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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上林春     崛起1639txt下载     崛起1639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四零章 奔走杭州

    荡寇军渡江南下,沿江警讯大作,南京城里,也是炸开了锅。

    但是与上一次不同,得益于明军的宣传与临清大捷的影响,南京普通士民与富户淡定的很,他们料定荡寇军进城不会影响到自己。

    即便是官员,除了长叹一声,向北方给崇祯磕几个头,流下两行清泪,也没太大的动静,摆出一副认命的样子,因为荡寇军在淮扬奉行既往不究政策,允许官员留保财产,这等同于一颗定心丸,虽然地位没了,但命和钱都在啊,两相其害取其轻,别不识相,被抄家灭族,哭都来不及。

    当然了,顶层官员又有不同,个个心急如焚,候洵召集督理太监刘元斌,内守备张云汉,内守备太监孙象贤、外守备陈光裕、协同守备方一元、参赞机务仇维桢和余瑊,以及孙传庭召开会议。

    候洵身为督师,坐在首席,孙传庭除了应天府尹的身份,还兼任南京兵部尚书,坐于次席。

    很多人认为南京兵部尚书是个闲职,这显然是想当然,南京兵部虽然不象北京兵部那样,掌天下武卫官军选授、简练之政令,却兼领参赞机务,同内外守备一起,操定兵马,维护南京城治安及军事安全,具体可归为军事、行政与后勤保障三大类,在南京六部中,兵部为六部之首。

    说句现实话,候恂虽贵为督师,但很多职权都与孙传庭重叠,如果没有孙传庭的配合,他什么都干不成。

    孙传庭也是措手不及,没想到李信这么快就过江了,他还没把候恂拱下台呢,按他的预计,再有个一两年的时间,他可以把南京彻底掌控,励兵秣马,整军待战,而且他已经通过福建的郑芝龙,联系到了荷兰人,将从荷兰人手里购买燧发枪和更加先进的火炮,到时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可这倒好,事还没成,李信就来了。

    孙传庭认为是攻打扬州惹来了李信报复,脸色不大好看,问道:“如今我们手上,有多少兵马?”

    候恂也持有类似的判断,连忙道:“南京兵尚有四万,加锦衣卫、番子,及孝陵守卫,合计四万五千,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孙传庭沉声问道:“李信自起兵以来,从无一败,前阵子,就连鞑子都在他手上吃了大亏,制军以为,南京能否守住?”

    “这……”

    不仅仅是候恂,每个人的面色都很不自然。

    面对荡寇军的军锋,没谁敢说自己有把握,甚至候恂又想起了在扬州城下,几万人马围攻扬州八千守军的窘相。

    刘元斌和孙象贤是最慌的,因为李信对官员或许是手下留情,但对于太监绝不手软,淮安张太监几乎被他扒皮抽筋,就因家产提前被崇祯抄掉,三十万银子的赎金没到位,结果被一刀杀死。

    扬州杨显明也是被抄家后杀掉。

    但是太监的权力来自于皇权,就是俗称的狐假虎威,如今谁都知道,大朝早晚要完,连皇帝这只老虎都撑不住了,狐狸还拿什么去摆威风呢?

    因此这二人虽然心里焦急,却不敢说放,滴溜溜的眼珠子不时望望候恂,再望望孙传庭。

    内守备就是守备南京内城,张云汉便是问道:“百谷兄有可提议,不妨道来,咱们合计合计。”

    “好!”

    孙传庭点了点头,肃容道:“孙某,南京民心不可用,军心不可恃,已不可守,应及早放弃,退守杭州。”

    “什么?”

    席中诸人均是大吃一惊,没人想到,孙传庭会有如此提议,要知道,在大明,失土是死罪啊,放弃南京,退守杭州,这比失土还要恶劣。

    孙传庭冷眼一扫,又道:“诸位,并非是孙某愿意退走,而是不退不行,难道各位想学史可法那样当降臣?可是别忘了,即便我们想降,李信也未必会用我们,你别看他现在说的好听,什么既往不究,保留财产,那是他天下还未到手,将来若被他得了天下,谁敢说他不会清算?”

    “不错,孙太守言之有理!”

    刘元斌鼓起勇气道:“诸位大人均是手握重权,既便那李信不清算,谁又甘心做个田舍翁,性命操于人手?只怕来一县吏,都能被折腾的死去活来啊!”

    外守备陈光裕迟疑道:“南京距离杭州并不远,倘若李信一路追击又该如何?难道再退往福州或广州?请恕本官直言,那郑芝龙占据福建沿海,有战船千艘,兵卒数万,堪称当地土霸王,又怎会容我们进入福建?”

    “呵呵~~”

    孙传庭摆手呵呵笑道:“不瞒诸位,孙某与那郑芝龙倒有些交情,李信若敢攻杭州,郑芝龙必率军来援,况且荷兰人也已答应,将卖给我一批枪枝和火炮,到时候,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我们现在需要的是时间,早晚有一日,会打回南京。”

    众人纷纷看向了候恂,神色有些复杂,很明显,去了杭州,就是以孙传庭为主了,虽然不清楚孙传庭是不是在扯郑芝龙与荷兰人的虎皮,但候恂的能力确实有限,在政绩履历上也不足以服众,以前有崇祯为他撑腰,如今的崇祯则是日薄西山,自顾不暇,皇权出了北京城,已经严重贬值了。

    而且面对着荡寇军这个大敌,需要一个强有力的核心,在座的众人里,还有谁能比孙传庭更加合适呢?

    “哎~~”

    候恂也明白形势比人强,叹了口气道:“就依百谷兄,那我等何时撤出南京?”

    孙传庭缓缓道:“自然是越快越好,并且未避免横生枝节,还须保守秘密,根据最新消息,荡寇军已经在镇江登岸,距南京仅一百来里,须两日到达,要不这样,孙某以东进拒敌为由,今日下午带精锐与府库中的钱粮离开,入夜向南,向杭州进军,各位抓紧时间收拾细软,匆要声张,至于朝庭官员,有真才实干者,且非本省籍可以带走,自愿最好,不愿者绑也要绑走,夜里再从聚宝门(今中华门)离去,孙某会事先安排人手配合,南京城,就留些老弱兵残送给那李信好了。”

    孙象贤目中厉色一闪,便道:“那走前,要不要通知那几个大户?”

    孙庭传有些迟疑,南京有好几个大户,家产都有数百万两银子,如魏国公徐家,抚宁候朱国弼,还有些自嘉靖年前起土生土长的富豪,而今日在坐的,都是朝庭官员,依照异地为官的原则,都是外地人,在南京没什么产业牵绊,说走就能走,那些人要走,则耗日长久,除非能狠下心,放弃产业,只带金银细软,可谁能甘心呢?

    南京因明初大移民与地方打压豪强的原因,士绅阶层中的望族和世家极少,但是自嘉靖年前起,因商品经济的发展和王朝积弊日深的原因,土地兼并与财富集中化的趋势越来越明显,遂产生了掌握某个行业经济命脉的豪门巨富。

    而且孙传庭清楚孙象贤的意思,那些巨富就是肥羊,带在身边随时可以宰一刀,即便是魏国公那又如何,魏国公的权力同样来自于皇权,离了南京城,除了巨富的身份,什么都不是。

    “这些人……”

    孙传庭摇摇头道:“带着太麻烦,时间也来不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我们去杭州,未必事事顺利,还是少得罪些人为好,诸位还有什么别的提议?”

    众人相互看了看,纷纷表示赞同孙传庭的意见,这在事实上也确立了孙传庭的核心地位,孙传庭不由一阵心潮澎湃。

    自从受李信挑拨起来,他一直就有藩镇割据的心思,没想到,竟然会借着李信的势,以这样的方式完成了,身为一个手握重权的男人,谁没点野心呢?

    哪怕将来成不了大业,也可以卖个好价钱!

    “好,诸位速去准备,记住,切勿泄密!”

    孙传庭挥了挥手,起身离开。

第二四一章 南京不设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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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淮河畔,钞库街,寇白门的家是一处独门小院,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今晚,寇白门将嫁入抚宁候府,成为朱国弼近百小妾的其中之一。

    寇白门坐在凳子上,身着喜气洋洋的红袄,神情既有愤恨,又有不甘,身后两名健妇,强按着她,还有一名妇人给她梳妆打扮。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好象是一个陌生女子,寇白门流下了眼泪。

    她没想到,朱国弼竟会用如此卑鄙的手段,还步步紧逼,让她完全措手不及。

    其实朱国弼有钱有势,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擅于讨女人欢心,对于她们这类女子来说,是个非常优秀的选择,但是她的心里已经有了李信,不可能再与朱国弼有任何关系。

    在感情方面,古人比现代人更加直白大胆,现代人有各种通讯方式联系,可以反复了解,而古人,错过了也许就是错过一生。

    比如柳如是,暗恋陈子龙,直接住进了人家里,董小婉和陈圆圆争冒襄,暗地里各种手段频出,卞玉京在历史上,也只因区区几首诗就倾心于吴梅村,寇白门与她们是同类人,认准了,就不会轻易放弃。

    可是此时,她想不放弃都不可能。

    “唉呀,新娘子,大喜的日子哭什么哭呀?”

    那名负责打扮的健妇笑着劝道:“被候爷看中,是八辈子也修不来的福分,今后你得享大福喽!”

    寇白门俏面森寒,眸中隐含恨意。

    另一名妇女面色一沉,冷声道:“今天是候爷大喜的日子,寇姑娘可别扫了候爷的兴致啊,到时候有的是苦头吃,我劝你还是识相点,与其为娼,给候爷做妾有什么不好?”

    寇白门的弟弟寇松也在门口探着脑袋唤道:“姐,我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但是那几位妈妈说的也有道理啊,嫁入候府做妾,怎么着也比倡门好吧,也亏得候爷不嫌弃你,你看看象陈贞慧、候方域那些人,虽说替顾横波和李香君梳了笼,可有谁敢领回家的,住在媚香楼,不死不活的吊着,算个什么玩意儿?”

    “滚!”

    寇白门抓起一只胭脂盒,就向外面砸去。

    “哎唷!”

    这一下,正中寇松面门,惨叫着滚了开去。

    “你看看你,脸又哭花了吧,不许哭,要不要老娘扇你一巴掌给你醒醒啊,算了算了,谁叫姑奶奶我心善呢,再替你补一次妆,时间差不多了。”

    一名健妇对着镜子看了看,不满的皱起了眉头。

    “吉时已到,请新人上轿!”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了催促声。

    那健妇连忙抓起手绢在寇白门的脸上擦了擦,又拿粉饼胡乱扑了两下,就大声唤道:“好了好了,进来吧!”

    又有几名健妇二话不说,把寇白门架起,离开了屋子。

    门口停着一挺花红轿子,寇白门被以近乎硬塞的方式塞了进去,随即喜气洋洋的锣鼓声炸响,轿子随之抬走!

    卞玉京站在街角,目中含泪,呆呆的望着,当寇白门被塞进轿子的一瞬间,那目中透出的绝望,几乎让她要冲上去把寇白门抢走。

    如今她只能寄期望于春香能及时请来李信,虽然到现在都没动静,而且即便李信来了,总不能一转眼就攻破南京城吧,但她仍抱着丝希望,哪怕不切实际。

    “姑娘!”

    秋月哽咽着,拿出手绢递给卞玉京。

    “哎~~”

    卞玉京接过手绢,拭了拭眼角,望向了城外,幽幽叹了口气。

    ……

    过了江,荡寇军水陆并进,行军迅捷无比,但出人意料的是,一路都没碰到明军,哪怕南京的东大门,麒麟门就在眼前,可城头上,只站着稀稀落落的老弱病残,尤其是城门还洞开,守将带着些士兵,跪在道旁,一副恭迎的模样。

    “怎么会这样?”

    高桂英不解道。

    “是啊!”

    二瓤也挠了挠后脑壳道:“孙传庭呢,候恂呢,不会是放弃外城,固守内城了吧?想必外城守军见我军威,索性投降算了。”

    “上前问问!”

    李信道。

    二瓤带着数骑驰上前,问道:“怎么回事?”

    那守将道:“末将恭候多时,特迎荡寇军入城!”

    二瓤又问道:“候恂和孙传庭在哪儿?”

    守将道:“昨日孙太守带领三万多精锐及大量辎重粮草出麒麟门,说是要迎击贵军,但自此不见踪影,后来夜里,又有一批人偷偷出了聚宝门向南奔去,如今南京城里,只有几千老弱病残,和一些锦衣卫及番子,都愿意归随荡寇军,贵军可放心入城,绝不会有任何抵抗。”

    “呃?”

    二瓤回头,遥遥望向了李信。

    “不好,孙传庭带兵跑了,这狗娘养的,跑的比兔子还快!”

    李信突然神色一变。

    春香可不是这样想的,连忙道:“李公子,那赶紧入城吧,天还没黑,姑娘可能还未嫁过去呢。”

    从扬州赶来南京,一路急行军的强度有目共睹,可春香愣是没叫一声苦,没喊一声累,让人又心疼,又钦佩!

    “走!”

    李信挥了挥手。

    全军快马加鞭,进了麒麟门。

    南京是大明的陪都,全军上下充满着浓浓的兴趣,也带着难以掩饰的振奋,好奇的打量着周边的一边,可惜麒麟门只是南京的外门,距离主要的居住区又相当远,城门里除了卫所和营房,就是一条土路和连绵起伏的丘陵。

    全军留下部分人手收编降卒,其余向西疾行,渐渐地,人烟多了起来,道旁有老百姓,从家里搬出香案,供上果食,还贴上顺民两字,全家都跪在门口。

    虽然荡寇军的名声不错,可这种马蹄轰隆隆,战士们挎着枪夸夸直跑的场面,仍是让人心惊不己。

    李信吩咐道:“来人,叫乡亲们都收起来,也别跪着,咱们荡寇军不搞这套,只要呆在家里,别乱跑就可以了。”

    “得令!”

    有战士散向四面八方,向老百姓申明政策,各家纷纷撤去香案,却仍是拥堵在门口,好奇的看着一队队战士,在自家门前快速穿过。

    其实南京外城,守的不是城门,毕竟周长128里,如果各门兼顾的话,再多的兵力都守不过来,主要还是守内城到外城之间的制高点。

    如紫金山,如孙权墓,也即梅花山。

    过路这两处的时候,李信异常小心,先派人探明情况,再大部队通过,在天黑之前,进了朝阳门(今中山门)。

    “李公子,天快要黑了,再快点吧!”

    春香不会骑马,由高桂英带着,尽管在马背上颠的七晕八素,却仍是催促道。

    “好,你们,你们,还有你的队伍,对,暂时驻扎城外,分守南京各门,未得命令,不许入城,凡侵袭百姓者,斩……”

    李信下了一系列的命令,就带着亲卫连、前锋营与张全率领的一个火枪旅,入朝阳门而去。

第二四二章 上门抄家

    抚宁候府,张灯结彩,高朋满座,宾客们带着羡慕和妒忌,向朱国弼频频敬酒,想想也是,这家伙除了有钱和会讨女人欢心,有什么能拿的出手的?

    寇白门这颗好白菜,就这样被拱了啊!

    陈贞慧与候方域也在,这两人的神色都不大自然,通过候方域,陈贞慧已经知道了南京官兵撤走的事情,本来他和候方域也准备跑路的,但是孙传庭不让他们走,留在南京打探消息,并列举了李信不会拿他们如何的种种论据,最后要求,不许向任何人声张此事。

    “这朱国弼,就是孙百谷送给李信的大礼啊!”

    陈贞慧轻笑一声。

    候方域不解道:“孙百谷既然跑了,为何要把满城的富户留给李信?”

    “这……”

    陈贞慧沉吟道:“也许是不愿太过于得罪李信吧,毕竟真把李信惹毛了,追到杭州去,他能如何,杭州是浙江布政使司的省城,那一堆摊子哪是他一个外人轻易能收拾的,虽然他有几万兵马,但强来的话,就不怕把自己名声搞臭了?所以他需要时间。

    而且啊,郑芝龙是海盗,孙百谷则是朝庭大员,我真不信两人能有什么交情,汪直知道么,难道郑芝龙不怕成为第二个汪直?我敢肯定,李信攻打杭州,郑芝龙多半不会来救,即便是救,也是双方精疲力尽之时,他再来坐收渔翁之利,孙百谷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他现在要做的,是稳住李信,为当他的越王扫平障碍,而那李信也不是寻常人,哪能看不破孙百谷打的算盘,所以孙百谷只能给钱,你看着吧,李信在一两年之内,绝不会向杭州用兵。”

    “李百谷当真是好算计!”

    候方域不愤的哼了声,这不仅仅是他被孙传庭强留在了南京,更多的还在于,他的父亲候恂在与孙传庭的斗争中失败了。

    可是候方域就是个花花公子,纵然对孙传庭有怨恨也无法可想,于是看向了喝的脸颊红通通的朱国弼,突然嘿的一声:“今次朱国弼算是踢到铁板了,定生兄,你说那姓李的会以什么名义把寇白门抢回来?”

    陈贞慧摇了摇头:“除了强抢,我还真搞不清,也是朱国弼倒霉,谁能想到李信真会为个美人儿出兵,好在此事你我涉入不深,诱使寇仲赌钱也是朱国弼想出来的主意,否则,这南京城是铁定不能留啊!”

    “娘的,便宜了那姓李的!”

    候方域不愤的骂了句。

    是的,寇白门若是落到了李信手上,还能有他们的份吗?或者换句话说,他们有几个胆子,敢再去打寇白门的主意?

    陈贞慧的眼神也是阴沉下来,好在朱国弼即将大祸临头,这让他们的手里平衡了许多。

    “老爷,老爷!”

    这时,一名老仆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挥手大叫道:“荡寇军,荡寇军来啦!”

    “什么?候恂和孙传庭不是有好几万兵马么?怎么可能让荡寇军进城?难道他们是吃屎的?”

    朱国弼本能的骂道。

    老仆解释道:“老爷,荡寇军攻进了南京城,没遇到任何抵抗,已经有一队人马向老爷的候府开来啦,好象还是荡寇军李司令亲自来!”

    “叭!”的一声!

    朱国弼手上的酒杯落地。

    满城宾客,也齐刷刷的望向了他。

    作为一名富家翁,还是和大明朝庭关系密切的富家翁,最怕的就是外来的强横势力啊,往往这类势力进来,第一个拿来开刀的,就是他们这类肥羊!

    更何况朱家六代封候,要说没点阴暗事那是不可能的,李信随便打听一下,都能抓住他的小辫子,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朱国弼也顾不得去思考南京城为何会陷落的如此之快,而是抹着冷汗,大声道:“快,快,铺起红地毯,随本候去迎接司令爷!”

    仆人们抱出红地毯,一溜排铺到外面,朱国弼也带着满场宾客站在门口,迎接李信的到来,那忐忑不安的心中,该送给李信怎样的礼物才能渡过此劫。

    “来了,来了!”

    也不是谁喊了声。

    就看到一阵奔马疾驰而来,领头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与身后的战士都披着甲不同,一袭儒衫,全身上下简简单单,可那气度,就是让人不敢直视。

    “那肯定是司令爷!”

    “是啊,没想到司令爷如此年轻,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呐!”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一时之间,赞声四起。

    “鄙人朱国弼,拜见司令爷!”

    朱国弼把姿态放的很低,李信才刚下马,就迎上前,满脸笑容,一躬到底。

    “你就是抚宁候朱国弼?”

    李信的话语,让朱国弼心里格登一下,但朱国弼还是强笑道:“正是鄙人,司令爷来的正好,请入府,容鄙人向司令爷敬酒。”

    李信摆摆手道:“你家的祖上朱谦,在土木堡之役中,也先挟持英宗到宣府城下,令宣府开门,你祖不应,也先遂去,后于景泰元年,你祖镇守关子口,令也先不得寸进半步,因功进抚宁伯,又于天顺元年,追封抚宁候,本司令可有记错?”

    朱国弼大松了口气,李信数落他家祖宗的功劳,摆明了是来要打点的,这不就表示自己没事了吗?

    打点他不怕,银子放在库房里,会生锈变色,只有把银子变成关系,才是落到实处,有了关系,还怕赚不到银子?

    朱国弼呵呵笑着伸出手道:“祖宗余荫罢了,司令爷竟然还记得,实是叫鄙人受宠若惊,来,司令爷请!”

    李信却是不为所动,又道:“你家自朱谦起已历六国,与国同祚,大明在,你家在,大明亡,你家亡,如今大明就要亡了,你家享了大明一百多年的好处,也该到头了,今日本司令宣布,抚宁候朱国弼,废为庶人,来人,把他家抄了!”

    “什么?”

    朱国弼大惊失色,随即就扑通跪了下来,连连磕头道:“司令爷,饶命饶命啊,我家六世传下来,代代行善,这南京城里人人皆知,求司令爷手下留情啊!”

    “闭嘴!”

    何虎踏前一步,凶神恶煞道:“你家代代行善,是善人,今日总司令抄你的家,就是恶人了,是不是?”

    “这……”

    朱国弼不敢说话了。

    “抄了!”

    李信又一挥手。

    一群士兵,如狼似虎,冲入了候府,虽然抄家所得归公,自己落不到,但是在心理上,有种难以言喻的刺激与快乐,这不是金钱所能买到的。

    而且荡寇军自攻下扬州以来,抄家的机会不多,这还不人人珍惜?

    “哼!”

    春香狠狠瞪了眼跪在地上的朱国弼,无比解恨,随即被高桂英拉着,带着些女兵冲了进去。

    候方域和陈贞慧也混在人群中,半侧着身子,不敢和李信照面,候方域压低声音道:“这姓李的真狠,上来就抄了朱国弼的家,用的是大明王候,与国同祚的理由,连国都不在了,家还有必要留么?呵呵,好借口,好借口啊!”

    “是啊!”

    陈贞慧感慨道:“这人看上去相貌俊秀,没想到下手一点都不含糊,朱国弼各种产业加起来,几百万银子是有的,这是一口吃个饱啊,而且南京城里还有魏国公,看来徐家也难逃一劫喽,这人还真是惹不得,我也不想那么多了,还是安安份份过小日子吧。”

    正说着,陈贞慧突然注意到一个中年人,神色慌张的向外挤,不由轻笑一声:“那不是小公爷徐子胤么?”

    黄海也注意到,一把揪住徐子胤的衣领,喝问道:“你是什么人?”

    “我我……”

    刘子胤吓的面色如土,说不出话来。

    边上不知是谁,讨好般的出卖道:“军门,这位是魏国公家的小公爷。”

    黄海不由狞笑道:“哈哈,原来是徐家,想回家通风报信是不是?晚了,你家有专人招待!”

    顿时,徐子胤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第二四三章 顾横波的怨气

    新房在后院,近似于与世隔绝,因外面还在办着酒席,寇白门并未披上红盖头,那浑身鲜红的衣服,与惨白的脸庞形成了鲜明对比,李香君、顾横波与卞玉京与她坐在一起。

    “唉,这候府,果然了得,不愧是六世候爷啊,就说这院子吧,候爷有近百个小妾,一人一间独门小院,得要多少院子才能住得下?这还仅仅是内宅,外宅一路走来,更加恢宏气派,阿媚啊,你也别想那么多,只要候爷对你好,这辈子也值了。”

    顾横波颇有些羡慕的劝道。

    寇白门板着脸不说话。

    李香君心生不忍,叹道:“阿媚,这都是命啊,其实真要算起来,你比我们还好些呢,至少你能住进候府,好歹有个身份,而我和横波,到现在都在媚香楼住着,那陈家候家,想都别想,什么时候把我们玩腻了,就一脚蹬了,或者送给权势人物为他谋取利益。

    我不瞒你,我和候公子也处了好几年,我能感觉到,他对我的身子没多大兴趣了,在我这留宿的时间越来越少,有时我愁的夜里都睡不着觉,就怕他把我给卖了。”

    不得不说,李香君的劝说还是很有水平,通过卖惨,让寇白门觉得自己不是最惨的,心里无疑平衡了些。

    顾横波也以过来人的身份,劝道:“这男人呀,没得到你的时候,甜言蜜语,什么好听说什么,得到了你,就使着劲折腾,不把花出去的银子折腾回来誓不罢休,可折腾的久,又没了兴趣,哎,我算是看透了,到现在,陈公子都不肯带我回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还是把银子攒自己手心才实在。

    阿媚,不管怎么说,过了今夜,你就是候爷的人了,姐姐说句不中听的话,候爷有近百个女人,比你漂亮的,身段比你好的也不是没有,你凭着的就是个新鲜,所以你要趁着这股新鲜劲还在,得多从候爷的兜里掏些银子回来,男人会变心,银子可不会变心。”

    “说什么呢!”

    卞玉京脸一沉道:“阿媚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她要是想要银子,南京城里的达官贵人排着队送上门,人与人是不同的,阿媚不是那种人!”

    “哧!”

    顾横波不屑的笑道:“阿赛,你也别太高看自己,咱们是做什么的,难道自己还不清楚,这身子呀,生下来就卖给银子了,阿媚要是早点想明白,又怎会被那区区二十万两银子难倒?

    再看看朱国弼什么玩意儿,四十来岁的人了,胡子一大把,我看呀,没两年就得死在女人的肚皮上,所以我叫阿媚尽量从朱国弼兜里掏些钱出来,别到时被赶出门,身无分文,我也是为了她好。”

    “这……”

    卞玉京立时哑口无言,心里一股难言的悲哀涌出。

    她有个妹妹,叫卞敏,人称卞赛妹,肤色白皙,犹如脂玉,风姿绰约,抚得一手好琴,也是干的这一行,青楼曲坊常因为卞敏的到来,宾客盈门。

    卞敏的名头不比卞玉京小,可是再大的名头又怎样呢,伎子始终是伎子,一家两姐妹都是伎子,这是谁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李公子攻打南京了,孙传庭早晚守不住,我希望李公子能端了教坊司这害人的地方!”

    卞玉京突然现出了愤恨之色,咬牙切齿道!

    “是啊!”

    李香君附合道:“官员犯了罪,关家里的女眷什么事,更何况多少代过去了,八杆子都打不着!”

    “哎~~”

    寇白门幽幽叹了口气,纵然李信攻打南京那又如何,远水不解近渴啊!

    “姑娘,姑娘!”

    可就在这个时候,春香大叫着跑了进来,满脸惊喜之色,后面还跟着一袭戎装的高桂英和十来个女兵。

    “春香!”

    卞玉京猛站了起来。

    寇白门也不敢置信的看了过去。

    “姑娘,幸好没来晚,呜呜呜~~”

    春香猛扑入寇白门怀里,大哭起来。

    寇白门抱着春香,看向了陪着自己将近十年的小丫鬟,那满脸的疲惫,发髻上满是灰尖,衣角沾满了泥土,不由心里一酸,但还是问道:“你怎么回来了?南京城破了吗?”

    “嗯!”

    春香含着泪猛点头:“李公子已经带兵进了候府,孙传庭和候恂早就跑啦,现在南京就是一座空城,已经被荡寇军控制了,从此之后,南京就是荡寇军的地盘了!”

    “那……那个姓朱的呢?”

    卞玉京急忙问道。

    “哼!”

    春香小鼻子一拧:“李公子要抄他的家呢,说他家与大明同祚,现在大明都要亡了,得拿他朱家去给大明陪葬,这理由谁都没法反驳,哎呀,你们没看到啊,朱国弼跪在地上磕头,求李公子饶他,那脑门都磕青了,可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他说话,真解气!”

    “啊!”

    卞玉京一声尖叫,猛抱住了寇白门和春香主婢。

    寇白门也如否极泰来般,泪流满面。

    李香君与顾横波站一边看着,李香君不自禁的拭着泪水,顾横波则是明眸闪烁不定,她越发的恨自己没能守住清白,也越发的为自己不值。

    被陈贞慧梳笼,银子落到了老鸨口袋,自己又落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

    梳笼前与梳笼后的生活没有任何变化,如果非要说有,就是身边多了个男人,可这男人真的属于自己么?

    顾横波最愤愤不平的,是连陈贞慧家的大门都没进过!

    李信就在外面,寇白门与卞玉京可以轻易的接近李信,可是自己该以怎样的身份去接近呢?

    高桂英也留意着屋子里的四个女人,那是越看越心惊,这四女,个个花容月貌,冰肌玉骨,让她自惭形愧,尤其是寇白门,一身鲜红的嫁衣,在她眼里,简直是美不胜收,突然她对自己没信心了。

    “噢,对了,小婢给姑娘介绍一下,这位是李公子……身边的桂英姐。”

    春香突然想到了什么,从寇白门怀里钻出来,介绍道。

    众女纷纷抬头看去,包括高桂英在内,每一名女兵的肩上都背着枪,那明晃晃的刺刀尤为耀眼,除了英姿爽飒,没法用别的词来形容。

    实际上女人对枪械的喜爱要超过男性,因为任你武功再高,一枪照样摞倒,枪械可以最大限度的抚平男女之间体力上的差距,随着枪械的面世,女权才真正得到了伸张。

    荡寇军的女兵也不例外,人人对枪爱不释手,高桂英也摒弃了长矛马刀,改为使用枪械。

    高桂英微微笑道:“现在外面很乱,天又黑,你们还是别出去了,就在屋里呆着吧,明天天亮了再说,有什么事可以让春香来找我。”

    “嗯!”

    春香骄傲的点了点头。

    “谢谢桂英姐!”

    四女也纷纷称谢。

    高桂英带着女兵转身而去。

    顾横波还特意向外看了看,见着左右再无人踪,才关上门,哼道:“这个高桂英也不怎么样嘛,年纪还大,听说是李自成的老婆,还给生了个孩子,李公子怎么会相中这种女人。

    哎,阿媚,你可是比她要漂亮多了,你得努力呀,把手段都使出来,紧紧抓住李公子的心,到时候,咱们姐妹还得靠你来抬举呢。”

    春香接过来,不满道:“顾姑娘,少在背后嚼人舌头根,你知道桂英姐的出身吗?她的叔父是高迎祥,最先起兵造反,她自己在十几年前,就是山寨的马贼头子,手下一票马贼,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跟了李公子后,帮着李公子训练骑兵,你可得小心点,万一被桂英姐听去了,搞不好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顾横波心肝猛的一抽,勉强笑道:“这不都是自家姐妹么,谁会向外乱讲,春香你说是不是?好了好了,我不操这份心,明明一片好心,还被人说三道四,好人真是做不得!”

    寇白门看了眼顾横波,没说话,可是她的心已经乱了,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李信,是他找上门来,还是自己主动放下身段?

第二四四章 李信拷饷

    虽然李信一再表示,围观群众速速离去,但几乎没人离开。

    一方面是在李信面前露个脸,将来好说话,另一方面,人都有看热情的心理,很多人都在朱国弼的家产充满着好奇,哪怕不是自己的,看看也好,至于能做为吹嘘的资本。

    “快看,紫色珊瑚,足有五尺高啊,想不到朱国弼这老儿还有这等宝贝啊!”

    “那一盒盒,都是明珠,这老儿到底藏了多少宝贝?”

    “那车上都是金子,足足十几车啊,嘿,朱国弼跌倒,李司令吃饱!”

    围观人群中,不时发出赞叹声,满满的羡慕妒忌,朱国弼带着嫡妻和几个儿女,先一步被赶出府了,瑟缩在巷角的寒风中,看着一箱箱的财宝金银被装车运走,眼里既绝望,又射出澈骨的仇恨!

    “都是你招来的祸!”

    朱妻破口大骂:“我听人说了,李司令是为了寇白门那小蹄子来讨公道的,你管不住裤带,现在家业都被人抄人,我的天哪,我到底做了什么孽啊,才会嫁到你朱家!”

    “闭嘴!”

    朱国弼烦躁道:“什么寇白门?李信堂堂荡寇军总司令,会为个表子来抄老子的家么?分明是早就看中了老子的家业,他娘的,那孙百谷和候恂也不是个玩意儿,居然早就跑了,你说跑就跑吧,好歹打个招呼是不是,可他不声不响的跑,否则老子又怎会落到这般田地!”

    “相公,那你有何打算?李司令就给我们留了一百两银子,眼见天要冷了,这日子怎么过啊,而且妾还害怕,没准儿哪天咱们全家就被害了,呜呜呜~~”

    朱妻捧脸哭了起来。

    朱国弼深吸了口气道:“去杭州,娘的,是孙百谷害的老子被抄了家,老子没饭吃了,就缠着他,难道他还敢把老子杀了不成?”

    “那赶快走!”

    朱妻真的怕了,连忙催促。

    “不忙!”

    朱国弼摆了摆手:“魏国公家怕是也被抄了,咱们去找徐老爷子,一起上路,至少有个伴,面对孙百谷时也好说上话。”

    “嗯!”

    朱妻点了点头,与朱国弼带着孩了,往徐府走去。

    此时的徐府,哭声震天,魏国公可不是朱国弼这种抚宁候能比,足足传了十三代,在南京盘踞了两百多年,家业与朝朝的南京历史盘根错节,互相纠缠,无论哪任官员,如果和徐家搞不好关系,这个官也当到头了,可谁能料到,一夜之间被抄了家。

    借口还是非常扯蛋的与国同祚!

    国在,家在,国亡,家灭!

    但同样因家业过于庞大,抄起来也额外麻烦,就如现代人,把财产分散开来以规避风险,只要有一份没被抄着,就是赚的,将来还没凭着东山再起,徐家也是如此,相当一部分的产业,并不在徐家自己的名下。

    有的是亲戚,有的是下人,有的更是八杆子也打不着。

    为此,在抚宁候府得到初步控制之后,李信亲自移步徐家,拷问财产。

    一卷卷簿册堆积如山,财务公司专业人员秉烛查看,屋子里,满是满脸横肉的亲卫连战士,个个凶神恶煞,如二瓤这种一副奸坏样的人,都不让进。

    高桂英也被拦在门外,不许进来。

    因为李信知道高桂英心软,事关小钱钱,能不下死手么?

    更何况他还有充足的理由抄魏国公府,他怕什么?

    为人处事的一个基本道理,就是话不能说绝,但事情一定要做绝,历史上的李自成,在北京拷饷,就是没拷干净,才惹来了报复。

    屋子里,摆放着一张张老虎凳,徐弘基年纪大了,自然不可能做老虎凳,但他的长子徐子胤,幼子徐文爵、侄子徐仁爵等十余人,以及管事、管家、帐房先生,林林总总数十人都被绑在老虎凳上。

    “老人家,你祖徐达,为大明朝立下了汗马功劳,本来本司令是不愿如此的,但是明太祖立国时就有言在先,你徐家与国同祚,如今大明将亡,我荡寇军进驻南京,你徐家已经没资格再享受荣华富贵了,这是天意,也是明太祖的旨意,你徐家老老实实把财产交出来,我也不为难你家,否则,你的儿孙辈可得吃苦了。”

    李信阴恻恻的看着徐弘基道。

    徐弘基已经六十多了,老泪纵横道:“司令爷,老朽不怨你,这是天意呐,我徐家享了两百多年的富贵,也知足了,可是家产都被您抄了,哪还有隐藏的啊,司令爷,您行行好吧,老朽给您磕头啦!”

    徐弘基也是人老成精,他知道,在即成事实的情况下,说狠话除了招来李信的怒火与更加凌厉的报复,还能有什么用呢?

    只有装可怜,尽量卑微,才有可能躲过一劫。

    不过李信可不是好糊弄的,因为他是现代人,什么手段没见过?

    很多人为古人正名,说古人如何如何聪明,不比现代人差,这话是不对的,智力的构成因素,一个是思维方式,还有一个就是判断力。

    现代人都学过代数几何,有最基本的逻辑思维和空间想象力,而古人在这方面,是非常欠缺的,同时,判断与决策的基础是信息采集,现代人可以很轻易的得到所需的诸多信息,古代却没有这个条件,很多决策过于想当然,信息来源片面而又偏颇,难免会出现决策失误。

    所以古代社会不能折腾,一折腾就会乱,从这个角度来看,理学的存在是符合时代要求的,因为存天理,灭人欲所塑造出来的,就是一个相对静态的社会。

    静态的社会,可以凭着经验和有限的信息做决策。

    但李信是要建立起一个初步工业化的社会形态,理学又成了阻碍生产力发展的枷锁,必须要废掉。

    李信暗暗摇了摇头,收回思绪,冷声道:“有没有隐藏的财产,还须查了再说,徐老莫再多言。”

    满屋子,算盘拨弄的噼哩啪啦直响,几十只算盘一起拨,那声音既嘈杂,又带来了沉重的心理压力,很多被绑在老虎凳上的帐房管事吓的面色苍白,浑身瑟瑟发抖。

    “总司令,找到了!”

    突然,一名财务兴奋的大叫。

    “哦?”

    李信看了过去。

    财务道:“总司令,三山街上,福来当铺有问题,帐目约有一百三十万两对不上,属下怀疑,这笔帐被隐匿了起来。

    “谁负责的?说!”

    李信问道。

    一群帐房管事没人说话。

    李信冷声道:“不说是吧?好,所有人都上刑,本司令最后劝一句,可别为了不相干的人搭上自己两条腿,来人!”

    “司令爷,我说我说!”

    “是他,黄帐房,这间当铺由他负责!”

    不待亲卫们垫上砖块,旁人就纷纷指向了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帐房。

    “说,银子上哪儿去了?”

    李信自然不会自降身份去讯问黄帐房,邢武大步上前,厉声喝问。

    那日李信去查帐的事,邢三虽然没敢声张,也不敢明着说,但还是暗示了邢武,邢武在李信身边跟久了,多少学了些东西,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可是让他惶恐万分,也感激李信手下留情,他迫切需要在李信面前表现表现,以抬高邢家的地位。

    “我……”

    黄帐房还眼珠子滴溜溜转呢。

    “加砖!”

    邢武已回头挥手。

    有亲卫上产,连垫三块砖头,顿时,黄帐房鬼哭狼嚎。

    邢武提醒道:“再垫一块砖头,你的膝盖将会啪的一下,向上面折断,疼不疼,你可以想象,而且你的下半辈子也废了,徐家给你了什么好处,让你甘愿付出两条腿?嗯?魏国公已经成为了过去,他徐家连自己都养不活了,你再依附他家还有什么意义?不为你也得为你的家小着想吧?

    我给你一个弃暗投明的机会,只要你如实交待,你可以为总司令效劳,总司令没时间和你耗,是要个忠仆的名声,还是要两条腿和你家人的前程,快说!”

第二四五章 再诱高一功

    “老爷,对不住了……”

    黄帐房一五一十的交待了那笔银子的下落,大概有三十万两被藏了起来,剩下的百万两作为投资,分散投到了别人家的产业里面。

    实际上这种手段也不是为了搪塞荡寇军的,徐家作为老牌国公家族,具有很深的危机意识,从嘉靖年间,南京的手工业经济勃勃大发展时起,就有意识的把银子以隐秘的渠道,投资到别人家里。

    本来徐家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但所恃者,无非是阴阳帐册,这是一种非常原始落后的造假手段,而李信带来的,是借贷记帐法、资产负债表、损益表等多种现代会计记帐方法,正如现代社会搞审计,本质上就是用各种会计方法查帐。

    不过李信暂时没有推出审计的想法,毕竟大明的经济形态,还不是近现代意义上的商品经济,而是小农经济与地主经济相互结合,搞审计既没有必要,又有可能引发剧烈的反弹。

    “诶!”

    徐弘基面色灰败。

    一百三十万两银子,他的心头肉啊。

    “总司令,又查出一处,吉祥绸缎庄有五十万银子对不上……”

    “平安米店亏空二十万两……”

    “桑田收益少算八十五万两!”

    “铺面租金有二十八万两不知去向……”

    “我交待,我交待……”

    一个个血淋淋的窟窿被掀了开来,徐家人面如死灰,心里充满着无边的恐惧,这种查帐方法,简直是闻所未闻,什么秘密都兜不住啊,徐家真要被查个底朝天了!

    帐房管事们也纷纷自首,很多还没查到的帐,也自动报了出来。

    高一功和双喜站一边看着,他们是不懂的,但是看结果,极其触目惊心。

    双喜小声道:“一功叔,这真是了不得啊,李司令在那候府,我找人盘问了下,房宅、田地、铺面、珠宝金银加在一起,差不多有四百多万两,这魏国公更肥,光明面上的财产,就有不下于六百万两,暗中藏着的,又被李司令挖出了出来,足足有五百万两!

    李司令这趟来南京,什么都没做,一千五百万两银子到手了!”

    “是啊!”

    高一功心情复杂,以前看李信发财,他是妒忌,但是因李自成对他渐渐疏远,他对李自成的忠心也打了折扣,现在再看李信发财,那是羡慕,也为自己不值。

    想他以前,是个山寨的二寨主,高桂英毕竟是女人,很多事情不方便处理,实际上他就是当家的,有自己的财产,但是自打跟了李自成以来,流窜十余年,军中的财产名义归公,真正的支配者却是李自成和刘宗敏,除这两人,谁用钱都要事先通报,这等同于花的是别人的钱。

    尽管李自成对手下的兄弟不算苛刻,可是一天到晚花别人的钱,心里能踏实么?

    高一功的神色阴晴不定,李信在暗中观察着,突然呵呵一笑:“大舅哥,小舅哥,我看还是别回去了,跟着我干,不想呆在军队里,我给你们安排个肥差,我打算在南京成立烟草总公司,由你俩担任正副总经理,禁止市面上私人卖烟,初犯重罚,再犯劳教,所有的烟草,必须通过烟草总公司才能出售,怎么样?”

    “这……”

    二人相视一眼,哪怕是李自成的义子,双喜都是心里一动,更别提高一功,心脏猛的抽搐起来!

    对李自成的不满是一方面,反观李信,蒸蒸日上,他还是高桂英的亲弟,真跟了李信,这个大舅哥就坐实了,难道还能亏待自己?

    另一方面,则是今日查抄魏国公府让他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他根本不敢想象,一个家族拥有的私产,居然能超过千万两银子!

    不过现在就让他背叛李自成,还是有着强烈的心理障碍,于是讪笑道:“李公子说笑了,对了,这烟草总公司是个什么意思,光卖烟能赚钱吗?”

    李信呵呵一笑:“大舅哥怕是有所不知,吸烟能上瘾,一旦上了瘾,几个时辰不吸,就心里难受,这就和吃饭一样,是刚需,什么是刚需,是刚硬的需求。

    但两者又有不同,老百姓吃不上饭,会饿死,会造反,所以官府不能赚吃饭的钱,而吸烟不同,不吸不会死,就是心里难受,这个钱,要往死里赚,我打算除对烟草施行专卖制度,还将课以一倍以上的重税,你说赚不赚钱?大舅哥,只要你点个头,你就是烟草总公司的总经理,小舅哥是副总经理,我给你们银子,拨给人手,把框架先搭起来!”

    高一功现出了难以抑制的挣扎之色。

    他与荡寇军,也算是老相好了,对荡寇军多少有些了解,那一个个总经理,位高权重,执掌一方经济命脉,对他构成了强烈的吸引力。

    更何况他戎马半生,也想安定下来成家立业,还有什么比做这个烟草总公司的总经理更合适呢?

    高一功连吸吸都急促了!

    李信又回首一指徐家:“大舅哥,看看他们,今天被我扒皮抽筋,是不是很惨?但是别忘了他们家两百多年来过的是什么日子,想他徐达,最初也是土里刨食的农家子弟,就因跟对了人,享了十三代的荣华富贵,这难道还不够?”

    屋里,除了拷问声,徐家人的哭声,就是拨弄算盘珠子的噼啪声,高一功都觉得额头冒出了汗,李信给他开的条件太好了,更何况他的根是高桂英,严格说起来,应该在李信这里,如果全无顾忌的话,他会毫不犹豫的投了李信,但是又怎么可能没半点顾忌呢。

    投效一个人,很可能只是刹那的感动,但是背叛一个人,需要诺大的勇气!

    “李公子,你莫要引诱我了!”

    高一功苦笑道。

    李信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便向李双喜问道:“小舅哥,与慧剑处的如何?要不要在南京替你们把婚礼办了?”

    高一功本着拉人下水的心思,无比希望双喜娶了慧剑,附合道:“双喜呐,慧剑这女娃模样周正,性格又好,与你倒是挺配的,叔也觉得就在南京把好事办了吧。”

    “一功叔,那……慧剑肯不肯跟我回去?你留下来,我会和闯王解释,可我得回闯王那儿啊。”

    双喜看了眼李信,便问道。

    “这……”

    高一功没法做主,也看向了李信。

    李信哈哈一笑:“这事我找机会问问慧剑,小舅哥,总之你放心,无论是留下来帮我,还是把慧剑带走,只要你们俩合计好,我都没意见。”

    “那……多谢李公子成全!”

    双喜拱了拱手。

    ……

    经过一夜忙碌,徐家的资产大致清算完毕,约折合为一千两百零五万两白银,这部分财产,全部充公,管事执事和帐房,留用部分,毕竟一些铺面还需要继续打理,荡寇军派人接手也需要些时间。

    清晨时分,徐家十余口被发了两百两银子,从家里赶了出来,与早已等候在外的朱国弼家会合,一阵咬牙切齿的咒骂之后,两家人合为一股,逃离南京,去杭州投奔孙传庭。

    实际上李信并没有杀人的意思,首先是他有与国同祚的理由,谁都没法说他半个不是,其次是抄家涉及的面很小,对大多数人没有影响,别看徐家在南京根基深厚,可病来如山倒,墙倒众人推,这个时候,谁都唯恐与徐家沾上边,不说落井下石,躲还来不及,哪敢去为徐家说公道话?

    第三点,任何一支新兴势力进入繁华都市,当地民众的本能反应是观望,根据荡寇军的执政风格决定接下来的行止,在这当口,没有谁会多事。

    荡寇军占领南京已经全城皆知了,全城都在观望,无论是普通百姓,贩夫走卒,还是巨室豪商,东林复社,以及原明朝的官员,都在等待着局势明朗的那一日到来,对于徐家和朱家,不仅顾不得,还有人暗中看着笑话。

    毕竟见不得你好的人,大多是你的身边人,南京民众,眼睁睁看着徐家享了十三代荣华富贵,靠正当渠道赚来的银子都让人眼红,更何况徐家的富贵是来自于权力的分配?难道心里就没有一点妒忌?

第二四六章 受降

    事实证明,寇白门想多了,直到被放走,都没见着李信的影子,让她的心里忐忑不己。

    以前是邵时信想把她献给李信,她拉不下脸面,但今日是李信带兵来救了她,有救命之恩在先,她再委身相许,顺理成章,她渴望见到李信,当面称谢,再以自己学来的种种本事勾住李信的魂,嫁入李家,将来李信当了皇帝,一个贵妃总是跑不掉吧?

    可惜的是,李信没来。

    春香还专门出去打听,才知道李信已经去了魏国公府上拷饷了。

    “姑娘,怎么办啊,要不去徐家找李公子?”

    春香急道。

    “别,千万别!”

    顾横波连忙道:“李公子是个好面子的人,这时千万别去找他,等局势平缓下来,咱们再合计合计,反正李公子是你的跑不了,你还欠他一个救命之恩呢,总得上门道谢吧,阿媚,你先把衣服换了,咱们一起回媚香楼。”

    顾横波赖上寇白门了,她也希望通过寇白门搭上李信这条线,既便李信嫌她不干净,看不上她,她也可以扯着李信的虎皮逼陈贞慧把自己领回家,真正入他陈家的门。

    卞玉京很不齿顾横波的势利眼,开口银子,闭口银子,成什么了?于是拉住寇白门道:“顾姑娘,不用麻烦了,我送阿媚回家就行了。”

    说完,便与春香一左一右挽住寇白门,婷婷出了朱府。

    “呵,还看不上老娘了,呸!什么玩意儿,不也是指着寇媚想给李公子做小么?”

    顾横波气的狠狠一口浓痰吐到墙角。

    李香君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想她当年被候方域梳笼,确实风光,可风光过后,一切如常,梳笼的银子也没落到,全被教坊司和老鸨分了,如今几年过去,枕边人对自己越来越没耐心,她心里也越来越焦虑,她觉得,自己贪图一时虚荣,虚渡了几年光阴。

    “卞姑娘素来性急,倒也不是故意的,我们也走吧。”

    李香君叹了口气,拉着顾横波也向外走去。

    如今的寇白门,成了家里的香馍馍,还没进门,全家就一起迎了出来,谁都知道,李信是为了寇白门才攻打南京,寇白门早晚要跟李信,这寇家,还能不吃香喝辣么?

    当初哪个能料到,人人看不起的倡门也有今日!

    “哎唷,姑娘回来啦,快快快,先进屋,见到司令爷了没?”

    “姐,这是坏事变好事啊,啥时给姐夫引见一下我?我也想帮姐夫做点事。”

    寇白门的母亲和弟弟热情的迎上前,谀笑着,还带着讨好。

    寇白门心里烦厌,什么都没说,进了家门,又淡淡交待两句自己累了,就回了小屋,春香耐不住寂寞,自告奋勇,出去打探消息,留下卞玉京陪着,还没到正午,春香探着手跑回来,兴高彩烈道:“姑娘,姑娘,教坊司被端啦,教坊司被端啦!”

    “端的好!”

    寇白门和卞玉京纷纷现出了解气之色。

    春香大声道:“李公子派了人,直接闯入教坊司,宣布自即日起,取缔教坊司,名下产业和卷册暂时封存,乐籍全部转为民籍,改天会有人上门为我们办理,也就是说,我们再也不是伎子啦!

    对了,姑娘,小婢回来时还特意从媚香楼那里绕了一圈,你猜小婢看到了什么?”

    “难道媚香楼也被抄了?”

    卞玉京问道。

    “嗯!”

    春香猛点头:“小婢正瞅着荡寇军的女兵去抄媚香楼,那老鸨满地打滚,鬼哭狼嚎的求饶,后来不知被谁踹了一脚,才老实了,卞姑娘你恐怕不知道吧,那老鸨足足被抄起了近三十万银子呢。”

    “真看不出来,那妈妈平时不显山不露水,没想到攒了这么多银子。”

    卞玉京摇摇头道。

    “是啊!”

    寇白门也道:“妈妈还得把大半都拿给教坊局呢,由此可见,教坊司到底从咱们身上赚了多少银子,噢,对了,那媚香楼呢,怎么处理?”

    春香道:“好象听那些女兵说,媚香楼在南京很有名气,媚香楼的姑娘也很出色,李公子的意思是,大家暂时别散掉,等他抽出手来,会来媚香楼和姑娘们谈谈将来的打算。”

    “哦?”

    卞玉京和寇白门相视一眼,满脸不解。

    在她们眼里,李信既便不是皇帝,也和个王候差不多了,居然会亲临媚香楼,该不会是去选花魁吧?这让她俩的心里都有些焦急,在她们看来,李信肯定是不了解情况,以为寇白门也是媚香楼的人呢。

    ……

    李信确实忙的马不停蹄,毕竟南京是大明的陪都,哪怕扬州都远远不能比,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他的一举一动,都处于风暴眼中。

    问题的关键就在于,南京并不是他攻下来的,不能象扬州、淮安那样作为战利品处置,而是候恂和孙传庭主动放弃让给他的,南京城的利益格局不因他的占领而有大的改变,到底是快刀斩乱麻,还是抽丝剥茧,很多双眼睛都在看着他。

    如果他在南京干的不好,那对于将来入主北京会产生非常消极的影响,除非他想学历史上的李自成,进了北京迷失在花花世界当中。

    总之,占领南京,对于他只是个开始,也是一项考验,对此,他下达了严厉的军令,几乎就达到解放军那种不拿老百姓一针一线的地步了,同时还郑重警告高一功和李双喜,要求他们约束手下,不许出现任何抢劫和侮辱妇女行为。

    其实李信也曾考虑过不带闯军,但是他又让想闯军见见世面,认识到大城市的繁华,开拓眼界,这对于分化闯军的人心还是有一定作用的,因此他还是带了闯军来南京。

    三千人马,不算多,还是能约束的住。

    离了魏国公府,李信就奔向明皇宫,留守南京,没能跑掉的百官将于皇宫受降。

    南京皇宫始建于元至正26年,明洪武25年完工,历时26年,总面积超过一百万平方米,比北京皇宫的七十二万平方米要大了许多,目前南京皇宫已经全部由荡寇军控制。

    “喀啦啦~~”

    正阳门那朱红色的大门徐徐打开,门内站着两排荷枪实弹的士兵,凭添了一份威严的气息。

    “走!”

    李信猛一挥手,策马前行。

    进了正阳门,是府军卫、留守左卫与金吾前卫的营房,早于永乐迁都后不久,就人去房空,正阳门后面是洪武门,于洪武门至外五龙桥的御道两侧,是中央官署区,御道西侧是军事指挥机构,包括五军都督府,太常寺、通政司、锦衣卫、旗手卫、钦天监等,御道东侧是高级官署,包括宗人府、史部、户部、礼部、兵部、工部,及翰书院、詹事府、太医院等等。

    刑部与都察院、大理寺并称三法司,设于太平门外。

    御道两旁,跪满了明朝官员与锦衣卫士兵,每个人都头手覆地,看不到脸,或许心里,有着对孙传庭与候恂不打招呼就跑的怨恨。

    高一功与双喜勒马于李信身后,看着这一幕,心里既热血澎湃,也震骇异常,上千人跪地投降,这是他们从未经历过的场面,尤其是打下南京,就相当于掌握了大明的东南财赋重地,打下了大明的半壁江山。

    二人的目光又不约而同的投向了李信的后背,那瘦削的背影,被初升的朝阳照耀,竟似散发出了金黄色的微微毫光。

    这是天子之气啊。

    不过高一功又额外看了眼陪在李信身边的高桂英,突然涌出了一种留在李信身边的想法,这种想法非常强烈,毕竟这一两年来,高桂英陪着李信的时间最多,可见李信对高桂英是发自真心的喜爱,既便不考虑到利益的因素,就凭这一点,也让他对李信的好感大增。

    李信缓缓打量着跪了一地的大明将官,许久,才向后招了招手。

第二四七章 具实以闻

    (谢谢好友夏末、秋至。的月票~~)

    这一刻,黄海的心情是激动的,作为亲卫连的连长,是最接近李信的身边人,哪怕何虎不停的与他争,可是宣布李信的喻令怎么可能交给前锋营呢?

    前锋营就是送死的,能和亲卫连比吗?这个大黑憨也不知能活多久!

    黄海暗暗瞥了眼何虎,便策马,从侧面绕出,出队列五步,大声道:“宣总司令喻令,人之一生,跪天跪地,跪父母恩师,孟子亦有云: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由先秦、两汉,魏晋至盛唐,除礼乐大典,百官见皇帝不跪,今废除跪礼,官见皇帝不跪,百姓见官不跪,一律作揖施礼,诸位站起来说话。”

    顿时,底下起了小声议论,这些大明朝的官,跪了一辈子,甚至跪,还演变成了和皇帝抗争的一种手段,文官经常成群结队的跪在午门前,你不按我说的做,我就跪死给你看!

    几百人在午门前跪的东倒西歪,你还能坐得住?

    今日乍听李信说不用跪,第一反应是不习惯,不让跪了,还怎么以死抗争?难道站一边,如贩夫走卒般对着皇宫指指点点?

    气势不同啊,也没了那种悲壮凛冽的氛围。

    不过退一步说,又有哪个天生喜欢给别人下跪呢?不愿意跪的,是真正的官,喜欢跪的,多是通过跪达成某种目地,跪只是一种工于心计的手段。

    有人毫不犹豫的起身,有人看看左右,不情不愿的站起来,突然,一个义正严辞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

    “圣人云:天地君亲师,总司令独跪天地亲师,置君于何处?难道总司令是要教人目无君上?且忠君即是尽孝,不敬君上,又怎能敬父母?今南京户部都给事中袁珂冒死谏言!”

    就看到一名言官,以非常标准的方式跪着,昂起脑袋,不服的瞪着李信,眼里满是正义!

    黄海正要喝骂,李信挥手拦住,他知道言官骂了一辈子,一朵花能在言官的嘴里,被骂成一陀屎,黄海未必骂得过袁珂,再退一步说,不管能不能骂过,与言官对骂是自降身份,丢的是他李信的脸。

    李信打量向袁珂,沉声道:“新朝自有新朝之制,我订下的规矩,你只能服从,来人,把袁给事中送回家,禁足反省。”

    “得令!”

    两名亲卫旋风般冲入人群,一左一右,提起了袁珂。

    袁珂怒骂道:“李信,你目无君上,不当人子,本官绝不与你姑息,宁洒一腔碧血,也休想向你低头……”

    李信不理会袁珂的咒骂,望向了镇守南京皇宫的太监,问道:“谁是领头的?”

    一名白白胖胖的太监,颤颤巍巍的上前,跪下道:“奴婢李小二,任南京宫监,叩见司令爷。”

    如今的太监,见了李信如老鼠见了猫,生怕被剥皮抽筋之后被一脚踹死。

    “嗯~~”

    李信点点头道:“李小二,找几个口齿伶俐的小太监,每天十二时辰,去袁家大门前,隔着门与他讲道理,直至袁珂心服口服,痛改前非,来向本司令认错为止。”

    李小二闻言一喜,这不就是骂人么?骂人是太监的拿手活啊,当太监的前提条件,是嘴皮子溜,懂得察言观色,太监本是奴婢,又被割了一刀,地位是最低的,叫太监去堵着自诩为清流的袁家大门骂,这是对袁家的羞辱,而且太监是奉了李信的命令去骂,是奉旨骂人,你有几个胆子敢回嘴?

    “奴婢领旨!”

    李小二激动的浑身颤抖,他就怕自己对李信没用处。

    “你……你,好狠毒!”

    袁珂又急又怒。

    “总司令让你回家去反省,老实点!”

    两名亲卫一夹,把袁珂半拖半拽着向外走去。

    御道旁,一众官员噤若寒蝉,暗道一声狠,明朝的官员不怕皮肉吃苦,怕的是丢脸,李信对症下药,从脸面上践踏他们的尊严。

    其实这一招还是和大清学的,清朝废除了廷杖,因为明朝的历史早已表明,廷杖治不了官员,你越打他,他越兴奋,因此大清改用太监去骂,还别说,效果比打板子好多了。

    袁珂被越拖越远,渐渐消失,高一功和李双喜相视一眼,也暗道一声服,这手段,比李自成高明多了,以往李自成对明朝官员是一杀了之,后来可能是受了李信的影响,很少杀官,但是当官的个个眼高于顶,压根就看不起李自成,哪怕是投效了他,那眼神中都是闪动着不屑与轻蔑,也让李自成极为头疼。

    但是李信提供了一条压服明朝官员的捷径,那就是践踏,狠狠的从尊严上践踏!

    李信又给黄海施了个眼色。

    黄海朗声道:“明太祖授予言官风闻奏事之权,初衷是好的,让官员在随时被举报弹劾的警示下严于律己,在一定程度上对肃贪反渎起了促进推动作用,但翻开史书,那诬告陷害的嘴脸与血淋淋的现实让人不寒而栗。

    风闻奏事虽时获罪人,亦不无枉滥,不乏因不可告人的目地对无罪者诬告陷害,真正干净做事,担当负责的官员难免因坚持原则得罪人,若因此被心怀叵测之人诬告,能干事者如何不胆战心惊?想干事者如何能放心干事?

    再就大明而言,言官已成了党争工具,互相指责,互相拖后腿,以致一事无成,崇祯亦深受言官之苦,曾于陈新甲案中,大骂言官误事。

    故总司令有令,风闻奏事还须具实以闻,无实闻者不予采纳,胡搅蛮缠者,勒令回府,反省思过。”

    顿时,一群言官激动起来,这是要砸他们的饭碗啊,不过很多官员冷眼以待,讲真话,现在的言官,已经不是当初的言官了,就是一陀屎,专门恶心人的,试问在场的官员,谁没被言官恶心过,其关键,就在风闻二字上。

    明太祖赋予言官风闻奏事的权力,初衷是好的,但是言官胡言乱语的权力,谁来监督?

    有言官就要发作,旁边立刻有人扯了扯他,向太监努努嘴。

    一群太监,正摩拳擦掌,虎视眈眈呢。

    太监只能依附于皇权,现在李信进了南京城,除了讨好李信,做一个对李信有用的太监,别无他法。

    黄海又道:“总司令说了,大明官场,风气縻烂,出淤泥而不染,实属强人所难,故对以往一切,既往不究,但是荡寇军主政,不允许再有贪渎之事发生,各位还是先回家好好想一想,是做个富家翁还是继续做官,三日后再做决定,现在除锦衣卫留下,都散了罢。”

    很多人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倒也不急不忙,在施礼离去之后,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互相议论。

    南京的锦衣卫不象北京那样规模庞大,却也有上千人,李信不可能原封不动的保留锦衣卫,这样会与亲卫的职能有所重叠。

    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好处不给自己人,难道给外人?

    但是解散的话,锦衣卫龙蛇亢杂,社会关系复杂,等于是对不安定因素放任不管,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崇祯以血淋淋的教训表明,对于公职人员,不到万不得己,最好不要开除。

    正如日伪时期的庞大警察部队,几乎都被收编了,要说这些人手上没有血债,那是不可能的,收编是为了消弥不安定因素。

    李信把吏员留下来加以任用,很难说不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

    因此李信决定把南京的锦衣卫改组为警察部队,建立起派出所、警察分署与警察总署的分级机构,掌刑侦权,并逐渐把刑部废掉,把审判权从应天府拿走,让官府从效率低下,冤假错案频出的断案中解脱出来,做官府该做的事,再把都察院改组为检察院,把大理寺改组为法院,以现代政府构架改组南京的政治结构。

    以南京为试点,为将来治理北京做准备。

第二四八章 金融手段

    (谢谢好友阿拉雷勇的月票~~)

    在事权的划分上,李信暂时把长江以南归于自己的治下,暂时兼任应天府尹,江北依然由史可法统筹治理,在南京老百姓的观望中,五天过去了。

    其实南京老百姓对荡寇军的好感,大多是属于叶公好龙的性质,当保持着一定距离的时候,那朦朦胧胧的面纱,可以变成道听途说,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同时通过对比,骂着明朝的官,发泄着对大明的不满。

    但是荡寇军真来了,就如龙降临到了叶公的家里,彼此之间再也没有缓冲,面对着一个陌生的庞然大物,事关自己的切身利益,还能再以一个超然的心态去看待荡寇军么?

    显然不能!

    德州老百姓殷切挽留荡寇军,是因为时刻面临着清军的威胁,可是南京地处江南,连流寇都不过来,更别提清军,又能有什么威胁到他?

    因此南京老百姓对于荡寇军,是非常复杂的一种心态,唯恐自己的利益受到损害。

    偏偏南京作为大明的陪都,早在嘉靖年间就跨入了小市民社会,常用的减税降赋等手段,对市民的效果不明显,李信要想获得南京的民心,就要增加就业机会,把财政支出适当向民生倾斜。

    这日,李信找来了南京较有名的钟表匠十三家,与之签署协议,十三家钟表匠以技术及部分资金入股,合作成立钟山钟表集团,占51%的股份,邢文以个人名义,出资五万两白银,占10%的股份,荡寇军军部以20万两白银占39%的股份。

    目前李信还未成立国资委,国企的代持人是荡寇军军部,由财务总公司监督,利润充作军费。

    十三家代表拿着协议,兴高彩烈的离去,按照协议规定,集团成立董事局,董事长由十三家推举,总经理由荡寇军指派,副总经理由邢文担任,主管人事,在一个月内,完成选址,半年内完成厂房建设,一年内,产出第一批钟表,在此期间,十三家钟表行不得私自生产任何钟表。

    李信征用了魏国公府,刚刚踏出府门,南京最大的钟表匠齐家掌柜齐涛就看向众人道:“李司令肯让我们执掌五成一的股权,绝非心甘情愿,若我所料不错,是做给别人看的,也许日后就会从我们内部下手,瓦解我们,他拿到控股权,所以我们要紧密团结在一起,老朽丑话说在前面,如果将来集团被人夺走了,恐怕我们的家业也没了。”

    排行第二的李家长子李敏问道:“叔,那为何要答应他,咱们各做各的,不是一样能过得下去么?”

    “你懂什么?”

    李父不悦道:“难道大明除了我们几家,就没有做钟表的了?苏州、松江都有几家做的不错,如果我们不和李司令合作,他派人去把苏州松江的那些人弄来南京,我们还有活路吗?所以与李司令合资,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齐大哥说的对,我们一定要团结起来,才能牢牢把持住这个董事长的位子。”

    齐涛也拱手道:“诸位请放心,我齐家绝对没有把钟表集团据为己有的心思,这董事长,我只做一届,下一届,我看还是由李老担当最为适合。”

    “过誉了,过誉了,八杆子都没一撇的事,还是到时再说罢!”

    李父笑呵呵的摆了摆手。

    要说这些做钟表的匠人,也是见过世面的,毕竟钟表在那时属于奢侈品,一般的平民百姓用不起,只有富贵人家才能在堂上供一只大钟,怀表更是王候级别或者巨富才有资格使用,长期与富人接触,他们的眼界也得到了拓展,稍一合计,就分析出了其中的利弊。

    与李信合资等于是与虎谋皮,但是不合资,又有可能被挤兑到破产,好在经过艰苦的谈判之后,拿到了五成一的控股权。

    十三家只要团结起来,不从内部出问题,就能把集团掌握在手里。

    徐府,参与谈判的有李信、邢武和周菡。

    红娘子、周菡母女、李兰芝和彩衣彩裳是昨天到了南京,红娘子依然和李信开夫妻店,慧英慧梅暂时留在扬州,操办把明报总社移向南京事宜。

    十三家的人前脚刚走,在外面偷听的孙荻就奔了进来,不满道:“凭什么呀,这些人只出了一万两银子,就拿走五成一的股份,集团公司还不是由他们说了算,而我们这边出了二十五万两呢,越想越不值。”

    周菡也道:“李公子,他们的技术再好,也不值那么多钱吧?妾就是不明白你为何不再坚持一下,那十三家明显快撑不住了,一半对一半也好吧。”

    李信摆摆手道:“现在全南京都在看着我们,我们不能太过份,否则很容易被人解读为以势压人,你放心,早晚我会把集团公司的控制权拿回来。”

    邢文也是走江湖的,习惯以江湖人的视角来看待问题,这时从旁道:“总司令,其实不难办,我就不信十三家始终一条心,我们可以使些手段收买离间,早晚能找到机会,把控制权夺回来。”

    “这手段太下作了,很容易落人把柄,况且他们肯定也防着我们这一手。”

    李信摇了摇头。

    孙荻问道:“李公子,那你有什么好办法?”

    李信微微一笑:“想听?”

    “嗯!”

    孙荻猛一点头。

    李信伸手笑道:“抱一下我就告诉你。”

    “凭什么呀,不行!”

    孙荻哼了声。

    “警察部队需要我亲自组建,其他人没经验,我得走了。”

    李信回头看了眼大钟,就要向外走。

    “慢着!”

    孙荻连忙唤住。

    “哦?”

    李信抬起的脚放了回去。

    孙荻先向周菡看去,满脸的求救之色。

    周菡暗暗摇了摇头,她是典型的大家闺秀,以相夫教子为己任,又怎么可能在这事上为孙荻出头呢?

    孙荻又瞥了眼邢文。

    邢文会意的转过了身。

    李信也会意的把孙荻抱了起来。

    嗯!

    照例老一套,先蹭后闻,李信满足的吁了一大口气。

    “李公子,不许再轻薄荻儿了,你到底说不说呀?”

    孙荻不满的挣扎着。

    “好,我说我说!”

    李信笑容满面道:“其实不用着急,明年钟表出产了,先让他们打理一阵子,我们的人跟在后面好好学,什么时候把技术学到手,再以集团需要扩大规模,更好的发展为理由引进外部股东,这是谁都没法拒绝的正当理由,通过这次操作,可以把那十三家的股份释稀到五成以下。

    再过一阵子,召开股东大会配股,每个股东要拿出真金实银,十三家肯定不愿意,但不愿意也没办法,他们已经失去了绝对控股地位,股东大会可以强行表决通过,而且这个钱,会让十三家拿不出来,如果不参与配股的话,他们的股份比例会降低,失去对集团的话语权,将来再多配几次,他们的股份比例会越来越低,直至聊等于无。

    我认为十三家不会甘心,必然会四处借钱,我们则可以提前布置,以第三方的身份设立钱铺,想办法借钱给他,他以股份作为抵押,他一旦用了我们的钱,可操作余地就大了,到期他还不上贷款,他的股份就属于钱铺所有,彻底被踢出局。”

    “咝~~”

    每个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就是邢文,都转过身,以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李信。

    孙荻更是后怕的把脑袋扭去一边,尖叫道:“李公子,你好狠,你这是杀人不见血啊,就你这手段,谁还能玩得过你?你盯上哪家,哪家倒霉。”

    现代金融业,就是杀人不见血的软刀子,各种金融衍生品让人眼花缭乱,如一把把软刀子,不停的割你的肉。

    李信呵呵笑道:“这是我的独门秘诀,看在都是自家人的份上,我才提点一下,千万不要传出去。”

    “噢!”

    周菡和孙荻隔着李信相视一眼,她们明白了,这肯定是李信在梦中世界学来的手段,于是连连点头,邢文也神色一肃,通过分享秘密,他感受到了李信对自己的器重!

第二四九章 崇祯梦鬼

    “皇爷,信贼攻下了南京,候恂与孙传庭不敌,败逃杭州……”

    北京,乾清宫,王承恩细声细气的向崇祯汇报。

    但是让他意外的是,崇祯软软靠在龙椅上,全然没有愤怒的神色,眼里隐约流淌出一抹悲哀。

    自陈新甲被冤杀之后,满朝文武都在混日子,做一天和尚敲一天钟,崇祯交待下去的事情,能拖则拖,再也找不到一个肯实心干事的人了。

    塘报上的消息是官面文章,不过崇祯自有耳目,他已经得知孙传庭和候洵在李信攻打南京之前,就带着主力跑路了,连一点点的抵抗都没有。

    如果搁在以往,他会愤怒,大骂,下旨严办候恂和孙传庭,但是此时他心知肚明,已经控制不了手下的将官了,从左良玉不战而逃开始,如今孙传庭和候恂也不战而逃,什么意思?

    病来如山倒,大明已经奄奄一息了,再也没人对大明抱有期望,纷纷拥兵自重,保存实力,为将来割据一方做准备。

    甚至崇祯还知道,李信以与国同祚为由,抄了抚宁候和魏国公的家,足足一千五百万两银子!

    当时他接到东厂番子的密报,整个人都呆愣了,想他为了区区二十万两银子,逼死了武清候李国瑞,不仅钱没拿到,还沾上一身腥,全北京的勋贵都进宫向他哭诉喊穷,田妃皇后都为李家人说话,和尚也自焚,甚至九莲菩萨也降下怒火,夺去了他的第六字朱慈灿的性命。

    简直是众叛亲离。

    九莲菩萨是万历生母李太后,本是一名身份卑微的宫女,因母凭子贵,于万历继位之后,被封慈圣皇太后,但是隆庆的正宫是陈皇后,也是正太后,李太后的地位很尴尬,于是借宫廷莲花错时开放的异事,自导自演了一场菩萨入梦故事,又授意宫女传言菩萨就是太后。

    张居正则抓住机会,于京西建造慈寿寺,供奉九莲菩萨,形象是李太后本人,万历又于李太后死后,命人伪造《佛说大慈至圣九莲菩萨化身度世尊经》,与《太上老君说自在天仙九莲至圣应化度世真经》,并结合伪道经,传言九莲菩萨拜碧霞元君为师,名正言顺的把神像安放到了泰山碧霞元君殿,配享飨食,最后万历下令,佛道二教都要虔诚供奉九莲菩萨。

    而九莲菩萨出自于皇家,自然在皇宫里的香火最为鼎盛。

    “嘿,好一个与国同祚!”

    崇祯不愤的骂道:“这些勋臣贵威,朕叫他们出些银子,共济国难,一个个如丧考妣,可这倒好,被信贼一个与国同祚的借口就把家业给抄了,一千五百万两银子哪,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王承恩立于丹墀之下,不敢说话,实则心里也暗暗叹了口气。

    好一会儿,崇祯问道:“那信贼可住进了宫中?”

    王承恩道:“回皇爷,信贼以魏国公府作邸,暂未入宫。”

    崇祯脸色缓和了些,李信不入宫住,说明还是给他些面子的,如今大明的里子已经烂掉了,他只能要面子。

    但他不知道的是,李信不入宫,并不是不想入宫住,而是南京皇宫已经不能住了,土木结构的房子,两百年没人住,还能再住人么?

    李信担心别住着住着大殿塌了,而且两百年没住人的皇宫,滋生积聚的阴气连李信这种心黑手辣的军火贩子都浑身不自在,冒然住进去,不说百病丛生,至少也是心神不宁。

    崇祯又问道:“南京舆论如何?信贼有何举措?”

    王承恩小心翼翼道:“南京士民心怀大明,对信贼敢怒不敢言,渴盼王师渡江南下,与孙传庭南北夹击……”

    “呵,南北夹击,南北夹击!”

    崇祯打断了王承恩的话头,对于这类场面话,他不仅不信,还越发的听不下去,随即又问道:“信贼在南京做了什么?”

    王承恩道:“好象没太多的动静,就是解散了教坊司,抄出了几百万两银子,把乐籍释放为平民,又下令取缔言官闻风奏事之权,今后须具实以闻。”

    崇祯突然瘫着不动了,嘴里喃喃着具实以闻这四个字。

    他无比羡慕李信,李信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他既想做,又不敢,或者没能力做到的事,比如打鞑子,从他继位之初,就被鞑子一次次的按在地板上摩擦,他不想报仇吗?

    只是没能力而己,李信却帮他做到了。

    再如言官,言官的那张破嘴,让他一次次的愤怒发狂,被他活活打死的言官不知几许,后来者却前赴后继,悍不畏死,渐渐地,他失去了和言官抗争的勇气,惹不起难道我还躲不起?凡事遮遮掩掩,生怕被言官知道,国事在他手里,变成了见不得人的阴私事。

    但人家李信是怎么做的?叫太监十二个时辰堵着门骂!

    据最新情报,几个小太监轮换着骂,袁珂被骂的躲家里不敢出门,崇祯也很后悔自己怎么没想到用这招,但是现在再用,已没了任何意义。

    就在这时,坤宁宫一名年轻太监急急忙忙奔来,在殿外跪下,喘着气说:“启奏皇爷,奴婢奉皇后懿旨……”

    崇祯猛的想到了田妃的病,色变问:“是承乾宫……”

    “皇爷,恕奴婢死罪,承乾宫田娘娘不好了,皇后请皇爷速去见田娘娘最后一面。”

    太监磕着头道。

    崇祯满心悲痛,几乎忍不住大哭,他扶住王承恩的肩膀,流着泪赶往承乾宫,遇见该宫正要奔往乾清宫的太监,心知田妃已死,不禁以袖掩面,悲痛呜咽。

    田妃的尸体被移到寝宫正间,用素净的锦被覆盖,脸孔蒙着纯素白绸,田妃所生的皇子皇女,阖宫太监和宫女,来不及穿孝,临时用白绸条缠在发上,跪地痛哭。

    承乾宫掌事太监吴忠率部分太监在承乾门内接驾,崇祯哭着下辇,踉跄地向里走,到了停尸的地方,嚎陶大哭。

    为着皇贵妃之丧,崇祯辍朝五日,从此以后,他照旧上朝,省阅文书,早起晚睡,论起辛勤,在永乐以后的历代皇帝中罕有。

    但是他自己也不知道如今的上朝有什么意义,整日精神恍惚,时而对空自语,时而默默垂泪,每到静夜,坐在御案前省阅文书,实在困倦,不免打盹,迷迷糊糊间,又仿佛看见田妃就在面前,走动时仍然像平日体态轻盈,似乎还听见那环佩丁冬的清脆鸣响。

    他猛然睁开眼睛,伤心四顾,只见御案上烛影摇晃,盘龙柱边宫灯昏黄,香炉中青烟袅袅,却不见田妃的影子消失于何方。

    他似乎听见环佩声消失在窗外,但仔细一听,只有乾清宫高檐下的铁马不住地响动,还有似哭泣的呜咽风声。

    “哎~~”

    崇祯暗暗叹了口气,回到御座,随手拿起封奏章,是讲李自成已经破了承天,正倾力攻打襄阳,他无心再看,摇摇晃晃回了后殿,也不洗漱,径直躺在了床上,渐渐地,眼皮沉重起来,却是突然之间,场景一换,竟见到杨嗣昌跪在床前,面色铁青,胡须和双鬓斑白。

    崇祯隐约明白了什么,心里难过,问道:“卿离京时,胡须是黑的,鬓边无白发,今日见卿,何以老得如此?”

    杨嗣昌神情愁惨,答道:“臣两年军中日月,皇上何能尽悉,将骄兵情,人各为己,全不以国家安危为重,臣以督师辅臣之尊,指挥不灵,欲战不能,欲守不可,身在军中,心驰朝廷,日日忧谗畏忌……”

    崇祯打断道:“朕全知道,卿不用说,朕要问卿,目前局势更加猖撅,如火燎原,卿有何善策,速速说出!”

    “襄阳要紧,不可丢失。”

    杨嗣昌木然道。

    崇祯道:“襄阳有左良玉驻守,可以无忧,目前河南糜烂,开封被淹,闯贼转攻承天,信贼轻取南京,献贼似有入川之意,卿有何善策?”

    杨嗣昌面无表情,不停的重复:“襄阳要紧,襄阳要紧。”

    崇祯脸一沉,不悦道:“卿不必再提襄阳的事,襄阳失守,罪不在卿,卿在四川,几次驰檄襄阳道张克俭与知府王述曾,一再嘱咐襄阳要紧,不可疏忽,无奈他们……”

    正说着,突然头脑中一声炸响,崇祯猛的从床上坐起,一头一脸的冷汗,再一看,哪有杨嗣昌?偏偏梦中的情形犹能记忆,他想了一阵,叹了口气道:“近来仍有一二朝臣攻击嗣昌失守襄阳之罪,嗣昌是来向朕辩冤的!”

    想着,不禁哭了起来。

    乾清宫的管家婆魏清慧正于崇祯就寝的养德斋外间值夜,于睡意矇眬中被崇祯的哭声惊醒,赶快进来,跪在御榻前劝道:“皇爷,请不要这样悲苦,陛下悲苦,伤了御体,田娘娘在九泉下也难安眠啊。”

    崇祯哽咽片刻,问道;“眼下什么时候?”

    魏清慧道:“还没交四更。”

    崇祯又问道:“夜间有没有新到的紧急军情文书?”

    魏清慧略一迟疑,便道:“皇爷三更时刚刚睡下,有从襄阳来的一封十万火急军情文书,司礼监王公公为着皇爷御体要紧,不要奴婢叫醒皇爷,已经放在乾清宫西暖阁的御案上了。”

    崇祯挥手道““去,给我取来!”

    魏清慧咬牙道:“皇爷,请不必急着看那种军情文书,休息御体要紧,皇后一再面谕奴婢……”

    崇祯截住说:“取来。”

    “是!”

    魏清慧无奈,施礼离去。

第二五零章 街边巧遇

    襄阳失守!

    崇祯看到这几个字,头脑中顿时嗡的一声!

    其实襄阳失陷也不是头一回,张献忠攻陷过,李自成也攻陷过,但那时,崇祯并没有太过于担心,因为朝庭仍有收复襄阳的实力,而今时不比往昔,左良玉弃守襄阳,逃往武昌,把襄阳拱手让给了李自成,这才是最让崇祯恐惧的。

    南京是不战而逃,襄阳也是不战而逃,这让他联想到了兵败如山倒,已经没人再愿意为大明效死力了,兵将官员各找爹妈,为将来作着打算,但没人再去为崇祯打算。

    “哎~~”

    崇祯叹了口气。

    如今他的政令,只能传达在北京城,出了北京,各地督抚疆臣就如放出去的风筝,再也收不回来了,他的手头无兵、无粮、无钱,连年征战,不仅掏空了国库,也掏空了他的内帑,内帑只剩下几千两银子了。

    什么中兴明主,再造大明,十几年来的努力,尤如一场梦。

    孙传庭和候恂不战而逃,崇祯难得的没有下旨斥责,他累了,下了也没用,懒得再下了。

    南京城里,老百姓最大的感受就是,似乎一切都没改变,荡寇军主要是驻扎在外城和城门,城里的驻军很少,老百姓日常出行,想见到一个荡寇军的士兵并不容易,街面上晃荡的衙役,还是那些人,但是偷鸡摸狗的少了,对老百姓也客气了些,原来眼高于顶的锦衣卫,如今摇身一变,成了警察。

    除了锦衣卫,李信还亲自抓起了菜篮子。

    一个现代政府称不称职,其中的一个重要指标就是菜篮子,要保证市民有足够的鲜菜食用,肉蛋奶李信暂时是没办法的,因为在抗生素面世之前,大规模集中养殖的风险巨大,稍不注意,就会暴发流行性传染疫病,李信也不敢着手于大规模的家禽集中养殖。

    不过他可以在果蔬方面想办法。

    从魏国公与抚宁候府征收来的土地,足足有十余万顷,还有佃出去的地,也有数万顷,李信以这些土地为基础,成立了南京副食品总公司,在这一季的粮食收完之后,改为种植葡萄、桃子、柿子、西瓜、枣子和黄瓜等水果,蔬菜则以辣椒、大豆、花生、土豆、萝卜和部分叶菜,尽可能地降低果蔬价格,满足南京百民市民对果蔬的需求。

    一个政府成功与否,取决于治安、饮食与就业。

    在治安方面,由锦衣卫带着原衙役,李信相信,锦衣卫都是老油子,只要荡寇军自己不驿扰老百姓,在这节骨眼上,没有谁会往枪口上撞。

    在饮食方面,本身南京就地处于鱼米之乡,本身的粮米产量是足够的,未来再有大量的果蔬上市,这根本不是问题。

    改善就业则是个长期的过程,急不来。

    至于市容市貌、污水处理、地下管网建设,那都是后话,属于锦上添花性质。

    “总司令,有几个英格兰人找到了店里,想要拜访您。”

    李信正在田间地头视察的时候,邵时信匆匆赶了过来。

    原本邵时信是打算回海州的,但李信觉得,作为国企的总部,不应该设在海州那等穷乡僻壤,海州作为一个生产基地就可以了,于是把邵时信留在南京,授权筹建石英矿业南京总部,把琉璃制品销往苏州、松江及杭州等经济发达地区,邵时信自然也愿意留在大城市,欣喜的领下了命令。

    “哦?英格兰人?”

    李信眉头一皱,问道:“可是说了什么事?”

    那时的英国,还未崛起,国王军与议会军正打的不可开交,克伦威尔还没有取得决定性的胜利,当时的大海上,是西班牙与荷兰两雄争霸。

    邵时信吞吞吐吐道:“他们想要得到琉璃的烧制方法,我说了好多次不可能,但他们就是不放弃,非要见您。”

    “好,我和你回去看看!”

    李信点了点头,带上几名亲卫,与邵时信策马回城。

    外城还好些,但一回到内城,就拥堵不堪,当时南京的中心城区就在沿秦淮河的贡院一带,越靠近,越是人挤人,李信无奈,又不愿骚扰民众,只得把马留下,与邵时信带着几名亲卫步行。

    秦淮河边,画舫如织,虽还未入夜,但已有隐约的歌唱传来,还有的姑娘就坐在船头,吸引着南来北往的客商。

    虽然李信废除了乐籍,但是相当一部分姑娘并不会因此金盆洗手,对于她们来说,现在赚的钱归自己了,比以往更加有热情。

    “总司令,那就是媚香楼。”

    李信难得闲下来逛街,正流连忘返着,邵时信从旁介绍道。

    李信转头看了眼,倒也没什么想法,正待移开目光,却见两个女孩子结伴而出,一个身着粉衣,端庄中透妖媚,青丝披落,凤眸潋滟,唇若点樱。

    另一个身着玫瑰紫色留仙裙,朱唇皓齿,流光溢彩,眉目清秀,画着淡淡的妆容。

    二女并排走出,仿如仙女踏入凡间,立时吸引了街人的目光。

    邵时信喜色一现,压低声音笑道:“总司令,真是巧了,那个着粉色衣裙的叫卞赛,人称卞玉京,着紫色衣裙的叫寇媚,人称寇白门,虽然是贱籍,却守身如玉,出淤泥而不染呢。

    “哦?”

    李信也暗道一声巧了,这二女论起姿容,比之红娘子和慧英还要胜了一筹,与彩衣彩裳处于同一水平,都可称得上国色天香,不由多看了两眼。

    其实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遇,媚香楼有二层,卞玉京站楼上望风景,虽然她不认识李信,却认识邵时信,话说这么多日以来,她和寇白门连李信的影子都没摸着,又不敢冒然登门,这下见着邵时信,哪能放过,于是赶紧拉着寇白门出来,想从邵时信口中,打探李信的消息。

    “寇姑娘,卞姑娘。”

    邵时信拱手笑道,并未点破李信的身份。

    这点眼力他还是有的,暂时他摸不透李信对寇白门和卞玉京的心思,冒然点破不合适,还是观察下为好,而且他也担心被李信看出来自己有献女邀宠之嫌,好事反成了坏事。

    “原来是邵经理,不知要去哪里?”

    二女双双施礼,并各自瞥了眼李信。

    李信的衣着较为普通,人虽然高大秀气,但是这两个女人,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邵时信又没刻意介绍,因此并未放在心上,也没有多问。

    邵时信笑道:“正要回店,不知二位姑娘……”

    卞玉京赶忙道:“我们正要去贵店买些东西呢,真是巧呢。”

    “哈,那邵某唐突,请两位姑娘同行,如何?”

    邵时信哈的一笑。

    “嗯,有劳了。”

    卞玉京看了眼寇白门,点头应下。

第二五一章 毛骨耸然

    李信和邵时信并排走,边走边说着什么,浑如微服私访,邵时信也是上得了台面的人物,除了保持必要的恭敬,倒也没什么拘束感,甚至他还隐隐激动。

    毕竟这样的机会是不多的,也就是碰到了寇白门和卞玉京才有。

    二女跟在后面,嘀嘀咕咕,再往后是亲卫,都身着便服,混在人群里,不是经过特别训练的人,很难认出他们的身份。

    “哎,阿媚,我们呆会儿该怎么和邵经理打听啊?”

    “打听谁呀?”

    “李公子呗,你还欠人家一个救命之恩呢,李公子说好了来媚香楼的,姐妹们都翘首以待呢,可谁知道,左等不来,右等不来,阿媚你等急了吧?”

    “谁急了,到底是谁整日念叨着李公子,你说的是你自己吧?”

    身后的嘻笑传入耳中,邵时信不经意道:“公子,这两个姑娘还是挺不错的,秦淮河畔有六大花魅,李香君与顾横波名花有主,陈圆圆与董小宛为个冒襄斗的不可开交,虽然不知道身子破没破,可是八字还没一撇就开始争风吃醋,格局未免太低了些,倒是她们,不象别的姑娘那样整日在男人堆里周旋,也素来有主见,算是难得的清流。”

    李信笑了笑,并未说话。

    邵时信也识趣的闭了嘴。

    很快的,几人步入店里,宾客熙熙攘攘,几个收银台前,排起了长队,生意还是很不错的。

    “如是姐!”

    寇白门突然惊喜的叫唤,正见柳如是,也在一排排货架前,挑选着琉璃制品。

    “邵经理,如是姐来了,我们先过去一下。”

    卞玉京向邵时信告了个罪,便与寇白门匆匆而去。

    “公子,那几个英格兰人被安置在了角落里。”

    邵时信向边上一指。

    只见三男二女,五个金毛大咧咧坐在一边,眼里凶光闪烁,不时交谈着。

    “不忙,我先看看。”

    李信摆了摆手,自顾自的闲逛起来。

    “如是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啊,我随便看看,有合适的就买两件回去,你们呢,怎么也会过来?”

    “我们打算出门逛逛,谁知道碰见了邵经理,于是也过来看看了,如是姐,你挑中了什么?”

    “这琉璃器皿真的不错,就和水晶打磨出来的一样,每一件我都想买呢。”

    ““阿媚,你说和邵经理在一起的那人是谁?看似是好友,但是你有没有留意,邵经理好象对他挺恭敬的呢。”

    “嗯,我也有这种感觉,而且看起来那么年轻,又神神秘秘的,该不会是……”

    “嘻嘻,阿媚,你快去问清楚,可别错过了,又是好久见不到。”

    “说什么呢,谁要见他啊,我只是想当面道个谢而己,再说又不知道是不是。”

    或许美女存在着天然的吸引力,又是三大美人儿站在一起,李信逛着逛着,就不自禁的绕了过去,柳如是就是感觉有一道目光投来,不禁看了过去,正见一气宇轩昂,身着普通的年轻人。

    李信微微一笑,目光中,似是带着某种穿透力,直指人心,偏偏又含着一丝亲近,柳如是俏面微红,连忙移开俏面。

    “如是姐?”

    寇白门留意到柳如是的异常,轻唤一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再看去,李信已经转身离开,大步走向那五个金毛,用法语直接问道:“我是荡寇军总司令李信,是你们找我?”

    “呃?”

    五人均是一怔,那语言,既熟悉,又听不懂。

    李信前世是军火贩子,熟悉英语、法语等常用语言,他之所以用法语打招呼,是因为在英国维多利亚时代以前,法语是欧洲上层社会的通用语,即便是英国王室,都是以法语交流,真正的英语反而是底层人士使用的,后随着英国的国力在维多利亚时代达到了顶峰,民族自豪感空前膨胀,英语才逐渐取代了法语的地位。

    而且英语在进化中,语法、词汇和口音的差异极大,但法语不存在这个问题,几百年没变化。

    那中年妇人转头道:“噢,我的上帝,这位先生说的是什么?听不懂啊!”

    年轻女孩子似是想了什么,不敢置信道:“难道是法语?我的天,他怎么可能会说法语?那我们试着用英语和他交流吧?”

    中年人点了点头,便站了起来,问道:“先生,你好,能说英语么?”

    李信眉头皱了皱,这英语……

    实在是没法评价,与三百多年后的英语差异太大了,就好象李信初来乍到,听大明话,虽然听说没有问题,却别扭的很,好一阵子,他才适应过来。

    明朝的官话是凤阳话,如果崇祯突然冒出来一句我地孩勒,嘎迪盖,也不要太意外,再看朱隶的圣旨,粗俗的很,就是掺杂了太多的凤阳口语。

    不过如仔细分辩,跨度达三百年的英语还是有渊源的,不是完全听不懂,于是李信改用英语道:“我是荡寇军总司令李信,听说你们找我?”

    “噢,好古怪的口音!”

    “原来他就是李司令,终于等到他了!”

    “没想到这么年轻!”

    一家子全站了起来,中年人更是深深一躬,右手抚胸道:“尊敬的李司令,我们来自于伟大的英格兰,是专门从事跨国贸易的商人,我叫皮尔,这是我的妻子林斯特,这是我的长子约翰,我的次子杰克,我最小的女儿凡娜莎,也是上帝的恩赐。”

    “李司令,很高兴见到您。”

    凡娜莎学着贵族,提着裙角,给了李信一个蹲踞礼,可惜不大标准。

    李信哑然失笑,摆摆手道:“你们真是贸易商人?”

    “那当然!”

    皮尔生怕李信不相信似的,把胸脯拍的砰砰响。

    李信淡淡道:“我听说做贸易的都是荷兰人,他们被称为海上马车夫,偶尔也有些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却从未听说过有英格兰人参与海外贸易。”

    一家五口相视一眼,都感受到了压力,在他们的想象中,东西方相隔万里,东方人不可能了解西方,可是没想到,这个李司令不仅能说法语,还能用极其古怪的英语与自己交流,其中最让人意外的,还是对荷兰、葡萄牙、西班牙等国家信口拈来。

    要知道,自从他们来了大明,大明人对于西方世界几乎是没有了解的。

    紧接着,李信又问一句话,让他们惊骇欲绝。

    “你们是海盗吧?”

    “噢,不不不,我们怎么可能是海盗,我们真的是商人!”

    皮尔矢口否认。

    李信呵的一笑:“在伊丽莎白一世时代,女王陛下向海盗提供船只、资金和武器,给海盗船长发私掠许可证,英格兰举国以海盗为荣,谁吃饱了撑着去做远洋贸易,如果你们真的是贸易商人,那我只能说,你们的头脑有问题。”

    “噢,上帝,他为什么对伟大的英格兰如此了解?”

    林斯特捧着脸尖叫道。

    李信又道:“英格兰穷乡僻壤,有什么能拿出来交易的,所以别和我扯什么贸易商人,别人不清楚你们的底细,难道我还不清楚?少来混蒙老子,我听说英格兰有四大海盗巨头,分别是霍金斯、德雷克、雷利、夫洛比塞,大张旗鼓地组建了海盗企业股份公司,英格兰王室和许多贵族都是这些公司的大股东,你们是属于哪一家的?

    这简直是毛骨耸然啊!

    就好象被扒光了站在李信面前,这一家五口,内心深处,生出了无边的恐惧,一时之间,竟怔怔站着不动,不知该说什么了。

    五只大金毛的异样也吸引了店内客人的关注,纷纷把目光投来。

    寇白门便问道:“如是姐,可能听懂那位公子与他们说的什么?”

    柳如是摇了摇头:“应该是番语吧,想不到这位公子还能说番语,他到底是谁?”

    卞玉京向邵时信小声问道:“邵经理,这是谁呀?”

    邵时信伸出一根手指,偷偷向天上指了指。

    顿时,三女纷纷色变,这不就是李信么?

第二五二章 盖伦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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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暂的沉默过后,李信冷声道:“你们既然要与我交易,那么我希望,我们彼此之间,能够的真诚的面对对方,如果我连你们的身份都搞不清楚,那还谈什么交易?”

    皮尔深吸了口气,再次施礼:“尊敬的总司令阁下,请容我重新介绍,我们来自于德雷克家族,我的祖父弗朗西斯.德雷克爵士曾是英格兰王国战无不胜的海盗之王,也是皇家海军的将军,曾令同时代的西班牙商人谈虎色变,在1577到1580年间,我的祖父仅仅获得了5000磅的投资,却带回了470万磅的利润!

    噢,这是英格兰帝国史上的奇迹,也是英格兰皇家海军史上的一个里程碑,女王特意赶到伦敦的港口,亲自接见了我的祖父,我的祖父向女王进献了价值27万磅的货物,被女王亲手授予爵士爵位!”

    一家五口的脸面,均是流露出了浓浓的自豪感。

    李信也阅读过有关德雷克的传记,这个人除了是个臭名昭著的海盗,还是英格兰海军史上的天才统帅,曾数次驾船突入西班牙舰队,纵横驰骋,直到弹药打完仍能全身而退,是英格兰海盗中的一面旗帜,哪怕死后,英格兰海军仍按照他的遗愿,把尸体葬入了大海。

    不管德雷克的双手沾上了多少血腥,但仅就海军建设而言,德雷克绝对是个里程碑式的人物,在1588年的加菜海战中,由海盗船组成的英格兰海军,使用海盗战法,并采用火攻,大破西班牙无敌舰队。

    李信肃然起敬,正色道:“原来是德雷克爵士的后人,你们为何不在大海上驰骋,会来到我的领地?”

    “哎~~”

    皮尔叹了口气道:“海盗的黄金时代已经结束了,自从女王去世以后,由苏格兰国王詹姆士六世继位为英格兰国王,英格兰的政局就陷入了动荡,工商业主和老贵族的对立越来越尖锐,现在的国王是查理,在他的治下,国家更加混乱,清教徒与天主教徒几乎每天都在爆发流血冲突,克伦威尔纠结了一帮失地农民,向查理发起挑战,早晚要出大事呐!”

    “哦?那你们是什么情况?是不是冒充走私贩子被西班牙人识破了?”

    李信倒是惊讶于皮尔这个老海盗能说出如此有条理的话。

    “噢,我的上帝!”

    凡纳莎捧着脸尖叫道:“您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就象亲眼见到一样,我不瞒您,爸爸贿赂了西班牙塞维利亚总督,获得了与美洲贸易的许可证,贩运英格兰的毛纺织品去美洲贩卖,本来一切都很顺利,但是我们从圣保罗出来时,意外的发现了西班牙人的运金船,于是在大西洋上伏击了他,一共击沉了八艘西班牙战舰,也成功的抢到了金子,只是仍有两艘船逃了回去,之后西班牙人就象疯狗一样的追着我们……“

    正说着,凡纳莎吞吞吐吐问道:“您能理解我所说的地名吧?”

    李信微微一笑:“塞维利亚是西班牙的港口城市,美洲是西班牙人的殖民地,圣保罗呢,则是一个海港城市,濒临桑托斯港,我想……你们既然从圣保罗一路跑来大明,想必是绕过了合恩角,再横渡太平洋,经澳大利亚、马六甲,一路北上才到了南京,我可有猜错?”

    “噢,上帝,上帝……”

    一家五口,不停的呼唤上帝,这太不可思议了,李信就象是亲眼目睹一样。

    杰克便是问道:“李司令,难道您一直跟在我们身边?”

    “哈哈哈哈~~”

    李信哈哈大笑起来。

    杰克意识到自己问了个非常蠢的问题,尴尬的揪了揪胳膊上的金毛。

    “到底在谈什么呢?这么欢乐?”

    卞玉京不解的捅了捅寇白门。

    “是啊!”

    柳如是讷闷道:“李公子从哪儿学来的番语,竟然能和番人说那么高兴,我们听着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寇白门下意识的望向了邵时信。

    邵时信茫然摇了摇头。

    好一会儿,李信笑罢,面色一沉,问道:“我下面的人告诉我,你们想要得到琉璃的配方,行,没问题,天下无物不可交换,问题是,你们能拿出什么?”

    皮尔连忙道:“我们有金子,可以有金子买,您开个价,包您满意。”

    “哈~~”

    李信轻蔑的笑道:“我的治下,有上千万人口,我有超过十万的军队,我每年的收入超过一千万磅,你说你们能拿出多少金子让我满意?”

    “这……”

    一家五口底气不足的相互看了看。

    是的,从西班牙人手里抢来的黄金,也就十来万磅,照这情况来看,连给李信塞牙缝都不够啊。

    凡纳莎咬咬牙道:“李司令,您是一方总督,自然看不上我们那点小钱,但是我们被西班牙人一路追赶,十几条船就剩下这一条了,实在拿不出更多的东西了,要不……我们可以先欠着,等我们回欧洲卖了玻璃赚了钱,再还给您?”

    “你当我傻了还是怎么着?”

    李信脱口而出。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们实在是拿不出更多的金子啊,反正欧洲离这里足有上万英里,您也不可能把玻璃卖去欧洲吧?”

    李信摆摆手道:“别和我扯渎子,我问你们,会不会造盖伦帆船,就是你们英格兰改进过的那种,又称作女王船。”

    盖伦帆船是西班牙原创,有四桅,前两桅挂栏帆,后两桅挂三角帆,长度在46米至55米之间,排水量300-1000吨,有数层统长甲板,尾楼较高。

    为适应横渡大西洋的需要,西班牙人又建造了盖伦大帆船,排水量达2000吨,吃水8米,续航力极强,在很长时间内是世界上最大的海船。

    不过盖伦帆船有着航速快,转向不灵活的缺点,英格兰人因此在盖伦帆船的基础上做了改进,发展轻型盖伦船,使之更适合远距离炮战,又改善操作性能,把舰首上层建筑降低,移入船体,其标准长度50米,排水量500-600吨,无论是速度,还是操作性,都明显优于西班牙的盖伦帆船。

    五人现出了慎重之色。

    在当时,全欧洲都是海盗,打劫西班牙和荷兰的商船,但是为什么唯有英格兰海盗脱颖而出?秘诀就是性能优异的女王船,可以说,女王船是英格兰的镇国神器,现在李信开口就要女王船,这确实很难办。

    李信问道:“我问你们,能不能造,能造我就用玻璃的配方来交换。”

    皮尔吞吞吐吐道:“能是能,可是女王船太重要了,我们不想背叛自己的祖国。”

    “好,有种!”

    李信一眼就看出了皮尔坐地起价的企图,顿时眼里杀机闪烁,冷声道:“女王船面世也有了几十年,我不相信除了你们,葡萄牙人和荷兰人就造不出来,呵呵,敢跟我讨价还价的人,已经不多了。”说着,转身就要走。

    “等等,等等,阁下请留步,我们可以谈谈,好好的谈一谈!”

    皮尔也怕啊,这是李信的地盘,他哪敢得罪李信,别的不说,只要绑起来卖给西班牙人,他们这一家五口一个都别想活命,于是连忙唤住李信。

    “哦?”

    李信缓缓转回头。

    皮尔急的直搓手,李信想建造女王船,肯定是想发展海军,这可是国之重器,哪是玻璃配方能比的?他有心想要更高的价,可是又不敢要,不禁望向了他的爱女凡纳莎。

    刚刚李信和凡纳莎,还是谈的挺开心的,他觉得自己的女儿或许能迷住李信,为家里争取来更大的利益。

    果然,凡纳莎会意道:“司令官阁下,您应该知道女王船的价值,您不能这么欺负人吧?我听说明国人都是很好客的,我们这一路行来的所见所闻也的确如此,可是您……噢,上帝,我不敢说了,我担心惹恼了您,被您绑给西班牙人交换利益!”

    李信给气笑了,这还是海盗的女儿吗?

第二五三章 白门心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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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凡纳莎大约十七八岁的模样,再根据这一家子的经历,应该是两三年前就从英格兰出来了,漂迫在大海上,本以为是胸无城府,大大咧咧的女汉子,却没料到,竟有这般心计。

    李信不由正眼看了过去。

    个头约一米七,披散着金色大波浪卷发,皮肤呈麦色,脸上有几粒小小的雀斑,身材极为健美,到底是人种不同,连高桂英和红娘子都远远不如,尤其是胸前,自穿越以来,李信就再没见过这样规模的庞然大物了。

    凡纳莎也不羞涩,反而傲然挺了挺,还拧了拧腰,可惜的是,因步入冬季,穿的比较多,并没有露出任何地方。

    “哼,这女人真丑,还那么骚,李公子的口味怎会这样重?你看看,金颜色的头发,乱糟糟,象不象鸟窝?那眼珠子是绿色的,鬼眼也没这么吓人吧,再看看那鼻子,又高又大,连男人都不如她呢,还有那胸脯,长那样不嫌恶心?”

    卞玉京留意到,不愤的轻哼了声。

    寇白门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

    柳如是更是秀眉拧了拧。

    李信不经意的回头看了眼,便道:“无论是女王船,还是玻璃的烧制方法,这都不是用钱能买到的,对不对?”

    “嗯!”

    凡纳莎点了点头。

    李信接着道:“对于你们来说,有了玻璃的配方,可以打破意大利人的垄断,占领欧洲的玻璃市场,早晚成为让人羡慕的富豪,这难道还不能满足你们?你们还想要什么?”

    “这……”

    五人想想,也是这么回事。

    是啊,有了钱,还想要什么?

    李信冷冷一笑:“光有钱还不够,还需要政治地位,没有政治地位,再多的钱也保不住,也罢,皮尔先生,我就好人做到底,我任命为你不列颠王国驻明国外交大使,发给你官印,将来你回国,拿着这个东西,你再告诉无论是查理还是克伦威尔,在英格兰,我只认你和你的家族,代理与明国的贸易,怎么样?还够不够?”

    “够了,够了!”

    皮尔大喜,这等于是垄断了与大明的贸易啊,将来只要英格兰商人与大明贸易,就必须走他的门路,虽然暂时形同于空头支票,但是配上驻明国大使,就足以产生神奇的化学反应,将来回到英格兰,只要政府有与明国交往的意愿,就必须授予他相对应的地位。

    当了官,又有了钱,一步迈入伦敦的上流社会啊!

    “好!”

    李信点点头道:“皮尔先生,我任你为荡寇军海军参赞,当然了,你除了替我造船,还要教授我的战士们海军的战法战术。”

    “没问题!”

    皮尔豁出去了,这个时候,也顾不上泄露军事机密了,在他想来,大明和英格兰远隔万里,不可能发生冲突,更何况大明有了海军,能对葡萄牙人、西班牙人和荷兰人起到牵制作用,最好是能把这三国的海军力量吸引到东方来,英格兰海军则趁机壮大,自己再于适当的时机回国,到时不管是国王军还是议会军,面对着一个优秀的海军将领,一个富可敌国的商人,一个与东方的明国保持着良好私交的外交官……

    噢!

    上帝!

    皮尔内心狂呼,都不敢去想象那美妙的未来了,于是咧开大嘴,向李信张开了怀抱。

    凭着良心讲,李信是不愿与皮尔拥抱的,但略一迟疑,还是与皮尔拥抱在了一起。

    顿时,一股浓烈之极的狐臭味扑面而来,差点把他熏晕了。

    “李……李公子在做什么?难道他有龙阳之好?”

    柳如是惊讶的掩着檀口,与寇白门与卞玉京膛目结舌。

    “合作愉快!”

    李信拍了拍皮尔的后背,赶紧松开。

    接下来,李信依次与约翰和杰克拥抱,当抱到林斯特的时候,突然他的胃里有些不舒服,关键是这个女人太壮了,李信就感觉自己被埋进了一座肉山,而且这肉还硬梆梆。

    好在最后还有补偿呢。

    李信非常主动,微笑着凡纳莎伸出了手臂。

    凡纳莎落落大方的给了李信一个拥抱!

    噢!

    李信顿觉一大团浓香扑入怀中,与之前地狱般的拥抱相比,这次的拥抱堪称苦尽甘来,果然是上帝的恩赐。

    欧美人拥抱要行贴面礼,之前行贴面礼,李信是咬着牙,可是凡纳莎的脸蛋光滑,尤其是那两团鼓涨涨……

    嗯!

    右抱之后,又左抱,李信贴着凡纳莎的脸,小声笑道:“凡纳莎小姐,这真是一个美好的瞬间!”

    “哼!”

    卞玉京轻哼一声:“李公子的口味果然挺重的,阿媚,我就想不明白,放着你这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冷落在一旁,那个番鬼女人有什么好,看多了都能做噩梦呢。”

    寇白门也酸溜溜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呗!”

    柳如是却是道:“你们恐怕想多了,我仔细观察了下,李公子和每个人都拥抱过了,还脸贴着脸蹭了蹭,这好象是番佬的礼节,我倒不认为是李公子有什么想法,多半是和几个番佬谈成了什么,才会表现出亲近。”

    寇白门仔细观察着。

    “总司令阁下,您是个有趣的东方人。”

    凡纳莎笑了笑,便放开了李信。

    李信回头招了招手,叫来一名亲卫,便道:“我先让人把你们安置好,明天一早我再过来,我们直接去船厂,有没有问题?”

    “噢,太感谢您了!”

    皮尔欢喜的吹了声口哨,便领着一家子,与亲卫离去。

    这下子不能装傻了,寇白门俏面微熏,猛一咬银牙,扯了扯卞玉京,便盈盈上前,施了一礼:“妾寇媚多谢李公子搭救之恩。”

    李信呵呵一笑:“李某于江北之时,便闻寇姑娘素有女侠之名,今日一见,确是不凡,其实寇姑娘最该谢的,还是你的小丫鬟春香,若非她赶来为你求救,我本打算到隆冬时节以一支奇兵断孙传庭退路,再以主力过江的。”

    “啊!”

    寇白门不安的掩嘴惊呼:“没想到竟是妾坏了李公子的大事,妾与春香虽名为主仆,实情同姐妹,倘若李公子要责罚,妾愿代春香承担。”

    李信暗道一声厉害,这一声惊呼,充满着不安,那神态也如做错了事般,愧疚不己,与其姿色交相辉映,很难有男人狠下心真的迁怒于她,而且了无烟火的把责任揽上身,塑造出了一个勇于承担的形象,整个人显得有情有义,又生的国色天香,人物被演绎的丰满而又生动,偏生看不出寻常烟花女子的风尘狐媚之色,让人想不留下深刻印象都难。

    要说秦淮河畔,美貌的女子并不仅止于六大花魁,但窥一叶而见全貌,只有这六人脱颖而出,不是没有道理的。

第二五四章 秘书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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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如是暗中打量着李信,她素来喜欢结交各类英杰人物,显而易见,李信是其中的皎皎者,否则也不能于短时间内打下诺大的一片江山。

    这还只是武功兵法,如果仅仅是个武夫,也入不得柳如是的妙目,那李自成、张献忠就是武夫,亦曾有过连下州县的势如破竹之势,却让人恨之入骨。

    主要还是李信的所做所为,深得治大国如烹小鲜之妙,以文火慢炖,于不经意间改变着一切,怕是唐宗宋祖,亦不过如此,再加上那堪称万世流芳的红楼梦与平时刊载于明报的小诗词,难道这人真是千古难得一见的良才么?

    柳如是不是不相信世上会有这类天骄,而是她自小女孩时代起,就给人做了妾,深得宠爱,让其他妻妾醋劲大发,在那人死后,不出意外的被赶出了家门,只得重操青楼旧业,后长期往返于苏州、松江与南京之间,结识了大量复社精英,也饱受甘苦。

    可以说,坎坷的经历塑造了柳如是独立的思维,她看人从来不看表面,而是试图透过现象看本质,李信越是表现的完美,她的心里就越是嘀咕,就如杨广!

    但是她从李信的眼里,读出了对寇白门的赞叹与欣赏,唯独没有找到亵玩之色。

    确实,如寇白门这类女子,搁现代,就是妥妥的天后,可惜大明没有供她施展的舞台。

    暗暗摇了摇头,李信摆摆手道:“计划终究只是计划,如今这结果倒也不错,既救下了美人儿,又使南京免遭兵灾,虽跑了孙传庭,但此人在杭州也必举步维艰,收拾他不在于一时。”

    “李公子不会是故意说出来安慰妾的吧。”

    寇白门俏面微红,低声道。

    卞玉京从旁笑道:“李公子,媚香楼的姑娘们都在等着你呢,李公子该不是忘了答应过什么了吧?”

    李信两手一摊,带着丝歉意道:“实在是太忙了,我手下的人又不多,我原打算是把姑娘们组织起来建个歌舞团,算是军队中的文艺兵,直属于荡寇军军部,或者做女先生,就如扬州高邮那样,教小孩子读书识字,要不……这事就交给寇姑妨和卞姑娘帮我安排,我给你们一个身份,有事可以直接找我。”

    无论是寇白门,还是卞玉京,内心都是狂喜,这意味着,可以随时随地接近李信啊,而且她们也不想呆在家里相夫教子,而是如红娘子、周菡那样,执掌一方。

    不过在表面上,二女的神色平静的很,相视一眼,不安道:“承蒙李公子信任,但我们没做过,就怕做不好,误了李公子的大事。”

    “是啊,做的不好李公子可别怪我们。”

    卞玉京在一旁直点头。

    李信微微一笑:“没做过怎么知道做不好,这也不是多难的事情,我相信你们,早点回去吧,和姑娘们说清楚,如果两个都不愿意,还可以从事财务和会计方面的工作,再不行,那我就不管了。”

    “嗯!”

    二女欢喜的应下,卞玉京又把柳如是拉了过来,介绍道:“李公子,这位便是人称河东君的如是姐,想必李公子早有耳闻了吧?”

    这是李信第一次见到柳如是,看着眼前的柳如是,不禁想起了前世看过的《柳如是》电影,由万茜主演,根据国学大师陈寅格的《柳如是别传》改编,电影总体来说如一副画卷,徐徐展现出了柳如是的一生,只是其最大败笔,是对寇白门的丑化,饰演寇白门的演员也奇丑无比,用以烘托出柳如是的品格与美丽,毕竟电影嘛,可以理解。

    相比较而言,眼前的柳如是虽花容月貌,眼角却布满了苍桑,眉宇间也仿佛锁着心事,看上去不如万茜演的有灵性。

    “柳姑娘文名名动江南,久仰。”

    李信拱了拱手。

    柳如是一袭男装,男人见她,称她河东君,女人见她,称她如是姐,但是柳姑娘这个称呼,已经很久没听到了,不禁秀眉微微一拧,不过还是拱手笑道:“贱妾本为贱籍,还多亏李公子废贱入良,多谢了。”

    “是啊!”

    卞玉京也学着柳如是拱了拱手:“李公子早在高邮废除贱籍的时候,咱们就盼着李公子过江呢,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得偿夙愿啦。”

    “想那朱棣,本乃逆贼,不顾脸面,以叔夺侄江山,又恶毒心性,不仅诛尽建文旧臣,还将家中女子世代打入教坊司,终生为娼,孔子尚言,罪不及父母,祸不及妻儿,我最看不惯这等动辄诛连的恶毒行径,如我早生两百年,必与此贼一切短长!”

    李信恨恨道。

    柳如是顿时大生知己之感,肃容道:“若是庙堂如李公子般想法,世上又怎会有诸多惨事,妾确是婉惜,李公子生的晚了些,不过若非如此,又怎能得见李公子真容?”

    卞玉京也道:“李公子还真是菩萨心肠呢,那朱国弼及其妻儿,还有魏国公全家都给放了,若是换了旁人,哪能容他们离去?”

    李信暗汗,他最开始起兵的时候,也是心狠手辣啊,只是后来不需要罢了,不过不管怎么说,他的目地性很强,不象朱棣完全是为泄私愤而杀人。

    “柳姑娘可想出来做些事?”

    李信连忙岔开话题,向柳如是问道。

    “哦?妾也不知自己能做些什么。”

    柳如是讶道。

    李信道:“我平时公务繁杂,身边又没个趁手的人,久闻柳姑娘文名卓著,若是愿意的话,可以做我的秘书,当然,是非常辛苦的,恐怕再也不能逍遥自在了。”

    “这……”

    柳如是心肝猛的一抽,让自己做他的秘书,是什么意思,是让自己陪伴在他身边吗?

    话说柳如是也是敢为敢作的性子,在与钱谦益的思想出现裂痕之后,感情上处于空窗期,而且李信的文章诗词她也读过不少,颇合胃口,如果李信真对她有意的话,她也不介意先接触一下。

    可是一来,她担心人言可畏,说她柳如是攀附权贵,二来,她担心将来如与李信不合,怕是没法抽身离开。

    于是问道:“妾身何德何能,敢担如何大任,南京城里那么多俊彦,难道都不合公子心意么?”

    李信摆摆手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而且我若是弄个男的在身边,怕是有人会乱嚼舌头根子,说我有龙阳之好。”

    “扑哧!”

    寇白门与卞玉京双双掩嘴轻笑,之前李信与皮尔一家拥抱的时候,就是柳如是说他有龙阳之好的,这不,反击立刻来了,还让柳如是推辞不得,只能留在李信身边当秘书,要不然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柳如是也想到了这一层,俏面染上了两小陀红霞,暗道还真是个厉害的家伙呢,难怪能打天下。

    “如是姐?”

    见柳如是破天荒的低着头不吱声,寇白门扯了扯柳如是。

    柳如是猛抬起头,咬牙道:“让我做你的秘书,可以,但是他日我要走,你不得拦阻。”

    李信点点头道:“我早说过,当我的秘书会非常辛苦,不仅仅要处理文案,我出门的时候,还要跟着我,记录整理,柳姑娘乃女中巾帼,我才会想让你当我的秘书,但若你畏难而退,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柳如是明知道李信是在激将,但她本就是个要强的人,并没有退缩的意思,只是担心会被李信缠上,做些她不愿意做的事,顿时哼道:“李公子怕是会错了意,我若做的不顺心,才会离去,与辛不辛苦没什么关系。”

    李信倒是挺欣赏柳如是的性格的,能合则合,不合则分,绝不拖泥带水,颇有现代职场女性的风采,这倒不是他对柳如是有什么想法,这种女人说白了,具有文艺女青年的特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想到什么做什么,还是保持单纯的工作关系比较合适。

    “好!”

    李信的好字才刚刚脱口,一个醇厚中带着磁性的中年男声从门口传来:“李司令好一个道不同不相为谋,但你大办官产,与民争利,这难道就是李司令的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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