗,不懂权术,而王政君是一只凤凰,她知道修身养性,知道权术。

    傅氏子弟中没有很厉害的人,就像王政君的哥哥弟弟中没有很厉害的人。然而,王政君的侄子王莽非常厉害,只要王莽出马,傅氏家族就如土鸡瓦犬。于是,王政君将进攻的任务交给了王莽。

    欲让王莽这样的将才出马,只能激。为了激王莽这位将,王政君让王莽辞职回家。王莽的社会声望很高,刘欣刚登基,王莽就辞职,这是扇刘欣耳光。刘欣不敢让王莽辞职,派人火速追回王莽。追回王莽后,刘欣率领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左将军师丹和卫尉傅喜等要员,齐向王政君请罪,劝她别遣王莽告老还乡,否则,刘欣也不当皇帝。

    与只会得寸进尺的傅昭仪不同,刘欣是个知道局势的人。王政君对这一点非常清楚,他不想为难刘欣。王政君点头许可,王莽留下。王政君觉得,刘欣是个可以慢慢调教的孩子,有前途;而王莽觉得,刘欣知道什么东西能碰,什么东西不能,很有悟性;刘欣觉得,王政君绵里藏针,她指示的地方不能随便坐,否则必然流血。

    傅昭仪推倒王氏集团,让刘欣这孩子对付王政君这只美丽得见不到毒刺的蝎子和王莽这条巨蟒,真是强人所难。刘欣想推翻王氏集团,犹如逆水行舟十分艰难,甚至不可能。连他老师,左将军师丹都倒向王氏集团,刘欣真是孤掌难鸣。师丹倒向王氏家族,并非畏权也不是爱利,只是不想傅昭仪专政。丞相孔光和左将军师丹都害怕傅昭仪专政,刘欣还为她争名夺利,只能说对祖母的感恩之心蒙蔽了刘欣的眼睛。

    其实,钻风箱的滋味不好受,所以刘欣极力使两个太后和好。一次,刘欣办了一桌酒宴,将皇亲国戚都请了,有王政君、傅昭仪……其他人就不说了,只说这两个太后就行了。吃饭事小,座位事大,宫廷内务安排傅昭仪和王政君同坐。王莽精明,提前检查座次。他发现傅昭仪和王政君平起平坐,顿时大骂,说傅昭仪不配与王政君同坐。

    消息很灵的傅昭仪,很快知道王莽辱骂一事。她受不了王莽的辱骂,不出席酒宴。王莽火暴,傅昭仪更火暴,她命令刘欣将王莽给贬了。傅昭仪只知道发脾气,她不知道刘欣千求万求,才将王莽请回来为官。

    为了一桌酒宴,要贬王莽,这只有不会玩权术的人才会做。王莽的消息也灵,知道傅昭仪想贬他,他马上交上辞职信,抬腿走人。刘欣当皇帝,王莽当大司马,王莽想走就走,从没将刘欣放在眼里。自从刘欣当皇帝起,他一直都被傅昭仪呼来唤去。刘欣不能左右王氏家族,却又不能不听从傅昭仪的诉求,这就是钻进风箱的滋味。

    辞官归乡后,王莽名气大涨。王莽人去,朝廷楼空,刘欣顿然发觉王莽的重要性。刘欣意识到王氏集团中,王莽才是最具威胁潜力的破坏分子。以前,他只觉得王莽仅是王政君喂养的一条小蚯蚓,现在他才知道王莽是一条连王政君都没看透的大蟒蛇。

    强大如王莽,不能硬斗,刘欣就安抚。王莽辞退后,刘欣赏赐黄金五百斤、四匹马拉的好马车,任王莽为“特进”。他又派皇宫大厨每隔十天为王莽准备一桌盛宴,特许王莽每月初一和十五拜见皇帝。不光如此,刘欣还全力封赏王莽的党羽,人人加官晋爵。王莽此次辞退,受益的人不少,甚至连诈骗国家财产的王立都受到封赏。

第120章都是为了面子

    坐在龙椅上的刘欣,见识增长得极快,他知道王莽并非善类。为了对付王莽,他必须提拔一位非王氏集团的成员。左将军师丹和丞相孔光都倒向王氏集团,朝中无人能够解忧,他只能起用新人。要起用有背景、能成气候的新人,只能在傅氏家族中找寻。

    正好有一人入了他的眼。

    此人名叫傅喜,傅喜是傅昭仪的堂弟,是傅氏家族中的佼佼者,无论才学,还是品行都受到广泛的称赞。刘欣想任命傅喜为大司马,傅昭仪不同意,因为傅喜是不喜欢玩弄权术的另类。刘欣封赏傅氏家族,傅喜称病在家,拒不受封。只要是傅昭仪提议的事,傅喜总是抬杠。师丹被封为左将军后,叛变倒向王氏集团。他的倒节致使董宏成了炮灰,这已经令傅昭仪很气了。倘若傅喜被封为大司马后,也倒向王氏家族,这就是倒持太阿。

    想发展势力,可是人手不够,这就是傅昭仪的悲剧。傅喜一定是读书读傻了,只知道书上的仁义道德。他竟然对傅昭仪说:女人不该玩弄权术!

    族中生有这个败类,还是人品和学品都很好的败类,傅昭仪差点气疯了。为了让自己的耳边清静,傅昭仪决定将傅喜踢出长安,免得看了生气。

    手中无人,傅昭仪只能做一个看似不明智的决定,让左将军师丹为大司马。师丹几句话,将董宏打成炮灰,傅昭仪很恨。然而,师丹是目前唯一的最佳人选,只能暂时任用。任免权在刘欣手中,对付师丹,可以随便使用任免权。

    刘欣想任用傅喜,傅昭仪不同意;傅昭仪想任用师丹,刘欣不得不同意,这就是太后专政。

    为争宠谋害皇子

    王政君是一位厉害得优雅的女人,她的厉害全藏在优雅之中。经过宫廷大战,她知道要联合所有一切可能联合的力量,击毁那最主要的敌人。刘骜这个没出息的儿子死后,赵氏姐妹就是她的主要敌人。丞相孔光和王莽刚刚开始调查刘骜的死因,赵合德自杀身亡,赵飞燕就是她最主要的敌人。

    为了将赵飞燕杀了,王政君甘愿对傅昭仪的得寸进尺一忍再忍。她让傅昭仪与她平起平坐,让刘欣封赏傅氏子弟为侯,只是想换取傅昭仪的支持。她需要一心一意地弄死赵飞燕,没有时间陪傅昭仪玩。赵飞燕将他儿子迷得神魂颠倒,对这个蛊惑人心的女人,王政君不敢大意。王政君出招,力求一举制服对手。

    大司马王莽跟傅昭仪玩弄计谋,没时间调查案子。丞相孔光却认认真真将每一个细节都记录了。刘骜死后一年,即公元前7年,孔光圆满完成任务,保证罪证能将赵飞燕置死。司隶校尉解光上书报告刘欣,说刘骜并非被赵氏姐妹杀害,但赵氏姐妹杀害无数皇子。

    成帝元延元年(公元前12年),刘骜这个不负责任的皇帝突然临幸一位叫曹宫的宫女。他像刘邦一样,将曹宫弄至怀孕后便弃之不顾。不知该说曹宫命好还是命苦,她给刘骜生了个儿子。按理说,刘骜本应该高兴,因为他一生无子。但是,刘骜听说曹宫给他生了个儿子后,竟然派田客传信,命籍武杀害曹宫和刚出生的儿子。

    接到杀皇上儿子的命令,就像陈平接到斩杀樊哙的命令一样,籍武觉得很棘手,因为曹宫生了皇帝的儿子,他实在是不敢动手。田客将事情禀报刘骜和赵合德,刘骜命籍武把孩子交给宫廷侍从王舜,送一张纸条和一颗毒药给曹宫。

    遇见负心人如此,曹宫好不伤心。当年刘长之母因刘邦一怒而死,刘邦很惭愧,让吕雉抚养刘长。刘骜在其他方面比不过刘邦,在好色上却超过刘邦。为了女人,刘骜连自己的儿子都杀害,真是色迷心魂。

    此事一年后,刘骜厌倦了赵氏姐妹,偷偷摸摸地养了一位许美人。许美人很争气,给刘骜生了一个儿子。但是刘骜是个窝囊的人,他只有贼心,却无贼胆,因害怕赵氏姐妹生气,他将宠幸许美人和生了一个男孩的事说了。

    赵合德听后大哭大闹,又是撞墙又是滚地下,就像发疯了一样。她说,只要其他女人生儿子,赵氏两姐妹就没好日子过。刘骜没办法,只能派人将孩子取来。孩子取来后,刘骜就屏退其他人,关了门窗。

    那个可怜的孩子不一会儿就窒息而死。想当年曹宫的孩子被害,刘骜尚且能推卸责任,但许美人的孩子死了,刘骜就要负全部责任。

    赵氏姐妹杀害皇子,理应被诛,这是王政君最想见到的结果。然而,在定罪的当口,议郎耿育却跳出来,说万万不能杀赵飞燕。

    王政君想杀的人,竟然有人敢跳出来喊刀下留人,真是鸡蛋碰石头不自量力。耿育的出现,似乎让刘欣看到了一线光芒,他不忍心让耿育就这样成为牺牲品。

    耿育说,刘骜是神人,他杀害两个幼小的亲生儿子具有无比重大的意义。刘骜的所作所为,常人根本无法理解。这位皇帝杀害自己的亲生骨肉是为大汉百年基业着想。如果他不这样做,皇帝死后,幼主登基,母亲必然擅政。皇帝杀害年幼的孩子,在年龄较大两人中选一个过继给自己,立为太子。这样,太子的生身母亲就不能擅政。刘骜做的事情不同凡响,不能用常人的思维去评价,应该用不同凡响的思维去评价。为了大汉基业,刘骜杀害亲生骨肉,此等牺牲精神,是万世楷模。

    常人愚笨得紧,竟然说刘骜被赵氏姐妹迷惑,这大错特错;不是赵氏姐妹迷惑刘骜,而是刘骜将计就计,利用赵氏姐妹,杀害亲子;赵氏姐妹只是刘骜手中的工具,就如锄头是农夫锄草的工具。在拯救大汉基业的意义层次上,赵氏姐妹功不可没。赵飞燕已经被封为皇太后了,某些人竟然重算旧账,这既不明智,更不道德。如果此事流传出去,大汉威仪何存?

    耿育会说话,刘欣会听话。耿育说完,刘欣立刻觉得谁都可以死,唯独赵飞燕不能死。他认为赵飞燕不能死,不是同意耿育的歪理邪说,而是突然发现赵飞燕是他母亲。他被过继给皇帝刘骜和皇后赵飞燕,赵飞燕就是他母亲,如果杀赵飞燕,就等于杀他母亲。弑母之名,刘欣这个孩子担当不起。

    当年项羽欲杀刘邦的老爹,刘邦说项羽是他的结拜兄弟,项羽杀刘邦的老爹,就等于项羽杀了自己的老爹。项羽气吞山河,尚且不敢犯杀父之名,刘欣这只钻风箱的小老鼠更不敢。政治是一门艺术,讲求作伪功夫,王莽会作伪,赢得人人称赞。赵飞燕不能杀,不能冷落,应该将她高高供起,让世人都知道刘欣的孝心。

    赵飞燕是一块好招牌,不能丢了。刘欣决定如供神一般供奉赵飞燕,向世人秀秀他的作伪功夫。刘欣供奉赵飞燕,也可以气气王政君。没有永远的朋友,刘欣就拉拢敌人的敌人,大家做朋友。刘欣供奉赵飞燕,傅昭仪同意,因为在她为刘欣争夺太子之位期间,赵飞燕曾为刘欣说过几句好话。

    王政君放下手中的杂事,忙了一年,赵飞燕不但没死,反而被刘欣供奉在神龛上,真的很气人。刘欣供奉她的敌人,傅昭仪拉拢她的敌人,耿育帮助她的敌人,这三人都令她生气。耿育胡说八道,竟然骗得刘欣团团转,这不是刘欣被骗,而是他将计就计,借耿育的话为幌子,供奉赵飞燕。王政君突然发觉,胡说八道很管用,她需要好好利用侄子王莽的作伪功夫,狠狠地跟傅昭仪集团大斗一场。

    一切都是为了面子

    “伤口”哪有那么容易就好的?每当想到败在王政君手下,傅昭仪的失落感就更深一个层次。她被失落感深深困扰,也被自己的欲望左右得无法自拔。傅昭仪渴望满足她的欲望,这没有错,错在她生活在刘欣时代,错在她的对手是王政君。王政君并不可怕,而是她的地位可怕。王政君是一只高高飞在天空的凤凰,傅昭仪无论如何都比不上她。

    因为酒宴的插曲,傅昭仪大发脾气。她发脾气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她自卑。受人折辱后,傅昭仪痛定思痛,想要把“定陶”这个地方标签换为“长安”这个国家标签。标签是虚名,欲望作祟,这个虚名对傅昭仪有特殊的意义。为了与王政君平起平坐,凡是她所拥有的,傅昭仪一定想方设法得到。

    刘欣很爱生祖母,凡是生祖母强行要求的,他绝不拒绝。傅昭仪想当中央太皇太后,刘欣就找三公开会。王莽不是大司马了,刘欣可以堂堂正正地开一个为私利的四人会议,不像上次开三人的畸形会议。

    尽管王莽不会在会议上出现,可是刘欣依然惧怕开会。因为丞相孔光偏向王政君,大司马师丹偏向王莽,大司空何武头脑有点不正常。刘欣知道,想做事,需要先探探底。刘欣招来傅氏家族中声望最隆的傅喜,想听听傅喜的意思。

    傅氏集团是一个畸形的集团,傅昭仪一心撑持傅氏集团的天空,最有声望、最有能力的傅喜却总抬杠。傅昭仪想往东,傅喜却说西方好;傅昭仪想推翻王氏集团,傅喜却说任其自然。明显是想跟其对着干。

    然而,总喜欢抬杠的傅喜却不是一个死心塌地的骨干分子,并不可靠。傅氏集团没有大人物,只能暂用傅喜装饰一下门面。为了装饰好门面,傅昭仪安排傅喜为特进。特进是候补大司马,如果傅喜醒悟,马上提升为大司马;如果执迷不悟,一脚踢出长安。

    在傅昭仪对傅喜进行考核的这一小段时间,王、傅两个集团没有斗争。只要傅氏集团不斗争,傅喜乖得很,安心在家,结交名士,声望自然越来越高。傅昭仪见傅喜不抬杠,心里高兴,觉得傅喜遭到一次冷遇,变乖了。

    为了一桌酒宴,傅昭仪死活定要刘欣贬黜王莽。王莽走后,大司马空缺。刘欣觉得傅喜声望高,有才干,姓傅,想任命傅喜。傅昭仪不同意,因为傅喜抬了几次杠,她命刘欣任命师丹为大司马。傅昭仪以己之心,度人之腹,认为傅喜觉得当不上大司马是遭冷遇。傅喜变乖了,不抬杠了,正当用人之际,傅昭仪授意,刘欣认命傅喜为大司马。

    为了战斗胜利,必须打造一套精良的装备。孔光、师丹、何武这三个人中,何武最没用,但最狡猾。何武只会做些表面功夫,弄假的改革,但在斗争期间意志不坚定,肯定是不能任用了。再说刘欣恰好掌握罢免何武的铁证。

    何武在长安当官,他继母住在蜀郡。何武派人去接继母来长安,欲共享天伦之乐。

    何武想得好,但老天不顾念他的一片孝心。迎接队伍刚准备出发,刘骜就暴死。大汉的百姓不守法,每逢皇帝驾崩,他们就要拦路抢劫。为了继母安全,何武让迎接队伍暂停。

    身居高位,必遭诽谤;何武无能而居高位,诽谤就更多。此事一路讹传,刘欣听在耳里,记在心里,心想总有一天有用。

    刘欣要罢免何武,借此讹传,命人状告何武不孝,不调查,直接遣送何武回封地博望养老。何武知道皇帝势力大,只能乖乖回封地。何武登上大司空之位靠虚假,被贬黜也因虚假,在他身上官场的虚假暴露无遗。

    刘欣办事一步一营,稳扎稳打有分寸,在罢免何武后,遂任大司马师丹为大司空,即师丹一身兼两职,两个重要的职位。当年刘恒就曾让灌婴兼任丞相和太尉,这一身兼两职的事是有先例的。

    刘欣不想让师丹一身兼两职,他这么做只是在缓冲,因为王氏集团不是善类,他不敢玩硬的。半年后,迷雾散了,刘欣命傅喜为大司马,师丹为大司空,丞相仍是孔光。傅昭仪知道后,笑了,等了好久,她终于等到今天。

    排好兵,布好阵,立刻有人擂鼓叫阵。这次叫阵的,是两个不重要的宫廷跑腿,一个是郎中令,另一个是黄门郎。这两个人的重要性不大,如果一炮打不响,也不可惜。上次董宏白白地充当炮灰,傅昭仪为丢失一个助手而心痛。

    这两个家伙上书刘欣,奏请封傅、丁二人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改用与王政君和赵飞燕同等级别的车马仪仗,在长安为刘欣的老爹刘康设庙。这封奏章的内容事先经过商定,该知道的人都知道,可能只有三公不知道。

    三公似乎生气了,而且是气往一处出,丞相、大司马和大司空全体否决。这三人中,师丹态度最坚决,一口否定;孔光最顽固,绝不改变;傅喜最简单,不同意。傅昭仪想挤对走王莽,刘欣罢免何武,这三座大山还是如此坚硬,真令刘欣生气。

    师丹是刘欣的老师,他写了一封很长的奏疏,说如果傅昭仪享受的待遇和王政君一模一样,天上就出现两个太阳。自古以来,太阳只有一个,傅昭仪总要差王政君一点才行。千万不能在长安给刘康设庙,这毁坏宗法制度。一旦宗法制度被破坏,人伦就没有根基。倘若人人都想搞破坏,天下就乱了。

    师丹不是强硬派,但他的话句句说中要害,刘欣不能回驳一句。傅氏集团破格让师丹担任大司马,破例让他一身兼两职,厚遇如此,师丹却狼心狗肺,不识抬举。不识抬举的人还有傅喜,傅喜满口仁义道德,最终不顾傅氏家族利益,吃里爬外。既然师丹和傅喜是两只养不熟的狗,就只能被踢出局。

    想要踢人,就必须找到候补。没有候补,刘欣不敢踢人。当一个皇帝,他的顾忌会很多的。

第121章权力会上瘾

    暗排精兵,苦布良阵,正当大战之际,军士倒戈相向,致使刘欣的良苦用心付诸流水。

    痛定思痛后,刘欣决定不再挖肉补疮,而是刮骨疗伤。

    为了组建一支既精锐又忠心不二的队伍,刘欣决定先清除集团内部的败类。凡是不忠者,即使只被怀疑,无论才气多高,声望多隆,一律罢免。

    徒弟总要打师傅的,否则就不能证明徒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师丹教育刘欣成才,刘欣送他大司马和大司空,也算报恩了。刘欣称帝后,师丹两次阻碍刘欣大计,师恩变成了师仇。欲成大事,师丹挡道,刘欣只能硬闯。

    政治斗争告诉刘欣,对身边的每一个人,即使是心腹,都要留一手。只有留有一手,才能制人,而不是受制于人。刘欣弄走了何武不过只用一句传言而已,要罢免师丹自然也只用一件小事。

    师丹位居三公,除了提一些刘欣听了就火冒的建议外,还需要处理很多公文。可能是师丹自重身份,不屑写公文,将写公文的任务交给下属。这个下属有暴露欲,每次都将公文流传到长安闹市。政府公务,说白了是空文,说严重点是国家机密。下属使政府公文流传在长安闹市,师丹不能推卸责任。

    抓住师丹这个把柄的刘欣,不禁喜出望外。他就此事在朝堂上数落师丹。皇帝言语有异,朝臣就拍马屁,说师丹自以为是皇帝的老师就妄自尊大,亵渎公文,目无王法,应该交给廷尉治罪。廷尉不等刘欣发话,立刻给师丹戴一顶大不敬的罪名。

    大不敬是一项很滑稽的罪名,当不知道该判罪犯什么罪时,大不敬是最好的罪名。大不敬,就是对皇帝不尊敬。将罪犯交给皇帝处理,这是最明智的选择。当年师丹打压董宏,就用大不敬之罪;现在廷尉送他大不敬的罪名,算是一报还一报。

    刘欣将师丹踢给朝臣,朝臣踢给廷尉,廷尉踢给刘欣,这就是整人的政治逻辑。在长安没有心腹,刘欣只能亲自写一道诏书,说师丹身为人师,却不体谅皇帝苦衷,屡次说错话,存心误导国家。政治是一门艺术,说政治话更需要艺术。刘欣的诏书,别人可能看不懂,师丹一看就懂。

    面对一意孤行的刘欣,师丹别无他法,只能任其自然。而刘欣的心中却想,师丹一意孤行,我只能将他罢免。刘欣要为自己树立名声,没将师丹交付廷尉惩治,贬师丹为平民。师丹不是刘欣的大仇,刘欣没必要严惩。他贬师丹为平民,相当于将师丹放在平民社会,如果需要可以提拔,这比将师丹放进地府好多了。

    刘欣如此迅速地罢免师丹,因为傅晏向他举荐了一位重量级的人物,此人武人出身,不搞虚文腐礼,专以拳头说话。最重要的是,他对刘欣死心塌地。刘欣让他上刀山,他就上刀山;让他下油锅,他就下油锅。

    此人就是朱博。

    朱博,字子元,杜陵人,家境贫寒,任侠好斗,爱交朋友。他为人正直刚硬,喜欢打抱不平。朱博读书不多,他的正直刚硬全是天性使然,并非后天学习而得,即他只将自己的道理当道理,别人的他不管。朱博政治生涯的起点是亭长,之后结识萧望之之子萧育和陈万年之子陈咸。三人意气相投,互相敬重,萧育和陈咸这两个阔少给朱博的帮助不大,反是朱博冒死救了陈咸一命。宠臣石显一手遮天时,陈咸是御史中丞,看不惯石显作威作福。陈咸整治石显不成,反被石显关进大牢,可能永远见不到长安的太阳。

    苦于身份低微,朱博想救陈咸,却说不上话。明干不行,朱博就来暗的。他先辞职,接着混进司法机构,摸清案情进展。然后,他装成医生,前往监狱看望陈咸,掌握陈咸的犯罪资料。为了替陈咸开脱,朱博改名换姓,将陈咸所犯的罪揽到自己身上。朱博身份低微,没人注意,司法部打了他几百板就放人了。

    汉成帝登基,王凤掌权,大力营救被石显打倒的儒士。陈咸感恩,推荐朱博。小人物成功营救大人物,朱博声名鹊起,深得大司马王凤赏识。王凤希望建立一支战斗力超强的队伍,派朱博到地方任太守,考验他的实力。朱博不负厚望,将地痞流氓收拾得服服帖帖。王氏集团重用朱博,朱博一路高升,官居后将军。

    当年因为王立贪财私吞国家的银两获罪,朱博也受到牵连,被免官职。刘欣称帝后,起用朱博,拜为光禄大夫。朱博有能力,不久,刘欣升他为京兆尹。京兆尹负责管理长安,长安高官多,大流氓也多,无赖泼皮更多。

    朱博有当地方太守的经历,知道刘欣在考验他的能力。上级的眼光就是自己的命运,为了得到上级赏识,朱博使尽平生所学——拉拢听话的,打击不听话的。

    新官上任的朱博,先抓捕几个惯犯,问他们是否愿意合作。愿意配合工作的,朱博优礼相待;不愿意的,朱博全都砍了。人都欺软怕硬,朱博如此厉害,人人忌惮,不敢犯事。

    朱博不爱酒、不爱美女,将全部精力投入工作。在朱博的治理之下,长安井井有条,没有破不了的案子。可以说,朱博屠刀所向,必然流血;朱博眼睛所视,人人忌惮。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朱博治理长安有方,人人知道。刘欣急需人才,他的眼睛更雪亮。他本想提拔朱博,但朱博是被王凤发现的,因而担心不能拉拢朱博。待傅晏推荐,保证朱博支持改封傅昭仪为太皇太后,刘欣立刻罢免师丹,封朱博为大司空。

    朱博倒向刘欣,不能说他忘恩负义。本来依附于王氏集团的他,因为王立不争气被贬,心里自然不舒服。刘欣称帝后,连他在定陶的老家都搬来长安。傅昭仪死逼王政君,王政君一忍再忍。朱博觉得,现在的皇帝是刘欣,不是刘骜。在刘欣时代,就应该归顺刘欣,否则生活不好过。朱博读的书少,他只看得到表面,看不到深层处的暗流。

    被刘欣封为京兆尹的朱博,渐渐结交了傅晏。一来二去,两人熟了。傅晏告知改封之事,朱博说他死力支持。刘欣寻遍天下,终于找到朱博这么一个忠肝义胆的打手,心里非常舒服。刘欣心想如果召开三公会议,连同刘欣本人,同意改封傅昭仪的就有两票。只要再争取一票,刘欣就能打一场胜仗。想着未来的第一次胜仗,刘欣很高兴。

    罢免师丹,是一次战略性行动,首先为朱博腾出大司空一位,其次能够威慑傅喜。刘欣对姓傅的人有特别的感情,总给他们特殊待遇。吃一堑,长一智,刘欣吸取三公一同反对的教训,他不再打没把握的仗。为了确保最后胜利,刘欣直接问傅喜是否同意改封傅昭仪。刘欣发问,傅喜有两条路,第一条,同意,能留在长安;第二条,不同意,被踢出长安。

    脾气倔强的傅喜自然不同意刘欣的提议,然而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刘欣已经对傅喜仁至义尽了,不想再留傅喜。

    正当刘欣想踢人时,朱博伸出了他无坚不摧的屠龙宝刀。朱博说,傅喜表面是亲人,实际是敌人,留下他妨碍政治行动;孔光老而无用,只想保全自己,没有忧国忧民之心。朱博不是改革家,但他是整人专家,出招必杀。

    朱博一语,深合刘欣心意。朱博见识不凡,刘欣准备借他这把宝刀,大砍大杀,为明天砍出一片天空。傅喜不吃敬酒,刘欣灌他罚酒。哀帝建平二年(公元前5年),二月二十,刘欣将傅喜踢回封地休息,暂留侯爵身份。傅喜走后两个月,四月十九,刘欣贬孔光为平民。刘欣看着这两个不识相的家伙远去的背影,心里非常舒服。

    刘欣遇上朱博,就像拾得屠龙宝刀,欲砍平王氏集团,称霸长安。

    世上真的有天意

    老而无用的孔光、又臭又硬的傅喜和假装改革的何武先后黯然退场,这全是因为朱博的出现。朱博横空出世,刘欣改革人事;刘欣改革人事后,朱博腾空而起。朱博是刘欣的第一得力助手,丞相之位非朱博莫属。

    何武上书奏请刘欣恢复古代三公制度,朱博偏偏上书刘欣奏请恢复汉初的三公制度。大汉之初,那是平民百姓的时代,只要有能力,有胆子,就能打拼出一片天地,可能贫民出生的朱博很喜欢那个时代。得力助手奏请,刘欣允可。

    一路砍杀,刘欣另外扶持一位丁姓舅舅为太尉,扶赵玄为御史大夫,立朱博为丞相。经过一番苦斗,三个最重要的职位都在刘欣的掌握之中。有这三座大山支持,刘欣感觉明天一片光明。明天将会更美好,刘欣非常高兴。

    明天都很美好,可是有的人无法见到。就在封赏朱博和赵玄的那一刹,天空突然惊雷滚滚,如一辆巨大无比的战车,从长安上空碾过。古人都很迷信,人们都将惊雷大作视为不祥之兆,说为人刻薄的朱博将有大灾。流言就像癌症,迅速传遍长安的每个角落。

    得意助手将遭天灾,刘欣十分担心,派人招大星象家李寻入宫。李寻告诉刘欣,天空响的不是雷声,是妖鼓发出的声音。妖鼓声响,表明君王被蒙,徒有虚名之辈窃据高位,惑乱朝堂。刘欣不能理解,新任的三公都是他挑选的人,哪来蒙蔽之说?

    李寻又说,妖鼓大作,有规律可循。如果在一年的中期、一月的中期或一日的中期妖鼓大响,朝廷中肯定有高官受难。丞相和御史大夫被封,是四月十九,正在中期,这说明某人已经身陷险境。

    刚刚调遣如意人才上任,刘欣磨了好久的刀都没砍出去,让他就此收手,刘欣绝不甘心。刘欣像刘恒和刘骜一样,想逆天而行。李寻说罢免大臣,可以解去大灾,否则一年之内,必有一人身死。刘欣是聪明人,他知道李寻指的是朱博。朱博十分厉害,刘欣舍不得放手。为了欲望,很多人都会逆天而行,何况是天子。

    刘欣很爱朱博这把屠龙宝刀,但更爱他的事业,屠龙宝刀只是实现梦想的手段。刘欣一定想,人早晚都是要死的,与其让朱博庸庸碌碌而死,不如使他为皇家大业而死。退一步想,天意并不一定就对。如果天意错了,刘欣既能完成事业,又能使朱博成名。想干大事的人都有赌徒心理,为了明天,刘欣以朱博为注,打算跟老天赌一局。

    上天反对,刘欣支持,朱博不顺利地当上丞相。朱博是一个好臣下,当上丞相后,他兑现自己的诺言,提议改封傅昭仪为太皇太后。人事改革后,三公全是刘欣的人,全体同意。在刘欣时代,有两个太皇太后,分别是傅太后和王太后;有两个皇太后,分别是丁太后和赵太后。他们级别相同,享受的待遇也相同。

    眼见着朱博推荐自己,傅昭仪终于看到了希望。不过,朱博为人刚勇,不容易支使,她就找捡便宜的赵玄。赵玄上书,说师丹大逆不道,三番五次阻挠傅昭仪被封,应该贬为庶民。刘欣不想忤逆生祖母之意,将师丹贬为平民。

    朱博是高手,喜欢与高手较量。在以同一个理由、奏请贬王莽为庶民的奏章上,署名是朱博和赵玄。朱博想,王莽确实厉害,然而他是外戚的背景更厉害。如果朱博有与王莽一样的外戚背景,他会干得比王莽好,说不定早做皇帝了。朱博的经验表明,在官场混,背景很重要。没有背景,就只能靠实力,朱博靠的就是实力。

    权力集团夹缝中的刘欣即不敢得罪傅昭仪,又不敢得罪王政君。他采取中庸之道,希望平衡王、傅两支外戚势力。面对奏请贬王莽的请求,刘欣折中,遣王莽回封地,保留侯爵身份。王莽遭贬,一如平常,安安静静地回封国。王政君非常淡定,不说多话。朱博暗笑,以为王氏宗族将栽在他的手里。

    有的东西不能爱,一旦爱上就会上瘾,权力是其中一样,报复的快感是另一样。傅昭仪的报复欲很强,爱整人,爱上瘾了。朱博也是一个爱整人的家伙,他遇上傅昭仪,就像干柴撞上火星,一擦就燃。古语言,多行不义必自毙,朱博只知道跟着傅昭仪四处点火,却不掂量自己的身份,真是自寻死路。

    傅昭仪授意丞相朱博整治傅喜和何武两人,朱博拉赵玄垫背,两人上奏刘欣,说傅喜和何武两人在职期间,对国家毫无贡献,应该削掉他们的侯爵,贬为庶民。刘欣脑子很正常,知道又是傅昭仪授意,但他受不了了。

    事不过三,朱博伙同傅昭仪整治人,已经有三次了。身为丞相,朱博对傅昭仪言听计从,完全没将皇帝放在心里。刘欣当皇帝,最大的梦想是掌握实权,他不想听从王氏集团,也不想受傅昭仪摆布。朱博新官上任就不识抬举,后来的情势将是什么样子,这可令刘欣担忧。为了自己,刘欣决定吓吓朱博。

    刘欣招来胆小的赵玄,厉言相问。赵玄胆小,将一切和盘托出。刘欣想整治朱博,马上有人上书弹劾朱博,说他为人不厚道,大不敬。廷尉调查,罪证确凿。赵玄坦白从宽,被罚为苦役。朱博畏惧,自杀身亡。

    尽管朱博是刘欣苦苦找寻的人才,但朱博有眼无珠,错跟傅昭仪,受到牵连,最后只落得自杀身亡的下场。朱博四月被封为相,八月自杀,果如李寻所言,在位不满一年就死。

第122章英雄总是难过“美人关”

    一朝天子一朝臣,刘欣也希望拥有自己的朝臣。自登基起,他苦苦寻觅人才,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胆大敢为的朱博。他本以为自己终于能够扬眉吐气,可朱博有眼无珠,完全不理会自己的提拔,听从傅昭仪的调遣,最终引火自焚。朱博的昙花一现,让刘欣的理想又黯淡下去了。为了明天,刘欣不得不继续苦苦寻觅人才。

    看着求才若渴的刘欣,上天给他一个假希望。正当理想黯淡无光之际,上天给刘欣送来董贤。哀帝建平三年(公元前4年),二十二岁的刘欣风华正茂。也在这一年,他遇到了董贤,对于董贤的迷恋也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英雄总是难过“美人”关的,面对“美人”,无论是刘骜还是刘欣,都无法移步。

    刘恒宠幸邓通的方式已经过头了,可在刘欣来看也不过如此。刘欣结识董贤后的所作所为,比起刘恒有过之而无不及,简直达到了一个巅峰。

    董贤,字圣卿,云阳(今陕西淳化县西北)人。他父亲是一位监察官员,叫董恭。董恭很有眼光,见宝贝儿子长得漂亮,便想方设法将董贤送到太子刘欣身边当舍人。俗话说得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刘欣称帝后,董贤被封为郎官。

    自当皇帝起,刘欣没有一天过得开心。他熬过两年的不快活日子,终于在两年后的某一天遇到了样貌惊为天人的董贤。董贤身为太子舍人,在刘欣还是太子时他们时常碰面,可是刘欣却对这个美男子毫无印象。两年后的惊鸿一瞥,董贤就住进了刘欣的心中。

    从那以后,刘欣过上了一段让他终生难忘的幸福日子。刘欣觉得,人生有董贤,足够了;董贤觉得,人生有皇帝,满意了。两个人在一起,不一定要相爱,重要的是彼此少不了对方。两个人都觉得彼此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这就是相依为命。刘欣爱董贤,就如刘骜爱赵氏姐妹,本质都是相同的。

    自登基以来,刘欣虽然不沉迷于美色,但他确实是懂得怜香惜玉的人。一天中午,刘欣与董贤同榻而卧。刘欣醒了,董贤还没醒。刘欣想走,董贤压着他的衣袖,睡得很香。为了不搅扰董贤的美梦,刘欣抽剑断袖,悄然离去。这件事很小,却惊天动地,因为它衍生出了“断袖之癖”这个成语,后世泛指男子之间的同性恋行为。

    尽管刘欣和董贤互相爱慕,然而他们生活在礼法制度时期,两人无法光明正大的表现出来。刘欣身为一国之君,却无法表达自己心中对心爱之人的爱慕,着实很痛苦。而且,刘欣与董贤共坠爱河之时,董贤已有妻子,刘欣下令命董贤一家搬入皇宫居住。

    爱情会使人盲目,也会令人变聪明。自从,刘欣接董贤一家人住进皇宫,董贤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留在自己身边。爱屋及乌,刘欣不仅宠爱董贤一人,董贤一家都受到他的重视。自从他与董贤相恋,立刻封董贤的父亲董恭为关内侯,任命他为少府。他还在未央宫的北门外,给董家修建一座超级豪华的住宅。

    当年,刘恒宠爱邓通,送给邓通铜矿让邓通自己铸钱。现如今,刘欣为了表明自己对董贤的爱,将所有的金银珠宝都赠与董贤,吃穿用度都以董贤优先。他想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告诉世人,爱一个人就要把自己的全部都给对方。而董贤的举动证明了,爱一个人就要接受对方的一切。

    “生则同床,死则同穴”这句古话道出了相爱之人希望生生世世都能相伴相依的心。刘欣对董贤的爱可谓到了极致,他命人在义陵旁边为董贤修筑一座非常豪华的坟墓。看着董贤受宠如此,朝中大臣不免开始担心,生怕刘欣重蹈刘骜的覆辙,专宠董贤自绝后嗣,从而断送大汉的基业。

    面对恋爱的人,最好别说真话。有的朝臣不知道这个道理,跳出来劝谏。刘欣冲冠一怒,将对方扔进大牢。忠言总是逆耳的,良药必然苦口。此时此刻的刘欣,沉浸在董贤的甜言蜜语中,自然很反感大臣的苦口良言。

    要评价一个人的政治手腕是否灵活,就要看他做的事是否前后连贯,彼此衔接,一环紧扣一环。刘欣在风箱里过苦日子,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锻炼,他办事开始前后连贯了,懂得让前一件事为后一件事铺垫。刘欣封董贤的老爹为侯,只是想探探朝臣的口风,如果朝臣反对意见不大,下一步就封董贤。

    朝堂没有几个厉害人物,朝臣对董恭被封为关内侯没太大反应。前方没有伏兵,刘欣叫傅晏前来,说他想封董贤为侯,让傅晏看着办。傅喜走后,傅晏就是傅氏集团的大腕。为减少不必要的牺牲,刘欣给傅晏一点面子。

    刘欣给傅晏面子,傅晏却要里子。傅晏希望推倒王氏集团,然后傅氏集团独霸天下,王氏集团还没覆灭,董贤突然崛起成了最具威胁的势力。为了傅氏集团的利益,傅晏决定斗一斗董贤这只虎。

    自刘欣登基,他就如手持烫手的芋头,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愁苦缠身的刘欣因此身体不佳。这恰好是刘欣专宠董贤的原因之一,他发自心底的感谢董贤为他带来欢乐。所以即便他身体不适,仍然强自撑持,苦心为董贤封侯,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有志者,事竟成。老天看刘欣用心良苦,给了他一次机会。东平国首府无盐县有一座很神的大山,突然发生滑坡事故。滑坡不过是泥沙、石块纷纷而下,至多压死大汉百姓和毁坏庄稼。然而,这次滑坡很神,落下的沙石竟然平铺成一条大道。据说这条道路非常好,与秦始皇修的官道不相上下。大道旁自然立起一块大石,又平又滑,犹如一块石碑。用今天的眼光看,这块大石无非是一块断崖,华山断崖就是这样形成的。

    对于没有任何科学常识,凡事求诸鬼神的古代人来说,这简直就是神迹。在古代,什么事都可能,只要敢想敢干。封国遇此瑞兆,东平王刘云的心就不正了。刘云带上娇妻,坐上马车,前来看望大石。心里有鬼的人总想遇上奇迹,刘云夫妇盯着大石看了好久,越看越精神。刘邦是一个流氓亭长,斩了一条白蛇后当皇帝了。刘云夫妇眼看大石,心里却想其他事。

    为了对天意表示回应,刘云命人在王府造了一座假山,很像滑坡那座山的一座假山。为了自己的私欲,刘云命人将大石搬回王府,整天焚香膜拜。古代是一个迷信的社会,但有很多迷信活动常人不能干,例如祭天。刘云将一块破石头当神拜,他自己别有用心,看到的人更加别有用心。

    在遥远的远方,总有一个跟你息息相通的人,找到了是缘分;如果没找到,也不要悲伤,因为并非缘分都是好东西。刘云整天拜神拜鬼,河内郡的一个高人,名叫息夫躬,利用此事,想混一只金饭碗。英雄所见略同,在遥远的长安,有位叫孙宠的高人,也想利用此事,混一只金饭碗。天意使他们俩相识,他们两人一心,心同一理,合力通过中常侍宋弘之手,将揭发信送到刘欣手中。

    刘欣自觉身体健壮,却整天都病恹恹的,便疑心有人行巫蛊之术害自己。造反之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为了自己的安全,也为了树立皇威,刘欣决定牺牲刘云查他个底朝天。

    刘云的妻子不争气,想做皇后,却没做皇后的胆。朝中派人调查,她胆都破了,将该招的招了,不该招的也招了。她说,焚香拜石,就是想咒刘欣早死,好让刘云当皇帝。顺便说一句,刘欣跟刘骜一样,还没生一个儿子。

    古代的政治有一套唬人逻辑,刘欣按此逻辑行事,贬祸首刘云为平民,放逐异地。顺着东平王这根藤,处理了好些官员,让他们永不翻身。刘云的老婆没见过大世面,他也没见过。在放逐路上,刘云自杀。

    天意都很“巧合”。刘云拜石案破了后,刘欣就想封董贤为侯。可董贤并无长处,空有相貌。刘欣为了如愿借封赏刘云一案的有功之臣,封董贤为侯。刘欣宣布,欲封息夫躬和孙宠等告发刘云有功之人为侯。按常理而论,刘云死后息夫躬和孙宠都被封官,此事已了。然而,刘欣却要再论功行赏一般。

    对于身陷热恋的人,不能用常理推论,丞相王嘉就没按常理推论。刘欣说封息夫躬和孙宠等人为侯,这“等人”中,董贤之名就在其中。原来,中常侍宋弘为息、孙二人传递揭发信,可以算上一功。刘欣想封董贤,将“宋弘”换成“董贤”,使一招偷梁换柱。刘欣封孙宠为关内侯,王嘉不反对;刘欣想封董贤,王嘉第一个跳出来说不:这就是跟皇帝对着干。

    王嘉是刚直不阿的人。王嘉,字公仲,在推举孝廉时,名列甲科,朝廷给他一个守门的差事。可能他读书读呆了,只认衣裳不认人;恰好某一天某位官员穿便装,他拦门不让进;上头追查,将他贬了。有才不怕被贬,不久,有位高官请他打杂。摔了一跤后,王嘉乖了,一路青云直上。

    机遇总是留给又有才又乖的人,汉成帝知道他才高,召他去宣室,咨询政事。王嘉命好,进入宣室,皇帝问政事;贾谊命苦,进入宣室,皇帝问鬼事。皇帝青睐有加,王嘉自此接连被提拔,先后做过郡守、大鸿胪、京兆尹、御史大夫。刘欣手上无人,王嘉才高如此,命好如斯,就让他当丞相。

    敢于坚持自己意见的王嘉,因为他可以为了职位而不要命,这是敬业精神的最佳表现。然而,皇帝不需要敬业精神,皇帝喜爱马屁精神。刘欣将诏书给傅晏,傅晏看后心痛,但不敢说话。王嘉敢捅马蜂窝,傅晏传给王嘉。王嘉在官场混了好些年,一看就明白了。

    王嘉联合御史大夫贾延上书,反对封董贤为侯。王嘉不会作伪,奏疏写得更直白:我们知道皇上想封董贤为侯,封赏其他人只是陪衬,不用装了。我们不会作伪,一句话,不同意封董贤为侯。如果说董贤揭发刘云有功,我们要看证据,需要原始材料。王嘉还威胁刘欣说,如果看了原始材料后,朝臣都不能反对封董贤为侯,朝臣只能认栽。一旦董贤被封为侯,假如他有什么三长两短,朝臣一定不会责怪刘欣。

    其实,王嘉的所作所为是在提醒刘欣。王嘉旨在让刘欣想到当年受刘恒宠爱最后却贫死的邓通。可是,在刘欣看来,王嘉提醒是假,威胁皇帝、诅咒董贤才是真。为了封侯这样一件小事,王嘉摆明将自己的脑袋往刘欣的刀口上撞。王嘉决定硬碰硬,刘欣身为皇帝自然不会懦弱。

    王嘉正直得近乎顽固,对于活在恋爱中的人只能哄骗,不能硬碰的道理,他并不懂得。硬碰硬的结果就是刘欣强制下诏,封董贤为高安侯,封孙宠为方阳侯,封息夫躬为宜陵侯。

    天下是刘欣的囊中之物,封爵封侯完全看刘欣自己的意志。他在做决断的时候询问王嘉,不过是做做样子。

    为了董贤,刘欣不惜激怒朝臣强行封董贤为侯。封人为侯是小事,重要的是刘欣打破了规矩。刘欣随意打破规矩,谁也不能保证刘欣不会将皇位让给董贤。

    一时之间,董贤成为众矢之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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