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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上林春     崛起1639txt下载     崛起1639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八五章 争抢进城

    高一功的猜测没错,李信离开南京的时候并未声张,授意红娘子找人扮作自己,兵马又早一步聚集于临清,北上的只是舰队,而荡寇军的舰队时常在运河里游荡,谁也搞不清目地。

    而且舰队北上,在临清与步骑炮兵会合,之后一路上都有游骑沿运河两岸侦察,凡行迹可疑者,即刻逮捕,严刑拷问,倒是逮着了好几十个人,有顺军的人,还有清庭的探子。

    在拷问方面,李信是有独门秘诀的,毕竟他是现代人,干的又是见不得光的勾当,与CIA、克格勃、摩萨德都交过手,反刑侦经验异常丰富,一个人是否探子,基本上观察一阵就能辩认个八九不离十。

    以至于大军到了通州,实在掩藏不住了,才被顺军得知。

    当然了,这也与李自成即将当皇帝,行军又过于顺利,全军上下沉浸于一片喜悦当中,失了警惕有一定的关系,毕竟传来的信报,李信仍在南京。

    “那兔相公带了多少人马?”

    刘宗敏追问道。

    “这……”

    高一功迟疑道:“详情仍未探得,不过据哨骑回报,荡寇军此次北上,约有数百条船,步兵粗略估为三到五万之间,并有蒙古骑兵与他自己的骑兵一万余骑,正急速自东向西,向北京奔来!”

    众人纷纷色变!

    一方面,通州运河位于北京以东,距北京约四十里,以骑兵急速奔驰的速度,半个多时辰就能赶到,再减去游骑返回的时间,也就是说,不到半个时辰,荡寇军的先头骑兵部队就能奔到北京了。

    另一方面,顺军有数千人在通州一带,本是去招降的,分的很散,又没携带重武器,突遇骑兵冲击,怕是须臾之间就要溃败。

    “皇上,我愿带兵去救!”

    李过猛一拱手。

    李自成现出了迟疑之色,他担心派援军过去,别搞成添油战术,被李信狠狠咬下一口,要知道,他手头的兵力只有七万,与荡寇军相比,并不占太大的优势。

    甚至那数千兵马在骑兵的冲击下,已经溃败了。

    “娘的,怕是来不及了!”

    李自成恨声大骂,心里又悔又恨!

    是的,荡寇军出现,如一盆凉水泼在了他的头上,让他自攻取潼关以来那高涨的情绪冷却了些。

    自己为何这么迫不急待的去攻打北京?

    为何不能等内部稳定了,把河南、山西与陕西铸成坚实的基础再出兵?

    到那时,别说七万大军,七十万大军都能组织起来,还怕什么荡寇军长驱直入?

    他恨的则是,每回都是李信坏他的好事!

    众将也一片默然,这可是飞来横祸,一个搞不好,全军溃败都有可能。

    “皇上,要不赶紧把弟兄们叫回来,结阵防守吧?”

    李友拱手道。

    李自成为难的很,他的兵力,这里摆几千,那里摆几千,如一条珍珠线,从山西到北京呈半弧形,这样的排兵布阵最为危险,任何一点崩溃,都会危及全局,如今细思起来,那是一头一脸的冷汗啊。

    好一会儿,李自成深吸了口气道:“不妥,将士们士气正盛,倘若骤然退兵,必不明所以,或会引发慌乱。”

    “他娘的,要是昨天进城多好,白白耽搁了一整天,否则咱们早点进城,从容布置,有北京坚城可守,那姓李的纵然来了,又怕个鸟!”

    也不知是谁,愤怒的咒骂,随即,陆陆续续的目光望向了宋献策。

    就是这个小矮子,搞什么十八不下雨,十九进城那套,这倒好,昨天是没下雨,可是尼玛的,今天来了荡寇军啊,这比下雨还让人难以接受。

    宋献策老脸一红,低着头不敢说话。

    其实他也不是真的卜算到了什么天机,他的想法很简单,因为当时城市里的道路以土路为主,一下雨就满城泥水,哪怕北京贵为首都,也不例外。

    他担心昨天下雨,今天李自成进城,会脏了鞋子,所以才有十八不下雨,十九进城,一旦十八下雨,就再等几天路干了进城的说法。

    只是他惯于神神叨叨,简单的事情往复杂里说,是个典型的江湖骗子,所以才把简简单单的一件小事借卜算之口宣之于众。

    事实上宋献策的卜噬之说,除了李自成,已经越来越没人相信了。

    比如十八子主神器,以前大家都以为是合该李自成应运而起,可是李信也姓李啊,一步一步,稳稳当当,走的比李自成更加踏实。

    再如遇顺即止,李自成遂以顺为国号,可是清庭小皇帝的年号是顺治,难保没有迎合遇顺即止之意。

    而更重要的,还是在慧梅一事上,当初是宋献策和牛金星力主李自成把慧梅嫁给袁时中,结果大家都看到了,生生拆散了慧梅与张鼐一对壁人,被李信抓住机会,千里奔袭,打垮了袁时中的小袁营,慧梅张鼐、连带陪嫁的数百名小闯营战士投靠了李信。

    要知道,自从慧英、慧梅、慧剑慧琼陆续跟了李信之后,闯军的健妇营几乎名存实亡,精华都被李信挖走了,李自成自从反明以来,从未发生过嫡系成建制投敌的恶性事件,因此这件事哪怕过去有一段时间了,余波仍未平熄,也使得很多人都对宋献策和牛金星不满,即便是刘宗敏,偶尔还发两句牢骚。

    牛金星与宋献策是穿一条裤子的,一见大火烧到了宋献策身上,连忙道:“皇上,如今战不得,走不得,还是速进北京为好,有坚城为倚,再有满城北京老百姓为质,谅那李信也不敢胡乱攻城,不过暂时莫要进皇城,以免给李信抓住为崇祯报仇的口实,待得稳住阵脚,再论其余。”

    “也罢,全军进城!”

    李自成猛一挥手。

    顺军已经从四面围住了城,顿时三声炮响,全军从四面八方,朝北京的各城门涌去。

    ……

    北京朝阳门以东二十里,一片骑兵奋蹄疾奔,漫山遍野黄土弥漫,这正是蒙古骑兵与荡寇军自己的骑兵,合计有一万三千骑,从通州码头出来不久,就击溃了顺军的数千散兵,一路疾驰,此时距北京只有二十里了。

    高桂英心头振奋,顶着扑面而来的狂风,转头道:“小王爷,总司令有令,今次北京事了,就鼎力助你回察哈尔,取回你应得的东西,望你约束部下,切莫冲撞了北京民众!”

    “桂英姐,放心吧,哈哈哈哈~~”

    额哲也跟着李信叫桂英姐,迎风一阵舒爽的长笑。

    他等的不就是这一天么,重当察哈尔大汗,把满洲人驱逐出察哈尔,为父亲林丹汗报仇。

    虽然依靠李信登位必然会失去些自主性,但他的思想还是老观念,认为李信对待蒙古,与百年前不会有任何区别,无非是自己恭敬一些,逢年过节遣使入朝,奉上贺礼,这本不算什么,甚至还能换回更丰厚的回报。

    毕竟中原王朝,要的是个面子,面子给足了,还怕落不到实惠?

    只是他可能不清楚,蒙古落李信手上,只怕比跟着满洲人被软刀子刮肉更加凄惨。

    高桂英也满意的点了点头,挥着马鞭大声道:“快,带快点,朝阳门就在前面,北京城就剩些太监和老百姓驻守,已经没有兵了,咱们能抢一块是一块!

    身后的骑兵纷纷快马加鞭。

    李自成是由城北的德胜门进的城,寓意得胜,搏个好彩头,因昨晚已讲好,守城太监和老百姓纷纷燃放鞭炮庆贺,随着一声皇上进来啦,刹那间,整个北城,鞭炮齐鸣,硝烟弥漫,沿街老百姓,也赶紧抬出香案,放上食物酒水,大门前贴上顺民二字,全家都跪在道旁,跪迎李自成。

    讲真话,李自成心情急躁,一点情绪都没有了,可是他还发作不得,因为北京老百姓不知道荡寇军就要来了,他担心消息外泄,会引发难以揣测的变故,只能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在仪仗的拥护下,缓辔徐行,威严的目光扫视着北京老百姓。

第二八六章 死有不甘

    乾清宫,崇祯心急如焚,外面的牛皮大鼓,每一下敲击,都让他的心尖儿猛颤,他预感到,顺军进城了。

    北京城的构造较为特殊,原只有内城,内城之内是皇城,再往里是宫城,也就是俗称的紫禁城,嘉靖年间,开始修筑外城,但耗资太大,仅修筑了南面的外城就不得不停工,使得北京的东西北三面,没有外城环绕。

    顺军从四百八方进城,直接进了内城。

    “皇爷,皇爷!”

    这时,魏清慧惊慌失措的冲了过来。

    崇祯心里格登一下,连忙问问:“什么事?出了什么大事?快奏!”

    魏清慧声音打颤的哭道:“贼兵已经进城了,从各个城门都有贼兵进来!”

    崇祯顿时面如土色,浑身战栗,腿也发软,竟然踉跄几步,趁势跌坐在了龙椅上。

    魏清慧连忙上前扶住崇祯,急劝道:“皇爷您要冷静,皇城的防守很牢固,足以支持数日,吴三桂的勤王兵马必会及时来到。”

    这刻,崇祯对于任何空洞的安慰话都没兴趣听,他最关心能否逃出北京,倘若逃不出应如何身殉社稷,以及对宫眷的处置,他不愿太监宫女看见他的软弱,用力将左臂一晃,甩开魏清慧,猛的站了起来,问道:“城门是怎么开的?”

    魏清慧恨声道:“听说是守城的内臣和军民自己打开,可恨成群的老百姓忘记了我朝三百年天覆地载之恩,拥拥挤挤站在城门里迎接贼兵,有人还放了鞭炮。”

    崇祯突然大哭:“天哪!我的二祖列宗!”

    崇祯这一哭,宫女太监们也跪下来哭,都知道内外城已破,大难临头了。

    乾清宫管事太监吴祥哭了片刻,抬头劝道:“事已如此,请皇爷速想别法!”

    崇祯哭着问道:“王德化和曹化淳现在何处?”

    吴祥清楚王德化和曹化淳已经变心,但他不敢说出实话,只是道:“他们原来分守各门,想必此刻若非落入敌手,就在向皇城赶来,督率众内臣和义勇继续固守皇城,可是守城军民已无固志,请皇爷快想办法,不能指望王德化和曹化淳了。”

    崇祯心里悔恨异常,原本他以为自己能坦然殉国,可真临到死了,心绪又难以平静,倘若在三四天前,顺军尚在居庸关外,他决意出京亲征,还有机会跑到天津去,乘海船去杭州或广州,而眼下,逆贼二十万大军将北京围得水泄不通,内外城俱破,只有飞鸟可以出城,纵然是千古英主,无兵无将,如何出城亲征?

    事到如今,只能以一死殉国了!

    这时,王承恩来了,如今他是皇帝身边惟一的心腹内臣,崇祯就盼着他,连忙问道:“王承恩,贼兵已进了城,你可知道?”

    王承恩跪下说:“启奏皇上,奴婢听说流贼进城,就赶快登上皇城各门,察看情况。”

    崇祯急声道:“快快照实禀奏,逆贼进城后什么情况?”

    王承恩道:“奴婢看见,流贼步骑兵整队人城,分住各处,另有小队骑兵在大街小巷,传下渠贼刘宗敏严令,不许兵将骚扰百姓,命百姓各安生业,奴婢还隐约看见德胜门有仪仗进城,想必是贼首李自成来了,皇爷,既然内外城已失,人无固志,皇城多半不能守,望陛下速拿主意!”

    崇祯还不死心的问道:“朕曾让勋臣齐集朝阳门,议定救国之事,情况如何?”

    王承恩又道:“启禀皇爷,奴婢差内臣分头传皇上口谕,召集皇亲勋臣齐集朝阳门城楼议事,大家害怕为守城捐助饷银,大多不肯奉旨前来,只有新乐侯刘文炳与驸马都尉巩永固来了,仅此二人,无法议事,他们于是哭着回府。”

    崇祯恨恨地说:“皇亲勋臣们平日受国深恩,与国家同命相连,休戚与共,今日竟如此,实在可恨!”

    “皇上,不要再指望皇亲勋臣了,要赶快拿主意,不可迟误!”

    王承恩猛一咬牙,催促道。

    “罢,罢,真要走这一步么?”

    崇祯听出了王承恩有催促自己自尽的意思,失魂落魄的站了起来,放眼打量着那熟悉的宫室,想着这一片祖宗留下的巍峨宫殿和雕栏玉砌,只有天上才有,转眼间将不是他的了,今后每日,闯贼都会在乾清宫里接见一群逆贼,心中猛然刺痛,眼泪也夺眶而出,不禁回头问道:“倘若点齐三百名习弓马武艺的内臣,可能护朕离去?”

    王承恩猛然一惊,明白崇祯有逃走之心,可是北京已被二十万大军团团围困,流贼又进了城,出了皇城必然被逆贼活捉,受尽侮辱而死,绝无生路,不如在宫中自尽,于是哽咽说道:“皇爷,三百内臣何济于事,如今飞走路绝,断不能走出城门,与其以肉喂虎,不如死在宫中!”

    崇祯浑身一颤,又道:“新乐侯刘文炳和驸马都尉巩永固,带家丁可能护驾?”

    王承恩大哭道:“皇爷,我朝祖制极严,皇亲国戚不许多蓄家奴,更不许蓄养家丁,那两家,连男女老弱在内,合起来不过二三百个家奴,粗明武艺的更是寥寥无几,加上数百内臣,如何能够保护皇上出城?纵然精兵都没法从悍贼千军万马中杀开一条血路,这些内臣和奴仆,从未经过阵仗,见过敌人,奴婢恐怕一出城门,他们必将惊慌四散,逃不及的便被杀或投降呐。”

    崇祯出了一身冷汗,不知不觉地将右手攥紧又松开,是啊,已无路可逃了!

    这一刻,崇祯终于下了死志,悲声道:“国君死社稷,义之正也,朕决不再作他想,但恨群臣无人从死耳!”

    王承恩哽咽说:“奴婢愿意在地下服侍皇爷!”

    崇祯注视王承恩那饱含热泪的眼睛,点点头,禁不住伤心呜咽,随即他又想到了太子,他必须保太子性命,交亲信内臣保护,藏在民间,伺机出北京,恢复大明江山。

    可是谁来保护太子呢?

    崇祯至今不知道王德化和曹化淳已经变心,认为只有他们可以托此大事:一则二人深受皇恩,应该感恩图报,二则在京城多年倚仗皇家势力,树植党羽,盘根错节,隐藏太子不困难,尤其是曹化淳任东厂提督,手下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只要他的良心未泯,必有办法保护太子出京。

    于是吩咐:“你速差人,叫王德化和曹化淳火速进宫。”

    “奴婢遵旨!”

    王承恩是清楚实情的,暗暗叹了口气,他不打算去找王德化和曹化淳,他生怕这二人把太子献给李自成,也不想把事实向崇祯道出,徒乱了皇帝心绪。

    出去之后,他会自己安排。

    王承恩刚走,吴祥又进来,跪下道:“皇爷,是否要堆上火油薪柴?一俟贼兵冲击皇城,应当立即焚毁宗庙、三大殿与乾清宫,外臣望见宫中起火,知道皇上殉国,或有忠义之士跟着举家自焚,以报皇上厚恩。”

    崇祯挥手道:“朕非懦弱之主,决不会落入逆贼之手,时候不早了,你速去准备罢。”

    吴祥磕了个头,哭着离去。

    崇祯呆呆望着吴祥的背影,想到了他的皇后、袁贵妃、小公主,以及宫中的诸多宫女,马上都要死去,他在丹墀上彷徨顿脚,发出沉重的叹息声,渐渐地,他的脸面浮现出了狞狰之色,猛一闭眼,拨出墙上的宝剑,一步步的向下走。

    魏清慧赶快追上,问道:“皇爷要往何处?”

    崇祯冷冷道:“坤宁宫!”

    宫女太监们顿时大惊,再看崇祯那满脸杀气的模样,都知道宫中的惨祸要开始了。

    可是没人敢于劝说,国破家亡,不以身殉国还能如何,难道要在贼人手上受尽凌辱而死?

    魏清慧赶紧命宫女往坤宁宫,启奏皇后接驾,随即脚步匆匆,追着崇祯往坤宁宫赶去。

第二八七章 绝处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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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后正在啜泣,听说皇帝驾到,赶紧到院中接驾,崇祯因考虑着要亲自挥剑杀死宫眷,所以不进坤宁宫正殿,而是进了东边的偏殿,周后跟在后面,太监宫女围门外伺候,战栗屏息。

    崇祯坐在龙椅上,命皇后也坐下,便道:“大势去了,国家亡在眼前,你是国母,也该去了。”

    宫女太监知道皇后就要自尽,纷纷伏地大哭。

    周后早有了自尽的准备,点点头,表示明白,却并未起身。

    崇祯催促道:“事不宜迟,你是六宫之主,要为妃嫔做个榜样,速回你的寝宫自缢吧!”

    周后以袖掩面,哽咽道:“皇上,你不要催我,我决不会辱你朱家国体,让我稍等片刻,公主我不能见了,我临死要看一眼我的三个儿子!”

    “哎~~”

    崇祯叹了口气:“太子、永王和定王我已安排人护送出宫,你不要见了。”

    周后本来只是热泪奔流,竭力忍着不肯大哭,为的不使崇祯被哭得心乱,误了处置大事,到了这时,再也忍耐不住,放声痛哭。

    崇祯也心中悲痛,在哭声中望着皇后,无话可说,他知道皇后不是贪生怕死,而是舍不得三个儿子,于是拭了拭湿润的眼角,便道:“太子、永王和定王应该可以安全送出宫,既便将来不能复国,隐姓埋名也可平安一辈子,内城将破,你赶快去死吧,朕马上也要自尽,身殉社稷,我们夫妻相从于地下。”

    周后悲声道:“皇上,我嫁你十七年,对国事从不敢多言,倘若你当初听了我一句话,何至今日!”

    崇祯明白周后想说的是逃往南方的事,呜咽道;“原是诸臣误朕,如今悔恨已迟,你还是赶快死吧,你死我也死,莫待贼人打破皇城,纵想死也来不及了,我们夫妻很快就要在地下见面,你等着朕!”

    “呜呜呜~~”

    周后掩面大哭着,踉踉跄跄奔向寝宫,一群宫女也哭着跟上,她们将服侍周后挂起三尺白绫,悬梁自尽,想堂堂大明国母,性情敦和,母仪天下,竟落到不得善终的下场,怎一个心碎了得?

    崇祯的泪水也模糊了两眼,但他忍住哭,转头吩咐:“你去启奏懿安皇后,皇帝和皇后都要自尽,身殉社稷,如今亡国大祸临头,皇上请她也悬梁自尽,莫坏了祖宗的体面!”

    “是,呜呜呜~~”

    一个宫女大哭着飞奔而去。

    崇祯又道:“速去传旨让袁娘娘、长平公主和昭仁公主过来,咱们一家人死在一块儿。”

    “是,呜呜呜~~”

    又有几个宫女哭着离去。

    随即崇祯又下了道旨意,曾经被他召幸过的女子,不管有没有封号,先集中在钱选侍宫中,等候召进坤宁宫中处置,也就是吩咐她们自尽,不肯自尽的由他亲手杀死,绝不能留下来失身流贼。

    “拿酒来!快拿酒来!”

    一系列旨意下达之后,崇祯如发了疯般的嚎叫道。

    有宫女马上把酒拿来。

    “斟酒!”

    魏清慧用金杯满满地斟了一杯,崇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道:“斟酒!”

    宫中酿造的御酒通常酒力不大,但崇祯连饮了十来杯,已经有了几分醉意,他的神态慷慨沉着,似乎把生死置之于度外,他的眼睛通红,隐现颠狂之色,宫女太监们都低下头,不敢仰视,甚至连哭都不敢了,生怕崇祯酒醉挥剑杀人,接着自刎。

    大殿里竟然诡异的安静下来。

    却是突然之间,魏清慧耳朵一动,她听到了从宫外,有隐隐约约的喊杀声传来,还不是贴着宫城,仿佛较为遥远。

    “皇上,快听外面的动静!”

    魏清慧赶忙大叫。

    崇祯一怔,也侧耳听去,果然,他也听到了喊杀声,立刻快步向外走去,到了院子里,再一细听,声音是从东面朝阳门的方向传来。

    “皇上,难道是吴三桂的援军来了?”

    魏清慧激动的叫道。

    崇祯也浑身一颤,按道理来讲,李自成已经进了城,不应该再有战斗,即便有,也是守卫皇城的太监与流贼作战,声音应该很近,不会远在天边,若有若无。

    在这种时候,有军队攻打朝阳门,除了吴三桂的关宁铁骑,还会有谁?

    “好,吴三桂果忠臣也,朕要大大赏他,封他平西公,不,封平西王!”

    崇祯猛叫了声,随即面色一变,急呼道:“快,快把皇后救回来!”

    魏清慧与吴婉容旋风般冲入了皇后寝宫,命守在外面的宫女太监打开屋门,正见着周后已经悬吊在了房梁上,抽搐挣扎着。

    “快,快,把娘娘放下!”

    一群太监宫女涌入,有的托住周后的腿,有的托着腰,还有人扶着后背,把周后放了下来。

    “咳咳~~”

    也亏得周后在上吊之前,担心自己过于貌美,死后尸体受辱,一针一线的把衣襟领口绞了起来,耽搁了时间,还没死透,救下来之后,一阵拍打,缓缓睁开眼睛,猛咳了一阵子,才问道:“怎么了?怎么把我救下来了?”

    吴婉容大哭道:“好教娘娘得知,吴三桂的援军来了,正在攻打朝阳门,想流贼入城不久,必来不及布置,应该很快就能攻进来了,咱们都不用死啦!”

    “佛祖保佑,祖宗保佑!”

    周后流下了激动的泪水,紧接着,就大叫道:“太子,永定二王呢,皇上有没有送出去,快让皇上把人唤回来!”

    “哎呀!”

    魏清慧怪叫一声,撒腿就向外跑。

    崇祯也想到了这一茬,已经先一步派出宫女太监去找王承恩了,还有告之懿安皇后和一些原本准备赐死的宫人妃子这个天大的喜讯。

    紫禁城中,生机重燃,所有人都翘首以待,期盼着吴三桂率大军赶来。

    ……

    朝阳门外,荡寇军正全力攻打。

    蒙古骑兵有个绝技,叫绕城飞射,骏马沿着城墙飞驰,把一簇簇的箭矢射上城头,荡寇军的骑兵则是缩在后面,向城头放枪,压的顺军抬不起头来,另有数十名壮汉,持着凿子、斧头,劈砍着城门。

    也亏得李自成兵力不足,才能如此从容的攻城。

    李自成攻北京,只有七万多军,在通州被击溃了数千,手头还剩七万,而北京外城七门,内城八门,减去内外城接壤的正阳门与崇文门,还剩十三门,最初李自成制定的计划是十三门同时进入,以营造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入北京的恢宏气概,待探得荡寇军正快速接近,已经来不及更改计划了,只能硬着头皮进城。

    顺军的主力分布在北城,由德胜门和安定门进城,东西南三面的兵力并不多,而且进了城就长驱直入,真正留于城门驻守的,也就几百人。

    虽然城头有明军遗留的火炮,可是一来,在朝阳门下面的,是一万多人,又是枪弹又是箭矢,火力极其凶猛,压的守军抬不起头。

    二来即便守军冒死开炮,可是荡寇军紧挨着城根攻城,位于火炮的射击死角之内,开了炮打不着,也就是最开始开了几炮,打死打伤了近百蒙古骑兵,之后再没有开炮的机会了,反而蒙古人感觉丢了脸,马奔的隆隆作响,箭射的如下雨一般,非得找回场子不可。

    守军明知道荡寇军在外面凿城门,却是束手无策,援军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到来。

    “快点,快点,再加把力!”

    在叮叮当当声中,厚实的城门被一寸一寸的劈开,逐渐现出了参差不齐的孔洞,可以看到门洞内的顺军战士。

    “开枪!”

    荡寇军战士纷纷架起枪,向里面射击。

    从里面向外射击很困难,但从外向里射击很容易,一阵轰隆剧响中,有零星的惨叫传来,将士们更加振奋,不片刻,洞口已扩大到了半人高。

    确认门洞里再无顺军,几名战士钻进去,打开了城门。

    刹那间,蹄声大作,骑兵如旋风般直冲而入!

第二八八章 不大对劲

    “什么?朝阳门破了?”

    消息传来,李自成的脸青一阵,白一阵,难看之极。

    大军自西安出兵以来,势如破竹,顺顺当当,可谓好兆头,眼见就要攻进北京称帝,实现人生愿景,却被李信当头一棒打断,如今又丢了朝阳门。

    李自成对谶语深信不疑,否则如宋献策这般的江湖骗子也不会被他倚信。

    朝阳,正是日之初升之意,预示着远大未来还在后面呢,可荡寇军哪门不好攻,偏偏攻下了朝阳门,不就是寓意着刚升的骄阳被乌云遮敝了么?

    这是非常不好的兆头!

    “他娘的,怎么连个城门都守不住?”

    李自成暴怒!

    报信的士气哭丧着脸道:“皇上,守朝阳门的才几百名弟兄,上城又未多久,布置还未得当,荡寇军的骑兵就冲了过来,打了几炮根本阻不住,蒙古人会绕城飞射,把箭矢射上城头,底下还在放枪,弟兄们露不了头,只能眼睁睁着荡寇军凿开城门,冲了进来。”

    “他娘的,要是昨日进城,早做布置,该有多好,那姓李的纵有十万兵也破不了北京,老子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何十八下雨,十九就进不得城,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还能管着老天爷啥时下雨!”

    郝摇旗突然大骂出口。

    虽未指名道姓,但也差不多了,宋献策立时心头一紧,低下了脑袋。

    郝摇旗原是闯军中的旗手,每于冲锋陷阵之际,摇动旗帜,这样的人,是悍不畏死,也是无所畏惧的,发起脾气来天王老子都拉不住,是顺军中鼎鼎有名的刺头,宋献策可不敢和郝摇旗顶撞。

    “嘿,他当他是龙王爷么?”

    也不知是谁,怪笑一声。

    宋献策一阵恐惧涌上心头,心里暗道一声倒霉,他本是一片好意,担心下雨脏了李自成的靴子,想着迟个一天两天进城无伤大雅,再装神弄鬼一番,还能显得他的本事,可人背起来,喝凉水都能塞牙逢,要早知道荡寇军已经北上,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出这种馊主意啊。

    恰好李自成不满的看向了他。

    顿时,宋献策扑通一声跪下,颤声道:“皇上,臣有罪!”

    牛金星连忙道:“皇上,老宋也是一番好意,谁知道那小子行军如此隐敝,当务之急,还是把兵力集中起来,免得措手不及,被各个击破!”

    “起来说话!”

    李自成想想也是,宋献策担任军师,在顺朝文官中,地位仅次于牛金星,处置宋献策不仅会引起动荡,人心也会不稳,于是挥了挥手。

    “谢皇上!”

    宋献策佝偻着身子爬了起来。

    “眼下该当如何?”

    李自成问道。

    牛金星道:“皇上,仪仗与辎重多随皇上入了北城,移动不便,不如传令,全军向北城集中。”

    刘宗敏不愤道:“难道南城和外城就白白让给了那兔相公?”

    “哎~~”

    牛金星叹了口气:“只能如此了,毕竟荡寇军来的太快,将士们猝不及防,如不及时收缩,怕是会被各个击破啊,而且从表面上看,皇上让了一半北京给李信是吃了亏,但同时,一来是站足了根脚,李信很难再提出不合理要求,除非他不要脸。

    二来,从眼下形势来看,对我们稍有不利,但双方都有北京老百姓为质,动手必然慎重,咱们可借机稳住,调动别处兵力来援,早晚那小子撑不住,要么退军,要么大败于皇上之手。”

    “嗯~~”

    李自成点点头道:“传旨,全军退回城北!”

    “遵旨!”

    几个亲兵飞驰而出!

    ……

    “皇上,皇上,贼兵退往北城啦!”

    乾清宫中,王承恩连滚带爬,大哭着向崇祯汇报喜讯。

    “哦?”

    崇祯猛站起来,那不安的心徐徐放下。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呜呜呜~~”

    魏清慧也忍不住,向崇祯磕起了头。

    崇祯全家,包括周后、袁贵妃、长平公主、昭仁公主、还没来得及送出宫的太子、永定二王,甚至懿安张皇后都破例的围在了乾清宫中,焦急等候消息。

    这时听得喜讯传来,纷纷喜极而泣,懿安皇后还拭着眼泪道:“天可怜见,祖宗显灵啦,皇上,这次可得厚赏吴三桂才行呢!”

    崇祯连连点头,问道:“可看到吴三桂的兵了?”

    王承恩迟疑道:“好象是有别处的士兵进来,因隔的远,奴婢看不大真,要不奴婢再去瞧瞧。”

    “不必了,朕亲自登承天门去看!”

    崇祯猛一摆手。

    王承恩连忙劝道:“宫外兵慌马乱,皇上万勿轻出,以免小兵不识天颜,惊了圣驾啊!”

    崇祯根本不理王承恩,向魏清慧喝道:“将朕的宝剑取来!”

    魏清慧赶紧取下挂在墙上的御用宝剑,用长袖拂去了剑鞘上的浮尘,系在崇祯腰上。

    崇祯大袖一挥,迈步向外走,这一刻,他意气风发,数日来的忧愁与惊惧不翼而飞,又回到了以往那个乾纲独断,刚毅果敢的皇帝。

    王承恩无奈,招了数百名年轻太监,紧紧跟在崇祯身后。

    崇祯却不急着走,让人牵来一匹通体雪白的战马,一步跨上,才勒着缰,向承天门驰去。

    其实崇祯并不是个文弱皇帝,还是习了些武艺的,偶尔会带着皇亲国戚骑马打猎,这一骑上战马,一袭龙袍掩映,倒是威风凛凛。

    皇后、懿安皇后与袁妃相视一眼,均是摇头苦笑,那笑容中,带着欣慰与欣喜。

    她们清楚,崇祯是担心吴三桂恃宠生骄,势大难制,才身着龙袍登上承天门,让关宁将士看清楚,谁才是大明之主,谁才是这天下之主!

    承天门正对着内城城门正阳门,很快的,崇祯一行人登上了承天门,两道城门相隔数里,确实能看到,一队队的顺军士兵在向北城退却,后方远处,跟着身披铁甲的骑兵,一看就是明军的制式装束,仿佛是在驱逐顺军,另外还有些蒙古骑兵,与铁甲骑兵混在一起。

    “妙哉!”

    王承恩叫了声好:“想不到吴三桂竟请来了蒙古人,皇上,这下更不用担心啦!”

    崇祯捋须微微笑,注视着下面忙碌的兵将,可是渐渐地,他发现不对劲了,要说蒙古人不认识他,还情有可缘,可那些关宁铁骑,偶尔会抬头向皇城扫一眼,明明自己身着龙袍,却大多摆出一副视若无睹的样子,既便有人关注,也是极为无礼的伸手指指点点。

    当自己这个皇帝不存在?

    王承恩发现崇祯面色的变化,暗道不妙,连忙劝道:“皇爷,城下兵将皆是从关外而来,缺乏教化,待得吴三桂进宫叩陛,皇爷再敲打他便是。”

    崇祯等不及了,喝道:“你去把吴三桂叫来,朕要嘉奖他,再打听曹化淳、王德化那两个奴婢是否真投了贼,还有守城的那些奴婢,先着吴三桂拿下,有罪的定罪!”

    “奴婢遵旨!”

    王承恩看出崇祯需要杀人才能泄去这几日来受到了惊吓和愤恨,不敢多言,施了一礼,就带了几名太监匆匆步下城楼。

    一路所见,没有老百姓,均是神色匆匆,一脸肃穆的士兵,手拿着火枪,枪口上着乌黑的刺刀,这与他印象中的明军武备不大一样,不过也没多想,毕竟他只是个太监,对外事,尤其是军事不太了解,他对军事的看法,还停留在长矛弓箭时代,顶多有些火炮。

    ‘嗯~~’

    王承恩暗暗点头,不愧是我大明的关宁铁骑啊。

    看着那一名名威武的士兵,突然王承恩热泪奔涌,有种想哭的感觉。

    “哎,你这太监,怎么乱跑呢,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终于,王承恩被关注到,一名看上去是个小头目的骑兵将领他喝斥。

    “大胆,这是提督京营,司礼监秉笔太监王公公……”

    一名小太监瞪大眼睛回骂过去,王承恩立刻挥手打断,拱了拱手:“吴三桂将军可曾入城?咱家奉皇上口谕,传给吴将军!”

第二八九章 晴空霹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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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刹那间,空气中蒙上了一层诡异的气氛,数十名骑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想要说什么,那个小首领已挥手道:“原来是王公公,咱们的大部队马上就进城,请稍等片刻,来人,先带去夫人那里!”

    “得令!”

    几名士兵上前,示意王承恩和他们走,王承恩大袖一甩,向后面走去。

    仅隔着两条街,一座朴实的小院里,曹化淳、王德化与吴孟明凑在虚掩的门板后面,望向外面来回穿梭的荡寇军士兵,均是面色沉凝,目光中还带着不知所措。

    原先他们已经诀议要投降顺军了,守各门的太监也是在他们的怂恿下,阻挠兵部官员上城视察,并且向顺军打开了城门,可是没想到,荡寇军也挤进来了。

    两军同处一城,随时会爆发祸及全城的战争,局势无比复杂。

    “曹爷,您说这荡寇军过来是干啥的,不会真来勤王吧?”

    吴孟明小声问道。

    他是锦衣卫都指挥使,按道理来说,锦衣卫是天子亲军,就如汉唐时代的御林军,负有保卫皇帝的重任,但是从三大营在沙河溃散开始,崇祯身边已经没有锦衣卫了,只有太监在守护安全,形同于锦衣卫集体背叛了崇祯,如果崇祯重新得势,身为锦衣卫都指挥使的他,怕是要被诛灭九族,受那千刀万剐之刑。

    吴孟明就怕李信干出傻事。

    曹化淳也不安道:“干啥都不会来勤王,那李信是个聪明人,人家自己打天下,凭什么给皇上卖命?”

    王德化问道:“那咱们该投谁?”

    “嘿!”

    曹化淳嘿的一笑:“你敢投荡寇军么?你别忘了,那姓李的抄起咱们太监的家来,可不手软呐!”

    “还投李闯?”

    王德化那胖胖的脸拧成一团道:“李闯好象没那么多人马,否则何必退出南城和外城?他的兵力很可能不到十万,不足以守住整个北京,才被迫让了一半出去,眼下只能回到宫里,到皇上身边先看一看,皇上问起来,就说咱们一直在城头督军,直到城破了才往回赶。”

    “那……咱们的家业?”

    曹化淳满脸心疼。

    吴孟明幸灾乐祸的笑道:“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走,能留着条命就算不错了。

    “你娘的!”

    两个胖乎乎的太监同时瞪起绿豆小眼,狠狠望向吴孟明。

    吴孟明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拱了拱手:“两位公公若要回宫,就赶紧去吧,吴某打算投奔司令爷,将来或许还有见面的机会。”

    说完,就拉开门,大踏步走了出去,并大喊:“我是锦衣卫都指挥使吴孟明,我要见司令爷!”

    王德化与曹化淳相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那咬牙切齿的样子。

    是的,按照李信的抄家标准,是抄太监和勋贵的家,吴孟明纵然家财万贯也不在此列,而且荡寇军有既往不究政策,吴孟明不会被追究,至不济能当个富家翁,说不定还能如南京锦衣卫一样,被收编为警察,执掌北京的刑侦。

    这比投靠李自成好多了,毕竟李自成的流寇标签不是那么容易去掉的,行事方面也不如李信那样有规矩,投靠李信比投靠李自成心里踏实。

    而自己除了回宫,看着家产被抄,已经没有选择了,唯一能期盼的,就是掌握北城的李自成不会抄太监的家。

    ……

    高桂英暂时驻扎在朝阳门,王德化被带到之后,她没空理会,安置在靠城墙的卫所里,着专人看管。

    约摸傍晚时分,李信领着步兵和炮兵赶到了北京,之前发生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称赞高桂英处理得当,柳如是等几个秘书还在后面的车里,从济南到通州,连续行船,下了船又急速赶路,身体吃不消,缩车里睡觉,跟在李信身边的是凡纳莎和约翰。

    说起来,李信把这兄妹俩带在身边也没安好心,主要是扣作人质,以防止留在南京的皮尔出问题,他对英格兰人是半点信任都没有,说句难听话,盎格鲁.撒克逊人是世界祸乱的最大根源,也是搅屎棍,没点制衡手段是不行的。

    “噢,上帝,这就是明国的都城,真雄伟!”

    凡纳莎哪里清楚李信的心思,看着那高耸巍峨的城楼,不禁失声赞叹。

    约翰的眼里,也是闪烁着野性的光芒。

    李信微微笑道:“这一路两位都辛苦了,进了城先好好休息一下,有机会,我带你们去皇宫里面转转。”

    “嗯!”

    凡纳莎期待的点头。

    “总司令,崇祯身边的太监王承恩过来了,说是要见吴三桂哩!”

    这时,一名亲卫匆匆而来,古怪的说道。

    “哦?崇祯把老子认作了吴三桂?”

    李信也现出了古怪之色,随即就迈步向前走去。

    他的身上,还带有高邮吴家的一封信,请他有机会转交给吴三桂,内容他看过了,是劝吴三桂投降,讲真,李信不看好。

    吴三桂的爹娘都在北京,也没见他降了李自成,又怎会因亲戚的书信向自己投降?

    说到底,冲冠一怒为红颜就是胡扯,吴三桂本有野心,看准了满洲人口少,要想入关统治,就必须倚重如他这类的明朝领军大将,他想走的是元朝世候的路子,世世代代藩镇割据,领军镇守一方,如同个土皇帝,只是满清吸取了元朝教训,居然搞成了中央集权政府,又一步步的收权削藩,逼迫吴三桂不得不造反。

    同时他看高了自己,也看准了八旗兵已经腐化,战斗力下降的厉害,满以为振臂一呼,应者如云,却不料,他的最大敌手是汉人官僚和绿营兵,皇帝梦破碎,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极大的讽刺。

    不过无论如何,高邮亲戚的劝降信还是要交到吴三桂手上,至少这是高邮吴家的一番心意。

    很快的,李信见到了王承恩。

    王承恩目光惊疑不定,吴三桂三十出头,生的粗豪威武,而眼前这个年轻人,俊秀瘦削,也就二十多一点的模样,难道是吴三桂架子大?

    “你家将军呢?咱家有皇上口喻,速叫你家将军来接旨。”

    王承恩不悦道,他清楚这时不能怂,因为他代表崇祯,他臆想中的吴三桂又心思不明,绝对不能被夺了气势,一定要让吴三桂见识到皇权的威严,才能甘愿受崇祯驱使。

    “哈哈哈哈~~”

    李信忍不住笑出了声。

    二瓤也哈哈笑道:“你这老奴,瞎了你的狗眼,吴三桂算个什么玩意儿,荡寇军总司令在此,还不速速参拜?”

    “什么?”

    王承恩那白白胖胖的面孔刹那间苍白如纸,小眼眨巴眨巴的打量着李信,一股颓败的气息迅速蔓延了全身,随即扑通一声,一屁股跌在了地上。

    “王承恩,我就是荡寇军总司令李信!”

    李信一步踏上。

    王承恩却是在地面爬着,朝紫禁城的方向大哭磕头:“皇爷,皇爷呐,大明朝如今还能指望谁啊,可怜太祖爷打下的江山,就这么归了别家!

    皇上,您并非荒淫之君,并非昏庸之主,却怎落到这般下场,奴婢知道您不服,奴婢也不服呐……”

    王承恩哭天抢地,捶胸顿足,眼泪水如不要钱般哗哗直流。

    李信则是面含微笑,如看好戏般的看着,王承恩打的什么小心思不难猜,无非是装可怜,替崇祯喊冤,以打动自己的恻隐之心,为崇祯收拾江山。

    如果换了旁人,真有可能心生不忍,毕竟时人一致认为,崇祯非亡国之君,是群臣误国,但李信是现代人,对崇祯的禀性太了解了,如果不是崇祯瞎折腾,没准儿大明还能多撑个一两代呢。

    从康熙朝开始,小冰河期结束,大明多撑个几十年,气候变暖,风调雨顺,再有这几十年时间,资本主义萌芽或有可能发展壮大,未必就不能焕发第二春,自发的走上君主立宪的道路,可惜大明的气数全给崇祯败光了。

第二九零章 求皇上收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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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王承恩睡地上撒泼打滚,围观的几人无动于衷,渐渐地,他也觉得没劲,索性如死猪般睡地上一动不动。

    二瓤踢了他两脚,嚷嚷道:“死太监,崇祯叫你来做什么,听说你还带了崇祯的口喻,说来听听?”

    王承恩暗道,口喻是给吴三桂的,哪曾想来了这尊活祖宗啊,一时之间,竟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李信淡淡道:“王承恩,念你是少有的忠仆,本司令不为难你,你回去带话给崇祯,让他把命留着,改日要找他好好谈一谈!”

    王承恩爬起来,拱了拱手:“李司令放心,咱家定会把话带回,告辞!”随即招呼上在外等候的几名太监,快步离去。

    李信转回头道:“着弟兄们辛苦点,守着皇亲国戚和大太监的府邸,不许放跑一个。”

    二瓤振奋拱手:“得令!”

    李信嘴角也露出了笑容,虽然他不搞全面拷饷,但光是皇亲国戚和太监头脑,就足够他吃饱了,只是北城……他的目光投了过去,心里暗道可惜。

    经过一整天的磨合,两军默认了以内城中线的阜成门和朝阳门为界,以北由顺军占领,以南由荡寇军占领,相当一部分皇亲的府邸和产业在北城,白白便宜李自成。

    李信并不愿在北京与李自成开战,把这座千古名城毁于战乱,成为历史的罪人。

    全军忙碌起来,依据北京中线,搭建角马、路障等设施,在这方面,李信比李自成经验丰富,具体可参照东西柏林。

    ……

    “什么?是信贼?”

    崇祯听得来报,惊的站了起来。

    再看着跪在阶下的王承恩,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一股绝望涌上了心头!

    他满以为来的是吴三桂,王承恩走了之后,他还盘算着如何恩威兼施的收服吴三桂呢,但来的是李信,击碎了他所有的谋算与希望。

    崇祯失魂落魄的站着,身体晃了晃,那重燃起的精气神再度消逝。

    “皇爷!”

    魏清慧大胆唤了声。

    崇祯摆了摆手,颓然坐回龙椅。

    后面他那一家,也听到来的是李信,欢声笑语嘎然而止,殿内陷入了死寂。

    “皇爷!”

    吴祥小心翼翼问道:“要不要准备薪柴?”

    崇祯陡然一惊!

    要知道,慷慨赴死易,从容就义难,先前崇祯心存死志,凭着是一口气,后听说吴三桂领兵到来,那口气也散了,现在再叫他凝聚一口气去死,谈何容易?

    甚至他的心里,还升起了一股对死亡的恐惧!

    周后也是如此,她是真真切切死过一回,吊在房梁上,颈脖欲折,呼吸断绝的痛苦如噩梦笼罩在心头,说什么也不愿再受二回罪了。

    但无论是周后还是崇祯,都说不出怕死的话。

    “娘,女儿无罪,我不想死!”

    长平公主突然哇的一声痛哭起来,周后不禁把长平公主搂入怀里,含泪啜泣。

    崇祯则颠狂一般,仰天长啸:“皇天在上,我难道是一个昏庸无道的亡国之君?我难道是一个荒淫酒色,不理朝政之主?我难道是一个软弱无能,愚昧痴呆,或者年幼无知,任凭奸臣乱政的国君么?

    难道我不是每日黎明即起,虔诚敬天,恪守祖训,总想着励精图治的英明之主?天乎!天乎!你回答我,为何给了我希望,又让我绝望,皇天,你为何如此残忍?为何不讲道理?

    你说!你说!

    我呼天不应,叫地不灵,你聋了么?真是皇大聩聩!皇大聩聩呀!”

    “唉唉,天呀!祖宗三百年江山,竟然失于我手,可叹我辛辛苦苦,宵衣旰食,励精图治,梦想中兴,无奈文臣贪赃,武将怕死,朝廷只有门户之争,无为朕分忧之臣,到头来落一个亡国灭族的惨祸,一朝亡国,人事皆非,山河改色,天理何在!

    唉,苍天!我不是亡国之君而偏遭亡国之祸,这是什么道理?你回答我!回答我啊!”

    崇祯如疯了般,歇斯底里的咆哮。

    也确实,由失望到希望,再到绝望,一日之内,心情如过山车般大起大落,纵是铁打的汉子也吃不消,逞论自小锦衣玉食的崇祯?

    在现实的残忍打击之下,崇祯近乎于颠狂!

    “皇上,皇上!”

    宫女太监们,绝绝跪下磕头。

    他那年幼的孩子,无不放声大哭,宫里,哭声一片。

    “皇上,可容臣妾说句话?”

    懿安皇后叹了口气,站起来道。

    懿安皇后是天启皇后,崇祯皇嫂,当年尚是信王的崇祯能登极当皇帝,懿安皇后起了重要作用,崇祯心生感激,而且张皇后曾受过魏忠贤与客氏的暗算,终生不育,未能诞下骨肉,又显得可怜,同时张皇后恪守妇道,决不干涉朝政,青灯古佛,待人和善,在紫禁城中,即便是崇祯都要尊她三分。

    崇祯立刻停止嚎叫,苦笑道:“惊扰了皇嫂,是我失态了。”

    张皇后轻摆玉手道:“皇上,按常理来说,贼兵已入了城,大明朝三百年江山毁于一旦,但入城的贼兵有两股,臣妾以为,必投鼠忌器,谁都不敢先进皇城,以免落下口实,如此一来,倒给了皇上周旋的机会,或能以大义动其一方,又或是驱使二贼火拼,同归于尽,虽只是一线生机,皇上也不必妄言生死。

    当然,这只是臣妾的猜想,皇上还须早做准备,倘若贼兵真的冲入皇城,就只能玉石俱焚了。”

    崇祯呆呆站着,不片刻,吁了口气道:“皇嫂言之有理,朕哪怕无兵无将,仍是大明之主,朕在,大明就在,不到最后一刻,朕绝不会放弃,王承恩,速调集人手,日夜守在皇城上,一俟贼兵进来,立刻传信!”

    “奴婢遵旨!”

    王承恩施礼离去。

    接下来的三天,皇城里几千名宫女太监每日提心吊胆,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监视城外,好在无论是顺军还是荡寇军,都没有进入皇城的意思,不过两军也没发生冲突,让皇城里颇为失望。

    第三天下午,承天门下,突然涌来一群男女老少,有数百人,曹化淳吩咐戒备,再一细看,是以成国公朱纯臣为首的朱家人,每人胳膊拐着个小包裹,一看就是随身洗换衣物。

    成国公五十来岁,须发皆白,一路悲呼:“老天,老天啊,流寇抄我的家,老天不开眼啊!”

    “嘿,王公公,真是被抄了家,想当初皇上叫他们出点银子,就象掘了他家祖坟一样,您说,这不是活该么?”

    曹化淳向王承恩低三下气的笑道。

    那日分开之后,吴孟明投了荡寇军,李信于次日接见他,果然即往不究,不管是什么手段弄来的田宅财产,一律不没收,并郑重警告了吴孟明少做坏事,吴孟明表示,从此管住自己的手,决不贪渎,又表示愿为荡寇军效命,于是李信任他为北京警察总署署长,收拢锦衣卫与东厂番子,改组为警察机构。

    曹化淳与王德化则没吴孟明那么好的际遇,落李信手上,要抄家,投李自成,心里又不踏实,只能灰溜溜回宫,并先一步找到王承恩与吴祥等人,苦苦哀求代其在崇祯面前掩饰,二人心肠软,答应了,曹化淳与王德也不敢再摆架子,乖乖伏低做小。

    王承恩解气般的骂道:“确是活该!”

    待得这群人走近,便探下脑袋,阴恻恻问道:“成国公,您老来此,有何贵干呐?”

    “王公公!”

    朱纯臣大哭道:“老夫的家业被信贼抄去,数百口人,无家可归,特来求皇上收留。”

    “这……”

    王承恩看向了押送朱纯臣一家的几十名荡寇军士兵,他可不敢开门。

    一名连长冷笑道:“上面的那些太监,是总司令把他们赶来的,身为皇亲,哪能不和皇帝住一起,哈哈哈哈,你等放心,咱们要进城,没必要通过这种手段诈开城门。”

    “开门!”

    王承恩想想也是,肥手一挥。

第二九一章 你可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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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荡寇军战士果然没进皇城,王承恩把人放进来之后,赶紧关上大门,又带了朱纯臣等几个重要人物去见崇祯。

    崇祯身着常服,站在丹陛上,冷眼看着跪在阶下的朱纯臣几人,突然问道:“国公爷,被抄走了多少银子?”

    朱纯臣战战兢兢道:“回皇上,老臣家里的几万两银子全被抄光啦!”

    崇祯冷笑着,根本不相信。

    朱纯臣也抽搐着嘴角陪笑。

    崇祯又向朱家的其他人问道:“说,到底抄走了多少银子?”

    朱纯臣的一个孙子,大概十五六岁,大哭道:“皇上,流贼真狠哪,咱们家的田宅产业,凡位于南城和外城的,都被搜了去,再加上金银珠宝,至少有五百万两被抄没了,求皇上为我家做主啊!“

    这小儿搞不清状况,居然向崇祯哭诉起来,哪怕是朱纯臣连打眼色都止不住,末了还又道:“皇上,小臣的几个婢女和小妾也被流贼抢走了,不仅如此,祖父、父亲、叔伯的婢妾都被抢走了,只有嫡系妻室才允许离开,嗷,可怜我的小芳呀,我花了五千两银子买来的翠珠楼头牌,才一个月不到就被抢走了……”

    “够了!”

    崇祯厉声咆哮,大怒道:“好你个朱纯臣,当时朕叫你拿银子出来救济国难,你和朕喊穷,只拿了一千两,前几日朕又叫王承恩找你拿钱招蓦义勇,你却连门都不开,朕问你,国都没了,你留那些银子有什么用?如今全便宜了流贼,你可后悔?”

    崇祯眼里的怒火,仿如凝成实质,他是真的火大伤头。

    万历虽然被公认为昏庸之主,但敛财是一把好手,万历去世的时候,哪怕三大征耗资数千万两,内帑中仍有近七百万两银子。

    天启登极,魏忠贤捞了不少银子,可天启没落着,都被魏忠贤及手下的太监党羽分了,还又因修缮宫室把万历留给他的遗产花的光光。

    因此崇祯登极时,国库与内帑空空如也,从崇祯元年开始,十七年来,每一天他都在想办法捞钱,练饷和辽饷的危害他不是不知道,可是不征没办法,国家养不起兵,他总想着剿灭了流寇与东虏之后,减免税赋,与民休息,国家和老百姓会慢慢好起来,

    但是局势并未如崇祯所料,天灾加人祸,愈演愈演,饷也越派越多,乱民就象燎原之火,剿之不尽,最终精疲力尽,人心尽丧。

    如果皇亲勋贵稍有点良心,各家出些银子助朝庭渡过难关,天下何至于此?

    “皇上!”

    朱纯臣豁出去了,哭嚎道:“勋贵与国同祚,国在家在,国亡家灭,臣再老糊涂,也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啊,可是就算臣倾家荡产以助国难,又有多少银子能用在皇上所需之处?

    臣以武清候李国瑞为例,当初皇上叫他捐十万两,但皇上可知他前前后后为此付出了多少?

    二十万两!

    足足二十两万哪!

    一两银子都没落到皇上手里,皇上的内臣、锦衣卫和东厂如噬血的恶狼,扑咬着李国瑞,仅外间所传,曹化淳和王德化就从李国瑞手里弄走了不下于三万两,吴孟明弄走两万两,骆养性勒索一万两,其余各路小鬼都找李国瑞要钱,甚至诏狱里的狱卒都敢伸手!

    假如李国端上交二十万两进国库,兵部滚一遭,要被吸走三到四成,再发下去,各级将领喝兵血,至少要喝个五到六成,真正发到底层小兵手里的,怕是连一成都不到啊!

    甚至如左良玉,从来不发饷,任由手下兵卒四处劫掠,以战养战,祸害起老百姓来,比流贼还狠呐!

    老臣今日,就和皇上说句心里话,闯贼和信贼为何能坐大?闯贼是不发饷,军官士兵吃喝在一起,信贼是不扣饷,每名士兵,每个月都能实得好几两银子的饷银,又怎么不卖命?卖了命拿不到钱,谁会卖命呐,咱们出的钱落不到实处,谁又甘心出钱哪!”

    崇祯惊呆了!

    这种话以往从来没人和他说过,他知道底下人手不干净,却未想过,竟贪婪到如此地步!

    刷的一下,崇祯猛的扭头,怒视曹化淳!

    曹化淳赶紧跪下,磕头大哭:“皇爷,皇爷,奴婢的家也被抄了,奴婢已身无分文呐!”

    “你……你们……”

    崇祯气的浑身发抖,好歹他还算明白自己的处境,才没叫人把曹化淳拉下去乱棍打死,好一会儿,重叹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成国公,你为何不早点来和朕说此事?”

    朱纯臣苦笑道:“皇上,我朝有祖制,皇亲勋臣,不许干政,臣贵为公爵,谨遵祖制,不敢说一句干预朝政的话,如今大明已经成了这样,请容臣说几句直言,说出来已经晚了。”

    崇祯道:“你不妨直说。”

    朱纯臣含泪道:“我朝自洪武以来,君位之尊,远迈汉、唐与两宋,此为三纲中君为臣纲不易之理,亦为百代必至之势,然君威日隆,君臣间壅塞必生,魏征在唐太宗前敢犯颜直谏,面折廷争,遂有贞观之治,这种君臣毫无壅塞之情,近世少有。

    陛下虽有图治之心,然无纳谏之量,往往对臣下太严,十七年来大臣中因言论忤旨,遭受廷杖、贬斥、赐死之祸者屡屡,臣工上朝,一见皇上动问,战栗失色,安能不上下壅塞?

    陛下以英明之主,自处于孤立之境,致有今日天崩地覆之祸,朝廷上下壅塞,无人敢说,遂有今日,臣此刻所言,已经恨晚,无救于大局,请皇上恕臣哀鸣之罪!”

    崇祯面色苍白,仿如站不稳般,身形晃了晃,眼前也浮现出了一张张冤死于他屠刀之下的面孔,袁崇焕、孙元化、陈新甲……

    “哎~~”

    许久,满腔悲愤化为一声叹息!

    “皇爷,周国丈、张皇亲、新乐侯刘文炳,驸马都尉巩永固来了!”

    这时,王德化在殿外施礼唤道。

    周国丈是周后的父亲周奎,周菡的伯父,张皇亲名为张国纪,封太康伯,是张皇后的父亲,刘文炳是崇祯的表哥,巩永固是崇祯的妹夫。

    崇祯抬头看去,这四人也是拖家带口,殿外人影绰绰,有数百人,他索性不唤人入内,负手走出去,冷笑道:“家被人抄了?”

    “皇上!”

    一地的人跪了下来,磕头痛哭。

    “说,抄了多少?说实话,成国公至少被抄了五百万两!”

    崇祯厉声道。

    “臣被抄了近三百两万!”

    周国丈心疼道。

    “好你个国丈爷,成国公世代在京城安家,两百年也才积攒了五百万两的家产,你家才来京城多少年?十余年间就捞了三百万两,你行啊!”

    崇祯恨声,又斜了眼张皇亲。

    张国纪颤颤惊惊道:“臣有两百万两,全被抄啦!”

    张皇后的父亲,崇祯不好喝斥,只是眼里现出不悦之色,随即看向他的表哥和妹夫,问道:“你们呢?”

    “臣家的产业约四十万两!”

    “臣家值三十万两!”

    这两人的回答,倒是让崇祯暗暗点头,几十万两的家产,在他的许可范围之内,上百万两就夸张了。

    随即张国纪又现出了吞吞吐吐之色,看着崇祯不敢开口。

    崇祯不由问道:“张皇亲,还有什么话要说?”

    “这……”

    张国纪心虚的说道:“刚刚臣进宫之前,遇见了周世显家的人,他们托臣……托臣向皇上退婚!”

    “混帐!”

    崇祯大怒!

    周世显是崇祯为长平公主朱媺娖定的附马,还未完婚,赶这当口周家来退婚,对于崇祯,是赤果果的打脸啊!

    张国纪连忙劝道:“皇上,周家也有苦衷呐,还请皇上体谅!”

    “哼!”

    一声闷哼,周后牵着愤恨不己的长平公平从后堂走了出来,俏面森寒,冷冷道:“他周世显不就是怕当了皇上的皇亲被那姓李的拿到由头抄家么?呵,想不到我家公主竟比不得一些黄白之货,好,他退婚,让他退,咱们家也不稀罕他,媺娖将来还怕找不到好人家?”

    崇祯也是胸口憋闷欲炸,猛一甩袖,转身而去。

    ……

    接下来,陆陆续续有皇亲勋贵被赶进了皇城,崇祯每逮一个,都要询问被抄走了多少家产,每次问过,他的心里都有一种别样的快感,我叫你拿钱出来给我,你不拿,现在全给人抄走了,你后不后悔?

    每当被询问者出现追悔莫及神色的时候,崇祯感觉无比解恨!

    “皇上,那兔相公大肆抄家,抄了不少钱呐,咱们要不要开始拷饷?”

    这几日来,顺军没大的动静,只是四处探听情报,刘宗敏匆匆找到李自成,汇报了荡寇军的近况。

    从西安出征之初,顺军内部就拟定好了拷饷名单,毕竟李自成把北京定义为行在,他在北京登了基,还是要回西安当皇帝的,北京那么多肥羊没理由放过,只是情况的变化出乎他的意料,北京被李信强行挤了进来,李信不动手,他也不敢动,如今李信开始拷饷,顺军哪还按耐得住?

    “好,按即定名单,把人抓来,住南城的,给他们传话自己过来,凡不来者,他日孤击溃了李信,全家老小别想有一个活命!”

    李自成厉喝道!

第二九二章 金星见识

    与李信只拷皇亲勋贵和太监不同,顺军拷饷是面向全体大明官员,一串串的官员勋贵被捕入大狱,严刑拷打,交待有多少家产,叫家人拿钱来赎,直到此时,大明官员才知道,不住在北城是多么的幸福!

    而且很快,拷饷就扩大了。

    李信脸面阴沉,听着二瓤汇报。

    “总司令,顺军在几天之内逮捕了六百多人,有皇亲、勋臣、朝中大臣,也有普通臣僚。

    原说只逮捕六品以上官吏,但很快打破这个限制,还有原说有清廉之名的大臣不加逮捕,但是这一条也打破了,被拘捕的官吏大部分关押在刘宗敏驻节的田皇亲府西偏院,小部分关押在别的将领宅中,施用酷刑追赃,不断有人在拷掠中惨叫而死。

    顺军的拷掠追赃在北京造成了极大的恐怖和民愤,使北京人大失所望,认为顺军果然是流贼本性未改,重新想念崇祯皇帝,也有人盼着总司令带兵打过去。

    除此之外,顺军还开始抢劫,有时强借不还,有时说是征用,有时半夜闯入民宅,公然抢劫,这样的事情近来每天都有,甚至末将听说,刘宗敏曾斩了几名抢劫店铺的士兵,但没过一天,抢劫的事情又有了,愈来愈多。”

    柳如是秀眉微拧,向李信问道:“进北京这么大的事,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李自成竟不知道事先约束军纪么?难道他还以为能和唐以前那样,动不动就屠城?”

    李信淡淡道:“大街小巷,军民混杂,住在一起,巡查不易,防不胜防,几万人马,好坏不齐,平时不多作约束,临时杀几个人顶什么用?

    而且北京就如南京一样,是个有钱地方,贫困户也有,但不普遍,大多数人介于温饱与小康之间,有几家没有现成的金银和细软首饰,李自成又定北京为行在,顺军将士都知道在北京不会久留,既然如此,为何不抢?

    顺军将士跟着李自成打天下,受了十几年的苦,黑眼珠见不得白银子,见了白花花的银子格外发亮,谁肯平白错过这个失去就不会再来的好时机?李自成这几年来,费尽心力才练成的军纪在繁华的北京城中消失了!”

    顾横波望了眼金碧辉煌的紫禁城,讨好笑道:“看来李公子早有先见之明,从一开始进高邮,到扬州,再到南京,将士们的军纪也一步步的练出来啦。”

    自进入北京的那一刻起,顾横波就不时对紫禁城露出痴迷之色,她盼望着住进紫禁城,做李信的妃子,虽然临时征用的成国公府富丽堂皇,但哪能比得上紫禁城?

    李信笑了笑:“这种事情一旦成了风,哪怕李自成都抑制不了,我们的战士与顺军接触,怕是看多了也眼红,传令给骆养性,让他叫吴孟明派出警察部队顶在第一线,维持治安,将士们退下去!”

    骆养性原是锦衣卫左督,次于吴孟明,但李信把骆养性任命为了警察部部长,而吴孟明只是北京警察总署署长,骆养性反而成了吴孟明的上司。

    这是李信刻意营造的局面,如果依然让骆养性居于吴孟明之后,受多年的老习惯影响,骆养性会自觉自愿的做吴孟明的下属,警察系统很快会如原来的锦衣卫一样,形成一个封闭或半封闭的小圈子,但是把骆养性提拨上来,吴孟明必然不服,上下级之间就有了矛盾,符合李信一向掺沙子的习惯。

    “嗯~~”

    李仙风也点头道:“如此甚好,眼不见为净,隔开便看不见,而锦衣卫多为北京当地人,由他们驻守一线,眼见顺军四处抢劫,必然气愤,再回过头来看我军所属地域一片清明,必心生认同。”

    二瓤诧异的看了看李仙风,暗道这老家伙果然不俗,便又道:“抢劫只是顺军军纪败坏的一个方面,尖银妇女也时有发生,有一个十四岁的幼女,被拉到城头轮尖而死,又有妇女抵死不从,破口大骂,被当场杀掉,如今满京城都哄传安福胡同一夜之间妇女投井和悬梁死了三百多人,经打听,可确证有一百多。”

    “该死!”

    李仙风与高名衡同声怒骂!

    “该死!”

    李自成也听得高一功来报,怒不可歇!

    随即向刘宗敏喝问道:“你是提营首总,为何不约束军纪?”

    刘宗敏在顺军的地位特殊,倒也不怕李自成,拱手道:“皇上,咱们在北京停留不长,天天忙于拷掠追赃,又要督促将领们演***登极典礼,还有李信就在南城,虎视眈眈,臣虽有整饬军律,但实在分不出过多的精力去管啊!”

    郝摇旗也道:“出外当兵过三年,看见母猪赛貂蝉,何况进了北京,咱们的将士跟着皇上打仗,背井离乡,千里奔波,也是够苦啦!”

    李自成痛心道:”你们看看对面,李信是怎么做的?他以与国同祚为由,只拷勋贵皇亲,又因太监是家奴,不配拥有巨额产业,顺带拷掠太监,但从不侵犯平民,我们已经比他多拷了官员,为何不能约束军纪?

    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而孤的将士进了北京,抢劫尖淫,无恶不作,把我的好名声都败坏了,如今河南湖广各处的百姓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没过上一天好日子,我们到北京后就很快失去民心,这样下去,孤的江山如何坐稳?如何建立一统的铁打江山?

    北京可不是藏在山旮旯里的小村庄,不是伏牛山的山寨,全国老百姓都望着北京,孤能否在全国得民心,在北京的名声十分要紧,是好是坏,马上传到各地,如今你们都只对我讲歌功颂德的话,若非一功,还有谁敢对我直言?”

    众将被训的无话可说,可军纪确实没法约束,关键是荡寇军就在隔壁,把人杀狠了,指不定就有人铤而走险,投奔李信,甚至引兵前来。

    眼下就是一堆烂摊子,谁都收拾不了。

    渐渐地,李自成也明白了这个道理,可心里仍是愤恨难平,这倒不是他顾惜北京老百姓的性命,而是自出兵之初,就再三强调军纪,可这倒好,进北京没几天就乱了,谁还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甚至隐隐他还听过传言:你来北京坐你的江山,老子们发自己的财,咱们认你这个皇帝,你也别拦着老子们发财!

    “咳咳~~”

    牛金星清咳两声,出列道:“皇上,将士们私下寇掠百姓,确实有过,但就眼下形势而言,坏事未必不能变成好事。”

    “哦?”

    李自成看了过去。

    牛金星道:“从表面上看,将士们寇掠百姓,不得民心,与南城对比鲜明,老百姓必纷纷称颂李信的好,形势对我极其不利。

    但是皇上别忘了,紫禁城里的那位主还在,他难道看不透北京的变化,对于他来说,北京老百姓的死活关他屁事,如何解了眼下危机才是当务之急,若臣没料错,恐怕招抚的诏书已经在路上了。”

    李过不解道:“丞相,咱们是来夺他江山,取他性命的,若非李信横插一手,他恐怕已在乾清宫化为一堆灰烬了,李信才是他的恩人,他怎会来招抚咱们?”

    牛金星捋须微微笑道:“皇家最是薄情,尤其崇祯,更是以刻薄寡恩闻名,救他一命,在他看来是应该的,他的眼里只有明朝江山,其余都可放下。

    李信是救了他,但荡寇军军纪森严,得民心,对他的威胁大于皇上,崇祯是个明事理的人,必会趁机招降皇上,合力对付李信。

    臣以为,皇上不妨虚与委蛇,毕竟在名份上,崇祯仍是大明之主,如今大明未亡,皇上可借崇祯之名,召天下勤王义师,再秘密联结山海关吴三桂,共伐李信,一俟击破此贼,皇上先当摄政王总摄朝政,过些时日,再逼崇祯禅让退位,天下依然是皇上的。”

第二九三章 借兵清国

    “这……”

    牛金星的提议可谓推开了另外一扇窗户,顺军的一众文武群臣面面相觑,李自成也捋须沉吟。

    “启禀皇上,曹化淳求见!”

    这时,外面一名亲兵来报。

    “哦?”

    众人相互看了看,现出了讶异之色。

    果然被牛金星这厮说中了。

    “让他进来!”

    李自成也道。

    “遵旨!”

    亲兵施礼离去。

    曹化淳曾经降过李自成,后考虑再三,觉得李自成是流贼本质,不靠谱,多半不是李信的对手,于是重回崇祯身边,这时再见到李自成,心里虚的很,扑通跪下,磕头道:“奴婢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曹化淳,你还有胆来见朕?”

    李自成沉声道。

    “皇上饶命,因信贼入了城,臣被堵着,无法过来拜见皇上,只得暂时回了宫中,请皇上饶命呐!”

    曹化淳大哭着磕头。

    李自成又道:“崇祯叫你来是为何事?”

    “这……”

    曹化淳吞吞吐吐的拿出一份圣旨,奉上道:“崇祯差奴婢为皇上送上书信一封。”

    “哈哈哈哈~~”

    满殿的文武放声大笑,这分明是圣旨啊!

    曹化淳也不顾那刺耳的讥笑声,挪动着膝盖,向李自成靠近。

    李自成很满意,招了招手,身边有太监接过圣旨,摊在了案上,李自成探头一看,哈哈笑道:“崇祯封老子唐王,兵部尚书,大家说,要不要答应?”

    众人纷纷看向了牛金星。

    牛金星沉吟道:“应下无妨,皇上尚未登极,而大明未亡,暂时向崇祯称臣不为过。”

    对于诈降这套,车厢峡就有过一次,李自成已经玩的熟溜了,更何况此时对于他,民心已失,形势极度不利,又困在北京动弹不得,正是生死存亡关头,什么名声面子,他全不在乎,只要能击破李信,付出任何代价都行。

    “嗯~~”

    李自成缓缓点了点头。

    曹化淳咬咬牙道:“皇上,还请皇上写一封……一封降表,容奴婢带回。”

    “无妨!”

    李自成大度的手一挥,让牛金星写,不片刻,一封降表写完,并盖上了印,交曹化淳带回。

    崇祯看着李自成写的降表,冷笑连连。

    如今崇祯身边除了太监就是如废物一般的勋贵皇亲,没什么人能帮他,在这危难时候,他也放开了后宫不许干政的约束,凡事与张皇后一起商议。

    张皇后虽是女流之辈,但还是有见地的,天启还在的时候,曾问过张皇后在看什么书,张皇后答:赵高传,天启若有所思,笑了笑,离去。

    这时,张皇后也看了李自成的降表,担忧道:“李自成乃流贼,桀骜难驯,皇上招抚于他,岂不是与虎谋皮?”

    崇祯摆摆手道:“如有一丝可能,朕岂会容他多活半刻,可朕实是无奈,唯有行驱狼吞虎之策,方有一线生机,闯贼失了民心,势弱于信贼,若朕所料不差,闯贼必会假借朕的名义联结吴三桂,只要吴三桂来了,朕可下一道密旨与他,待二贼火拼之际,相机出击,一举荡平贼寇!”

    “哎~~”

    看着崇祯那自信满满的模样,张皇后也不知说什么,幽幽叹了口气,虽然她理解崇祯,却不代表认可,她只望崇祯莫要搞的天怒人怨,失掉最后一线民心。

    ……

    吴三桂十六日抵达山海关,十九日到永平府(今河北卢龙县),三天走了两百里,距北京尚有四百余里,行军可谓缓慢之极。

    从山海关到永平,按照平日行军速度,轻骑兵一日一夜可至,但是北京的情况他不清楚,担心同李自成的人马在北京接战,同时也不愿离山海关太远,以免战斗失败,进退两难,因此他一面向永平进发,一面不断地派出探马,探听北京消息。

    其实吴三桂并不愿意同李自成决一死战,关宁军的能战之兵约在三万五千左右,未必能击败李自成,可是崇祯给他下了旨,他只能入关勤王,至于如何个勤法,由他说了算。

    凭心而论,吴三桂是武将,天然排斥大一统皇权,明朝武将地位之低让他深有体会,他更加喜欢乱世,三万五千关宁铁骑就是他的根底。

    果然,随着形势的变化,他与蓟辽总督王永吉之关的关系也发生了变化,以前王永吉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但如今,王永吉更象是他的幕僚,为关宁军筹齐粮饷耽精竭虑。

    关键就在于,王永吉的权力来自于皇权,本身没有实力,随着崇祯步入穷途,他的权力也急剧缩水,而吴三桂是有兵的。

    又因多尔衮大权在握,急欲证明自己,从去年秋天起,多尔衮派兵攻占了宁远附近的几座重要军事城堡,使宁远成了一座孤城,形势空前险恶,吴三桂奉诏勤王,放弃宁远,未必就没有另谋出路的心思。

    在他率领宁远将士和老百姓向山海关撤退之时,清军没有追赶,分明是有意让他平安撤出宁远,顺利进关,随后他得到探报,清军不费一枪一刀,将宁远拿去了,城里的老百姓入了大清国,按照满洲风俗剃了发。

    至此,吴三桂没了退路,三万五千关宁铁骑就成了他的唯一倚仗,虽然王永吉多次催促他速速行军,但吴三桂利用部下的畏战反战情绪,甩锅给部下,二十日到玉田县,距北京三百里,又驻足不前。

    这时传来了北京的消息,闯信二贼相继入京,分占北南,皇城暂时无恙,但是信贼有战舰位于通州运河,恰好挡着吴三桂的西进之路,王永吉也没法再催着吴三桂进军了。

    吴三桂召众将商议,有人主张退兵永平,有人主张退回山海关,还有人暗示可向清国借兵,剿灭二贼,可就是没人愿意直接进兵北京。

    之后又陆续收到北京的消息,二贼忙于拷饷,北京大乱,间中还收到了李信托人送来的高邮吴家书信,但什么话都没说,意思已经表明的很清楚了,仅仅是送信而己,没有任何劝降吴三桂的意思。

    吴三桂也冷冷一笑,暗道流贼果然不能成事。

    直到今日,一封诏书送到,顿时乱了吴三桂的阵脚,崇祯封李自成为唐王,兵部尚书,要求吴三桂配合李自成共剿信贼。

    众将也炸开了锅!

    “定是皇上受闯贼挟制,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否则以皇上刚烈的性格,又怎么会封闯贼为王?”

    “不错,我们若是与闯贼合兵共剿信贼,闯贼回过头来,突然袭击于我,那该如何是好?钧座,末将并非怕死,实是皇上只剩咱们这点人手啦,若咱们战败,谁来救皇上?望钧座慎重啊!”

    “不如先回山海关,观望局势变化!”

    众将七嘴八舌,几乎没人愿意与李自成合兵,理由自然是冠冕堂皇,不过吴三桂能看出来,众人都有保存实力的想法。

    眼下的局面就和唐末河北藩镇一样,节度使虽然统领全军,但底下还有大小军头,纵然是节度使手握大权,也不能强逼着大小军头去做不愿做的事,否则立刻就来一场兵变让你尝尝滋味。

    吴三桂冷眼一扫,便道:“本镇自有良策,打起来,我们必胜,流贼必败,流贼一败,将不可收拾,那时北京就可以收复了。”

    有人似乎明白了吴三桂的意思,有人还不明白,互相交换眼色。

    吴三桂解释道:“我已派人探知,北朝正在集中兵力,想来已获知北京失陷,必倾巢出动,二贼纵有千般谋算,只须借得北朝兵来,都将一一粉碎。

    而且历史上向外人借兵的事并不少见,比如申包胥,吴国灭了楚国后,他向秦国借兵,把吴国打败,恢复了楚国,难道我吴三桂做不得申包胥么?

    何况我有数万精兵在手,比申包胥强百倍,只要有北朝出兵,我们定可驱逐流贼,恢复明室,事后也无非以金银报答北朝罢了,所以无论如何,我们都可立于不败之地。”

第二九四章 清军誓师

    对于向清国借兵,关宁军将领和幕僚都表示赞成,并一致决定,先退回山海关,静观其变,当天五更以后,关宁军退走,并于走前四处劫掠,尖银妇女,放火烧毁村落。

    老百姓在睡梦中惊醒,纷纷往旷野逃命,手脚稍慢,就被杀死,女的则被强尖。

    当天亮的时候,关宁铁骑退走了,玉田县满目疮痍,遍地尸体,火光和浓烟冲天!

    回到永平,吴三桂将蓟辽总督王永吉的两千多标营收为己有,随即退往山海关,王永吉不愿做吴三桂的食客,率数十亲信幕僚和家丁奴仆逃去了天津。

    当然,吴三桂给李自成回了封信,声称闻知东虏正在调集人马,准备南犯,为确保关城重地,不得不率军回防,待东虏威胁消弥,再率军赶来,与李自成共剿信贼!

    这分明是托词,李自成闻之,大怒,将居住在北城的吴三桂一家三十余口下狱。

    这几日来,随着拷饷范围日益扩大,每天都有数不清的老百姓逃往南城,看着那拖家带口的惨象,李仙风愤恨不己,好在三月份已经开春了,老百姓缩在屋檐下,倒也能对付过去,就是粮食成了大问题,要靠荡寇军接济。

    每天派发馒头稀粥的铺子前,排满了长队。

    “想不到闯逆竟丧心病狂至此!”

    高名衡对闯军有着澈骨仇恨,冷声道。

    李仙风只是在李自成一攻开封时被围过城,后随着陈永福射中李自成,闯军退去,并没有切身之痛,而高名衡打过两次开封之战,死伤无数,险之又险,那惨痛的记忆尤在心间。

    李信摆摆手道:“李自成是想整肃军纪的,可惜他节制不了下面人,我们的粮食撑不了多久了,又不能象顺军那样去抢劫老百姓,更不能诈取百姓随身携带的钱财,这几日必须要从通州运粮过来。”

    陈永福点点头道:“还有皇宫里的几千口,也得靠总司令您来养着呐!”

    李信暗感无奈,给老百姓发粮也就算了,再往皇宫里送粮,打心眼里他不愿意,可是不送不行,饿死几千宫女太监事小,饿死了崇祯就是大事。

    李仙风又道:“总司令,这样僵持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顺军一日不退,消耗就难以计数,北京老百姓不能全靠您养着吧,况且从通州过来还有四十里,万一被李自成劫了粮怎么办?”

    李信沉吟道:“若我所料不差,清军不日将会入关,吴三桂已有了降清之意,故引兵退回山海关,一个月内,我、李自成、清军与吴三桂必将决战,拖不了太久,至于粮草问题,我料李自成不敢先启战端,还没胆量来劫我的粮。”

    李仙风与高名衡双双施礼:“华夏国运系于总司令一身,还望总司令小心行事。”

    “我已有了定计!”

    李信点了点头。

    ……

    清庭为南征一事厉兵秣马,在四月初一的议政会议上,以诽谤睿亲王身体不好,不能永久担当辅政重任,挑拨是非为由,剥夺豪格统领的正蓝旗七个牛录,分给上三旗,罚银五千两,废为庶人,随军出征,立功赎罪,并斩豪格亲信俄莫克图、杨善、伊成格,多尔衮也获封为摄政王。

    四月初七,多尔衮以摄政名义,代表顺治,为出兵事到太庙分别祭太祖武皇帝与大行皇帝,焚化祝文,从此,多尔衮的摄政王名义正式确定。

    初八清晨,顺治于大政殿,赐下多尔衮敕印与敕书,敕书写道:其诸王、贝勒、贝子、公、大臣等,事大将军当如事朕,同心协力,以图进取,庶祖考英灵,为之欣慰矣,尚其钦哉!

    最后授予了多尔衮奉命大将军印。

    四月初九,多尔衮亲率多铎、阿济格,汉军三顺王(恭顺王孔有德、智顺王尚可喜、怀顺王耿仲明)、续顺公(毛文龙部沈世奎从子沈世祥)、洪承畴,范文程、满洲诸贝勒贝子,八旗固山额真、梅勒章京等带兵将领,朝鲜世子李溰,三分之二的满蒙八旗,几乎全部的汉军八旗,约合十五万大军,誓师出征。

    大军离开沈阳后向正西行走,然后将折向西南,从蓟州、密云境内进入长城。

    因多尔衮已是摄政王,无皇帝之名却有皇帝之实,乘坐的是四人抬黄颜色便轿,前方张有黄伞,另有大轿,黄毡帐等皇家仪器都是太宗旧物,供他南征使用。

    坐在舒适的小轿中,多尔衮微阖着双目,寻思着近来的局势变化。

    按照之前的计划,崇祯死了之后,大清打着为大明复仇的名义,攻打北京,不让李自成逃回陕西。

    为此,洪承畴还特意上了封折子:今宜计道里,限时日,辎重在后,精兵在前,出其不意,从蓟州、密云近京处,疾行而前,贼走,则即行追剿,倘仍坐据京城以拒我,则代之更易,如此,庶逆贼扑灭,而神人之怒可回,更收其财富,以赏士卒,殊有益也。

    可是李信秘密北上,打乱了清庭的计划,崇祯居然没死!

    对于荡寇军与顺军混杂在北京城的情况,多尔衮不在乎,甚至认为对自己有利,自己可巧妙挑拨,让双方内斗,清军再出手收拾残局。

    但崇祯没死就麻烦了,就算击破了顺军与荡寇军,难道多尔衮还敢杀害崇祯?

    当初金国把北宋徽钦二宗掠走,生生造出了个南宋,与金国缠战不休,很多人以为南宋没用,在与蒙古联合反攻金国的时候暴露了虚弱本质,可是别忘了,南宋的存在本身就牵制了金国大量的兵力与财富,相对应的,金国使用于北方草原的力量严重不足。

    如果没有南宋,蒙古未必有机会崛起,铁木真很可能还没成长起来,就成了金军的刀下游魂,就因为有南宋,金国处于南宋和蒙古的包围当中,战略形势极度险恶,最终被灭国。

    多尔衮也意识到了这点,皇太极以恢复大金国为已任,但他担心仅仅恢复了大金的版图,仍有可能重蹈大金的覆辙,因此他的目标是彻底灭亡大明,绝不允许南方还有个汉人政权。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崇祯不能死在清军刀下,否则大清不仅没法打着为大明报仇的旗号,还将成为亿万汉人的公敌。

    也正是考虑到这一层面,他才真正领会到了李信冒除北上的用意,人家根本不是冲李自成,就是冲大清来的,只要崇祯不死,大清就失去了出兵的正义性与法理基础,复仇还原为侵略,与前六次南下的本质一样,没有大义名份,只会招来激烈的反抗。

    换句话说,没有大清虎视眈眈,李信不会北上,只会任由李自成杀崇祯,把北京搞的一团糟,人心尽失之时,扯起大旗攻打李自成,一战可定天下。

    但有了大清这个变数,李信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崇祯的性命。

    多尔衮这才意识到了李信的难缠,如他这类惯于运筹帷幄的人,不会在乎一城一地,乃至一场战役的得失,可李信也是从战略层面上布局,让他束手束脚。

    偏偏大清南下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连他都没法阻止内部的汹涌呼声,如今只能先进关,根据情况临时调整,丧失了主动权。

    “启禀摄政王爷,明朝平西伯吴三桂派使者携密书一封,从山海卫赶来,求见王爷。”

    这时,帐外有太监唤道。

    多尔衮大吃一惊,把脑袋探出轿子,问道:“吴三桂派的使者是什么人?”

    太监道:“奴婢已经问过,一位是叫杨坤的副将,别一位是个游击,叫郭云龙,都是宁远人。”

    多尔衮急声道:“书信在哪里?”

    太监赶快将吴三桂的书信呈上,多尔衮拆开书信,匆匆地看了一遍,嘴角渐渐浮现出了笑容,暗道:“没想到竟求上门来了!好,好,磕睡送上了热枕头呐,真是天助我大清!”

第二九五章 以势相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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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三桂在书信中,表达了救求君父于牢笼,击破二贼,恢复明朝江山,来书借兵的意思,未有只言提及投降,多尔衮反复看了之后,把洪承畴与范文程喊来议事。

    “见过摄政王爷!”

    二人左右马蹄袖互拍,打千施礼。

    多尔衮把吴三桂的书信给二人传阅,随即问道:“吴三桂只是来书借兵剿贼,并没有投降我朝之意,是不是?”

    范文程向洪承畴道:“洪学士,南边的情况你最清楚,吴三桂派人来借兵,我朝应如何回答?”

    洪承畴沉吟道:“虽有南朝皇上封李自成为唐王,兵部尚书,但必是受李贼挟迫,并未心甘情愿,吴三桂看破此点,担心被李贼利用,与信贼火拼之后无力再战,故退往山海卫,以静制动,而其自身兵力有限,故向我朝借兵,此正是我朝大兵进中原,剿灭流贼之良机,摄政王天生睿智,韬略在胸,请问将如何回答?”

    多尔衮没有吱声,将目光转向范文程。

    范文程道:“臣也以为这是我朝剿灭流贼,平定中原的大好机会,摄政王不必急于召见吴三桂的使者,可由臣与洪学士先接见,问清关内情况,再由摄政王决定我大清进兵方略,一切定下之后,王爷召见吴三桂使者,给予回书亦不为迟。”

    多尔衮连连点头道:“好,就这么办,我们连夜商定方略,明日一早,叫使者回关复命。”

    范文程和洪承畴都明白多尔衮有降伏吴三桂的心思,相视一笑,告辞离去。

    当天夜里,二人又找到了多尔衮。

    范文程道:“摄政王爷,吴三桂确实只有借兵之意,不过臣与洪学士谈了片刻,一致认为未必不能使吴三桂投降,我们都主张应急速进兵山海关,不必从中协和西协进入长城。”

    多尔衮沉声道:“说出你们的想法。”

    范文程道:“洪学士比我高明,请洪学士向摄政王爷禀明。”

    多尔衮向洪承畴问道:“我大清兵不再走蓟州、密云一带进入长城?”

    洪承畴拱手道:“原先我们不知吴三桂有向我朝借兵之意,臣只想先进入长城,再于山海卫与北京之间据一固城屯兵,然后击溃流贼,占领北京,南朝皇上若死于战乱,可推到流贼头上,若仍活着,则可逼迫他将天下禅让与我大清,吴三桂困守山海卫,不得不降,我朝打通关内关外的通道。

    如今因吴三桂有意借兵,请摄政王将原谋划的几步棋并为一步走,也就是说,招降吴三桂,打通山海关,击溃李贼和信贼可一气呵成,王爷睿智过人,遇此意外良机,何必再像往年一样,走蓟州、密云一带的艰险小路,替吴三桂独战强敌,留着他坐山观虎斗?”

    多尔衮不觉两掌一拍,叫了声好:“你这话说到了我的心上!”随即追问道:“倘若吴三桂仍忠于明朝,死不肯降投,我军岂不是被挡在了山海关外?”

    洪承畴道;“依臣之视,吴三桂并非忠臣,只是借忠于明朝之名对我朝讨价还价,摄政王如处置得当,使吴三桂献出山海关,投降我朝,可不费过多唇舌。”

    多尔衮不解道:“你怎知道他不是真有心做明朝忠臣?”

    洪承畴微微一笑:“当流贼过大同东进之时,崇祯下旨调吴三桂去北京勤王,蓟辽总督王永吉也亲到宁远催促,虽然崇祯命他不要舍弃宁远百姓,此系失策,但当时吴三桂手下有近四万精兵,可以分出万余护送百姓,他亲率两万入关,还可从山海驻军中抽出数千精兵,日夜兼程,驰抵北京,代替太监和市民守城,倘能如此,李贼哪能破去北京,同时也可使守居庸关与昌平的明军士气大振,不会开关迎贼,故单就吴三桂借保护宁远百姓之名,不肯迅赴危城,以救君父之难来看,能算是忠臣么?”

    多尔衮点头道:“说得好,再说下去!”

    洪承畴道:“倘若吴三桂真是大明忠臣,当他知道崇祯陷入死局之后,应立即誓师讨贼,号召各地义师,会师燕京城下,义无反顾,然而臣问了杨珅,吴三桂并未号召天下讨贼,甚至还夺了蓟辽总督王永吉的标营,迫使王永吉逃往天津,可见此人举棋不定,首鼠两端,私心保存实力是真,空谈恢复明朝江山是假。

    臣建议王爷趁此良机,迅速向山海关进兵,迫使吴三桂向我投降,倘若我不下手,一俟李贼和信贼决出胜负,只怕吴三桂会降贼。”

    多尔衮惊问:“吴三桂真能降贼?”

    洪承畴道:“吴三桂乃一识时务之人,只要贼开出足够优厚的条件,必降,他若不降,山海卫必不可守,况且他引兵退回山海卫,未必就没有待价而沽的意思!”

    多尔衮又问道:“贼从关内攻破山海城容易么?”

    洪承畴点了点头:“非常容易。”

    “为何?”

    多尔衮不解道。

    洪承畴解释道:“臣出关之前,曾在山海卫驻军多日,对当地的地理形势较为清楚。

    洪武年间,徐达率领明军北征,修筑山海城,历代以来,靠长城界南北,所谓山海关,是指山海城的东门而言,故而建的坚固雄壮,门外又有瓮城,城墙高厚,形如天堑。

    关门向东,而瓮城门偏向东南,所以攻关之敌纵用红夷大炮也射不中山海关门,同时瓮城之外,又修有东罗城,可驻屯人马。

    而山海卫西城因对内,在徐达眼里并不重要,只匆忙修筑,城墙低薄,城楼简陋,后人增修西罗城,也备而不用,草草从事。

    如贼从关内来攻,吴三桂知西城不可守,必出关在石河两岸和石河滩上作战,一旦战败,贼兵乘机猛追,必尾随关宁败军抢入西罗城,再乘关宁兵惊魂未定,攻破卫城不难。

    故以臣愚见,请摄政王爷复书吴三桂,谕其投降我朝,同时我八旗兵转路向南,日夜兼程,直趋山海关,实为上策,请王爷斟酌!”

    多尔衮用力一拍大腿,连声赞道:“洪享九啊洪享九,我大清得你,胜过十万精兵啊,好,就照你说的办!”

    洪承畴又道:“摄政王爷,给信贼的书信,可于夺得山海卫之后送出,王爷与他相约共击闯贼,并隐约透露给闯贼知晓,二贼既便不起内哄,也必嫌隙更增。”

    多尔衮点了点头,随即向诸王、贝勒、贝子、公、文武大臣宣布了全军折向山海卫的决定,均是情绪振奋,纷纷叫好。

    次日清晨,给吴三桂的劝降信交杨珅与郭云龙带回。

    信中写道:我朝闻贼攻陷京师,明主身陷囫囹,不胜发指,所以率仁义之师,沉舟破釜,义无反顾,剿灭流贼,出民水火,尔往日虽与我大清为敌,今日不必因往年旧事,尚复怀疑,昔日管仲射桓公中钩,后桓公重用管仲,称为仲父,以成霸业,今伯若率众来归,必封以故土,晋为藩王,世世子孙,长享富贵,如山河之永。

    当然了,这一切都是洪承畴的猜测,多尔衮担心日久生变,紧急行军,而此时的山海卫,气氛凝重。

    杨坤与郭云龙已经带回了多尔衮的劝降信,关宁军的重要将领与幕僚也得知了清军正全力向东,朝山海卫赶来的消息。

    众将面色惊疑不定,纷纷看向了居于上首的吴三桂。

    吴三桂的心里,也是翻江蹈海,难以平息,按他的原意,是代表明朝旧臣,与清军合力打败流贼,拥立太子,自己执掌大权,却没想到,多尔衮竟乘机胁迫他投降清朝,并拥十五万大军,火炮数百门,直接向山海卫开来。

    纵然山海卫关城雄伟,也未必挡得住清军的攻击,以前山海卫背靠着大明,钱粮由朝庭供给,如今只能靠自己,而山海卫一带土地贫瘠,养不活四万大军与二十万老百姓,不出一个月,必弹尽粮绝。

    可如果退出山海卫,天下之大,又何处可去?

    无论是李信还是李自成,都不会放过他!

第二九六章 宁降清,不降贼

    吴三桂也是说不出话来,心头绝望,他虽然有兵,但是没有地盘养兵,要想学李自成那套四处流窜,大环境也不允许了。

    连李自成都不做流寇了,他吴三桂却去流窜,不怕落个骂名么?

    更何况流窜是个技术活,李自成流窜十几年,队伍越滚越大,充分说明经验丰富,换了吴三桂,甚至李信去流窜,恐怕不出一两年,队伍就会散掉。

    这真是前门拒狼,后门进虎!

    吴三桂突然明白,做大事不是拍脑袋就能做成的,李自成流窜了十余年才站稳阵脚,张献忠则是专门打擦边球,让李自成顶在前面吸引朝庭兵力,他于深山老林里转悠,李自成建制立国之后,才露出獠牙,挥军入川,轻取成都,称大西皇帝。

    即便是李信崛起神速,但发家史也有迹可寻,一开始就冲入淮扬富庶地带,连打几场胜仗,才立下足。

    而他,被多尔衮一封劝降信逼入绝路。

    吴三桂向下扫视一眼,沉声问道:“怎么都不说话?”

    首席幕僚宁致远拱手道:“伯爷,鄙意以为,余赞画平日留心满洲情形,颇有见解,伯爷可先询问一番。”

    余赞画名余一远,是本地举人,吴三桂占了山海卫之后,率族来投。

    吴三桂看了过去。

    余一远却是眉心微拧,没有接腔。

    他知道满洲势大,不甘心割据辽东,随时图谋南下,因此在吴三桂向清朝借兵之后,他首先想到的不是申包胥哭秦庭,而是石敬瑭。

    如今有多尔衮的劝降信过来,他恍然明白,多尔衮是要趁机灭亡中国,收降吴三桂,绝不许再有一个石敬瑭!

    眼见清军将来,三百年汉族江山,就要亡于一旦!

    佘一元难忍悲痛,面色苍白,不禁落下了眼泪。

    众将看见佘一元的悲愤表情,也纷纷落泪。

    “哎~~”

    宁致远叹了口气道:“占一(余一远表字)仁兄,你虽中了举人,但尚未入仕,没有吃朝廷俸禄,虽有亡国之痛,应比我轻,现清军入关,迫在眉睫,此刻不是空谈亡国之痛之时,伯爷是想请教你如何应付当前局面,大约再有两天,多尔衮就会率十五万大军来了,还是想想该怎么办吧。”

    佘一元哽咽道:“我虽未入仕,但是两天后清兵进关,我就要遵令剃发,不能不为之痛哭,学生五岁入学读书,十岁前背完四书,接着背诵《孝经》,《孝经》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所以汉人不剃发,别于胡人,学生不幸生逢末世,竟连父母遗体尚不能保,岂不痛哉!”

    吴三桂苦笑道:“国家尚不能保,何论胡子头发,依你之见,可有办法让多尔衮不占山海关?”

    佘一元摇头道:“事已至此,毫无善策,多尔衮心狠手辣,他决定要进山海关,打通清军南下大道,钧座若抗拒无力,反招大祸,只好顺应时势,迎他进关,先杀败流贼再说。”

    吴三桂叹了口气:“我原想借清兵救回皇上,重建大明,此梦今已落空。”

    余一元也叹了口气:“满洲人恢复金朝盛世,是势所必至,此势非始于今日,而始于皇太极继位。

    努尔哈赤之时,满洲草创,无力进入长城,也未想到占领北京,割据辽东足矣,对俘虏来的汉人要么杀掉,要么为奴,至皇太极继位,优待汉人,满汉之间不再仇视,和平相处,各安生业,也吸引了诸如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率部来投。

    皇太极由此名声渐隆,更多的汉人往投,至崇祯九年,满洲内部政局稳定,兵力强盛,始有问鼎中原之志,而松锦大战,明朝十余万兵马丧于关外,从此满洲人主宰辽东,再想挽回败局,虽诸葛复生,亦无善策,何况今日见明朝已名存实亡,李自成又非英主,李信则离经叛道,士大夫厌之,有此良机,多尔衮岂能善罢干休?”

    吴三桂感慨道:“十来年间,满洲兵几次进入长城,饱掠之后,仍回满洲,倘若此次也能如此就好了。”

    余一元苦涩道:“难啊!十余年来,满洲兵于秋冬农闲时候入长城,在畿辅与山东掳掠人口财物,春末返回,每次掳掠,都使满洲人口与财力物力增加,而明朝不断削弱,这是皇太极要进入中原,在北京建立清朝的宏图远略,今多尔衮继承他的遗志,入关的目地是毕其功于一役,如果一战杀败流贼,大概不出数月,清朝就会迁都北京了。”

    吴三桂显得恍然若失,眼神空泛,他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好笑,原打算周旋于各势力之间,火中取栗,可是他有把握不烧手么?

    好一会儿,吴三桂问道:“难道我吴某只能做亡国之臣?”

    佘一元落泪道:“一元虽未做官,但是幼读圣贤之书,已领乡荐(中举),今日竟不免做亡国之人,马上要遵照胡人之俗,剃去须发,岂不痛哉,岂不痛哉!”

    屋内的气氛有些沉闷,众将相对而泣,不过哭归哭,从利益方面考量,降清要远远好过为明朝卖命,也强于降了李自成或者降了李信。

    多尔衮封吴三桂为平西王,关宁两地的文武官员可跟着升迁,还可以收回宁远的田地房屋,这是非常实际的问题,所付出的代价,无非是剃发易服。

    关外汉人和关内汉人是不一样的,关外汉人长期和满洲人接触,看习惯了那古怪的形状,而且满洲人凶威滔天的印象也浸入了他们的灵魂当中,对满洲人有种天生的惧怕。

    当然,最重要的是,迁居辽东的汉人,要么是军户,要么是走投无路才背井离乡,或多或少都受过欺压和不公,对明朝心有怨言,总总因素综合起来,并不太排斥剃发易服。

    吴三桂一一看过下面的将领,问道:“各位还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众将相互看了看,零零星星道:“听凭钧座吩咐。”

    吴三桂摆摆手道:“常言说,两害相权取其轻,闯贼和信贼攻破北京,囚禁帝后太子,大明实际上已经亡了,此是不共戴天之仇,而且两贼进京,不改贼性,纵兵尖银妇女,拷掠官绅索饷,弄得天怒人怨,本镇必须亲率将士,一战杀败流贼。

    而清朝之兴旺局面与明朝十数年来的内乱与衰亡情况,恰恰相反,故虽多尔衮乘我之危,逼我投降清朝,我实在不能甘心,但是权衡轻重,我宁降清,亦不降贼。”

    “愿从钧座!”

    众将相继拱手。

    佘一元提醒道:“伯爷,多尔衮怕是不会轻易入关,必然驻军欢喜岭或威远堡,等着伯爷去朝见,请伯爷千万为山海城的无辜百姓考虑,使之免遭屠戮之祸。”

    吴三桂以袖掩面,哽咽道:“我本是崇祯皇爷敕封的平西伯,多尔衮却硬逼我留下千古汉奸骂名,我怎能甘心,我这个亡国之臣,对不起皇上,也对不起大明的二祖列宗呐!”

    宁致远暗暗冷笑,心想你连父母亲族陷在北京都不在乎,还会在乎明朝皇上?这般装模作样,还不是学洪承畴佯作有气节,以期得到重用?

    可这话不能当面说,宁致远只是劝道:“伯爷欲效申包胥秦庭之哭,向清朝借兵并非投降,但天下事不如意者十之捌玖,多尔衮确实厉害,后世会体谅您的苦衷。

    何况崇祯为人,猜忌成性,动不动诛戮大臣,伯爷纵然立下大功,未必就能善终,而且在明朝异姓不能封王,伯爷纵是天大的功劳,充其量升到侯爵,可是清朝无此限制,多尔衮把伯爷晋封为王,麾下文武旧部都跟着提升,这可是人心所向呐!”

    “吁~~”

    吴三桂长吁了口气道:“你替本镇拟一封降表,拿来我看过后,再着人给多尔衮送去罢。”

    “是!”

    宁致远深施一礼。

第二九七章 清庭来使

    四月二十一日,吴三桂赴欢喜岭受降,受封平西王,与身边的几个主要将领一起剃发易服。

    二十二日,多尔衮率大军入驻山海关,连同吴三桂的关宁铁骑在内,总兵力达到了十九万。

    这不仅兵力是前次入关的近一倍,质量上也不能比,他带来了满蒙八旗的三分之二,和全部的汉军八旗,完全是毕其攻于一役的打法。

    历史上的多尔衮也是这么做的,当时的顺军不堪一击,一片石惨败之后,就再无翻身的机会,一退再退,间接的导致了九边的精锐明军向清军投降,最后连老家陕西都丢了,惨死于湖北小地主之手。

    而这一世,有了李信介入,一片石的大战没有发生,二人都龟缩在北京城里,军情如雪片般的飞来。

    “启禀皇上,多尔衮已入驻山海卫!”

    “三日后,多尔衮率军西行,征山海卫民夫十五万,合称四十万大军!”

    “清军进驻玉田!”

    “清军绕过通州运河,距北京仅五十里啦!”

    李自成眉头紧锁,这几日来的军情信报堆积如山,殿内一众文臣武将均是噤声不语,就连素以豪迈大气著称的刘宗敏都是满脸的凝重之色。

    “丞相如何看待?”

    李自成向牛金星问道。

    牛金星捋着山羊胡子沉吟半晌,才道:“皇上,清军行军之速,吴三桂又降了清,确出人意料,但北京乃坚城,多尔衮挟四十万之众也未必能攻破,故臣以为,多尔衮以泰山压顶之势逼迫,是要让我军与荡寇军互相猜忌,内乱自生,他以趁机挥军攻城,一战可定矣!”

    刘宗敏问道:“难道多尔衮就不怕皇上与李信暂时联手么?”

    牛金星摇了摇头:“皇上可与任何人联手,唯独不会与李信联手,多尔衮正是看破了此点,才敢大军压境,我们两军之间,早晚会有一战。”

    顾君恩点头道:“丞相说的不错,但北京毕竟是大明的首都,谁先动手,谁后动手,以及动手的后果需要考量,臣建议皇上严加戒备,以静制动,先看看那李信如何对待此事。”

    “嗯,也好!”

    李自成挥了挥手。

    ……

    “总司令,多尔衮遣使来见!”

    因着清军压境,李信也不敢怠慢,而且身边还有李自成这个祸害,所以他把部分兵力撤出了朝阳门,驻扎在朝阳门以东数里的一处小丘陵附近,也就是现代的朝阳公园一带。

    别看小丘陵只有二十米不到的高度,但在地势平坦的北京东部,已是相当难能可贵了,在丘陵地带架上火炮,能比平地上多打一二百米。

    李信也在阵地上做着布置之时,黄海带着两名头戴斗笠的汉子前来。

    “哦?”

    李信看了过去。

    那两人拱了拱手:“奉我大清国摄政王爷之命,有书信送与李司令。”随即一人取出书信奉上。

    李信却是不接,反而问道:“你们中,谁是满人,谁是汉人?”

    “这……”

    二人相视一眼,其中一人道:“我是正黄旗牛录额真敏桂,汉军旗范承荫。”

    “范承荫?好名字,承父之荫,这是生来就打算锦衣玉食啊!”

    李信呵的一笑,问道:“范文程是你什么人?”

    范承荫道:“正是家父!”

    李信玩味的笑了笑:“把帽子摘下来给我看看。”

    范承荫有些迟疑,命人摘帽子是非常无礼的行为,但想了想,还是摘下了帽子。

    只见脑门四周光溜溜,顶心上一撮头发,梳出了一根鼠尾小辫,垂到后背。

    李信绕到范承荫后背看了看,又道:“你也把帽子摘下。”

    “我……”

    敏桂大吃一惊,不悦道:“李司令,我奉摄政王爷之命给你送信,你还是先把正事办了吧。”

    “你娘的,总司令叫你摘帽子你罗嗦个什么,非得要老子帮你是不是?”

    二瓤气势汹汹的冲了上去,一把摘下了敏桂的帽子,发型与范承荫几乎一样。

    他也是琢磨透了李信的心思,一眼就看出了李信的恶意。

    敏桂怔怔站着,隐有怒容浮现,却不敢发作,那拿着多尔衮亲笔信的手,在不断的发抖。

    李信转回头问道:“如果把他俩的辫子打个结,吊起来,你们说,会不会扯下头皮?”

    “你……你要做什么?”

    敏桂与范承荫面色大变,本能的背贴着背靠在了一起。

    “哈哈,这谁知道,总司令试一试呗!”

    “我看行,别看那么一丁溜儿头皮,可是有话说的好,头皮比城墙还厚呐!”

    “放你娘的屁,那是脸皮比城墙还厚!”

    战士们吵吵嚷嚷,七嘴八舌,敏桂与范承荫吓的脸都白了,敏桂还好些,是武将,杀过人,吃过苦,而范承荫是地道的文人,这次跟随范文程南下,是因南征之事至少有八成把握,故而范文程带他出来捞取功劳。

    他是满州的汉二代,出生在后金国,已经在满洲扎下了根,言行举止与民族认同感,与寻常的满洲人并无二致,当然了,他知道自己的地位比之真正满洲人要低上一筹,迫切需要捞取功劳。

    本以为来传个信没太大危险,毕竟两国相争,素有不斩来使的说法,而且李信的表现一直都很温和,不象是那种残忍嗜杀的样子,这机会,还是范文程利用手头的权力为他安排的呢。

    可谁知道,前面正有酷刑等着自己啊!

    好在高名衡,皱了皱眉,一脸正气道:“总司令,两国相争,不斩来使,纵然是东虏暴戾,犯下血债累累,也没必要斩他的使者吧,他日在战场上堂堂正正胜他,令他心服口服,岂不是更好?”

    敏桂与范承荫立时把紧张的目光投了过去。

    李信冷声道:“鹭矶(高名衡号)先生此言差矣,若说两国相争,那鞑子屡屡犯我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这已不是国与国之间的问题了,而是生死大仇,血债当要血偿,请勿要多言,来人,押回北京,本司令要在承天门前,亲自督刑!”

    “得令!”

    几名亲卫一拥而上,把敏桂与范承荫捆个结实,推了下去,范承荫还一路大叫:“司令爷饶命,司令爷饶命哪,范某手无缚鸡之力,生平未杀过一人,范某无罪,范某不服啊……”

    高名衡与李仙风相互看了看,各自摇了摇头,眼底现出无奈。

    李信平时很好说话,尤其是政务处理,从来不独断专行,但有时会很执拗,天王老子来劝都不听,二人也没必要在杀不杀信使一事上触怒李信。

    ……

    很快的,李信要在承天门前处决清庭使者一事传遍了北京城,市民纷纷涌来,就连崇祯都得到消息,按奈不住,换上便服,混在一群皇亲勋贵中,悄悄登上城门观看。

    他已经想开了,不论是李信还是李自成,都不敢进皇城,甚至还得供着他。

    每隔几日,荡寇军会叫开城门,送上大量的粮食、蔬菜瓜果和肉食,以及宫女妃嫔使用的水粉胭脂,丝绸布帛,住皇宫里的人也习惯了,皇城就形同于一个大号监牢,关押着数千人。

    崇祯隐在人群中,望向下方,周后也打扮的普普通通,一手牵着长平公主,另一手牵着昭仁公主,陪在崇祯身边。

    崇祯突然转头道:“听说你有个堂妹跟了那信贼?”

    “哎~~”

    周后叹了口气:“也是妾的过错,我那堂妹在京城受孙家人逼迫,我竟然不知情,否则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周菡身为荡寇军财务总公司总经理,身份已经不是秘密,李信曾说带她回家,但周家人先一步找上了门,暗示想在李信手下谋个差使,周菡并未答应什么,李信也未接见,这些信息,都由潜伏在南京的东厂番子传了回来。

    “来了!”

    正当崇祯那阴寒的眼珠子滴溜溜转着,也不知打什么主意的时候,张皇后低呼一声。

第二九八章 当众上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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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处的街角,一队士兵均速行来,每一名战士,肩膀都扛着上着刺刀的枪,步伐一致,行走整齐,虽未刻意走正步,却走出了滔天杀气,也虽然人数只有三百,却如千军万马般,带来了沉重的压力。

    街边的喧哗声立止,这比什么肃静,回避的牌子都管用。

    崇祯紧紧盯着这队士兵,感慨道:“朕若有此雄兵,何愁天下不平?”

    “哎~~”

    周后与张皇后相视一眼,幽幽叹了口气。

    她们都想弄清楚,李信是怎样练出这样的一支威武雄师。

    “立正!”

    何虎猛一声爆喝。

    挎的一下,全军立定如松。

    “向右准!”

    又是挎挎两声,战士们整齐如一的面向皇城站的笔直。

    崇祯不禁一个哆嗦。

    紧接着,后方又有一支队伍出现,这支队伍稍显松散,当先数十骑,中间两辆囚车,队尾还有数十骑殿后,崇祯死死盯着被簇拥在正中间的一名年青人,他没见过李信,可就是一眼认了出来。

    他的眼里,既有愤怒,痛恨,还有一丝复杂难明之色。

    毕竟是李信救了他的命,如果不是李信及时带兵冲进北京,周后、袁贵妃、张皇后与两位小公主都要死,他自己也将上吊自尽,三位皇子命运难测,虽然皇家无亲情,可是救命之恩还是记在心里的。

    甚至隐隐他还有悔意,如果当初给了李信高邮知州而不是高邮总兵,是否能让他为自己效力呢?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或者说,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也不敢无视言官的反对,强令吏部给李信任命。

    沿街围观的老百姓就要跪下,却有厉喝传来:“不许跪,总司令不喜欢人下跪,唐宋之前,是不时兴下跪的,明太祖朱元璋却让天下人跪他,今总司令拨乱反正,废除跪礼,见官不跪,见君也无须跪!”

    老百姓又站着了,茫然不知所措。

    “哼!”

    崇祯冷哼一声:“天地君亲师,圣人之言也,早听闻信贼离经叛道,今见之,果不其然,不君不臣,纵使他夺了朕的江山,又能坐多久?怕是二世而终!”

    周后和张皇后也不理解李信的做法,怔怔看着。

    李信飞身下马,猛一挥手。

    一群亲卫把一个早已准备好的木架子搭了起来,约有丈半高,顶部一根横梁,象是没有秤盘的天平,随即有人打开囚车,推出五花大绑的敏桂和范承荫。

    敏桂知道必死,硬哼一声,昂首挺胸,范承荫则是大哭,连呼饶命。

    李信厉声道:“范文程受大明恩养,不思图报,投奔虏酋努尔哈赤,为之出谋划策,后受老憨重用,为女真人立下汗马功劳,若论其罪,不下于汉代的中行悦与为石勒效力的张宾,位列我华夏三大汉奸之一。

    所谓父债子偿,你莫要怪我拿你明正典刑,要怪,就怪你是范文程之子,今日你先走一步,你的父母兄弟早晚会去寻你,行刑!”

    范承荫面色灰败,瘫在了地上。

    两名亲卫把他提起来,与敏佳的辫子系在一起,打了个死结,然后又有亲卫上前,托起二人,小心翼翼的把辫子挂在了木架顶部的横梁上。

    “慢点,慢点松手,可别撕了头皮!”

    “放心吧,咱有数!”

    “一二三,慢慢放!”

    众人极其小心的松开了手,唯恐撕拉一下,头皮撕裂,人掉下来,庄严神圣的行刑仪式闹成了笑话。

    “诶?果然吊住了!”

    “真想不到啊,那么一小块头皮,居然能撑住那么大一个爷们儿!”

    “哈,瞧他们那样,动都不敢动呐!”

    围观人群发出了惊叹声,就连崇祯都挤到前面,伸长脖子往下看。

    木架上悬吊着的两人,完全靠辫子支撑起自身那一百来斤的重量,头皮紧紧绷着,满脸痛苦之色,还不敢乱动,一动就锥心的疼,甚至连叫唤都疼,无不紧咬着牙关,不吭一声,这光看着就手脚发软,头皮发麻,有不少人不自禁的揉了揉脑袋。

    吊住头发,不是李信拍脑门想出来的主意,而是有科学依据的,一根头发可以承受0.5牛顿的拉力,也即0.49公斤的重量,而拉动一辆轿车所需的拉力,介于800到1000牛顿之间,也就是说,仅1600到2000根头发就可以拉动一辆轿车,约占人头发总算的五十分之一。

    金钱鼠尾辫哪怕再少,也远不止五十分之一,虽然人的重量和轿车不能比,但轿车是平放在地面,头发不必承受轿车的重量,只须提供拉力,而人是悬吊在空中,力量全由头发承受,自然也痛苦不堪。

    两个人强忍着痛苦不敢动弹,敏桂是武将,身体强壮,要重一些,范承荫是文弱士子,又瘦又轻,渐渐地,敏桂开始往下坠,提着范承荫往上升,一个越降越低,另一个越升越高,当范承荫的头顶碰上横梁的时候,达成了新的平衡,范承荫承受的痛苦也更大,因为他的脑壳硬顶着横梁,久而久之,疼痛逐渐放大。

    “诸位父老!”

    李信缓缓收回目光,向四周拱手道:“我是荡寇军总司令李信,多尔衮写了封信给我,我还没看,我也不想看,无非是劝降那套,想我堂堂华夏贵胄,怎能向蛮夷低头,更何况满洲于崇祯年间,七次入寇长城,多少父老兄弟无辜被杀,多少姐妹备受凌辱,又有多少人被掠往苦寒北地为奴为婢?

    清军七次入寇,犯下恶行无数,血债累累,可恨却有汉奸走狗不识大体,不知廉耻,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为之效鞍马之劳,此皆为民族败类,人人得而诛之!

    多尔衮以十余万乌合之众围城,我何惧之有,今日借此二人受刑之机,向天下诏告,我李信与满鞑誓不两立,今生必直捣赫图阿拉,夷尽鞑贼,报我父老姐妹之仇!”

    说着,李信拿出多尔衮书信,向四周展示,表示红漆未撕,随即扔在地上,重重踏了两脚,碾成一片片的碎纸片!

    一阵春风拂来,纸片被刮向了街角!

    所有人都呆住了!

    突然人群中,有几个汉子,振臂高呼!

    “好,司令爷干的漂亮,俺王三,愿追随司令爷,夷平赫图阿拉!”

    “前次司令爷能于临清,全歼满鞑图尔格,今次亦能于北京城下,斩去多尔衮的狗头!”

    “不平满鞑,誓不为人!”

    又有数十人,整齐高呼!

    这一喊,把气氛带上来了,北京老百姓并不全是北京人,相当一部分是由河北、山东各处陆陆续续迁入北京的,一想他们的故乡被满洲铁蹄蹂躏,他们的亲属族人惨死于屠刀之下,不禁义愤填膺,纷纷跟着振臂高呼,还有人嚎啕大哭,跪在街角猛磕着头。

    “不平满鞑,誓不为人!”

    “不平满鞑,誓不为人!”

    越来越多的人振臂高呼,渐渐地,呼喊汇聚为了一片。

    崇祯面色苍白,喃喃道:“他怎么敢?多尔衮四十万大军围城,北京又有闯贼,难道他不怕闯贼放东虏进城?他怎么敢?”

    周后与张皇后面面相觑,也是暗道,他怎么敢?

    反倒是那些皇亲国戚,目中现出了恶毒与激动之色,周国丈便是哼道:“信贼骄狂过了头,即便他不愿降清,却连虚与委蛇,与之周旋的道理都不懂,老夫看他,必将兵败身死!”

    张皇亲附合道:“是啊,他抄老子的家,老子恨不得扒他的皮,现有大清国摄政王爷代老子报仇,何其快哉!”

    成国公阴森森道:“同为华夏血脉,那信贼竟如此心狠手辣,要照老夫看呐,就算清军进了城,也不会抄咱们的家,与其大明亡与信贼手上,倒不如把江山送给大清!”

    “咳咳~~”

    旁人有人轻咳两声。

    成国公意识到说过头了,偷偷一看,果然,崇祯的脸面难看之极!

    虽然崇祯痛恨李信,但他好歹曾有志做中兴明主,对于连续七次入寇的满清,更加痛恨,在私心里,也未尝不为李信那孤注一掷的豪勇壮气暗暗叫好!

第二九九章 把李自成赶出北京

    “什么,那小子把多尔衮的使者吊在了承天门前?”

    听得探子来报,李自成大吃一惊,现出了复杂难明之色。

    阶下文臣武将也是备感诧异,神色不一。

    李过便是赞道:“好一条汉子,那多尔衮的书信连看都不看,直接踏于脚下,虽然我李补之是他的敌人,但仍要赞一声,吊的好!”

    闯军中的大部分将领,虽然不是好人,但还是有血性的,听了李过的话,无不纷纷点头,就连刘宗敏都是虎目中精芒一闪!

    刘宗敏与李信没有私怨,他这人又是一派土匪作风,私底下对于李信的某些行为,还是挺看得上眼的,只是碍于身份,不好当众表现出来。

    “咳咳~~”

    牛金星清咳两声,拱手道:“皇上,依臣之见,那李信蠢不可及,多尔衮给他写信,多半不安好心,意图离间,迫我两方内斗,他则可趁虚而入,毕其功于一役,可李信当众剖明心迹,又羞侮于他,哪怕只为了清国的脸面,多尔衮也不会容他,李信岂不是自陷死境?

    如臣所料不差,既然李信之路走不通,或许明日,多尔衮会再有书信送来,陛下接或不接,若接了,如何接,当考量清楚。”

    李自成明白牛金星的意思,前次还在行军的时候,清国送来了大清国书,李自成也没什么过激表示,只是依礼寒喧一番,但如果明天多尔衮再送信来,就是个大问题了。

    因李信当众把使臣吊了起来,又脚踏书信,以表誓不两立之心,李自成绝对不可能公然接受多尔衮的信件,否则谁高谁下,一目了然,天下群雄都会对李自成大失所望。

    可是不接吧,学李信那样,一来拾人牙慧,二来他不敢和多尔衮撕破脸皮。

    毕竟他只有七万人马,东征的其他部队各守要道,短时间内难以抽调,而多尔衮收降了吴三桂之后,总兵力接近二十万,他实是没有与多尔衮交手的底气,尤其李信还在身边,他更不敢动手。

    因此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作答,捋须沉吟起来,好一会儿,才恨恨骂道:“这小子,是把老子往绝路上逼啊!”

    宋献策拱手道:“皇上,若多尔衮是个妙人儿,当遣人乔装打扮来见皇上,否则,皇上不见也罢,另由此可看出,值此大敌当头之际,李信并不愿与皇上动手,皇上也可与他暂时周旋,不可教他一人独得大义!”

    “嗯~~只得如此了!”

    李自成勉强点了点头。

    ……

    “放肆!”

    多尔衮在北京的探子比李自成还多,接到消息,怒不可竭,猛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这是羞侮,赤果果的羞侮啊!

    “此子该当千刀万剐!”

    阿济格和多铎均是大怒,同声道。

    “摄政王爷,请为老臣做主啊!”

    范文程跪地案前,哭天抢地。

    洪承畴却是隐约有些担心他在北京的家人了,不由与吴三桂相视一眼,照李信做派,如果他们的家人落李信手上,铁定是个死字,幸好洪家和吴家都住在北城,暂时在李自成的控制下,他认为李自成不会如此的丧心病狂,哪怕挟为质,仍有商谈的可能。

    一众满清的文武要员也是怒骂不己。

    “洪学士,你如何看待?”

    好一会儿,多尔衮才收敛怒火,沉声问道。

    洪承畴义正严辞的拱手道:“信贼残暴,当受天诛,臣恳请摄政王爷速速出兵,抵北京城下,择机进攻,当头打灭信贼嚣张气焰,同时再修书一封给李贼,许为关中王,与我大清共击信贼!”

    “王爷!”

    群臣众将纷纷施礼,以殷切的目光望向多尔衮。

    多尔衮倒是冷静了回来,依着他对李信的了解,不应该如此冲动,那么,这么做的目地只有一个,逼自己在立足未稳的时候攻打北京。

    其实多尔衮也不愿意立刻用兵,他向来以手腕谋略见长,更加喜欢以计策和政治手段解决问题,他最崇拜的三国演义中的诸葛亮,并以之为师。

    话说满清对三国演义极为推崇,中高层几乎人人看过三国,很多对付明朝的计策就是演化自三国演义,比如对崇祯使的离间计,生生折了袁崇焕。

    在多尔衮看来,李信和李自成早晚会起冲突,没有必要过于逼迫,逼的紧了,反而会使双方放下芥蒂,联手应对,只有不松不紧的吊着,才会诱使双方矛盾日积月累,终至爆发冲突,而那时,就是清军进击之日。

    可惜他只是摄政王,不是皇帝,对下面的呼声没法置若罔闻,特别是皇太极死后,阿济格与多铎竟渐渐地出现了离心的倾向,不再和他一条心了。

    这刻,正是阿济格与多铎叫嚣的最凶。

    不过不管怎么说,多尔衮也不认为自己会败在李信手上,无非是多损失些兵力罢了。

    “也罢,全军生火造饭,天黑之后,移营北京!”

    清军上下,立刻忙碌起来,清军驻在北京东北五十里处,即使连夜移营,也要明日清晨才能兵临北京城下。

    ……

    天际渐渐地染上了一抹嫣红,太阳也发散出璀璨的金光,李信正在朝阳城头,布置着攻打李自成的任务。

    “若我所料不差,明日清军应能赶到,所以今夜必须要把李自成这个祸胎赶出北京!”

    “今次进攻,从东西两翼的朝阳门与阜成门开始,沿城墙攻打,目标定为将顺军赶下城!”

    “朝阳门由何虎率五百前锋营与三千火枪兵主持,阜成门由费三率五百前锋营与三千火枪兵主持,速作准备,三更天准时发起进攻!”

    “得令!”

    何虎与费三双双施礼。

    自前锋营建制以来,还从未用于冲锋陷阵,主要是在南方打仗,净是不战而降,前锋营无用武之处,这是正式打的第一仗,所有前锋营战士,均是心情激奋。

    虽然冲锋陷阵,牺牲的概率会很大,但是军中也有一些流言,说什么前锋营拿着高薪不干正事,与亲卫连争宠,前锋营的心里都憋着股怨气啊!

    当然了,有一些流言是在李信的授意下暗中传播的,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而养与用之间,是非常讲究的,别养着养着,养废了,或者养成了骄兵,指使不灵,因此,李信以谣言的方式,激发前锋营将士的怨气和怒火!

    你们不是行吗?那就证明自己吧!

    “功成为大家计功,现在都去吧!”

    众人再施一礼,匆匆离去作准备,前锋营是要穿两层铁甲的,还要挥舞巨大的斧头,从朝阳门及阜成门一路奔跑到德胜门,有好几里的距离,哪怕再是身体强健,奔跑这么久也吃不消,除了大量进食之外,就是对体力的合理分配。

    因城头狭窄,实际上攻打用不着这么多人,每边的五百人就分为十队,跟在后面的,暂不披甲,甲与巨斧有专门的战士帮助运送,临到战时再穿。

    经过长期的训练,前锋营战士两分钟之内可以着装完毕。

    当然了,准备的再充足,还需要将士们有一颗悍不畏死之心。

    李仙风便是担心道:“总司令,若是李闯拼死抵抗,不肯退走,一旦明日清军趁乱进城,那岂不是弄巧成拙?”

    李信看了眼高名衡,呵呵一笑:“鹭矶先生对李闯最为了解,还是请鹭矶先生来说吧。”

    “哼!”

    高名衡轻蔑的哼了声:“闯逆此贼,最为狡诈,车厢峡曾有过诈降,潼关被围时,亦曾放言,愿归顺朝庭,并为朝庭与东虏作战,孙百谷未理会,后此贼三攻开封,前两次见势不妙,拨腿就走,可见又是一识时务之辈。

    总司令于清军到来之前趁夜攻他,他必猝不及防,节节败退,且深夜难以探得实情,难道他就不怕被在困在北京,关门打狗?当各门失守的消息相继传来之时,他必苍皇出逃。

    他在钓鱼台有行宫,距北京只有数里,因此必去钓鱼台,若非总司令留着他另有用处,只须于德胜门外布上伏兵,或可取他狗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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崛起1639介绍:
搬铅运汞修性命,满船载宝过漕溪
形意通天打万界,地下海潮天上月
这是战后的废土,也是希望的家园,这是污染的天地,也是黎明的前夜,一双拳,一杆枪,漫漫长路任我闯,自完足,不假外,逍遥彼岸只身渡!
自小练拳修道,一朝灿若夏花,身穿千年,回首望,归无路,万里仙途始于足!
天地如若囹圄,形意拳枪无双,生杀并发,夺造化,觅长生,一蓑烟雨谁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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