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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上林春     崛起1639txt下载     崛起1639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五五章 隆冬去访

    众人纷纷转头看去,正见一个中年人负手走来。

    此人须发漆黑,面色白晰,身材高大,腰背笔挺,国字脸上满是盎然正气。

    “哦?原来是牧斋兄?”

    柳如是一怔,便向李信道:“李公子,我给你介绍下,这位是江南儒林大家,东林领袖钱谦益,字受之,号牧斋。”

    “原来是钱老,学生于江北素闻钱老大名,今日终教得见,幸会了!”

    李信拱了拱手。

    钱谦益顿时脸沉了下来,这一声钱老,无比刺耳啊,他向来不服老,自诩为中年人,通常也不会有人在他面前称他一声老,可是他年届六旬是不争的事实,从这个角度来讲,李信称他钱老无可厚非,他还不好说什么,毕竟钱老这两个字,就是尊老的表示啊。

    寇白门与卞玉京忍着笑,相互看了看,对李信口齿的毒辣有了新的认识,当真是针锋相对呢。

    柳如是也满脸无奈。

    钱谦益逼问道:“李司令,朝庭素来不与民争利,而你所办的官产,样样夺利,难道你起兵就是为了从士民的口袋里掏银子?”

    李信淡淡问道:“依钱老看,该当如何?”

    钱谦益哼道:“自然是官府做他该做的事,只收税就可以了,产业还须退还民间。”

    “哈哈哈哈~~”

    李信大笑道:“钱老口中所谓的民,是指哪些人?”

    “这……”

    钱谦益略一迟疑,便道:“自然是大明百姓。”

    李信道:“我开办国企,雇佣大批老百姓进厂做工,每日工作不超过五个时辰,每十日休假一天,逢春节、元宵等节日休假与大明官员等同,每个月平均都能领到两到三两银子的薪水,许多家庭以此维生,国企到底养活了多少人?钱老可曾算过这笔帐?国企赚的钱,也没有一文落入我的口袋,这怎么就成了与民争利?我不知道钱老在说这话之前,有没有实地调查过?或者是钱老把道听途说信以为真?”

    说着,就回头唤住一名店员,问道:“你说说看,你在琉璃店的收入待遇如何?”

    那名店员很是厌恶的瞪了眼钱谦益,便道:“回总司令,我叫陈二狗,原是做苦力的,在下关码头给人驮货,家里有还有老娘妻儿,给街坊缝缝补补,靠着微薄的收入勉强维生。

    说出来您可能不信,俺们家一年只能吃一回肉,别人吃白米饭,我们只能喝掺了糠的稀粥,衣服也是破破烂烂,这日子真是没法说啊,直到绍经理在南京开店招人,俺那日恰好路过,也不知是头脑发昏还是怎么着,居然大着胆进来了,邵经理问了一阵子话,就把我留下来啦。

    琉璃店每月底薪一两银子,再加提成,上个月,我拿了三两五钱银子,总司令,俺也不瞒您,我陈二狗活这么大,一辈子都没拿过这么多银子啊,当天,我就切了斤猪头肉,还买了只鸡,回家给俺娘、俺的媳妇和儿子好好开了顿荦,那孩子,都吃噎着了……“

    说着,陈二狗抹起了眼泪,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哭道:“总司令,若非您和邵经理给俺这个机会,俺全家现在还在喝糠呢,那老儿一派胡言乱语,他们这种大财主,哪里知道底下的小民过的什么日子啊!”

    听着这声声悲切的控诉,柳如是,寇白门与卞玉京眼圈红红的,望向李信的眼神又有了些不同。

    附近的店员,也是感同身受,背过身,抹了抹眼角。

    “好了,好了,别跪了,总司令不喜欢这套。”

    邵时信把陈二狗扶了起来,向李信叹了口气:“总司令,店里的伙计我都尽量招些穷苦人家出身,以前我在明朝当官,看着那些饥民,实在是无能为力,但在跟了总司令之后,总算可以为老百姓尽一份绵薄之力啦。”

    “你做的很好。”

    李信点了点头,便向陈二狗问道:“你家里没田么?”

    陈二狗恨声道:“家里原有两亩薄田,被村里的刘财主看中了,出一两银子一亩想买下来,俺怎么可能同意,于是他就找些泼皮夜里来捣乱,还没长好的稻子被拨了,一年的收成全毁了,俺去找太爷申冤,可是小鬼难缠,那上元县看门的衙役要五两银子才给见太爷,俺不服,他们就打俺,还说什么穷鬼滚蛋!

    俺回能回家,再去求刘财主,可那财主心黑的很哪,俺家的媳妇出门,他就找泼皮跟着,吓的她生了场病,还放言要烧了俺家的房子,俺没办法,只得把地卖了,换了二两银子,搬进城里来住,那屋子,就是沿着城墙用柴火和茅草搭起来的,下雨漏水,冬天漏风,连狗窝都不如啊,呜呜呜~~”

    陈二狗再也忍受不住,嚎啕大哭。

    “让他下去喝口水吧。”

    李信叫邵时信把陈二狗带到后堂,便向钱谦益问道:“钱老,要不要派人核实陈二狗说的是否属实?”

    钱谦益面孔涨的通红,无言以对,他能看出来,陈二狗声泪俱下,不象是说谎的样子,但屁股决定脑袋,他代表的是东林士绅与江南地主的利益,国企争的是这些人的利。

    只是话不能这样说,必须要把老百姓推出来当挡箭牌,偏偏李信说的头头是道,还有伙计现身说法,明确指出,老百姓是国企的受益者,这又让他怎么反驳?

    李信得势不饶人,又道:“钱老口口声声一个民字,我想弄清楚,钱老所谓的民是哪些人?是说不出口,还是有什么顾忌不敢说?嗯?”

    这副咄咄逼人的样子,钱谦益不自禁的后退了两步。

    钱谦益有此表现,李信倒不奇怪,因为这个人本来就生性软弱,又混迹官场多年毫无成就,说明资质平平,要知道,他可是探花郎啊。

    钱谦益之所以能搏取东林领袖的地位,站现代人的角度来看,其实很好理解,背后有利益集团在运作,江南的地主士绅阶层把钱谦益推举出来作代言人,而且东林本身在激烈的政治斗争中,精英人才的损失也是极其惨重的,或死亡,或叛出……

    如复社创始人张溥,是中国最早的学生运动领袖,曾组织暴乱冲击衙门,也曾纵火烧城,撰写过《五人墓碑记》,声震朝野,但他最大的成就,还是以布衣之身操纵朝政。

    他不肯按部就班地出仕熬资历升官,企图一步登天,借广收门徒控制知识界、把持科场,达到左右政权的目的,一度真的让他成功了!

    连当朝首辅周延儒都被他捏住了把柄,不得不惟命是从,甚至张溥曾直接给了周延儒一个册子,写满了人名,有的要大用,有的要罢官,周延儒尽数照办,丝毫不敢违抗。

    是不是很熟悉?

    按现代话来说,张溥是个民间意见领袖,在乡野之中遥控朝廷,以闲人之身执掌天下,视大明如掌中玩物,这样的人,不是天才还是什么?

    可惜张溥为东林所不容,自创了复社,后又被周延儒派刺客刺死。

    总之,钱谦益能当上东林领袖,表明东林已经没落了,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钱老怎么不答我?莫非真有难言之隐?”

    李信又踏前一步。

    柳如是好歹与钱谦益有过一段恋情,虽然情已不在,但友情仍在,此时见着钱谦益的窘境,连忙打圆场:“李公子怕是对牧斋兄有所误解,不如改日去牧斋兄的府上对饮一番,容我做个鲁仲连,如何?”

    李信向外望了望,才道:“天气还不够冷,寒冬料峭之时,定当登门拜访,钱老可莫要闭门拒客啊,呵呵~~“

    “呃?”

    众人交换了个不解的眼神,冬寒料峭,是什么意思?

    卞玉京还嘀咕道:“现在已经够冷啦,李公子打算做什么?”

    柳如是似是想到了什么,笑道:“李公子倒是好雅兴,牧斋兄的园子里,种植了大片腊梅,也好,待得腊梅花开,傲雪凌霜之时,温上一壶黄梅酒,吟诗作对,把酒赏梅,确是人生一大乐事。”

    李信诡异的笑了笑:“柳姑娘,明日一早会有人来寻你,可莫要忘了早起,寇姑娘卞姑娘,也莫要忘了交托之事,告辞!”

    说着,拱了拱手,便与亲卫离去。

第二五六章 一刀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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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信已没心思再与美人儿纠缠下去,他满心都充满着对海军舰队的渴望,立刻赶去了原龙江宝船厂遗址,荡寇军的舰队驻扎于此,他需要和水军作个沟通协调,配合皮尔等人。

    原淮安水师参将徐凯早于高邮战后就被收编,任为水军副司令,正司令由李信兼任,但主要事物仍是由徐凯处理,不片刻,李信找来徐凯,与之商议起来。

    卞玉京与寇白门得了李信的承诺,也满心欢喜,第一时间回到媚香楼,把这喜讯宣布出来,顿时,满楼的姑娘们沸腾了,唧唧喳喳商量着自己该干什么。

    ‘果然是攀上高枝了!’

    顾横波暗哼了声,心里很不舒服,但是她要面对现实啊,毕竟她的身子已经被陈贞慧破了,相对于寇卞二女而言,她没有任何优势,因此这时对着干是不明智的。

    忍!

    隐忍!

    必须忍!

    且先让那两个小蹄子得瑟一阵好了!

    顾横波笑道:“阿媚,你帮我合计下,你说我该干什么好?我左右都拿不定主意。”

    “这……”

    寇白门迟疑道:“按道理来说吧,咱们这里的姐妹,个个能歌擅舞,进歌舞团自然是驾轻就熟,可是咱们自懂事以来,不是唱歌,就是跳舞,难道还要继续一辈子?

    就拿我来说吧,我其实并不喜欢歌舞,只是没办法,从小就学这个,相对而言,我还更喜欢做女先生呢,教一群小孩子读书识字,把他们培养成未来的栋梁,想想都很有成功感,反正不管你怎么想,我是打算做女先生。”

    “嗯!”

    卞玉京猛一点头:“将来我们,也桃李满天下,学生见了我们,得称呼一声卞老师或寇老师。”

    “这……”

    顾横波与李香君相视一眼,有些为难。

    做老师,首先要耐得住清贫,哪有在舞台上载歌载舞,受万众欢呼来的瞩目?

    顾横波是跳脱,不甘寂寞的性子,哪肯做老师,但是她隐隐能感觉出,李信是希望姑娘们做老师,如果进了歌舞团或者自谋出路,恐怕今生都将与李信无缘了。

    再一看自己,除了身子破了,哪方面也不比寇白门差嘛,而且高桂英还嫁过两次人,有了个十来岁的女儿,自己只是被陈贞慧梳了笼,应该是有机会的。

    只要死死咬住寇白门!

    “那,我也做老师吧。”

    顾横波勉强笑道。

    李香君是随意恬淡的性子,跟着道:“既然姐妹们都做老师,那也算我一个。”

    “不许做!”

    却是突然之间,大门外一声厉喝传来。

    众女转头看去,正见陈贞慧与候方域联袂而来。

    陈贞慧哼道:“女儿家,哪有抛头露面的道理,别人我不管,但横波你不许去!”

    “凭什么?陈贞慧,你是我什么人?你凭什么管我的事?”

    顾横波那压抑已久的负面情绪刹那间爆发出来。

    陈贞慧也没想到一向温柔的顾横波竟然会冲自己吼叫,不禁怔了怔,随即便恼羞成怒道:“你问我凭什么?好,我告诉你,是我给你梳的笼,你就是我的女人,我不允许你在外面丢我的脸。”

    “呵~~”

    顾横波不屑的笑道:“梳笼是教坊司弄出来赚你们银子的,还真当回事了?现在教坊司没了,梳笼自然作废,你说我是你的女人,那你敢带我回家吗?给我个名份,你敢吗?”

    “这……”

    陈贞慧语滞。

    其实他也不是没想过把顾横波带回宜兴老家,但是他的父亲陈于庭不许,陈父的意思是你在外面玩玩就算了,不许带这种女人回家伤风败俗,乡里乡亲的,老子丢不那人。

    “哼!”

    顾横波哼道:“既然不能给我名份,那我们算什么,陈贞慧,我告诉你,我们完了,从此之后,你别再来找我。”

    或许是想到了往昔的恩爱日子,顾横波美眸泛红,隐有泪光闪烁。

    陈贞慧舍不得顾横波的美色,急道:“横波,我已经和老爷子说过好几次了,再给我点时间好不好,老爷子一定会答应我们的。”

    顾横波怒道:“这话你说了几次了,你问问你自己,你相信吗?”

    “我……”

    陈贞慧弱弱道:“我对你是真心的,我相信精诚所致,金石为开,只要我们还在一起,老爷子早晚有一天会松口。”

    “姓陈的,你还想在一起?供你白吃白喝,还给你白票,你当我傻了?滚,现在就给老娘滚,不然老娘去你宜兴老家找你老子要钱子,把你这些年白吃白喝的钱都要回来!”

    顾横波刻薄的回了句,眼泪水也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你……你这女子真不识好歹!”

    陈贞慧也大怒,随即看向李香君道:“香君,你呢?”

    李香君咬咬牙道:“我想去当老师。”

    “不行!”

    候方域拦住道:“传业授道,乃德才兼具方可行之,你一个女子,当什么老师,不许去!”

    “哟!”

    顾横波尖叫一声:“你凭什么对香君发号施令?香君是你的女人吗?如果是你的,你就带她回你候家,搁媚香楼不上不下的吊着是个什么意思?再说女人为何不能教书?谁规定的?孔夫子吗?叫他出来说一声,或者是你?你又哪来的资格?”

    被顾横波一阵抢白,候方域面红耳赤,不过他仍是看着李香君道:“你是什么意思?”

    “我……”

    李香君显得很为难。

    顾横波一把拉住李香君,冷声道:“你还看不明白吗?那姓候的就是玩弄你,他是你的什么人?今天老娘豁出去,你也豁出去,和他一刀两断!”

    “顾横波,没你的事!”

    候方域大怒。

    顾横波只是冷笑着,看着李香君。

    李香君突然哭了起来,掩面道:“候公子,妾其实早就看出来,你对妾腻味了,既然如此,你走吧,此生都不要与我相见。”

    “香君!”

    候方域本能的就要去抓李香君。

    顾横波一把将李香君拉到身后,哼道:“媚香楼是我们姐妹共有,不是你撒野的地方,我们不欢迎你,出去,今后也不要再来,否则我们叫警察了,贡院派出所就在边上!”

    “你你你……好,反了天了!”

    候方域指着李香君,气的浑身发抖。

    李香君只是泪流满面,并不挽留。

    “哼,我们走!”

    陈贞慧怒哼一声,拉起候方域就向外走。

    他指望顾横波会挽留的,可是没有,直到出了媚香香,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失去了顾横波,候方域也失去了李香君,虽然不甘心,却是毫无办法,因为所有的烟花女子,已经从良了,他若死缠烂打,就是骚扰良家女子,边上的派出所可不是吃素的,那些警察原先就是锦衣卫。

    可是操蛋的是,自己付出的十万两梳笼银子打水漂了啊,平时在媚香楼吃住也是花的自己钱,偏偏还无处讲理,花的钱进了教坊司口袋,而教坊司已经被抄了!

    末了,陈贞慧叹了口气:“朝庭宗,怎么说你也和李香君睡了好几年,这十万两……花的值了!”

    ……

    柳如是在城东南东园附近有一处小宅,东园即现代的白鹭洲公园,属魏国公名下产业,被李信没收了,是南京最大而雄爽的园林,叠山凿渠,引水间山曲中,乃建亭阁,环杂山上,下通以竹径,其幽邃,为金陵池馆胜处。

    李信可没有把这么大的园林开辟为公园的打算,暂时他住在魏国公府,也即现代的太平天国历史博物馆,一俟东园修葺完毕,将搬过去住。

    柳如是有睡懒觉的习惯,尤其是冬季,天蒙蒙亮,还未起床,丫鬟小翠也知道自家姑娘有赖床的习惯,并未打扰,早起张罗着早饭。

    却是突然之间,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谁呀?”

    小翠正切着咸菜的,顿时不满的放下菜刀,走出厨房,打开了大门。

第二五七章 改造战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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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是两名女兵,其中一个问道:“请问柳秘书住这里么?”

    “柳秘书?”

    小翠眉头一皱。

    昨天柳如是回来,忘了和她说起被李信聘为秘书一事。

    另一名女兵补充道:“我们是奉总司令之命,来接柳姑娘过去。”

    “啊?那……先进吧,我去和姑娘说一声。”

    小翠把两名女兵迎入屋,就去后院叫醒了柳如是。

    “什么?”

    “糟糕!”

    “我忘了!”

    柳如是腾的坐起,瞬间睡意全无。

    “快,服侍我穿衣!”

    穿好衣服,洗漱过后,柳如是匆匆赶到前屋,小翠也端来了早饭,那两个女兵已经等候着了。

    “两位还没吃吧,要不一起吧?”

    柳如是客气的问道。

    “不了,我们来之前已经吃过了,柳姑娘请自便,不用管我们。”

    一名女兵笑了笑。

    “那我就不客气了。”

    柳如是也不矫情,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早饭倒也简单,一碗稀稀的白米粥,一个荷包蛋,一笼灌汤包子,还有些精致的小咸菜。

    这都是小翠亲手做出来的,看着自家姑娘吃的香,不由现出了满足之色,随即她又留意到两名女兵背着的枪,上着黑黝黝的刺刀,于是问道:“两位姐姐,你们打过仗吗?”

    “当然打过,我十八岁就出来了,今年二十四岁,足足打了六年仗。”

    一名女兵笑道。

    “李公子居然让女子上战场打仗?”

    小翠讶道。

    那名女兵摇了摇头:“我们原先是闯王的人,是健妇营的女兵,后来跟着慧梅姑娘陪嫁给袁时中,号称小闯营,姑娘本与张鼐青梅竹马,闯王硬生生拆散了他们,于是张鼐找到总司令求救,总司令带兵千里奔袭,击溃小袁营,为张鼐抢回了慧梅姑娘,我们小闯营就跟着总司令啦,总司令没再让我们上战场打仗,而是编为医护兵,专门从事伤员的救治……”

    听着两名女兵你一言,我一语的娓娓道来,柳如是倒是有了兴趣,先打听了闯军的情形,又问了李信的情况,让她多多少少有些了解。

    通过对比,她越发觉得李自成就是流寇的本质,而李信大有不同,为了张鼐,千袭奔袭小袁营,又因洪承畴兵败,提前预料到清军将大举入寇,于临清及早布置,把图尔格团团围困,最终清军伤亡惨重之下弹尽粮绝,蒙古人反水投降,数千八旗子弟做了俘虏,押送海州开挖水晶矿。

    这些细节都是她不了解的,报纸上也不会披露,仅凭这几件事,柳如是给李信打上了有情有义,谋而后动,手段狠辣等多种标签,再加上道听途说,怎么看都是一个矛盾的人,也让她对李信生出了不小的兴趣,

    很快用过早膳,两名女兵把柳如是请上马车,匆匆驶向江边,当赶到时,李信已经在了,回头看了眼道:“柳秘书,你来迟了。”

    柳如是有些赫然,讪讪道:“没想到李公子竟如此辛劳,下回……妾注意就是了。”

    “你先做个记录,把我说的话整理一下,有一些需要发表,有一些暂时封存,开始吧!”

    李信向身边的一张桌子指了指,待柳如是坐下之后,就用英语向皮尔问道:“约翰和杰克呢?”

    皮尔笑道:“我们还有些人手,隐藏在附近的城镇里,这两孩子昨天就走了,去把他们叫过来,大概两三天吧,其中有真正的造船大师,噢,对了,您的木材有没有准备好?”

    这正是李信最头疼的问题,现在让他去哪里找木材,要想南下中南半岛,前提条件是击溃郑芝龙的海军,否则任由郑芝龙盘踞在福建沿海,将会是致命的威胁,而东北的深山老林,暂时他也没能力去砍伐。

    再退一步说,附近的山脉,如黄山、英霍山区,或许在深处会有适用的木材,可是没有水路,如何运出来是个天大的难题。

    李信沉吟道:“能否先从现有的战船改装?待改装出一批之后,我会想办法夺取木材产地。”

    “这……”

    对于船只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一条龙骨,其他方面的木材都可以凑和,唯有龙骨不能凑和,皮尔、林斯特与凡纳莎都是大眼瞪小眼。

    改造?

    这可是要费老大的事啊!

    柳如是也是瞪大眼睛望向李信,无语道:“李公子,妾根本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你叫妾如何记录?”

    “抱歉,我忽略了这一点,呆会儿我给你翻译过来,不过……你最好还是学点外语,财务总公司的周菡懂英语,我可以叫她教你。”

    柳如是问道:“周夫人如此忙碌,哪有空教妾?”

    李信笑了笑:“柳姑娘如不嫌麻烦,可以先搬到我的府上,出行也方便些。”

    柳如是的美眸中,闪现出了一抹警惕之色,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打蛇随棍上么?她担心李信觊觎自己的姿色,只是转念一想,自己的年龄已经不小了,也不止经历过一个男人,而寇白门和卞玉京均是年轻貌美,守身如玉,有这两个美人儿,李信怎么会觊觎自己呢?

    想到这,柳如是莫名的有些失落,只恨自己在最好的年华,没有遇见最合适的人!

    李信倒是猜不出柳如是的心思,又道:“如果柳姑娘有难处的话,我可以让菡姐暂时先住到你的府上。”

    “啊?不用不用了,那……妾就叨扰李公子好了。”

    让周菡住柳如是家教她英语,她可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大的脸面,暗道一声自己注意着些便是,于是勉强应了下来。

    李信点了点头,又向皮尔问道:“怎么?没法改造么?”

    凡纳莎接过来道:“司令官阁下,贵国的战舰是用于内河航行,形制与我们的女王船完全不同,改造起来的难度要超过对女王船的改造,成本也非常高,您真的确定要改造么?”

    李信道:“我可以付给你们报酬,我们明人,最为好客,也最守信用,对于朋友,是从来不吝啬的。”

    “噢,上帝!”

    皮尔欢喜的笑道:“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其实改造是可以的,只要您不计较成本,您看那艘……”

    说着,就指着一条二号福船道:“为保持平衡,首先要把船尾望楼的高度降低,在船首,也要建造相应的舰楼,而船中间的那一排建筑可以去掉,充分节约甲板空间。

    其次是帆,我们英格兰也曾使用过硬帆,在沿海和内河中行驶,性能超过软帆,但如果您想在大洋中驰骋,就必须使用软帆。

    第三是桅杆,您的船是两桅杆,需要再增加两根桅杆,至于那边较小的船,可以根据实际情况增加一到两根桅杆就可以了。

    其余的船身、炮位设计都是不是三两句话可以说清楚的,需要实地勘察,再画出图纸,要不我们先上船去看看?”

    “可以。”

    李信微微一笑,便转头道:“柳姑娘,一起罢?”

    “嗯!”

    柳如是轻点螓首,跟着一群人向船上走。

    船与岸之间,搭起了小小的舢板,她可是身娇肉贵,走在舢板上时,只觉左右摇晃,再一看脚下,浊黄的江水滚滚流过,顿时心里一慌,啊的一声尖叫,就要栽落下去,却是一只有力的手伸了过来,紧紧抓住她的手腕,也稳住了她即将失去平衡的身体。

    柳如是只觉心肝砰砰直跳,似要跳出胸腔,实际上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和男人这样亲密接触过了,即便是陈子龙,也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与钱谦益之间则更多的是精神交流,毕竟她的出身和过去搁在那儿,她不愿轻易的与异性发生超友谊的接触,以免被人轻贱。

    可是今日,在这狭小的舢板上,被李信抓住手腕,偏生挣扎不得,好在李信并未回头看,让她的心稍稍的安定了些。

第二五八章 吉珪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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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晚上,李信把柳如是领回了家,小翠也被叫了过来,安排一处僻静的小院,红娘子、高桂英与周菡招待了她,柳如是本身就是交际场上的老手,倒也不怯场,分寸把握的恰到好处,一场酒宴,在四个女人的聊天中结束。

    周菡则按李信吩咐,教起了柳如是英语。

    事实上,周菡本身就有一点拉丁语的基础,她的公公孙元化是当时的火炮专家,对于西学有着一定了解,自然会翻译西方的语言,周菡也学到了一些。

    不过李信不让周菡继续学拉丁语,一方面是西班牙和葡萄牙已经过了黄金时代,英格兰正在崛起,将来对西方外交的重点,还是英格兰。

    另一方面,拉丁语的效率非常低,这是一种最为烦琐,语法漏洞最大,也最为难学的字母语言,相对而言,英语要比拉丁语简洁十倍都不止。

    第三点,是李信自己不会拉丁语啊,他学语言都是有针对性的,英语、俄语、法语和日语,而拉丁语系没有强国,学了没用。

    三日后,又有十余名英格兰人赶了过来,改造工作正式开始,当时的英格兰人还没有后世的富贵病,工作效率是非常高的,人一到齐,在李信的允许下,首先就拆解了一艘福船,画出图纸,应用到的一些数学公式,连李信看的都吃力,不过也从侧面说明,这些英格兰人是有真本事的。

    根据李信的观察,改造战舰不存在技术上的难题,主要是费功夫,真正的难点,还在于舵。

    中国古代的船只,舵室通常建于船尾,优点是与舵直接相连,无论是设计,还是操纵,都很简便,即使是现代的水泥船和汽艇,也是在船尾操纵舵,但是它的缺点也很明显,因舵室靠后,首先是船的重心向后移,在海面上,抵御风浪的能力较差。

    而且视界前方有大量的障碍物,严重影响到视线,这在海战中尤为致命,女王船的舵室就位于舰首,可舵安装在船尾,这就需要一根传动轴将舵室与舵相连。

    传动轴与龙骨结合为一体,承受着巨大的矩力,又细细长长,对于质量的要求非常严格,否则一旦在大海上,传动轴断裂,就只能由别的船拖着走了。

    为此,李信特意吩咐铁匠,打造钢棒,又传信给山东张鼐,要求他派人开采青岛一带的石墨矿,制成石墨坩埚,涛铸钢制构件。

    暂时,李信还不能离开龙江船厂,因为他要当翻译。

    ……

    襄阳自古以来两城夹汉水而立,南边是襄阳,北边是樊城,攻下襄阳之后,李自成驻襄阳,罗汝才驻樊城,双方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

    这日,樊城府衙。

    罗汝才睡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晒着宝贵的冬日阳光,两个小妾一左一右给他捶着腿,看上去轻松惬意,但若仔细观察的话,他的眉宇间,锁着浓的化不开的忧愁。

    “去把军师请来!”

    罗汝才向左右吩咐。

    “得令!”

    一名亲兵快步而去。

    不片刻,吉珪赶了过来,似是猜透了罗汝才的心思,只略一拱手,就肃立一旁不说话。

    “下去!”

    罗汝才挥了挥手。

    “是!”

    两名美妾盈盈施礼,退了下去。

    罗汝才这才道:“先生,我这几日心头惶恐不安,怕是要出大事呐,不知先生是否也有此预感?”

    吉珪沉声道:“大将军说的不错,原本我们联系了左良玉,但没想到,此人自朱仙镇不战而逃之后,就一蹶不振,听闻李闯来攻,又从襄阳不战而逃,退往武昌,怕是指望不上了。”

    李自成自称奉天倡义大元帅,罗汝才自称代天抚民徳威大将军。

    “廉颇老矣,廉颇老矣呐!”

    罗汝才叹了口气:“左良玉逃了不打紧,却害苦了咱们,想那李闯多少猜了些出来,军师啊,李闯即将称王,他称了王,刘宗敏、李过等人自然是封候,可老子怎么办啊,难道还封老子一字并肩王,我看他多半会利用此事,要老子的命呐!”

    吉珪点头道:“这也是我的担心之处,咱们虽然兵员不少,但战斗力低下,与李闯火拼,多半不是敌手,还须再引强援,可左良玉靠不住,革左五营更不可靠。”

    “那敬轩(张献忠号)呢?”

    罗汝才问道。

    吉珪摇了摇头:“前次大将军已经与张献忠翻了脸,此人素来心胸狭窄,若再投他,必为他所害。”

    “他娘的!”

    罗汝才不愤骂道:“当初他被左良玉击溃,投靠李闯,李闯想杀他,若非老子从中斡旋,他哪有今天?这些人,都是白眼狼啊,军师快想想办法,难道我们就等死不成?”

    “看来只能向东求援了。”

    吉珪轻吁了口气。

    “哦?你是说李信?”

    罗汝才扶着椅子坐了起来,皱眉道:“这人也是心狠手辣的紧,求他不异于与虎谋皮,早晚被他吞了,况且他军纪森严,哪里能容得下我?就算过去,这不许干,那不许干,弟兄们还不得怨气冲天?”

    吉珪摆摆手道:“大将军即便诚心归附,他也不会相信大将军,不过是借其势罢了,让李闯投鼠忌器,然后大将军再与李闯好好谈谈,争取好合好分,我愿为大将军跑一遭,此事不宜再拖,拖则生变。”

    “嗯~~”

    罗汝才捋着胡须,许久才道:“那就有劳军师了,万事小心。”

    “大将军放心,今夜我便乘船南下!”

    吉珪拱了拱手。

    当天夜里,吉珪带上几名随从,驶着艘乌篷船,悄无声息的离了樊城,十日之后,来到南京,直接亮出身份,求见李信。

    李信于应天府衙接见他,边上一个小案,坐着柳如是。

    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柳如是逐渐适应了秘书这个角色,虽然每天跟着李信奔波,忙的不可开交,天黑回到屋里,累的都不想动,全靠小翠帮她洗漱才上床睡去,但是与李信贴身相处,她又对李信有了全面客观的了解。

    要说勤政吧,确实挺勤政的,却和历代皇帝不一样,对于政事,李信只拟个大纲,放手给红娘子主持,红娘子也充分放权,但军事,李信是牢牢把握在手里。

    让柳如是不敢置信的是,相当一部分的基层低级士兵,李信能叫出名字。

    而且李信喜欢走基层,嘘寒问暖,有时只是单纯的和普通人聊聊天,没有半分架子。

    总之,在柳如是眼里,李信仿佛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却又仿如一股清流,涤荡着这污浊的末世。

    “鄙人吉珪,奉我家大将军之命,前来拜见李司令。”

    吉珪诧异的看了眼安坐一旁的柳如是,拱手施礼。

    “吉先生请坐!”

    李信微笑伸手。

    “多谢李司令。”

    吉珪称谢落坐,有女兵奉上茶。

    吉珪端起茶盅,轻轻沏着茶盖,思索着如何说话。

    李信已经先一步问道:“自商丘附近与罗将军一别,已有经年,不知罗将军可好?”

    吉珪放下茶盅,拱手道:“承蒙李司令记挂,我家将军……尚安好。”

    “尚安好?”

    李信讶色一现,便道:“李闯与罗将军情同手足,自命奉天倡义大元帅,封罗将军代天抚民徳威大将军,只比一字并肩王低了半筹,但已是难得的殊荣了,且自攻打开封以来,二人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想必手足情深,怎会仅仅是尚安好?难不成个中另有隐情?”

    柳如是不禁白了李信一眼,暗道这人挑拨离间起来倒是驾轻就熟呢。

    论起在士子圈中的名头,柳如是要远远大于寇白门、卞玉京诸女,一众士子,甚至是经年老儒在她前面,没人敢拿她当个寻常烟花女子对待,且柳如是勤奋好学,一身色艺浑如天成,又带着一丝书卷气息,这一眼白过去,李信没怎么样,反倒是吉珪色授魂予,两个眼珠子都瞪直了。

第二五九章 唯一活路

    吉珪本质上是个落魄文人,与袁时中身边的刘玉尺、张献忠身边的徐以显、李自成身边的牛金星与宋献策差不多,没见过太大的世面,平时之与相处的女子,也多是庸脂俗粉或小门小户,哪曾见过如柳如是这般气质上佳的绝色美人儿?那一个媚眼简直是媚态天成,怕是罗汝才身边的美人加上起,也抵不上这一眼啊。

    柳如是现出了不快之色,很是厌恶的翻了翻眼睛,毕竟越是有过不堪的经历,就越是想与过去划清界限,她几乎把自己洗白了,更是在意。

    李信也轻咳两声。

    吉珪老脸微红,臊的慌,暗骂自己居然如此没有城府,不过同时,心里也对李信能找来这般美人儿羡艳不己,南京到底是大明的陪都啊,东南第一富庶之地。

    尤其是南京是李信兵不血刃攻下的,相当于白得了南京城。

    再回想这些年来过的日子,简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李信明明是在河南起的兵,却不惜奔波千里,转进淮扬,就是奔着淮扬的富庶而来,并虎视南京,各种手段并用,最终逼迫孙传庭不战而逃。

    而罗汝才,其实不比李自成好到哪儿,也是不停的流窜,与李自成合兵以来又扛上开封,结果一无所得,还损失了辎重粮草,如今好不容易在樊城安定下来,可那是座小城,哪能和南京比?

    ‘从一开始,就走错路了!’

    吉珪暗叹一声,心里有些悔意,不过把话说回来,就算不流窜,占了大城市又能如何?起先明军还是很强的,义军对上明军败多胜少,要不是东虏时常入寇,再加上连年灾荒,老百姓活不下去,义军早就给打散了,而大局崩坏始自于杨嗣昌自尽,从此之后,朝庭再无统筹全局的将相之才。

    况且义军对于治理城市没有经验,本身又良莠不齐,攻破城池,烧杀抢掠,先把手下的兵将喂饱再说,这如何能获得民心?

    开封就是最好的例子!

    数十万大军接连三次攻打,满城军民拼死相抗,结果同归于尽!

    其实明朝官员也不是好鸟,但他们要的是银子,轻易不会害人性命,而一旦让义军进了城,满城民众首先要面对一通屠杀,虽然无论是李自成还是罗汝才,都曾多次告诫不许滥杀平民百姓,可是杀戒一开,哪能约束得住?但不开杀戒,不抢劫,当兵的凭什么为你卖命?

    这是个两难的选择,最终只能睁只眼闭只眼,限定烧杀抢掠的时间,时间一到,立刻封刀,只是这又助长了入城士兵争先恐后,唯恐踏空的心理,军纪越发败坏,最终被市民阶层唾弃。

    凭心而论,李信练兵和治理城市的方法并非不传之秘,李自成、罗汝才与张献忠都研究过,可就是学不来。

    “先生?”

    见吉珪半天不说话,李信道:“罗将军既让你来,想必不会只是喝两盅茶吧?”

    “既然李司令问起,那鄙人就直言了。”

    吉珪拱手道:“闯王已攻占襄阳,据传,将以襄阳为襄京,建制称国,可谓先拨了头筹,声势必大涨,大将军遣我前来,就是问问李司令有何打算。”

    “哦?”

    李信反问道:“那罗将军有何打算?”

    吉珪有些迟疑,他的本意是以三寸不烂之舌,说动李信主动与罗汝才结盟,可是李信能装楞充傻,他等不及,于是咬咬牙道:“李司令曾与李闯有过交往,应知其为人,哦,对了,当初李司令还曾投靠过他,结果不欢而散,若让李闯建制登极,只怕非是天下百姓之福,我家将军也看透了李闯的本质,欲与李司令结盟,不教李闯得逞。”

    “先生恐怕误会了,我与李闯虽有过不快,但对事不对人,对于李闯此人,私下里我还是挺钦佩的,我也从不认为李闯称王会有什么不妥,毕竟他远在关中,而我占据淮扬南京,相隔数千里,他吃饱了撑着发兵攻我?”

    李信呵呵笑道,目中似有玩味之色。

    吉珪心头一凛,原本他就非常高看李信,却总想着李信到底是少年人心性,怕是沉稳不足,因此还想绕一绕,把李信绕进去。

    可是李信前世就是地下世界的一方霸主,心性早已磨练的圆润剔透,又哪是能绕进的?

    “哎~~”

    吉珪想了又想,决定还是实话实说,重重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李闯虎狼之性,已对我家将军起了杀心,倘若我家将军遭了不测,部下必为李闯兼并,更加大难制,故欲与李司令结盟,马首是瞻。”

    这个姿态摆的非常低,隐隐表明了愿奉李信为盟主,就如对待张献忠和李自成,而且罗汝才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信用还是可以的,与张献忠不合,抽身离去,与李闯生了龌龊,也没想过反咬一口,吉珪觉得李信不应该拒绝。

    李信却是问道:“先生,请恕我交浅言深,罗将军到底想做什么?”

    “这……”

    吉珪一怔,小心翼翼问道:“李司令的意思是……”

    李信道:“我观罗将军作为,似无争天下之雄心,却带着数十万兵马东奔西走,难道不知匹夫无罪,怀壁其罪之理?先生作为曹营军师,深得罗将军信任,为长远计,也该有所谏言才是。”

    吉珪沉默了,李信的意思很明显,你罗汝才不争天下,搞这么多兵马做什么?

    也确实,罗汝才安心当个二当家,可这二当家的实力摆在那儿,哪个大当家能容得下这样的二当家?偏偏他对罗汝才是了解的,罗汝人为人圆滑,缺乏独当一面的气魄,更没有当皇帝的野心,要问罗汝才到底想干什么,吉珪猜测,很可能是耽于享乐,安于现状,不上不下的吊着。

    罗汝才既不愿看到李自成过于壮大,又不愿明朝灭亡,试图左右逢源,维系着义军与朝庭之间的平衡,永远提供他享乐的土壤,这也是与左良玉暗通款曲的根本原因。

    他害怕一方势大不可制,失去了独立性。

    李信又道:“天下大势,如滔滔江水,奔流不止,又岂是罗将军以一己之力所能阻挡,若不早作筹谋,早作决断,纵使今次避过大祸,下次又该如何?”

    这一字一句,就如重锤击打在吉珪的心窝,他很想否认,但事实正是如此,依罗汝才的心性,即便借李信之势避过一劫,下回怎么办,还能再借谁的势?

    原先吉珪还打算劝说李信,可此时,满腹的话语再也说不出来,只得苦笑道:“李司令认为该怎么样?”

    李信道:“罗将军自号为曹操,却不可事事学曹操,曹操不肯离兵,是为避祸,而罗将军强握兵权不放,则是引火烧身之举,个中缘由不难参透,先生若信得过我,可回去劝说罗将军引兵来投我,至少我让他做一个富家翁,可逍遥快活一辈子,手下兵将,亦将择才录用,余者遣散为民,这也是他的唯一活路。”

    “这……”

    吉珪现出了为难之色,让罗汝才放弃兵权,不等于要他的命么?

    他知道,自己已经被李信说服了,但难的是,如何说服罗汝才?

    一时竟沉吟不语。

    李信笑道:“先生可是为如何劝说罗将军心生忧愁?这等事,外人操心无益,先生不妨在我这南京多留几日,走走看看,我再修书一封请先生带回,罗将军若是明白人,必会做出正确的抉择。”

    吉珪苦笑道:“鄙人归心似箭,李司令的好意心领便是。”

    “也罢!”

    李信点了点头,向柳如是道:“帮我写一封予罗汝才的书信。”

    “好!”

    柳如是淡淡应下,提笔书写,那姿式娴熟优雅,不时轻皱下眉头,吉珪不敢再明目张胆的去看,而是低头偷偷看。

    不片刻,一封洋洋洒洒数百言的劝降信写完,柳如是拿给李信看,倒是恩威兼施,情真义切,不愧是名动江南的人物!

    李信拿来印鉴,盖上封好,交给了吉珪。

第二六零章 一功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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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珪要走,李信也没强留,毕竟高一功和李双喜还在,他担心让这二人见到吉珪,搞不好会一刀杀了,于是亲自把吉珪送出门外。

    回到府里,柳如是问道:“李公子,你说那罗汝才会不会率兵来投?”

    “不会!”

    李信摇了摇头。

    “哦?难道是妾的劝降信写的不够好?”

    柳如是的美眸中,有了些不服气。

    李信轻笑一声:“柳姑娘写,比我写还要好,但有一种人,叫不见棺材不落泪,见了棺材,想落泪已经来不及了,罗汝才便是这类人,此人狡诈多谋,反复无常,常因小计而自诩,却鼠目寸光,不知进退,他的手里还有十余万军,怎会甘心降我?或许始终存有侥幸,寄期望于李自成不敢对他下手。”

    柳如是不快道:“那李公子为何还让妾去写这封信?”

    李信道:“这信不是写给罗汝才看的,而是写给他手下的将领看,罗汝才早晚会死于李自成之手,但他手下的领军大将未必。”

    “嗯,妾明白了!”

    柳如是点点头道:“原来李公子打的是收服罗汝才手下兵将的算盘,可是罗汝才与李自成仅隔一条汉水,他的兵将要收编也是被李自成收编吧?“

    “柳姑娘,别动!”

    李信却是道。

    “呃!”

    柳如是怔怔站着,只见李信取来一条布巾,又叫女兵端来一盆温水,蘸了蘸,就往自己的脸上拭来。

    “李公子!”

    柳如是不满的唤着,正要躲开,李信已是扳住柳如是的肩膀,那湿巾从脸庞一揩而过。

    “李公子!”

    柳如是又羞又恼,她没想到李信竟会是这样的人,试问满城的士子见了她,谁敢这样无礼?

    李信把湿巾展现给柳如是看,笑道:“柳姑娘,你脸上有一点墨汁。”

    “是啊,柳姑娘,你自己看看吧。”

    那女兵扑哧一笑,掏出面小镜子递给了柳如是。

    柳如是接过一看,果然,脸颊上有一道淡淡的墨痕,要知道,她素来爱洁,极为注重自身形象,竟没注意到替李信写劝降信时把一滴墨汗溅到了脸上,偏偏还当着李信的面说了那么久的话,更偏偏被这家伙抓住机会,揩了自己的油,还不好发作。

    李信暗笑,这手段也不是他第一次使了,但效果异乎寻常的好,就连柳如是都中了招,想发作吧,发作不出来,还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给我,我自己来!”

    柳如是气不过的抢来湿巾,仔细擦了擦,把脸上的墨痕擦干净,又狠狠瞪了李信一眼,才面色平静下来,若无其事道:“李公子,罗汝才的兵将怎么着也落不到你手上吧?”

    李信淡淡一笑:“听说过真金不怕火炼没?宁死也不愿降李自成的,李自成自然留不住,而且兵贵精不贵多,我想要的,正是这类人。”

    柳如是又问道:“你就不怕一个也得不到么?”

    李信蛮不在乎道:“得不到也没什么,我的地方上,现在有千万人口,还怕征不到兵?其实罗汝才的兵我还不大看得上,我真正看中的,是李闯的人马……”

    “所以你就一直在挖李闯的墙角!”

    柳如是想想也挺好笑的,张鼐、慧梅慧英、高桂英、小闯营,不都是李闯的人马么?还有高一功、李双喜,也与李信相交莫逆,李自成被盯上了,还挺倒霉呢,不禁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总司令,高一功和李双喜求见!”

    这时,一名亲卫在外面探头道。

    “哦?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李信嘀咕了句,便道:“快请!”

    “得令!”

    亲卫施礼离去。

    不片刻,高一功和李双喜联袂而来,还有慧琼和慧剑。

    柳如是早一步回到了座位上,玉面冷肃,恢复了一贯在人前的模样。

    高一功看了眼柳如是,暗赞一声果是人间绝色,你小子好福气啊,便拱手道:“李公子,我们呆的也够久了,是时候回去啦。”

    “哦?”

    李信打量着高一功,问道:“大舅哥考虑好了?”

    高一功现出了为难之色,不仅李信许以高官厚禄,高桂英也劝他留下,要说不动心是不可能的,可是他的家小和弟弟高成功还在闯军中,他走了不打紧,家人怎么办?

    他又不比张鼐、慧梅慧英孑然一生,说走就走。

    “我明白了!”

    李信道:“既然如此,我不强留大舅哥,大舅哥自己保重,那双喜你呢?”

    “我……”

    双喜带着丝愧色道:“请李公子见谅,闯王毕竟是我的义父,我不能做个不孝之人。”

    李信点了点头:“我理解你,那慧剑……”

    慧剑不愤的看了眼李双喜,赌气道:“总司令,我和慧琼不知道劝了他多少次,可他榆木脑子,非得回去,难不成我嫁给了他还得两地分居啊,而且他若娶了我,只怕闯王也不会信任他了,我看……这事算了吧,我和李双喜有缘无份……“

    说着,慧剑的眼泪流了下来。

    “别哭,别哭,说好了不哭的!”

    慧琼连忙把慧剑搂入怀里,拍打着她的肩膀,顿时,慧剑哭的更厉害了。

    双喜也是黑着脸,既不舍,又不知该说什么。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双喜把对慧英的心思全转到了慧剑身上,可是双方分属不同阵营,自古忠孝不两全的说法,他是真切体会到了。

    “哎~~”

    李信叹了口气道:“慧剑,我让你和双喜回去,你愿意么?”

    “什么?”

    慧剑猛抬起脑袋,含着泪珠道:“总司令,我不想走,你不要赶我走!”

    李信劝道:“慧剑,我不是赶你走,女子医护队始终有你的一席之地,而是你与双喜两情相悦,我怎忍心拆散你们?”

    “我……”

    慧剑哽咽着说不出话。

    双喜的目中也现出了神彩。

    柳如是却是暗哼一声,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当初你横刀夺爱,抢了慧英回来,怎么就忍心了?

    在私底下,柳如是与李信家中诸女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尤其是周菡要教她英语,更是好的象姐妹一样。

    李信瞥了眼柳如是,又道:“慧剑,你和双喜回去只是暂时的,李自成蹦达不了多久,早晚我会让他跪地投降,到时你和双喜再回来就是了。”

    双喜明显想说什么,但嘴唇翻了翻,还是什么都没说。

    慧剑有些迟疑的看了看双喜,明显心动了。

    李信摆手笑道:”好了,就这样定了,不过慧剑你别怪我说话难听,我还怕你一去不回呢,所以今天我们就摆上香案,义结金兰,明日,就为你和双喜完婚吧。”

    慧剑的脸红了,低声道:“我……听凭总司令吩咐。”

    “叫哥!”

    李信提醒。

    “哥!”

    慧剑咬了咬牙,看了眼李双喜,才吞吞吐吐道。

    柳如是又暗哼一声,一文钱都不花,空口白话,认个妹妹,借以笼缀李双喜,真是收买人心的好手段啊!

第二六一章 雪中访钱府

    慧琼与慧剑是好姐妹,李信自然要一碗水端平,既然认了慧剑为义妹,也顺手把慧琼认了。

    算起来,他现在的亲属关系也挺复杂的,高一功是他的大舅哥,张鼐是他的妹夫,双喜曾与慧英义结金兰,本是他的小舅哥,但是又娶了慧剑,多出了一重妹夫的身份。

    三日之后,李双喜带着依依不舍的慧剑离开了,高一功也丢下了一百万两银子,买了一万条燧发枪带走,说实话,闯军留在南京,南京老百姓还是挺忌讳的,毕竟闯军的名声不好,如今走了,均是松了口气,甚至还有人放鞭炮庆祝。

    目前李信主要是做三件事,一是招兵,南京的城市兵他是不要的,主要是在贫苦农村招兵,二是造船,基本上每天他都去盯着,为工匠翻译讲解要点,第三则是筹建烟草总公司。

    烟草可是税之利器,比盐税强了百十倍都不止,可以毫不夸张的说,烟草税一出,半壁江山定矣,但李信不能冒然从事,首先要摸底,把南京做烟草生意的调查清楚,能收编的尽量收编,死心不改的,则以强硬手段对付。

    其次,南京不产烟草,也不适合种植烟草,烟草产在浙江,产地掌握在孙传庭的手里,这就涉及到走私的问题,在组建烟草总公司的同时,还要组建烟草稽查大队,以及建立专卖许可证制度。

    就这样,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到十二月底的时候,下雪了,天空中雪片飘舞,地面白茫茫一片,北风一阵紧似一阵,李信站在自家的园子里,暗道差不多了,就转头向柳如是道:“今天放你一天假,不用再跟着我了。”

    “嗯?李公子你要去哪儿?”

    柳如是不解道。

    李信神秘的笑了笑:“我和慧英出去逛逛。”

    这理由……还真的没法说。

    近段日子以来,柳如是呆在李信身边已经习惯了,工作起来是上下级的关系,平时如朋友般处着,无话不谈,李信又懂得生活小情趣,时不时在柳如是身上使用,再加上李信做事干净利落,并没有大明官场上的种种陋习,这引发了她芳心中的阵阵涟漪。

    这正是柳如是最为期待的一种男女关系啊,虽然还没到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那等地步,但是与李信相处着很舒服,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今日见着李信不带她,要带慧英出门,心里有一种淡淡的不舒服感。

    李信牵着慧英的手,出了院子,前面二瓤凑了过来。

    李信问道:“人带了么?”

    二瓤点头道:“带来了,就在府外的车里,这两个老家伙被关了一阵子,好象变老实哩!”

    “走罢!”

    李信招了招手,与慧英跨上了战马。

    风雪天,路上行人稀少,慧英与李信并辔而行,问道:“李公子,这是要上哪儿去?”

    “去拜访江南士林领袖钱谦益,钱老。”

    “嗯?”

    慧英看了看李信,觉得不会如此简单。

    数十骑在雪中缓缓行进,还有一辆马车,渐渐地,接近了钱府。

    “钱老可在?”

    二瓤上前敲门。

    实际上前两天就有人盯着钱谦益的家了,知道他没出门。

    果然,府门上一个小窗打开,门房探出花白的脑袋,问道:“谁呀?”

    二瓤道:“总司令登门拜访。”

    “哦?快快请进,容老汉且去通报!”

    门房一惊,连忙打开大门,一溜烟的往回跑去。

    很快的,钱谦益把李信迎进了府,目中满是惊疑不定,除了十余名荷枪实弹的亲卫,还有二人让他眼熟,再一细看,其中之一是做过南京兵部尚书的吕维琪,算是有过几次交往,另一位怎么看都认不出来。

    好在那人苦涩的笑了笑,便向钱谦益拱手道:“牧斋兄怕是不识得学生,学生赵九祯,倒是对牧斋兄闻名已久呐。”

    “赵九祯?”

    钱谦益想起来了,不就是原来的高邮知州么?

    自高邮失陷之后,赵九祯就生死不明,原来是落在了李信手上,再一细看,无论是吕维琪还是赵九祯,均是双目无神,难掩深深的疲惫。

    毕竟被关押这么久,看不到希望,不知道何时会被释放,就如判了无期徒刑,终生不得释放,这对于某些人来说,还不如死刑来的利索。

    赵九祯与吕维棋便是如此,刚开始心里还有恨,但渐渐地,已经恨不起来了。

    他们陪着李信一路走来,眼睁睁看着李信快速壮大,看着大明日暮穷途,心里的信仰一点点的被击垮,不得不去思考,李信的所作所为,究竟是对还是错。

    按他们的传统思维来说,李信离经叛道,是十恶不赦的邪魔外道,可是李信的治下,民众安居乐业,秩序井井有条,俨然成了乱世中的一方热土。

    这到底是怎么了?

    再有明报的影响与福王一家的反面教材,他们内心的信念渐渐动摇,在精神上,旧的思想体系出现了崩溃的征兆,新的思想体系又了无头绪,陷入了迷茫期。

    “原来是赵刺史,可知李司令前来是为何意?”

    钱谦益心惊肉跳,压低声音道。

    “牧斋兄不必心急,呆会儿便知。”

    赵九祯突然有了种兴灾乐祸的感觉,他自己的信念被漫长的囚禁消磨的差不多了,如果李信这时逼他写《大义觉迷录》,或许他会装模作样,义正严辞的推托一番,然后找个台阶下,就写了。

    既然自己将要被拖入泥坑,出于人性的本能,他自然希望看到更多的人被拖进来,尤其是钱谦益,这可是江南士林领袖啊,他倒要看看钱谦益在李信的逼迫下,是宁死不屈,还是……改换门庭?

    这也正是汉奸比鬼子可恨的根本原因。

    汉奸为了洗白自己,会把更多的人拖下水,大家都成了汉奸,谁也不比谁好,不就是没有汉奸了么?

    吕维棋也怀有类似的心思,笑容中不怀好意。

    “李司令,还请入屋用茶!”

    钱谦益心头更加不安,向李信伸手道。

    李信摆手笑道:“听闻钱老后院遍植腊梅,傲雪凌霜实乃金陵胜景,今恰逢大雪,怎可错过,本司令已迫不急待了,钱老可先引我前去赏雪。”

    “李司令,请!”

    钱谦益把李信一行人引入了后园。

    果然,园里遍植腊梅,白雪飘落在千奇百怪的梅枝上,腊梅或怒放,或含苞,一缕缕清香沁人心脾。

    “嗯~~”

    李信观望了一番,更加认定了钱谦益的为人,正如洪承畴,惜衣者,岂能不惜身?钱谦益也是,精致优雅的生活,还没享受够呢,他本打算慢慢把话题引到《大义觉迷录》上面,最好是钱谦益能够心甘情愿的写,但从现在来看,已经用不着了,于是满意的笑道:“想不到钱老家中,竟别有胜天呐,今次果是不虚此行,不过李某尚有一事相请。”

    “何事?”

    钱谦益不动声色道。

    李信道:“请为我执笔书写大义觉迷录。”

    “什么?你这离经叛道之徒……你休想!”

    钱谦益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浑身颤抖。

    “离轻叛道?”

    李信淡淡道:“钱老,你是个贪生怕死的人,我也不和你说道理,我只问一句,你写不写?不写你就死!”

    “你敢杀我?不怕士林沸腾,天下唾弃?”

    钱谦益厉声道。

    李信摇摇头道:“也许罢,但你若意外而死呢,比如……失足溺水?”

    钱谦益不自禁的转头看向了池塘,池塘不算大,方圆十来丈,当初为了种植荷花,挖的很深,而且寒冬腊月,大雪纷飞,被按在冰凉的水里溺死,想想都是一股凉意从心尖透出。

    “天下间没有不透风的墙,世人怎会受你欺骗?”

    钱谦益色厉内茬道。

    李信向一名管家模样的老仆招了招手:“过来说一下,你家老爷是怎么死的?”

第二六二章 水太凉

    “啊?”

    那老仆一脸惊讶的样子,还不自禁的向后退去。

    二瓤阴恻恻道:“老家伙,你叫钱海,你们家两代与钱府为奴,你有两个儿子,三个孙子一个孙女,最小的孙女才两岁,我说的可对?”

    “你……你们不嫌过份么?”

    老仆现出了怒色。

    二瓤呵呵一笑:“你不过份,我就不会过份,甚至总司令还会善待于你,你若是肯对外宣称钱谦益失足溺死的真相,给你一千两如何?“

    如今的二瓤,已经不是最初的那个连自己的姓都不敢说,非得说瓤子梨花的瓤子了,跟在李信身边,他的进步是巨大的,具备了锦衣卫与东厂的大部分特征。

    “呵~~”

    老仆不屑的笑了笑,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钱谦益捋须点头,满脸欣慰。

    二瓤又道:“给你一万两!”

    老仆神色平静,目光毫无波动,不知在想什么。

    “十万两!”

    二瓤再道。

    老仆的嘴角抽了抽,钱谦益的心里也格登一下。

    “哈!”

    二瓤哈的一笑:“你家是钱家的仆人,想不想翻身做主人?只要你点个头,钱家后代都会死于非命,而你这一支,将会考证出身,成为钱氏的唯一继承人,不仅继承钱家家业,还走到哪儿都受人尊重,总司令能给你的,只有这么多了,你若还想更多,得靠你的子孙后代自个儿去争取。”

    老仆浑身颤抖起来,脸面闪烁出道道挣扎之色,毕竟没有人愿意当一辈子的下人奴仆,谁不想翻身当主人呢?

    忠诚是有前提的,也是有限度的,就如现代人常说,每个人都有一个价格,这个价格,有可能是金钱,有可能是名誉,或者图个心里舒服,只要做了充分了解,总有一款能挠到你的痒痒。

    所以说,人心经不起考验。

    老仆一家跟了钱氏有两代之久,以前没想过翻身做主,是因为没有机会,现在有了二瓤的引诱,而代价,只是证明钱谦益是溺水而亡,一句话的事,成本可谓低之又低,他还能甘心再给钱家做牛牛马吗?

    李信淡淡道:“你若要做忠仆,本司令不勉强你,反正他钱氏的仆人又不止你一家,你若不愿,我允许你去地下与钱老再叙主仆之谊,二瓤,重找个过来!”

    “得令!”

    二瓤刚刚拱了拱手,那老仆已扑通一声跪下,急叫道:“司令爷,司令爷,别,别,老汉愿为司令爷效力!”

    李信的话,就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关键就是,你不肯做,自有别人去做,你去死好了。

    凡事最不能对比,一比,怨气、不平衡全出来了。

    “你……”

    钱谦益大怒:“亏我几十年来待你不薄,你就如此对我?”

    老仆又向钱谦益磕了三个头,才道:“老爷,小人也是迫不得己呐,反正老爷横竖一死,小人再去死有何意义,倒不如留着这有用之身,每年清明和老爷的生辰,也好给老爷烧些纸钱,免得在下面手紧,再给老爷坟头松松土,住的也舒坦些。”

    钱谦益气的要吐血,连连点头,一声声叫好。

    李信道:“钱老,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给我写大义觉迷录,否则,就把你扔水里溺死。”

    钱谦益浑身颤抖,怒视李信,却是不吱声。

    李信也不说话,冷冷瞪着钱谦益。

    赵九祯与吕维棋面面相觑,都等着看钱谦益到底会不会低头,也不吱声。

    空气仿如凝滞下来,唯有狂风夹着雪片洒向大地。

    不知不觉中,半个时辰过去了,钱谦益不仅没有冻僵,反而额头渗出了汗珠。

    实际上这正是心理战的一种,正如皇太极招降洪承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劝降,而是关一阵子,人一旦被关着,就会胡思乱想,意志也会渐渐崩溃,钱谦益也是如此。

    刚开始,他心里有愤怒,有怨气,李信如要杀他,说不定真能视死如归,可是老仆要夺他家产,抢他地位,他又怎么可能甘心受死便宜别人呢?

    这沉默的半个时辰,他想的,不是慷慨赴死,而是如何体面的保命,也就是不写大义觉迷录,通过别的方式让李信赏识自己,就此揭开。

    可是任他脑筋运转如飞,也想不出如何体面的保命,他的财富,李信看不上眼,他的名望,李信虽然需要,却不是招纳贤才,而是用以离经叛道,能答应么?至于他的才能,不敢去深想。

    毕竟人贵自知,自己有几斤几两,钱谦益还是有数的,否则也不会在朝堂上败的如此之惨。

    因此思来想去,钱谦益想不出自己对李信有什么用处。

    “呵呵~~”

    李信突然呵呵一笑:“钱老,念你在士林中也有几分名气,我给你个体面的死法,你自己投湖自尽罢,可别逼我动手把你扔进去。”

    钱谦益猛转头,看向李信,他想分辩是真是假,可惜李信眼里的森寒杀机不是假的,脸面也笼罩上了明显的不耐烦。

    他知道,自己只要服一声软,愿意为李信写大义觉迷录就不用去死,可是拉不下面子啊。

    “快去,真要老子把你扔下去不成?”

    二瓤催促道。

    “哎~~”

    钱谦益长叹一声,向水潭走去,站在水边,犹豫了很久,但是李信没有唤回他。

    ‘罢了,罢了!’

    钱谦益猛一咬牙,伸脚向水中探去。

    咝!

    那冰寒的湖水,浸透了布鞋,鞋趾如刀割一般的痛疼,想他平日养尊处优,何时吃过这种苦头?

    于是条件反射般的把脚缩了回去。

    “下去!”

    二瓤厉喝。

    钱谦益又畏畏缩缩的伸出脚,可那脚,净贴着湖面打转,就是下不去。

    “哈哈哈哈~~”

    李信哈哈笑道:“钱老,水可凉否?”

    “水太凉!”

    钱谦益本能的道。

    李信又笑道:“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钱谦益犹豫,面孔满是挣扎之色。

    二瓤从后面绕过去,扳住钱谦益的肩膀就往水里推。

    “啊!”

    钱谦益发出惨厉的惨叫,扑通一声,跌进了湖里。

    “救命,救命!”

    水里水花四溅,钱谦益扑腾四肢,奋力呼救。

    二瓤向水里伸出了手。

    钱谦益也顾不得了,赶忙抓住,还惊慌失措的大叫:“拉我,拉我上来!”

    二瓤手一提,把钱谦益拉了上来。

    瑟缩在寒风中,浑身湿透,钱谦益打起了摆子。

    李信呵呵笑道:“钱老,可愿再回水里?”

    “哎~~”

    钱谦益长叹一口气,面如死灰,可是紧接着,就阿嚏,阿嚏,连打了几个喷嚏,鼻涕喷了满脸。

    “来来来,先送钱老回屋洗个热水澡,再换身干爽衣服。”

    李信招了招手。

    两名亲卫向钱谦益走去,钱谦益铁青着脸,一言不发,跟着回了屋,心里暗道,你想要我写大义觉迷录,为何不能好好说话,非得使这种手段?

    老仆顿时眼前一黑,晕倒当场。

    吕维棋与赵九祯也相互看了看,都从对方眼里,读出了一丝如释重负之色。

    被囚禁的日子,他们受够了,尤其还要服侍福王一家四口,想他们都是老胳膊老腿,却被使唤着做粗活,那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啊。

    尤其是可能是相处的久了,福王妃和世子妃渐渐去了忌讳,本身就养尊处优的人物,哪能干粗活,于是把贴身衣服,乃至亵裤也让他们洗,这等于是红果果的羞辱。

    而今终于解脱了,只要钱谦益写下大义觉迷录,他们再跟着写,就可以被释放,哪怕不指望能在李信手下做官,至少获得了自由。

    被囚禁多日,方知自由的可贵,而且不用再服侍那两个猪一样的王爷了,同时有钱谦益在前面顶着,自己的名声也不会损失太多。

    不片刻,洗了把热水澡的钱谦益气色好了许多,但整个人显得苍老了几分,坐在椅子上,面前摊着张纸,一副笔墨。

    “哎~~”

    钱谦益又叹了口气,提起了笔,颤抖着的手腔,划下了一横……

第二六三章 一片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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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看,快看,大义觉迷录,头版头条啊,是钱谦益写的!”

    “啥,那姓钱的不是看不上明报么,号称从来不在明报上发文章的,难道也向荡寇军低头了?”

    “这可是士林领袖啊,李司令得了他的支持,想必能轻易的收服东南士子之心吧?”

    “你仔细看,写的是什么?”

    “汉唐以来,人君视天下如其庄肆然,视百姓如其佃贾然,不过利之所从出耳,所以不敢破制尽取者,亦惟虑继此之无利耳,原未尝有一念痛痒关切处耳……自天子以至于一命之奉,皆谓之天禄,天禄本于农,禄自农生,故程朱以理束天下,然程朱鼓吹存天理,灭人欲,岂不知穿衣吃饭,即是人伦物理?理在于民之道理?

    又所谓凡事为皆有于欲,无欲则无为矣,有欲而后有为,有为而归于至当不可易之谓理,无欲无为,又焉有理?

    故五百年来,程朱之学流于泛泛,以理杀人……

    故程朱徒见道於纸,谈道於口,考道於笔,率天下入故纸中,耗尽身心气力,做弱人病人无用人,皆朱熹为之也,其误人才,败天下事者,宋人之学也,故必破一分程朱,始入一分孔孟,程朱之道不熄,孔子之道不著!”

    钱谦益不愧是江南士林领袖,洋洋洒洒千字文,引经据典,把程朱理学批驳的一文不值,那句故必破一分程朱,始入一分孔孟,程朱之道不熄,孔子之道不著,更是对程朱理学发出的战斗檄文!

    全城哗然!

    谁都没想到,钱谦益会在新年来临之际,自己反自己,士子圈和明朝遗臣圈里,顿时疯了,很多人涌到钱府,要当面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可惜吃了个闭门羹,钱谦益已于昨晚悄悄回了常熟老家。

    他也知道事情大条了,哪敢留在南京被人围攻,即便是李信邀请他,担任南京礼部尚书,他也以失足落水,身染风寒为由婉拒。

    当然,另一个原因是他怕了李信,不敢当李信的官。

    至于那个老仆,昨日已被软禁,待得家小前来,将送往山东德州自谋出路,李信还严厉警告他不得泄露此间事,这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如同人生一场梦。

    “怎么可能?”

    柳如是惊呼。

    依着她对钱谦益的了解,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写出这样的文章,她不禁想到了昨日大雪纷飞中,李信带着慧英莫名离府的情形。

    难道是去了钱府?

    可是李信又如何说服钱谦益呢?

    柳如是根本就没想到,是李信以死相胁,才逼迫钱谦益写下了大义觉迷录。

    “放肆,放肆!”

    “这钱谦益是怎么回事,猪油蒙了心吧,还是那姓李的许了什么高官厚爵给他?”

    陈贞慧与候方域破口大骂。

    对于士子来说,今日,腊月二十八,天形同于塌了!

    可是李信对于程朱理学的打击,并不是一波流,次日,吕维棋在明报撰文,发表大义觉迷录,大年三十,赵九祯在明报发表大义觉迷录。

    虽然这两人论起名声和文彩远不如钱谦益,但是他们的论据,从侧面和别的角度有力的支持了钱谦益,这也让人意识到,明报的这一波,实是深思熟虑下的行为,很多士子和老儒把酒漫骂,可是他们的喉舌理报已经停刊了,发不出有力的声音,再把这些事件联想到一起,简直是细极思恐啊,说明李信在还没过江的时候,就有了打击程朱理学的想法。

    不过论起对内情了解最清楚的,还是吕维棋,这哪里是在没过江之前,分明在洛阳就开始谋划了啊。

    柳如是也忍无可忍,找到李信,质问道:“我是你的秘书,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会不知道?李公子,你还当不当妾是你的秘书了?如果你猜忌我,不如把我辞了好了。”

    “柳姑娘,别急别急,听我慢慢道来。”

    李信呵呵笑道:“因事涉钱老,才对柳姑娘有所隐瞒,如今我才知晓,是我以小心之人度柳如娘君子之腹啦,此事决不会再有,请柳姑娘放心。”

    柳如是没想到,李信如此光棍,还能拉下脸向自己赔礼,满腹的怨言没法发作,好一会儿,才讪讪道:“妾只是一个小小的秘书,李公子不必如此的。”

    李信摆摆手道:“错了就是错了,自当向柳姑娘道歉……”

    说着,突然肃容道:“柳姑娘,站着别动。”

    “啊?”

    柳如是立刻站的笔直,想起了上回脸上沾了墨汁的事情,心里不安起来,又见李信绕着自己左看右看,那份不安更浓,赶忙拿出小镜子照着,却未发现有任何不妥。

    “李公子,怎么了?”

    柳如是问道。

    “柳姑娘,你今天真漂亮!”

    李信微微一笑。

    刷的一下,柳如是俏面绯红,现出了羞恼之色。

    “柳姑娘若是有闲,不妨也写一篇大义觉迷录,让慧英为你发表。”

    李信丢下这句话后,匆匆而去。

    看着李信那有如逃走的背影,柳如是突然心头涌上了一丝甜蜜,再低头看自己,一袭碎花长裙,腰身窈窕,肩上搭着白狐裘领子,衬托着高高的胸脯,而那镜中的玉颜,娇艳欲滴。

    嗯,还是挺美的嘛!

    她本以为李信会很快纳了寇白门与卞玉京过门,可事实上没有,那两个女孩子不时的向自己打探李信的动向,毫不掩饰焦急,照这么看来,可能李信对她们没太大的想法啊,反倒是自己,近水楼台……

    柳如是心情明媚,不禁抿嘴扑哧一笑!

    这倒不是说她一片芳心紧系在李信身上,而是女人的攀比心理非常强,自己年龄大了,身子也不干净,却偏偏留在了李信身边,寇白门与卞玉京反被疏远,不可否认,女人的美丽和价值来自于成功男人的认可,得到了李信的认可,心情能不明媚么?

    次日,也即正月初一,柳如是在明报上发表大义觉迷录,猛烈《程氏遗书》上的一篇拾遗。

    有人问程颐:寡妇贫苦无依,能不能再嫁乎哉?程颐提出,绝对不能,有些人怕冻死饿死,才用饥寒作为藉口,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柳如是从女性的角度,对此猛烈批驳,也引来了女性的强烈反响,寇白门、卞玉京跟着撰文,战火继续燃烧,还有进一步扩大化的趋势,许多朱熹的阴私闱事也被发掘出来,接着,史可法撰文大义觉迷录,但是最让人想不到的,还是福王朱常洵写了篇大义觉迷录。

    他以藩王的视角,痛斥皇权专制两百年的弊端,得出大明朝必亡的结论,并高呼,天下非一家一姓之天下,而是天下人之天下!

    连福王都反了大明,这还了得?

    顾炎武、黄宗羲等倒皇派,也纷纷在明报刊文,抨击君主专制制度,推出他们的虚君思想,可虚君之后该如何,又说不出个所以然,而明报一向以宽容办报著称,允许各种观点发表,一些老儒和士子抓住顾炎武和黄宗羲文章中的破绽,为程朱理学摇旗呐喊,就连陈贞慧都有一篇文章发表在明报上,一时之间,双方斗了个旗鼓相当。

    李信对此并不干涉,毕竟程朱理学盛于元代,因蒙古人西征时接触过西方的宗教,儒教被认定为宗教,儒生被认定为教徒,不用纳税,有元一代,待儒生宗族乡绅阶层特别宽厚,对土地兼并不加抑制,元代也深得理学家怀念,很多名士为元朝殉节,甚至有不少汉族名士追随元顺帝北奔草原。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为笼络读书人,明朝不得不制定了优待儒生的国策,两百多年执行下来,程朱理学深入社会的各个阶层,要想废掉程朱理学,非一朝一夕之功,靠一场舆论攻势就打垮程朱理学是不现实的,需要打一场漫长而又艰辛的战役。

第二六四章 偷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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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不觉中,已是年后春暖花开时节,对程朱理学攻击的热度依然不减,第一艘经过改装的女王船也造出来了,与标准女王船相比,长度约三十五米,排水量三百吨,前后各两桅,立四帆,其中后两帆是三角帆。

    桅杆经过了特殊设计,硬帆软帆都能使用,暂时仍挂硬帆,毕竟在内河和沿海航行,硬帆还是有很大优势的,不过在平时的训练中,软帆升降和硬帆升降同时进行。

    该船属于盖伦帆船系列中最小型的一种,这就是木材被砍伐殆尽的后果,事实上整个明朝中后期造的战舰,绝大部分都是折旧船,造新船。

    好在火炮用的是当时世界上先进的拿破仑炮,炮架经过重新设计,采用滑轨技术,能够确保射击时的位移很小,一队熟练的炮手,仅二十秒就能复位。

    整条船有三层甲板,两侧上下两排各十门火炮,舰首舰尾各一门,火力还是非常犀利的,曾有人建议,把船命名为虎威船,被李信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起的名字是战列舰,编号01,船号001!

    顾名思议,战列舰就是纵向两列,排队打炮的战舰,世界上自大航海时代以来出现的战舰,本质上都是战列舰,后来的巡洋舰、驱逐舰等诸多舰种,是随着造船技术与火炮技术的提升才逐渐面世。

    因001船是旧船改造而来,不算新建,因此李信没起中文名字,这些船的缺陷还是很明显的,抗风浪能力不如新船,在远洋中的危险性很大,缺陷还是很明显的,将来有能力造新船了,旧船要么拆解,要么卖给友好势力或国家。

    李信带着柳如是刚从001号下来,通过在江里的一阵演练,船只各方面的性能远超福船,李信非常满意,却是苦了柳如是,那突如其来的大转舵,或是临时转向,让身娇肉贵的她,哪堪承受,即便是下了船,仍是俏面煞白,紧紧抓住李信的胳膊,强忍着胸脯间的阵阵翻涌。

    “柳姑娘,是我的不是,没考虑到你的情况,下回你就留岸上好了。”

    李信带着歉意,转头道。

    “李公子难道嫌弃妾?你放心,妾会请高夫人教些武艺,下次绝不会再拖你后腿。”

    柳如是丢了个白眼给李信。

    不得不说,柳如是能名列秦淮八艳之首,不是没道理的,关键就在于她的那双眼睛,灵动异常,哪怕李信从未想过把柳如是纳入自己的大家庭,也被这一眼看的心神摇动。

    “总司令,有李自成的消息。”

    好在这时,黄海匆匆而来,奉上密信。

    “哦?”

    李信接过一看,深深叹了口气。

    “可是罗汝才被李自成杀了?”

    柳如是问道。

    “嗯,你看看罢。”

    李信点了点头,把密信递给了柳如是。

    李自成邀请罗汝才与贺一龙赴宴,罗汝才称病不去,贺一龙倒是慷然赴宴,在宴笑甚欢之时,李自成以摔杯为号,后帐刀斧手齐出,活捉贺一龙,又威逼贺一龙带路,于清晨叫开樊城大门,闯军精锐悉数潜入,李自成则亲带二十骑入曹营,于帐中斩之。

    李自成又身着素服为罗汝才发丧,哀哭不止,陈汝才通左,不得已之故,又抚汝才子如己子,曹营顿时大噪,大将杨承恩和罗汝才外甥王龙率人马奔向潼关,投降李仙风。另一大将李汝桂投奔左良玉,更多的将士却无法脱身,李自成把他们打散,与自己的人马混编在一起,吉珪被杀。

    不久后,改襄阳为襄京,建国号新顺。

    柳如是秀眉一拧:“这罗汝才果然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十余万人马,白白便宜了李自成,对了,李公子,这新顺听着很不顺耳,你说李自己怎么会以此为号?”

    李信道:“李自成好谶语,刘伯温曾有一卦,遇顺即止,而宋献策宋献策精于六壬、奇门遁法及图谶诸数,很善于利用谶语邀取恩宠、鼓动人心,我想……必是宋献策攀附遇顺即止,献上顺为国号。”

    “嗯~~”

    柳如是点点头道:“我倒是想起了十八子主神器这一谶语,李自成以为那十八子就是他,不过妾窃以为,这谶语很可能说的是李公子呢。”

    李信问道:“这算不算拍我的马屁?”

    “你……”

    柳如是气的跺了跺脚,这人怎么这么扫兴啊!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

    李信换了副面孔,笑道:“李自成如称帝,必先认祖,我思来想去,就也李渊与李继迁适合当他祖宗,柳姑娘以为李自成会择谁为祖?”

    柳如是冷着脸道:“这不明摆着是李渊么?”

    李信摇摇头道:“我选李继迁,如果我猜对了,柳姑娘就别生气了,如何?”

    柳如是哼道:“李继迁乃西夏太祖,李自成得了失心疯去认个党项人为祖?”

    “李自成攻下西安必称帝,咱们看着便是,走罢。”

    李信神秘一笑,便施施然离去,柳如是怔怔看着李信那自信满满的背影,满心不解,难道李自成真会认李继迁为祖?

    ……

    建号之后,李自成自称新顺王,设官府,治地理民,终于不打算放弃襄阳了,并厉兵秣马,为攻打潼关做着准备,又根据张鼐发回的信报,山东六府中,除兖州府位于黄河以北,其余青州、菜州、东昌、登州与济南五府已于七月底初步完成了招抚,编练军队三万人,加上李信在南京征的兵,荡寇军的兵力达到了十万之数,李信在军中,设立了师长。

    炮兵是重中之重,李信设了两个炮兵师,每师加文职及后勤部派驻人员,合计八千五百人,按照解放军军区司令调换的原则,李信没让原来的旅长顺沿升为师长,而是让张全与费三分任一二师师长,步兵师则有八个,骑兵师与弓箭师各一个,师长依然是高桂英和江志,蒙古仆从军不算荡寇军的编制,海军独立成军,目前有万人,也不计入步兵序列。

    而前锋营虽名为营,实际上已经达到了团的规模,亲卫连也是如此,达到了一营之数。

    在崇祯十六年年初之时,李信下的命令就是练兵备战,再加上人数骤增,全军都荡漾起了一片练兵的热潮。

    而此时的沈阳,已经渡过了短暂的炎夏,天气渐渐转寒了,皇太极的身体也随着天气的转变每况愈下,几乎每天都鼻子出血,很难止住,肝脏的位置动不动就撕裂般的剧痛,面色焦黄,火气也越来越大。

    如果李信看到皇太极,很容易判断出不是肝癌就是肝硬化,可当时没有这样的认知,只诊断为邪毒侵体,什么药都给皇太极吃,不仅未有好转,反而加重了肝脏的负担。

    布木布泰牵着年仅五岁的福临,清宁宫中出来,玉面布满了忧愁。

    这不仅仅是皇太极的病情沉重,对她也极为冷淡,好在福临还是深得皇太极的欢心,否则她连清宁宫都进不去。

    “额娘,孩儿想为阿玛去慈恩寺向佛祖祈福。”

    福临奶声奶气的道。

    慈恩寺是皇太极在位期间所建,是大清的皇家寺院。

    “哎~~”

    布木布泰幽幽叹了口气,这傻孩子啊,再大一些,见识了宫庭丑恶恐怕就不会这样想了吧,不过她虽然对皇太极没什么感情,却不好明言拒绝,于是苦笑道:“好,赶明儿额娘带你去,佛祖必能体会到你的诚意,赐福给你阿玛的。”

    “嗯!”

    福临连点着小脑袋。

    “哎,可记得阿巴亥大妃没?”

    “干嘛提这事?”

    “阿巴亥大妃为太祖殉了葬,听说皇上好象也有意挑选妃子为他殉葬呢。”

    布木布泰正走着,突然宫墙的拐角传来了小声议论,布木布泰顿时心中一动,紧了紧牵着福临的手,示意他不要发出动静。

    福临会意的轻点小脑袋。

    布木布泰这才小心翼翼的走过去,贴着墙角一看,几个宫女背对着自己,看不清脸面,正在议论着阿巴亥的事,当即顿住脚步,侧耳听了过去。

第二六五章 手刃老憨

    “皇上四位娘娘中,皇后端庄秀丽,主持内宫事务从无差池,深得皇上喜爱,皇上肯定不会以皇后娘娘殉葬。”

    “是的,西宫贵妃娘娘曾向皇上进献了他们汉人的传国玺,有大功于我大清,皇上也不会以大贵妃殉葬。”

    “次东宫淑妃娘娘位居第四,是大贝勒代善的劝说,皇上才纳了淑妃娘娘,因此看在大贝勒的面子上,皇上也不可能拿淑妃娘娘殉葬。”

    “照这么算呀,就只剩下次西宫庄妃娘娘了。”

    布木布泰顿时头脑中轰的一声炸响!

    是啊,只剩自己了,皇太极崇德五宫,宸妃已于两年前去世,还剩下四妃,当然了,皇太极的妃子远不止四人,但其余的妃子不是蒙古人出身,也不姓博尔济吉特氏,没有封号,上不了台面。

    “嘿嘿,这庄妃呀,其实挺可怜的,从来就没得到过皇上的宠爱,皇上只爱她的姐姐宸妃娘娘,要不然又怎会让庄妃去劝降洪承畴?”

    “哎,好好的名节毁喽,谁知道她们在牢里做过什么,反正从那次之后,皇上再也没碰过庄妃,一个失宠的妃子,不拿她殉葬还能拿谁,我猜庄妃的劫数是躲不过喽。”

    “可惜了福临小贝勒,那么俊儿的一个娃,幼年就没了额娘……”

    布木布泰听着那议论纷纷,面色煞白,浑身颤抖,脑海中翻起了惊涛骇浪!

    ‘我不想死,我还年轻,我才三十岁啊,皇上圣驾去了,我还能当皇太妃,荣养一辈子呢!’

    布木布泰的深心中,有个声音在呐喊,渐渐地转化为了怨恨!

    ‘海兰珠那骚狐狸到底有什么好?我哪里不如她?皇太极,我嫁给你是冰清玉洁,可那海兰珠是林丹汗的妃子啊,她的身子早给林丹汗破了啊!’

    ‘不是你让我去劝降洪承畴的吗,把人使完了就当抹布一样丢一边去是吧?’

    ‘我不是阿巴亥,既没有成器的儿子,又没什么野心,凭什么让我去殉葬,我只想好好活着,我不服,我不服啊!’

    布木布泰没注意到,她的脸色已经狞狰可怕,小福临正惊恐的看着她,她更没意识到,几个宫女哪来的胆子私下里议论皇太极,还又恰巧堵着她回宫的路议论!

    这时的她,不象个皇妃,而是如个偷听的宵小,拉着福临,从原路退回,小心翼翼绕了过去。

    回到宫里,福临问道:“额娘,您要和阿玛离开皇儿么?”

    “不会的,不会的,呜呜呜~~”

    布木布泰抱住福临,失声痛哭起来。

    不知不觉中,三日一晃而过,这三日里,布木布泰食不知味,睡不安寝,整个人憔悴了许多。

    傍晚,用过膳后,布木布泰准备去福临的去处,毕竟她已经认定自己要去殉葬了,和爱子能多相处一会儿,就是一会儿。

    “娘娘,王公公求见。”

    这时,一名宫女在外施了一礼。

    王公公是汉人,四十来岁,白白胖胖,原是明朝驻沈阳的太监,沈阳城破之后,投降了清国,被调来服侍布木布泰。

    “快请!”

    布木布泰对王太监还是很敬重的,时常向他打听南边的逸事和盛景繁华,也偷偷跟着学习汉语。

    “是!”

    宫女施礼,转身而去,不片刻,领回了王太监,还有身边的一个小太监。

    这小太监,身材高大,面容刚毅,但是帽子戴的很低,看不到上半边脸,也没法辩认,布木布泰只是有种熟悉感。

    “奴婢有密事奏报娘娘……”

    王太监向上施礼,话到半途,向左右看了看。

    “你们先下去罢。”

    布木布泰会意的挥了挥手。

    宫女施礼退下。

    王太监还不放心,又到外面探看一番,确定无人,才站定,把门反手关上。

    布木布泰现出了怒容,自己再不受宠,好歹也是崇德第五妃啊,还没被殉葬呢!

    正当她要发作的时候,那名小太监已摘去了帽子,顿时,满脸的不敢置信之色。

    “这……是你?多尔衮,你怎么来了!”

    小太监正由多尔衮装扮,特意把胡子刮的干干净净,看着布木布泰,微微笑道:“听说娘娘将有大噩临身,臣特意来看一看。”

    “你……宫里是你能来的地方么?快回去,你不要命了?”

    布木布泰压低声音喝斥,但心底,还是淌过了一股暧流,她与多尔衮之间,没有任何明言,可是一道眼神,便已知晓了彼此心中所想。

    “大玉儿,你瘦了!”

    多尔衮幽幽叹了口气。

    “你……你走,你走!”

    布木布泰突然鼻子一酸,推着多尔衮就向门外走。

    多尔衮紧紧抱住了布木布泰!

    “放手,放手啊,你要死了是不是?”

    布木布泰挣扎拍打着,却压低声音不敢放声喊,渐渐地,不动了,仰起俏面,柔声道:“你是在我临死前,过来看我的吗?”

    “我舍不得让你死。”

    多尔衮的眼里,现出了一抹悲哀之色。

    布木布泰摇摇头道:“你舍不得又能怎样呢,老憨一道旨意,谁能违抗,我只想拜托你一件事,帮我照顾好福临。”

    多尔衮苦笑道:“怕是要辜负你了。”

    “为何?”

    布木布泰不解道。

    多尔衮叹了口气:“这两年来,老憨对我三兄弟不停的打压,老大和老三几乎废了,只有我的正白旗还算完整,你以为老憨会放过我么?”

    布木布泰道:“你这两年来,小心翼翼,如履薄冰,除了正白旗,你所有的事务都交出去了,甚至正白旗的旗务也交由下面的都统打理,并屡屡放言,可随时交出正白旗旗主之位,你如此小心,难道老憨还不能容你?”

    多尔衮摆摆手道:“你是老憨的枕边人,怎不明白他的为人,要说雄才大略,老憨比起父皇有过之而无不及,但若说心胸狭小,又沾染了南朝历代帝王的通病,老憨就是我们满洲的汉武帝啊。

    如果豪格能有老憨的五成本事,那倒也罢,没必要搞的腥风血雨,可安安生生的把江山交给他,偏偏豪格性情残暴,遇大事优柔寡断,无统筹全局之能,逼迫老憨只能在临死之前,为豪格上位扫清障碍。”

    布木布泰心生绝望,紧紧抱住了多尔衮,泪水滚滚而出。

    “我们……也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

    多尔衮拍着布木布泰的肩膀,吞吞吐吐道。

    布木布泰是个聪明的女人,又出身于科尔沁贵族,一听就明白了,连忙道:“你是说,老憨的遗诏未下……”

    多尔衮认真点了点头。

    布木布泰一阵畏惧涌上心头,多尔衮要做的事,无须多说,她本能的想跑,但是多尔衮紧紧扳住她的肩膀,不让她走,目光炯炯直视于她,仿佛看透了她的内心。

    布木布泰低下脑袋,慌乱道:“老憨身边能人无数,若是事泄,不知有多少人会人头滚滚!”

    多尔衮淡淡道:“反正你我都活不成,福临也将无依无靠,别人的生死,与我们何干,我们搏一把,最坏的结果依然是死,但若坐着等死,就真的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你已有了定计?有多大的把握?能成么?”

    布木布泰知道多尔衮足智多谋,问道。

    多尔衮自嘲般的笑道:“天下哪有万无一失之事,就如这皇位,本该是我的,可惜父皇死的太早,呵,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依多铎的原意,是让你下毒,把老憨毒死,但老憨身边必有人为他试药,再说你奉上的药,他也未必会用,所以我觉得,还是用最简单,最直接的方法为好。”

    “嗯?”

    布木布泰看了过去。

    多尔衮道:“我三兄弟伴作福临的随身太监,跟随福临入清宁宫,仗着武艺,手刃老憨,细节容臣稍后向娘娘禀来,若有不妥之处,娘娘也可当场指正!”

    布木布泰浑身一震,满脸的犹豫之下,还隐藏着一丝难言之隐。

    多尔衮又道:“老憨若死,我三兄弟愿拥立福临为帝!”

    “好,你说吧!”

    布木布泰担心的正是这一点啊,如果老憨死了,多尔衮继位,对于她除了不死,又有什么意义呢,而福临继位,她就是圣母皇太皇,可以临朝称制!

第二六六章 入清宁宫

    “额娘,额娘,我要见阿玛,我要见阿玛,呜哇哇~~”

    两日之后,睡梦中的福临突然大哭起来,不用说,必然是做了噩梦。

    布木布泰有些紧张,但很快就深吸了口气。

    福临的噩梦是她弄出来的,原理其实很简单,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一点在大人身上并不明显,因为大人的念头纷杂,每天想到的事情太多,不可能每一件都在梦中具现,可是小孩子就不同了。

    小孩子的心思纯粹,想法也很少,于是王太监近两日来,每日都给福临讲恐怖故事,要知道,太监的口才是相当好的,讲的活灵活现,给福临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仅仅两日,噩梦就来了。

    之所以弄的这么麻烦,是多尔衮担心布木布泰的宫中,有皇太极的耳目。

    “把小贝勒叫醒!”

    布木布泰向服侍的宫女吩咐。

    宫女做这事驾轻就熟,轻轻一拍,福临就醒了过来,迷茫着小眼睛向四周看了看,就嘴一撇,哭道:“额娘,孩儿梦见阿玛了……”

    “不要说,不要说!”

    布木布泰打断,美眸中却浪露出一丝期盼之色。

    果然,福临继续哭道:“孩儿想去拜见阿玛,有神仙对孩子说了话,要转告阿玛!”

    “嗯?”

    布木布泰有些意外,这小子不简单啊,居然梦见了神仙,别不真是个龙种吧?”

    不过布木布泰仍是一口回绝:“都这么晚了,你阿玛恐怕早已睡了,有什么话,明儿一早再说吧。”

    “呜呜呜,孩儿要见阿玛~~”

    福临继续哭。

    王太监也从旁小声道:“娘娘,说不定明儿一早小贝勒爷就忘了,要不……奴婢先去清宁宫问一下皇上睡了没。”

    “嗯,也好,切莫打扰皇上!”

    布木布泰迟疑半晌,才勉强点了点头。

    王太监告辞离去,在他出宫不久,就有一名宫女悄然离去,看那急匆匆的脚步,竟比王太监还要先到,布木布泰自然在自己的宫里也有耳目,听得这事,面色沉了下来,也更加的确信,皇太极真有拿自己殉葬的心思,否则又何必收买自己的宫女监视自己呢?

    同时心里也暗自庆幸,亏得多尔衮深谋远虑啊,要不然自己突兀的带着福临去求见皇太极,怕是连面都见不到。

    不片刻,一名清宁宫的太监跟随王太监回来,传皇太极口谕,宣庄妃与福临入清宁宫觐见。

    崇德第五妃与小贝勒去清宁宫觐见皇帝,自然不能太寒酸,车驾仪仗,林林总总数十人,只是大多数人都没在意到,队伍中多出了一个陌生的太监和两个奇丑的宫女。

    这两个宫女,长着马脸,骨架子虽然不算太大,却比寻常女人高了不少,走路僵硬,全无女子的窈窕之美,不过黑夜中也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

    一行人默不作声,到了宫门前,车马仪仗自然被留了下来,跟随布木布泰与福临入宫的,只有王太监与那陌生的太监和两个丑宫女,这是符合规矩的,并没人阻拦,只是到了皇太极寝殿外,这四人也被留住,只放了布木布泰与福临进去。

    八月份,沈阳的夜间秋风大作,穿梭在宫室之间,发出了呜咽呼啸声,王太监看了眼那三人,暗暗叹了口气,他知道,今晚自己在赌命,不过输了又如何?

    自然只是个太监,孑然一身,无非是一条烂命罢了,但若是赢了,在将来的皇宫中,自己就是总管大太监。

    他不怕被灭口,因为那三位王爷与庄妃既合作,又互相牵制,谁都不敢冒然对他下毒手,否则将引来另外一方的忌惮。

    也就是说,他、庄妃与阿巴亥的三子,隐隐构成了一个三角平衡关系。

    前期的准备是他做的,包括让宫女故意言说阿巴亥旧事,也是他安排的,从目前来看,一切顺利,但成事的关键,还在那三位王爷身上。

    王太监不由偷偷翻眼,看了过去。

    阿济格的身材最为高大,装扮成了个太监,多尔衮与多铎较为瘦小,装扮成宫女,脸上扑着厚厚的粉,胸脯没做任何掩饰,毕竟世界上有一种女人叫做平胸女,虽然不多,却也不少见,没必要硬塞两个馒头进去,只是在胸前的衣服里,缝了些棉花进去,使得触感有些软。

    这就足够了。

    三人肃立在寒风中,默不作声,实则内心极不平静,他们和王太监还不同,王太监死了只是自己一个人,而他们若是事败,就相当于阿巴亥一脉将被斩杀殆尽。

    其实凭心而论,轼主这事不是逼不得己,轻易不会有人去做,可是他们没办法,皇太极逼的太紧了,自继位之初,就处处针对阿济格,明明是三兄弟之首,却不列于八大贝勒,也就是八旗旗主。

    多铎的镶白旗则被皇太极借着临清城下,图尔格全军覆没一事,杀的杀,分的分,只剩下几个牛录了,力量被削弱到了极致,还算完整的,只剩下多尔衮。

    随着皇太极的身体每况愈下,明眼人都能看出,多尔衮也难以保全,即便他小心翼翼不犯错,皇太极找不到借口,但只要立下诏书,死后由豪格继位,多尔衮仅凭正白旗一旗之力,又能有什么作为?

    这三人都是桀骜不驯之辈,哪肯甘心被皇太极屠宰?又因阿巴亥被逼死,使得他们错失皇位一事,把仇恨埋在了心底,拼死一搏理所当然。

    起先想过收买皇宫乃至清宁宫的守卫,直接带人冲入宫,把皇太极杀了,但是自宋以来,已然不比汉唐,发动军事政变几乎不可能成功,反倒是收买宫女太监往往能成大事。

    比如梃击、红丸、移宫三大案,都是收买内部人做的。

    再如崇祯第六子朱慈灿,两岁夭折,对外的说法是崇祯向勋贵索饷,逼死武清候李国端,引发九莲菩萨震怒,收去朱慈灿性命以警告崇祯,不要待自家人太刻薄,可是清庭布于北京的细作探听到了另一个版本的说法。

    崇祯操了李国端的家之后,尝到了甜头,又准备对勋贵威畹下手,勋贵威畹大为恐慌,贿赂走枕头风路子,周后不敢参与此事,田妃因巧言劝说两句,被罚入冷宫,勋贵威畹被逼上了绝路,索性趁朱慈灿生病之时,玩了一出装神弄鬼的好戏。

    据说当夜,月光皎洁,树影在窗上摇晃,屋中出奇的寂静,一位身穿袈裟模样的女菩萨和两个打扮奇怪的仙女,悄然入屋,将慈屋灿摇醒。

    小儿看到三个陌生可怕的面孔和奇异装束,大为惊恐,正要大哭,一个仙女怒目威吓:“不许哭,哭就咬你!”

    女菩萨也严厉道:“我是九莲菩萨,皇上待外家刻薄,我要叫他的皇子们个个死去!”

    她说得又重又慢,连说三遍,以冷酷瘆人的声音问道:“记住了么?”

    慈灿哭道:“记……记住了。”

    又一仙女严厉道:“记清,九莲菩萨要叫你死,也叫个个皇子都死!”

    随即那菩萨将慈灿身上的红罗被子一拉,蒙住了他的头,慈灿不敢探出头来,在被中大声哭叫,过了一阵,蒙在他头上的被子拉开了,他看见床边站着最疼爱他的奶母和两个最会服侍他的都人。

    奶母将他抱起来,问他看见了什么,慈灿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说他看见了九莲菩萨,并将九莲菩萨的话反反复复地述说出来。

    奶母和两个都人十分害怕,赶快叫来年长的宫女诉说,大家都认为是李太后显灵,禀报给田妃,天亮又禀报给崇祯,崇祯的脸色如土,大惊,也认为是李太后显灵,捶胸顿足,大哭:我对不起九莲菩萨,对不起孝定太后!不仅去宫中的九莲菩萨像前忏悔,还不顾外戚封爵只有一代,传两三代已是特恩,竟下令传之万代,可纵是如此,也没有救得了慈灿的性命。

    小皇子受惊吓而死!

    崇祯彻彻底底的败下阵来。

    这事给了多尔衮灵感,让他意识到发动政变的诀窍在内不在外,不用在乎外部兵马,只须悉心收买宫女太监,毕竟侍卫等闲进不入内宫。

第二六七章 灌下毒药

    三兄弟暗暗观察着站门外的两名太监,还有殿内一重门前的两名宫女,思忖如何以最利索的方法出手,耳边也隐隐传来宫内细碎的说话声,虽听不大真,却都知道差不多了。

    皇太极拖着病躯,不会交谈太久。

    果然,啪的一声,宫内传来了药盅摔落地面的声音,这是约定的信号,由布木布泰佯作失手打碎药盅,给外面传达动手的信号。

    皇太极的嘟囔低骂刚刚传出,阿济格与多铎相视一眼,双双一个电步,箍住了两名太监的脖子,又从靴筒里各自拨出一枚薄薄的钢片,就要扎下。

    进清宁宫,三人不敢带武器,能夹带钢片已是极限了,不过钢片打磨的很锋利,用的好,亦能一击毙命。

    “且慢!”

    王太监突然唤住,便道:“两位王爷,能不死人还是尽量不死人,否则不好交待。”

    阿济格与多铎看向了多尔衮,多尔衮身体不好,武力非他所长,他的作用是谋断。

    略一沉吟,多尔衮道:“快些,莫要耽搁!”

    王太监赶忙劝道:“今次之事,若成了,英王爷、睿王爷与豫王爷必保尔等荣华富贵,若事泄,作为守门太监,纵刺客入清宁宫,哪怕出声示警,惊动了里面那位都没用,被活活杖死算走运,千刀万剐也属寻常,若愿随三位王爷,立刻点头。”

    两个太监都明白王太监说的是事实,太监是家奴,主人不高兴,可以随时把太监打死,更何况皇太极受病痛折磨,脾气暴躁,发生了刺杀这等事,整个清宁宫的太监怕是都活不成。

    这两个太监也是汉人,对于满洲人还谈不上忠心,服侍谁不是服侍?一边是死,一边是有可能得到荣华富贵,根本不用太多的犹豫,均是忙不迭的点头。

    “快进去!”

    多尔衮低喝。

    阿济格与多铎虽然松了开手臂,但仍紧跟在两个太监后面。

    六人入了宫门,第一重门前有两名宫女,以同样的方法控制住,再入第二重门。

    第二重门前没有人,直接推门进入,满屋子都是浓郁的药味,最里面的龙床上,卧着皇太极,床前跪着布木布泰和小福临,另有两个宫女站一旁。

    “上!”

    事己至此,已没了任何退路,多尔衮猛一挥手。

    三个太监与两个宫女冲上前,迅速控制住床边的两个宫女,揪着膀子捂着嘴,不让说话,皇太极也是面色大变,腾的坐了起来。

    “布木布泰,你要……轼朕?”

    皇太极还没认出多尔衮三兄弟,厉声喝道。

    福临见这变故,呆住了。

    布木布泰对着福临轻声笑道:“孩儿,别怕,额娘和你阿玛做游戏呢,来,先闭上眼睛,嗯,对,好孩儿,听话,额娘呀,再堵住你的耳朵,带你去一个神秘的地方,你别动,听见额娘叫你,你来找额娘,找到了,就给你吃你最爱的千层糕,好不好?”

    “好!”

    福临到底是小孩子,期待的点头。

    布木布泰拿手帕扎住福临的眼睛,再用棉花球塞住耳朵,牵着福临去了一边。

    可能是担心福临的安危,皇太极并未说话,待得母子俩去了偏殿,才惊疑不定的打量向站面前的一群人。

    多尔衮三兄弟相继去除伪装。

    “原来是你们?”

    皇太极大惊,鼻子又流血了。

    以往会有宫女替他擦拭,可今次,他自己擦了擦暗红色的血液,连连点头:“好,好,朕倒是小看了你们,你们想怎样?难道还敢轼君?”

    阿济格破口大骂:“当年你侥幸得了皇位,就该老老实实的做个共主,可你野心勃勃,诛杀异己,我们……是被你逼的!”

    多铎也怒道:“我们三兄弟哪里招惹了你,甚至在你继位之初,还鼎力支持你,可是没多久你就露出了凶残本性,想我大哥为大清立下功勋无数,却因为我主持了一场婚礼,你就夺他的爵位,之后又立下累累战功,只受封郡王,还不是旗主!

    而我,就因图尔格不慎中伏,被你株连,几乎剥光了家底,我二哥为大清兢兢业业,出谋划策,又被你视作眼中钉,你心胸狭小,怎配为大清之主?”

    皇太极哼道:“朕是大清皇帝,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赏你,你拿着,罚你,你受着,你算个什么东西,朕何须你来指责朕的行事?”

    多尔衮拱手道:“皇上,臣等今日行此非常事,也是迫不得己,将来豪格继位,必不容我三兄弟,臣等冒犯,还请皇上恕罪,皇上也莫要叫喊,平平静静的去,大家都好,免得遭了乱,尸身难以保全。”

    “你……逆贼!”

    皇太极怒极,鲜血从鼻孔中喷射而出,颤抖的手指指着面前的三人,渐渐地,目中现出了悲色。

    想他一代雄主,以恢复大金国为己任,耽精竭虑,手段尽出,收复蒙古为己用,庞大的明朝在他面前,几无一胜,关外土地尽丧,却不料,今夜竟要死于妇人与宵小之手!

    他不甘心!

    可是又能怎样?

    所谓的皇权,是建立于万万人之上,没有人,皇权就是个屁!

    正如这一方寝宫,十来丈方圆,换了外面的任何一处,他跺一跺脚,关外的土地就要颤三颤,他发怒,大清就要人头滚滚,而此时,偏偏被束于十来丈的方圆内,无所作为,只能被杀!

    皇太极看着多衮,深吸了口气道:“恐怕朕去了之后,就由你来做皇帝了吧?”

    这话无比恶毒,哪怕是亲兄弟,在皇位面前也不会手软,但出乎皇太极的意料,阿济格与多铎未有任何异色,反以看白痴般的眼神看着他。

    多尔衮拱手道:“皇上高看了我,这大清朝的皇帝,自母妃阿巴亥被逼死之后,便与我们三兄弟无缘,我们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活着。”

    “哦?朕死之后,谁为帝?”

    皇太极问道。

    多尔衮微微一笑:“新主刚刚皇上已见过,正是庄妃之子福临。”

    “难怪……难怪,难怪这贱人会与你同谋来轼朕!”

    皇太极喃喃着,眼里射出澈骨的仇恨!

    多铎冷冷一笑:“若非皇兄步步紧逼,臣等怎会行此下策,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让臣送皇上上路吧!”说着,就与阿济格欺身上前,一个从后面扳住皇太极,另一个从怀里掏出瓷瓶。

    皇太极奋力挣扎,他有病在身,又年届五旬,哪里是年轻力壮的阿济格与多铎对手?

    “皇上,这是专为您调配的鹤顶红,由臣弟服侍皇上饮用!”

    阿济格狞笑着,一把捏开皇太极的嘴,把一瓶鹤顶红灌了进去。

    “呜呜呜~~”

    皇太极卡着自己的咽喉,拼命想要吐出,可这只是临死前的挣命,徒劳无益,不片刻,就七窍流血,脑袋一歪,软软瘫在了床上!

    兄弟三人相视一眼,无不吁了口气,皇太极死于非常,纵然贵为皇帝又如何,谁会为一个死人调查真相呢?

    谁都知道皇太极有立豪格为储的意思,而豪格生性残暴,喜怒无常,即便是正黄、镶黄与正蓝三旗,也不是没有反对豪格继位的声音,另五旗的反对力量更大,所以济尔哈朗捂盖子还来不及,不可能去掀盖子。

    否则一旦真相揭开,阿济格、多尔衮与多铎必然举兵反叛,豪格纵能胜,也是惨胜,大清精锐丧于内乱,济尔哈朗是只老狐狸,他知道怎样做才是最正确的。

    想通了这个关节,兄弟三人放下了最后一丝担心,相顾一笑。

    多尔衮向那些太监和宫女道:“皇上突发急症,呼叫医师不及,于梦中殡天,你等暂勿声张,待我们离去一个时辰之后发丧,本王必保你等性命,若是出了差池,谁也救你们不得,可明白?”

    “是!”

    几个太监连忙施礼应下,他们只能指望多尔衮了。

    多尔衮转头笑道:“大哥,老三,我们先接庄妃娘娘与小太子回宫!”

    “哈~~”

    阿济格与多铎欢喜的一笑,随多尔衮而去。

第二六八章 周菡有了

    (谢谢好友夏末,秋至。的月票~~)

    崇德八年八月初九,皇太极无疾而终,猝死于清宁宫,次日,诸王贝勒、福晋分别于崇政殿、清宁宫与大清门举哀服丧,遗体傍晚装殓入棺,梓宫安放在崇政殿后,诸朝臣哭临三日,诸王官员回府邸、衙门和大政殿斋戒,诸王还率固山额真每日黎明哭临一次。

    又有章京敦达里、安达里二人幼蒙皇太极恩养,不忍永离,遂以身殉死。

    但不出三兄弟所料,除了豪格,没人愿意把事情闹大,都想着以对自己最有利的方式,推举出下一任的君主,即便是布木布泰和福临曾于皇太极死前入宫觐见,有一定的嫌疑,却在济尔哈朗的主持下,也只是询问了几句,便不了了之。

    范文程感受到了深深的寒意,因受皇太极器重,得罪过多尔衮三兄弟,他很想为豪格谋划,但他是汉人,是奴才,主人争家产,哪轮到奴才操心?

    他相信,自己真要敢插手进去,无论是多尔衮,还是济尔哈朗,都会毫不犹豫的斩了他,即便是豪格也不会帮他,因为他是奴才。

    与之相反,洪承畴则是长舒了口气,皇太极在世时,对他猜忌防范,从不任用,如今皇太极殡天,他觉得自己可以大展抱负了。

    十五深夜,洪畴承秘密潜入睿亲王府,与多尔衮彻夜长谈。

    又过两日,群臣给皇太极上庙号太宗,进谥应天兴国弘德彰武宽温仁圣睿孝敬敏昭定隆道显功文皇帝,皇位争夺战全面打响。

    豪格身为皇长子,有两黄旗支持,自然不甘人后,但多尔衮素来雄才大略,又是努尔哈赤的嫡系子嗣,两白旗力挺多尔衮,也得到了一部分人的支持,而济尔哈朗态度暧昧,稍稍偏向豪格,在这样的情况下,多尔衮出于大局考虑,愿意放弃皇位争夺,推举福临为帝。

    福临是个五岁的小孩,登极称帝,各方都能接受,皇后哲哲被尊为母后皇太后,布木布泰被尊为圣母皇太后,多尔衮与济尔哈朗分任辅政亲王,定次年年号顺治。

    手握大权,多尔衮进行了一系列眼花缭乱的操作,他将正蓝旗降入下五旗,将多铎率领的镶白旗升入上三旗,皇帝亲领的两黄旗,归幼主福临继承,但福临尚幼,旗务暂由多尔衮主持,再加上多尔衮领正白旗,使得他手上的力量达到了四旗之多,而豪格虽有索尼、鳌拜等多人支持,却无所作为,让他的支持者对他大失所望。

    很快的,皇太极驾崩的消息传入中原。

    崇祯呆呆坐在龙椅上,喃喃念叨:“迟了,迟了,老憨,你为何不早死两年?”

    在他的认为中,皇太极驾崩,清国要乱一阵子,暂时无力攻打南朝,如果搁在两年前,大明还有足够的力量放手清剿流贼,而眼下的大明已分崩离析,他的诏令出不了北京城,皇太极之死,让他更加烦躁。

    “哈哈哈哈~~”

    “老憨死了,合该大哥取得天下啊!”

    刘宗敏哈哈大笑。

    李自成眉头皱了皱,自己都称王了,是新顺王,不是闯王那样的绰号王,是正正经经的王,刘宗敏该称自己殿下,或王爷才对,怎么还称自己大哥?

    “姐夫应立即兵发潼关!”

    高一功拱手劝道。

    李自成心生不快,暗道谁他娘的是你姐夫?

    紧跟着,双喜又道:“义父,老憨死了,满清内部必大乱,义父确应抓住机会,及早于西安称帝啊!”

    李自成无奈之极,挥挥手道:“明日兵发潼关!”

    傍晚时分,正用着膳,李信也接到了皇太极驾崩的消息,他没太多的想法,这本是历史上的事实,对大清也几乎没有影响,甚至因多尔衮失去了压制,大清才真正迎来了爆发期,这并不是说皇太极不如多尔衮,而是所处的位置不同,立场也不同。

    皇太极是大清皇帝,年龄已过了五旬,失去了进取之心,凡事求稳。

    多尔衮仅三十出头,年轻气盛,又长期被压制,一朝掌权,锐意进取,而且他不是皇帝,要想证明自己,只有立下泼天奇功,因此从这个角度来讲,皇太极死了有利于大清,不利于中原。

    李信曾在明报上连载庄妃情史,是存有中伤多尔衮,将之除去的心思,可惜明报未能流传到关外,没起到作用,他也没法左右关外的局势。

    “老憨死了,这是好事啊!”

    但别人不是这样想的,慧英便雀跃道。

    “嗯!”

    柳如是也重重一点头:“老憨是清国的一代雄主,英年暴毙,又没立下继承人,怕是要有一阵子乱了。”

    如今的柳如是,几乎融入了李信的家庭,与李信之间,似知己,又似闺蜜,超然于男女之外,又时不时有些暧昧,她很满足,心里充满着快乐。

    她小心翼翼的维系着与李信之间的关系,既不过界,也不生疏,这样的关系,让她很珍惜。

    李信剥了只盐水虾纳入口中,一边嚼着,一边道:“我倒不这么认为,老憨毕竟年纪大了,锐气已失,清国恰于此时换上一个锐意进取的领头羊,并非祸事。

    我猜……很可能是多尔衮执政,而且洪承畴受皇太极猜忌,今皇太极已死,必然会投入多尔衮麾下,此人的能力大于范文程,多尔衮加洪承畴,远不是皇太极加范文程所能相比,我们万万不能掉以轻心。”

    “嗯~~”

    周菡点头道:“李自成必然会在冬季来临之前攻打潼关,以如今的明军来看,断然守不住,李自成立国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但他即便立了国,自己也清楚并不是相公的敌手,只有灭了大明,他才能声势大涨,或有些机会,同时他手下的兵将也会出于建功立业的需要,推动他向北京进军,所以或,北方又要多事了……”

    正说着,周菡突然秀眉一拧,呕呕干呕了几声。

    “这……”

    众人相互看了看,彩衣还道:“周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要不要请医师帮你搭个脉?”

    “别忙!”

    高桂英摆了摆手,径直走了过去,仔细盯着周菡看了半晌,直看的周菡浑身发毛,才问道:“你是不是有了?这段日子……月事有没有推迟?”

    周菡的俏面染上了一酡晕红,看了眼李信,便小声道:“前几天就该来的,到现在都没来。”

    “哈,那多半是有了!”

    高桂英就象自己怀孕了一样,满脸欢喜。

    周菡怀孕了,还是第一个怀孕,众女纷纷道贺,李信也如释重负般的松了口气,这么久了,身边三个女人的肚皮都没动静,让他的压力很大,甚至他还一度怀疑自己也如项少龙般,因穿越失去了生育的能力,这对于一个即将建立的王朝来说,无疑于灭顶之灾,但周菡有了身孕,让他证明了自己的健康体魄。

    不过李信敏锐的觉察到,红娘子与慧英的神色较为勉强,于是笑道:“你俩也别急,早晚会有的,从现在开始,我就好好开垦你们这块田,争取在我北上之前,叫你们一人怀上一个。”

    “相公!“

    “李公子!”

    红娘子与慧英双双娇呼。

    柳如是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有些羡慕,又有些不安,摇了摇头,问道:“李公子,你打算何时北上?”

    李信沉吟道:“明年吧,我就担心未必能赶得上菡姐生产……“

    周菡笑道:“相公,你不必担心妾,男人做大事要紧,妾会照料好自己的。”随即就摸了摸扁平的肚皮,仿佛真有了个生命在里面。

    红娘子瞥了眼彩衣彩裳,抿嘴笑道:“相公,周姐交给我照料便是了,而且你这一去,至少一年半载,这两姑娘身子骨还是有些弱,不宜随你远行,今晚……你把她俩收了吧,跟了你这么久,也该有个结果了。”

    顿时,彩衣彩裳的脸红了!

    孙荻翻了眼李信,嘴里嘀咕着,不知在说什么。

第二六九章 心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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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际透出了微微清光,李信自然醒,感受着一左一右伏在他怀里的美人儿,一种难言的满足由心底滋生出来。

    其实在前世,别说一拖二,更荒唐的他都经历过,但两世为人的他,性情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有时他都搞不清,到底是自己夺舍了原主李信,还是原主的神魂吞噬了自己。

    他只觉得自己的这一世,越来越有情了,心也越来越软。

    当然,任何事物都是相互作用的,在前世,他看中的是女人的姿色,那些女人看中的则是他的权势,他的钱,完全不存在心灵上的交流。

    而这一世,红娘子、周菡、高桂英、慧英……

    哪个不是对他有情有义?

    李信的心,也因她们而柔软,情义渐渐填满心间,与昨夜的极致享受相比,李信更在意相拥而眠的感觉,那是心与心的交融。

    嘴角带着笑容,李信小心翼翼的抽出胳膊,唯恐惊动两个美人儿,但还是惊动了。

    “公子,你醒啦!”

    彩衣睁开迷朦的睡眼,迷迷糊糊道。

    “嗯,你们睡你们的,我该起床练功了。”

    李信微微一笑,正要起床,那半边身子却被彩裳拽住了,并道:“公子,你稍等一会儿,妾和彩衣服侍你穿衣。”

    李信前世曾在一本书上看过,女人除了做那事,无论如何都不要在男人面前果露身体,很多女人结了婚不讲究,认为做都做了,看都看了,又是自己的老公,没必要保持矜持,却是忘了,距离带来美感,结果渐渐地,男人看多了,失去了兴致。

    彩裳正是深得此中之妙,抱着被子遮在胸前,当李信转头看来的时候,还嗔道:“公子,不要看,妾没法穿衣啦!”

    李信嘀咕道:“昨晚不是看了么?‘

    “那不一样!”

    彩裳红着脸道:“昨晚是昨晚,现在是现在,公子,快把头转过去。”

    李信转回头。

    彩衣却也羞道:“公子,别看妾,妾也得穿衣服侍公子呢,要不,公子先闭上眼睛吧!”

    李信并不过于逼迫,闭上了眼睛。

    一阵悉悉率率之后,二女穿上衣服,又服侍李信穿衣梳洗,细心而又体贴,让李信暗叹一声,温柔乡果是英雄冢啊,当然了,这不能怪女人,女人对你好,你还怪人家引诱你,这是什么逻辑?要怪,只能怪男人管不住自己的裤带。

    匆匆用过早膳,李信站桩打拳,除了不得己的原因,练功几乎不会停,虽然以如今的身份,基本上不用他来冲锋陷阵了,但坚持练功有两个好处,一是练心,保持着积极向上的姿态,以免安于现状,二是锻炼身体,尽量活的长。

    练完功之后,李信拿了篇文章给慧英发表,叫做《论唯物辩证法》,第二天,这篇文章发表出来。

    目前的明报,成了心学与理学过招的擂台,由李信在数月前引发的对理学的批判,渐渐演变为了心学与理学之争,这有悖于他的初衷,于是发表唯物辩证法。

    唯物辩证法有三大规律,对立统一、质量互变和否定之否定,考虑到当时的社会特征与实际情况,李信只选择对立统一发表,但纵是如此,也引来了议论如潮。

    又过三日,柳如是正向李信请教着唯物辩证法,李信索性把孙荻找来教她,两个女人讨论的热火朝天,黄海匆匆来报:“总司令,顾炎武与黄宗羲求见。”

    “哦?”

    李信看向了柳如是。

    柳如是从旁道:“李公子,宁人兄与太冲兄精通心学,必是为唯物辩证法而来,二人虽同为复社成员,但是与陈贞慧、候方域等沽名钓誉之辈是不同的,是真正做学问的人,既然来了,不妨见一见。”

    李信又看向了孙荻,意思是自觉点回避。

    孙荻却是哼道:“荻儿也想见一见当世心学大家,再说……人家已经不是小姑娘啦,总不能一辈子躲在后面不见人吧?”

    “说的也是!”

    柳如是笑着牵起了孙荻的手。

    “快请。”

    李信这才点了点头。

    “得令!”

    黄海施礼离去,不片刻,领着两名气宇轩昂的读书人前来。

    对于这二人,李信如雷贯耳,这不仅仅出于他们的虚君思想,还在于明亡之后坚持反清复明,虽然没起到太大的作用,可是有这份心的,当世又有几人呢?并且始终甘于清贫,拒不仕清,为他们的人生划上了完美的句号。

    顾炎武约三十出头,黄完羲年龄稍大些,二人一路走来,也在观察着李信,一袭普普通通的儒袍,负手立于阶前,腰背笔挺,眼神柔和,怎么看都不象是一名南征北战的统帅,更象是儒雅的士子。

    柳如是则一袭素色碎花长裙,发间的点翠衬托着高雅的气质,与李信站一起,仿如一对壁人。

    士子圈中,很多人都在猜测柳如是与李信的关系,不相信柳如是真给李信当了秘书,顾黄二人也是如此,交换了个了然的眼神之后,又诧异的看了看孙荻,双双施礼:“昆山顾炎武,余姚黄宗羲见过李司令。”

    “李某早闻两位大名,今日一见,得尝夙愿,来,里面请!”

    李信笑呵呵的伸手,把二人请了进去。

    分宾主落座之后,孙荻客串了丫鬟的角色,奉上香茶,又经过一番寒喧,孙荻真如个丫鬟般,站李信身后,柳如是也坐于副座,拿起纸笔准备记录,顾炎武才直言道:“李司令日前发表唯物辩证法,我俩悉心拜读,当真是发聋震聩,却又有些不明,今日特来讨教,若有失礼之处,还望李司令见谅。”

    “好说,好说!”

    李信笑着摆了摆手。

    黄宗羲问道:“近几个月以来,明报上心学理学纷争不休,不知李司令对心学可有了解?”

    李信正色道:“心学最早可推溯自孟子,北宋程颢开其端,南宋陆九渊启门径,与朱熹理学分庭抗礼,至我朝,陈献章启先河,倡导涵养心性、静养端倪,从此心学作为一门独立的学说站上了历史舞台,之后又连出湛若水和王守仁两位宗师级人物。

    湛若水提出,随处体认天理,王守仁则提出心学的宗旨在于致良知,至此心学始有清晰而独立的学术脉络,心学也被称为阳明心学,两位皆为当世心学大家,具体理论,李某就不班门卖斧了,只想请教一下,致良知,何解?”

    顾炎武与黄宗羲不敢殆慢,李信的文章诗词,他们看过了不少,皆有可圈可点之处,但是论起重要性,远不如唯物辩证法,这是一种思想方法,就如心学、理学一样,属于意识形态领域,历史上能提出这类观点的,从来就不能当作一个单纯的文人去看待,而是开一方先河之大家。

    更何况李信手握重权,执掌强军,这样的人,再有理论思想与之配合,用不着让别人去认可,只须自己一力推行,就足以产生翻天覆地的效应。

    用佛家的话来说,李信正处于一念成佛,一念成魔的十字路口,让人心里不安。

    柳如是对心学也有着一定了解,与孙荻双双看了过去。

    顾炎武沉吟道:“不敢当李司令之问,顾某仅有些浅见,还请指正。

    阳明先生认为,人皆有良知、良知本来具足,凡夫因被私欲染弊,遮蔽了良知,故良知不能发挥其用,故而凡夫是凡夫,圣人是圣人,既知凡圣之别,欲致良知,须为善去恶。

    故由此可推论:人者,道之器也,亦是道之载体,本自具足,不假外求,人欲亦是天理,私欲是天理驱人完成因果,有可能是善果,亦有可能是恶果,朱子主张,去人欲存天理,过于偏颇,殊不知,德行与私欲皆天道之彰显也,不知李司令以为如何?”

    顾炎武的结论,正是心学与理学分歧的本质,前者主张人欲与天理并存,后者去人欲,存天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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崛起1639介绍:
搬铅运汞修性命,满船载宝过漕溪
形意通天打万界,地下海潮天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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