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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上林春     崛起1639txt下载     崛起1639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三零章 冬季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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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间,半年一晃而过,来到了十一月份,北京的秩序,已经基本安定下来,各部门开始有序的运作,与半年前相比,各类国企如春笋般破土而出,北京城郊,也多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国有农场。

    与南方不同,北京当地的粮食产量极低,即便种了粮,也不够吃,还是要从江南及江淮等粮食主产区运粮,因为除了土地特别肥沃的个别地块,大部分以种植经济作物,或杂粮为主。

    如玉米、土豆、花生、山芋、果蔬、桑田等等。

    虽然天气已经很冷了,但田间地头仍是一片忙碌。

    很多贫民无比珍惜进入国有农场的机会,以前他们在京城靠打零工渡日,或者做些偷鸡摸狗的缺德事,饥一顿饱一顿,如今最起码可以得到温饱。

    骆养性与吴孟明也不敢有歪心思,抓住这个机会,狠狠整治了一把北京的治安,无数帮派、黑恶势力被捣毁,对于小喽喽,一般是教育一顿,劳改几个月就释放了,而对于骨干份子,罪大恶极者召开公审大会,会后当场枪毙,一般般的则是判处流刑,先发配去挖掘维修水库,将来跟随崇祯流放北美。

    这一手是李信和英国人学的,没有从英国本土流放出去的犯罪份子,就没有今日的五眼联盟,李信也想复制出一个五眼联盟。

    北京老百姓真切的感受到了自李信执政以来的变化,不仅生活渐渐变好,治安也有了根本性的扭转,大姑娘小媳妇,走夜路再也不担心了。

    而另一个重要的变化,是水质渐渐变好。

    以往达官贵人从玉泉山取山泉水饮用,普通人只能喝有味道的地下水或河湖水,李信组织劳改犯修葺水库,涵养水源地,使得普通人也可以饮用到较为清澈的清水。

    同时,因水泥和推广应用和北京正在逐步向外城扩长,建筑业和建材行业开始兴起,工作机会越来越多。

    如今的北京,正展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千年古城,重新焕发了勃勃生机。

    崇祯也被关了半年,这半年来,李信并未隔绝内外消息,每日发行的明报,会给宫里送上几份,他复国的心思渐渐淡了,他认识到,李信确实比他干的好,怀念他的人越来越少,要想复国,只能去北美,白手起家。

    李信曾说过,帮他做人员培训,结果苦了那些皇亲国戚,包括不久前送来皇宫的福王父子,以及张鼐在山东捕获的诸王,这部分人需要学习农业、林业、手工业、纺织业、军械维修制造等多方面的科目。

    光听科目的名称还不错,但问题是,都是实践课,没有理论课,也就是打发到农场或工厂里当学徒工,每日早出晚归,只给饭吃,没有薪水,苦不堪言。

    这也是对于皇亲国戚的惩罚,前半辈子享福,后半辈子吃土。

    这日,李信正报着两个孩子逗弄,一手一个,被他逗的嘎嘎笑着不停,这正是红娘子与周菡生的孩子,周菡生了个女孩,稍大些,取名李培茵,红娘子生的男孩,取名李培宗。

    被李信夺舍的那个死鬼李信虽然是杞县大户,有自己的族谱与辈份排行,但李信直接忽略,他就是李家的一世祖,自己订了班辈排行,分别为培中宜端守成士景,暂定八字,后面由子孙后代续定。

    大约在一个月前,红娘子与周菡带着孩子,还有彩衣彩裳来了北京。

    高桂英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寇白门也有了身孕,小腹微微隆起,二女看着李信带着两个孩子玩耍,目中现出了向往之色。

    “总司令,小张爷来了,正在外屋等候。”

    这时,一名女兵在外唤道。

    “来,把孩子抱好。”

    李信把孩子分别交还给红娘子与周菡,就带着柳如是匆匆赶向外厅。

    “见过总司令!”

    张鼐抱拳施礼。

    “你来的正好!”

    李信点点头道:“多尔衮和李闯的决战到了关键时刻,我打算把北京的防务交给你,我亲自带兵出居庸关,断多尔衮的归路。”

    张鼐现出了紧张之色,期期艾艾,问不出口。

    李自成曾夺过他的慧梅,他也为此背叛了李自成,却不代表他想着李自成去死,毕竟他是李自成收养的孤儿,李自成对他有教养之恩,在李自成的培养下,他张鼐才能奠定深厚的根基,一步步走到今天,他与李自成之间,只是相差一个义父义子的名份罢了。

    明代以孝道治国,张鼐在内心深处,是把李自成当父亲的。

    李信理解张鼐的焦急心态,笑着摆摆手道:“暂时你不用担心,清军虽强,但李自成也不是软柿子,更何况还有整个关中作为依托。

    最初多尔衮靠奇袭,袭取了大同,好在李自成反应够快,率军赶赴太原,虽然在太原城下吃了场败仗,不过多尔衮也没有能力攻取太原,两方相持至今,已经有近四个月了。

    眼见寒冬将至,清军的补给必受影响,这正是我军夺取察哈尔,断多尔衮退路的最佳时机,我任你为总督京营戎政,替我镇守北京,由顾炎武帮办军务。”

    “得令!”

    张鼐抱拳施礼,但气势不是太足。

    李信微微一笑:“等我回来,你去收复河南!”

    “多谢李公子!”

    张鼐这才精神一振,猛的抱拳称谢。

    他也想领军出去作战啊!

    又向张鼐交待了些注意事项后,李信把陈永福找来,让他立即率军奔赴天津,乘船出海,攻打觉华岛。

    ……

    太原素有控带山河,踞天下之肩背,襟四塞之要冲,控五原之都邑的美称,到了明代,因晋王获封太原,太原城的规模大范围扩大,遂成为九边之首。

    李自成正在太原晋王府内,浓眉紧拧。

    他没想到,多尔衮从北京城下撤退之后,不引兵回沈阳,居然会来攻打山西,他留在大同的守军猝不及防,仅三日就兵败城破,之后清军连克朔州、析州,李自成得知消息,大惊失色,回西安登基都顾不上,立刻引兵入晋,好歹抢先一步进了太原城,拒清军于城下,接下来就是漫长的拉锯战。

    多尔衮仿佛疯了般,狂攻不止,双方死伤累累。

    刚开始李自成很不理解,但经过多方打探,总算清楚了多尔衮为何会倾尽全力攻打山西。

    因为多尔衮若退回沈阳,李信必然会北上察哈尔,扶立额哲为察哈尔大汗,堵死清军由西协和中协南下的通道,而从山海关过来,又失去了奇袭之效,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如果满清失去了察哈尔,只会被困死在辽东,渐渐内部生变,土崩瓦解。

    这是一个死局,要想打破这个局面,清军就必须南下劫掠,暂时李信不好啃,多尔衮就打起了山陕的主意,毕竟察哈尔虽然草场茂盛,可说到底,只是一片草原,没有天灾的时候,养蒙古人没问题,遇到天灾,蒙古人自己都养不活,更别提远在辽东的满清数百万人口。

    大清看似强大,却是虚胖,在夺取北京受挫之后,就没有任何退路,只能不停的开辟南下的通道。

    李自成明白归明白,心里却更加恼火,多尔衮打不过李信,来夺老子的地盘,岂不是在多尔衮心目中,自己还不如李信?柿子捡软的来捏了!

    尽管李自成私心里时常有既有瑜,何生亮之感概,但他绝不承认,李信要强于自己,他认为,李信善于投机取巧,从一开始就奔袭淮扬,而他苦逼逼的在河南与朝庭的精锐作战。

    要知道,淮扬一带百年未承战事,当地的兵哪有什么战斗力?

    甚至他还觉得李信占了他的便宜,要不是他拖住了朝庭的主力,李信哪有机会在淮扬立足?这也是他心里始终抹不直的地方。

    他觉得自己为李信做了嫁衣。

    “皇上,有北京的消息了。”

    正当他的心情愈发烦躁的时候,高一功在外唤道。

第三三一章 李自成变了

    “哦?进来说话!”

    李自成心中一动,招了招手。

    自从李信执掌了北京以来,各方再想获取情报已经变得越来越难,其中起重要作用的是警察局。

    警察机构是建立到基层的,按照现代的配制,每一条街道都有派出所,基层动员和组织能力非常强,严查奸细正是除了治安之外的另一项重要任务。

    而且治安刑侦是本份,但揪出来奸细是有奖金的,在京的地位越高,攀咬出的人数越多,奖金也越高,甚至查出间谍网络还能升职。

    因此警察系统对于揪查奸细的热情非常高。

    如今的北京,已经不象当初的南京,可以轻松获取到情报,各方的细作,包括满清、李自成、张献忠、孙传庭、八大皇商、以及刘良佐、高杰等总兵,林林总总在北京折损了两百来人。

    高一功先汇报一些常规情况,比如李信在北京的施政,重要的人事任命,北京老百姓的反馈,兵力调动等诸多方面,足足有小半个时辰。

    听完之后,李自成久久沉默不语。

    什么叫大刀阔斧,这才是大刀阔斧啊!

    他在西安设立六政府,以示区别于崇祯的六部,但是换汤不换药,与大明六部相比,只是改个名称的区别,而李信的动作,仅仅是废除刑部,由警察、检察院与法院分执刑侦仅、稽察权与审判权,就让他叹为观止。

    不过可惜的是,维持一定的秩序对目前的李自成没什么作用,尽管他能看出其中的益处。

    相对而言,打退满清,在西安称帝,才是他最为重视的,更何况他手下多是桀骜不驯之辈,要这些人遵守律法,他的大顺皇帝还想不想干了?

    “还有什么?”

    李自成暗叹一声,问道。

    高一功略一迟疑,便道:“姑娘要成亲了。”

    “什么?是谁?”

    李自成突然面色难看之极,厉声喝道。

    高一功道:“是个叫做寇松的少年,根据打探到的消息,应该是年底成亲。”

    李自成松了口气,他就怕李信纳了李兰芝为妾啊,如果妻女同时嫁给了李信,他的脸还要不要?

    “那个寇松,是谁家的公子?”

    李自成问道。

    “这……”

    高一功表面为难,心里却有股狠劲淌过,暗哼一声,便道:“是李公子的宠妾寇白门的弟弟,听说……还不是一个爹生的。”

    “该死,李信怎敢如此辱我!”

    李自成破口大骂!

    寇白门是什么女人,那是秦淮河畔的花魁之一啊,哪怕李自成没去过南京,也久闻艳名,当时打探到柳如是、寇白门、卞玉京、顾横波与李香君全部跟了李信,他还暗道一声可惜呢。

    这样的女人,这样的家庭,哪里配得上他的女儿?

    他是大顺皇帝,李兰芝是公主,李信把公主嫁入娼门,他的脸面何在?

    可惜他鞭长莫及,只能胡乱咒骂一通,发泄两口怨气。

    “高桂英呢,她为何不拦着?”

    连续深吸了几口气,李自成又问道。

    “大姐……不大方便。”

    高一功吞吞吐吐道。

    “哦?怎么不方便了?有什么事能大过她女儿的终生大事?”

    李自成锐目瞪向高一功。

    高一功暗暗冷笑,随即道:“大姐……好象有孕了!”

    喀啦一下,如被一道天雷劈中,李自成顿时怒不可歇!

    正如现代人听说前妻嫁人了,心里多少会有些失落,但如果前妻给别的男人生了孩子,那就不是失落,而是极度的不舒服!

    肯为别的男人生孩子,说明她的一颗心已经扑过去了啊!

    “贱人!”

    “贱人!”

    李自成愤怒的咆哮着,拨出佩刀,猛劈起了桌子,仿佛这张桌子,就是李信、高桂英和那未世出的孩子。

    李自成有套刀法,号称闯王刀法,最擅于在战阵中搏杀,一时之间,就看到刀光如练,横劈竖斩,把一张桌子劈成了一块块的碎木头。

    高一功远远躲在了一边,看着李自成发狂失态,他心里竟有种说不出的畅快,心想这不都是你自己作的么?

    “皇上,怎么回事?”

    刚从城头下来的刘宗敏匆匆奔进了屋,一见这情况,吓了一大跳,连忙问道。

    李自成这才收了刀,回头问道:“什么事?”

    这一刻,李自成面色紫红,胸膛剧烈起伏,紧紧握着刀柄的手背青筋虬结,显然是余恨未消。

    刘宗敏很少见过这样的李自成,再看负责情报的高一功站一边,多半是和李自成说了些不该说的,他也不再多问,而是拱手道:“清军暂时退去了,弟兄们又阵亡了千余人,照这形势看,明日一早,清军还会来攻,皇上,咱们与多尔衮这样耗下去没有意义啊,要不……让一功去一趟北京,和那兔相公谈谈……”

    “谈他娘!”

    李自成挥刀打断:“多尔衮已是强弩之末,马上冬天就要来了,咱们只要守住太原,他必然撤退,没必要腆着脸去求人!”

    刘宗敏怔怔看着李自成,暗叹一声。

    要说谁先撑不住,他不认为是清军,清军的背后有整个察哈尔及蒙古大草原,蒙古人再穷,负担一次十万人规模的远征还是有可能的,况且刘宗敏隐约听说,有汉商在源源不绝的向清军输送粮草物资。

    而顺军依靠的只是关中,关中自唐以后,日渐贫瘠,尤其在晋陕交界处的黄河岸边,每亩地只能种出几十斤麦子,李自成于去年年底誓师之时,几乎把关中搜刮一空了,现在的关中再也运不出粮食给他,而且河南处处残破,也不可能有粮食。

    与清军相比,顺军的处境更加险恶。

    搁在以往,闯军可以四处流窜,吃光一地再换一地,但李自成已经建了国,再去流窜岂不是贻笑大方,恐怕李自成自己都没脸流窜了。

    突然刘宗敏发现,李自成自打当了皇帝之后,变了。

    以往的李自成虚怀若谷,虚心纳谏,穿破的,吃粗的,与士卒同甘苦,因此哪怕条件再险恶,再艰苦,老八队始终对李自成不离不弃。

    但如今,李自成每出行必有仪仗,身边能说上话的只有那几十员有头脸的将领和亲信幕僚,士卒小校不能随便见到李自成了。

    每当李自成出行,沿途百姓看见黄伞都要远远避开,来不及避开的必须跪在路边不能抬头,老百姓怕得浑身打颤,连大气也不敢出。

    他还记得李自成进太原的前一天,下令太原官民连夜沿路刷洗门面,填平地面,打扫干净,然后用黄沙铺路。

    而且圣驾出行也不是随时想出去就出去,出宫的吉日和时刻,都得由军师或钦天监事先择定,传谕扈从百官知道。

    刘宗敏的眼前,又回放起了李自成刚进北京德胜门时的场景。

    在入城之前,开始静街,文臣称做警跸,沿路一街两厢商店必须关门闭户,除门口摆设香案之外,门窗内不许窥看,不许有一点声音,深院中不许传出小孩哭声,不许有鸡鸭乱叫。

    街道两旁,五步一卒,十步一兵,面朝外,背朝街心,弓在背,刀在腰,长枪刀剑在手,肃立无声。

    李自成坐在三十六人抬的龙辇上,隔着亮纱,被一路抬进了北京城,前有几百名骑在马上的护驾亲军,接着是各种旌旗飘扬,伞、扇成对,随后是成对的金爪、铖、斧、朝天镫,各种执事,再往后是一柄黄伞,四个随驾的宣诏官和八个骑马仗剑的武士。

    当时刘宗敏跟在李自成后面,觉得威武,那虎眸顾盼雄睨,自觉天下都在掌握之间,可惜好景不长,进了德胜门,一条街还没走到底,就传来了荡寇军急速奔来的消息,之后,形势急转直下,落到如今,莫名其妙的与多尔衮拼消耗,大顺那薄薄的家底几乎被耗光了。

    “皇上,要不找丞相与军事议一议?”

    刘宗敏还不死心道。

    “朕说不必就不必!”

    李自成不耐烦的冷哼一声,向后走去。

第三三二章 兵临张家口

    陈永福于次日,带领五千海军陆战队战士,五百名前锋营战士,还有塔纳莎和约翰,急速向天津行军,经过半年的编练演习,与李信的亲身指导,海军陆战队大体掌握了滩头登陆作战的要点。

    说起来也不复杂,就是以最快的时间建立滩头阵地,固守待援,为后续大部队登陆作战创造条件,虽然觉华岛上不可能有过多的守军,可是将来呢?

    因此对于登陆觉华岛的作战,李信定义为一次实战演练,检阅半年来的训练成果。

    陈永福原有两千多人,按李信的标准淘汰了近千人,之后又从沿大运河的漕丁中招收了三千余人,编练成海军陆战队,暂时是师级编制。

    陈永福这个海军陆战队队长,相当于师长,目前荡寇军中还没有军长,他这个师长属于最高等级的指挥官了。

    而李信在这半年里,陆续收拢溃散的京营明军,约有八千余人,编入了荡寇军,再加上张鼐带来的三万军,驻京兵力达到了八万五千。

    这就是火炮火枪的好处,简单训练一下,能走队列,能服从指挥,会开枪开炮,就可以直接拉上战场,以往征集精兵需要测试力气、箭术等多项考核指标,在火器时代不需要。

    李信需要的是听话,服从。

    当然了,这并不意味着荡寇军不重视身体素质训练,事实上除了走队列,射击训练,荡寇军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时间用于打熬身体。

    陈永福走后的第二天,李信率五万战士,包括蒙古骑兵八千,自家骑兵五千,往北方的居庸关进军。

    居庸关位于北京西北方向五十余里的峡谷内,属太行余脉军都山,西山夹峙,下有巨涧,悬崖峭壁,地形极为险要,与紫荆关、倒马关、固关并称明朝京西四大名关,其中居庸关又包括南口,居庸关,上关和八达岭。

    但可惜的是,火器时代来临,地形地利已经不再占决定性因素,又过一日,荡寇军兵临居庸关下,沿地形架起火炮轰击,仅半个时辰,关城就被轰塌了一大块,全军在炮火的掩护下,一涌而入,居庸关落入了荡寇军手中。

    在居庸关休整一天,留下一个旅的兵力防守,李信继续领军向西北方向的张家口行军。

    张家口古称广宁,历来为蓟州屏障,位于京、冀、晋、蒙四省交界处,金朝的灭国之战,就发生在张家口西北的野狐岭,蒙军在此大破金军,从此金国中都暴露在了蒙军铁蹄之下,也宣告金国亡国进入了倒计时。

    嘉靖八年,守备张珍在北城墙开一小门,曰小北门,因门小如口,又由张珍开筑,故名张家口,在张家口以北,就是辽阔的察哈尔大草原,清朝用于管理察哈尔各盟的察哈尔都统,就驻节于张家口。

    今次出关,李信除了送额哲重返察哈尔,便是收复张家口,以及长城沿线的一系列城堡,乃至宣府。

    张家口在地位上,是卫所,受宣府管辖,虽然李信竭力阻止边军降清,但多尔衮突然去攻打山西让他措手不及,无力追击,由宣府到大同一线的明军,先投了李自成,由李自成草草收编,留下人马看守,后大同失陷,顺军或逃或被杀,明军大多投了清军,其中的相当一部分,被多尔衮调去攻打太原。

    宣大一带,兵力最盛时达十五万之多,不过洪承畴打松锦战役的时候,兵力多数抽调于边军,后李自成出大同,沿长城以北向居庸关进军时,明军虽然没了斗志,但也有一部分不愿降贼,自行溃散,落清军手上的宣大明军实数约在四万左右。

    又过七日,荡寇军兵临张家口。

    站在冬日那一望无际的旷野上,可清晰的看见连绵起伏的军都山,长城如一条巨龙盘旋在山间,张家口城便是倚着军都山修建,地势极其险要。

    而在长城以内,便是位列九边第一的宣府镇。

    事实上李信选择出居庸关奔赴张家口,而不是从关内走,与地形有很大的关系,关内山势延绵,地形崎岖,行军极为困难,关外则一马平川,李自成奔赴北京,也是走的关外。

    十一月底,天地北风呼啸,草原一片苍茫,往北望去,隐约可见零零星星的蒙古包,额哲现出了感慨之色,多少年了,他没有再踏上过察哈尔的土地?

    自从他的父亲林丹汗从察哈尔败走之后,他的母亲带着他和弟弟向皇太极投降,他就从没指望过能再回到察哈尔,直到在临清城下,向李信投降,才有了转机,更没料到,这么快就重回了察哈尔。

    当然,目前察哈尔还不是他的,要击败多尔衮之后,他才能向各方通告,继位察哈尔大汗。

    “莫着急!”

    李信向他微微一笑。

    “多谢摄政王!”

    额哲深吸了口气,拱手称谢。

    其实他也清楚,李信扶立他的用意是封锁满清,继续拿蒙古人当刀使,但是如今的蒙古人,已经不是铁木真时期的蒙古人了,不仅内部分裂,也失去了进取的锐气,他本身也谈不上什么大志,只要能恢复父亲林丹汗的旧业,他就心满意足了,能背靠李信这颗大树,他是愿意的,更愿意做李信的藩臣,为之守护中原帝国北方的边疆。

    至于他的妻子、弟弟和母亲还在沈阳,大清如果要杀的话,他无能为力,最多以后有机会为他们报仇。

    别看古人一天到晚把孝道挂在嘴上,实际上真正讲究孝道的,还是现代人,古人因生存艰难,是非常无情的,妻儿兄弟和父母死了,都没关系,只要自己还活着,就能延续血脉。

    这次陪着李信出关的,是柳如是、卞玉京与顾横波。

    顾横波双手紧紧捏成拳头,半缩在袖子中,各哈了口气,便感慨道:“奴家还是第一次来到塞外,就感觉到了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果然是天苍苍,野茫茫,古人诚不欺我也。”

    说着,还偷偷瞥了眼李信。

    在长期的观察中,她发现李信喜欢女孩子的娇憨模样,于是做出这种小儿女姿态,这次出塞,李信本没打算带她,是她毛遂自荐,她也暗暗决定,一定要把握好机会,把李信拿下。

    但可惜的是,李信好象没看到她的小动作,只是呵的一笑:“震撼人心?也许罢,但看多了就单调的很,不信你可以问问额哲,他是在塞外长大的,可有什么特别的感受?”

    柳如是留意到顾横波的刻意动作,不由抿嘴一笑。

    额哲也点点头道:“摄政王说的不错,我们蒙古人每天睁开眼,见到的都是同样的草原,哪怕迁徙到别处,景色也大差不差,确实单调很多,甚至可以说,住久了心里就会有一股暴戾之气,不发泄出来憋的难受,这就是汉人常说我们塞外蒙古人野蛮好斗的原因。

    其实不瞒摄政王,我们蒙古人都对中原花花世界向往的紧哩!”

    说着,就嘿嘿憨笑起来。

    也确实,额哲南京和北京都去过,中原的繁华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当然了,挥军南下的心思他是不敢有的,能留在草原做他的草头王,偶尔去北京参拜李信,顺便游玩一番他就满足了。

    李信微微一笑。

    将来条件成熟的时候,他会兼并蒙古,打开边界,任蒙古人自由出入,但前提是让蒙古人定居建城,消磨血性,他已打算在额哲入主察哈尔之后,逐步向蒙古订购大批的绵羊,毕竟不管怎么说,养羊比养马好,同时还可以顺带发展毛纺织业与皮革业。

    地点他也选好了,非朝鲜莫属,因为毛纺织与皮革工业对水源的污染是相当厉害的,与其污染自家,不如去祸害朝鲜的大同江与汉江。

    “总司令,城头有人来了!”

    这时,黄海向前方的张家口城指去。

第三三三章 家产充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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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家口城的规模不大,修建的主要目地是屯兵卫所,以及供随军家属居住,后来渐渐地,开始有了耕种的农民、做贸易的商人小贩进城居住,一些如张家口这类设在关口的城堡也为贸易提供街市和客店,日益繁荣起来。

    寒冬腊月,没什么消遣,北京那头又下令封了边,从关内的带来的小玩意儿和新鲜的女孩子都没了,范永斗的心头着实郁闷的很。

    而且多尔衮催粮催的紧,这让他上哪儿去弄粮食?

    以往还有扬州的盐商能帮他走私,但是那些盐商已经与他划清了界限,他没法再从关内弄到一颗米,一粒盐,派出去办事的伙计掌柜折损了好几十个,数万两打点银子被没收,心里焦急的很。

    但更加焦急的是,堂堂清军打一个李自成,居然久攻不下,他为多尔衮筹措粮草后勤,深知这漫长的补给线是极为要命的。

    他的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不妙的预感,毕竟在从他拒绝回北京的那一刻起,他的命运就彻底和大清联结在了一起,大清兴,他兴,大清亡,他亡。

    “老爷,老爷,朝庭官军来啦!”

    这时,一名老仆匆匆赶了过来,慌里慌张道。

    “什么朝庭官军?”

    范永斗大吃一惊,厉声喝问。

    那老仆喘着粗气道:“是……是荡寇军,足足有好几万哪,突然围住了城!”

    “轰!”的一下,就如五雷轰顶,范永斗顿时一个踉跄!

    他心里的不安终于成为了现实。

    “快,拿斗篷来!”

    范永斗急唤道。

    老仆不敢多说,取来斗篷给范永斗披上。

    范永斗匆匆步出。

    当范永斗登上城头的时候,清军正白旗都统哈善,王登库与靳良玉等其余七大晋商都在。

    “见过哈善大人!”

    范永斗打千施礼。

    因着要与关内做生意,范永斗等晋商还未剃发易服,哈善眼里一丝厌恶闪过,不过他并未发作,只是沉声道:“信贼的来的太过于突然,我们也是刚接到消息不久,范先生可有妙法退敌?”

    城下的荡寇军密密麻麻,范永斗只是个商人,做生意他行,打仗那是两眼一抹黑,更何况张家口的清军只有五千左右,后面的宣府因为作用是防范草原来敌,而清军不就等于是从草原来的吗,因此曾为明军九边重镇之一的宣府地位大为削弱,只有几百老弱病残,主要是用来屯聚物资,他哪有什么办法?

    好一会儿,范永斗才硬着头皮道:“如今……只能向摄政王爷求救了。”

    哈善没有说话,面色沉凝之极。

    宣府和大同的往来还是很密切的,不用翻越崇山峻岭,可以直接在长城上骑马奔驰,两地相隔一千两百余里,再有沿途的城寨堡垒和烽燧提供物资保障,大概十天左右可以完成一次信息交换。

    哈善知道多尔衮对李自成的作战到了关键时刻,如果因这事害的多尔衮功亏一篑,那他就是大清的罪人。

    更何况现在派人去大同,要十天时间才能见到多尔衮,多尔衮如果发兵来援,最快也要半个月才能到张家口,这一来一回就是二十五天,而且人少了没用,只是送给荡寇军围点打援的机会,来到的多了,则又涉及到物资撤离,防止李自成追击等诸多因素,需要的时间更久。

    张家口能守这么久么?

    不能守也得守!

    哈善明白,凡是清军落到荡寇军手上,必然是死,而且还是每两个把辫子系在一起,悬吊在木架上慢慢折磨至死,想到这,他就不寒而栗。

    娘的,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残忍的人?

    哈善又放眼望去,张家口是纯砖石筑城,极其坚固,因大明九边的敌人来自于北方,故北边不开门,就是一堵厚实的城墙,哪怕火炮也难以轰塌,而嘉靖年间开砌的小门,只容两人并行,大部队根本冲不进来,也许,真能凭借坚城坚守数月之久。

    哈善深吸了口气,转头大喝:“信贼的残暴大家都是看到的,落到他手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摄政王爷与闯逆作战正处于关键时刻,我们万万不能惊扰摄政王爷,否则,百死不足以赎其罪,现在我下令,暂不向大同求援,我们手上有五千满洲勇士,城里的丁壮和后面的宣府也能征集到数千人,以万人固守张家口,难道几个月都守不住?

    自即刻起,全城财产一律充公,运往宣府,张家口只留五日粮食,每日按口分配粮食,值此生死时刻,我希望所有人都要顾全大局,将来战事平歇,可向摄政王爷讨要,我想,摄政王爷会记得你们的功劳!”

    说着,就锐目一扫以范永斗为首的八大皇商。

    范永斗等人顿时面色苍白如纸,身形摇摇欲坠!

    充公?

    自家百来年积蓄的财产充公了?

    “大人,您不能这样啊,我等长年为大清效力,大人若有所需,我等尽力镶助便是,我黄家愿拿出五万石粮食,白银十万两助大人守城!”

    黄家家主黄云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跪着头大叫道。

    哈善冷冷一笑:“不必了,老子直接拿过来,岂不是干净利落!”

    “大人!”

    黄云发心知无法善了,猛抬起头,豁出去道:“我等八家,在太祖爷还未开国的时候,就为大清立下了汗马功劳,后太宗爷继位,对我等更是大加信任,委以腹心重任,至摄政王爷当政,对我等亦是善待有加,大人今日抄了我等的家,就不怕摄政王爷怪罪?不如各退一步,我等拿出三成家产助大人,若有不足,可再行商议,并且承诺今日之事,绝不向外人说起,岂不是好?”

    “请大人三思啊!”

    范永斗等人纷纷拱手施礼。

    “哈哈哈哈~~”

    哈善怒极而笑:“你黄云发一个狗奴才,也配威胁老子,是谁给你的狗胆,啊?”

    说着,就拨出佩刀,当头向黄云发斩去!

    “大人,饶……”

    黄云发惊骇欲绝,饶命二字还未出口,就是脖子一痛,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头颅从高处坠落下来,跌到地面还有疼痛,他也能看到,脖子上喷出了高达一尺的血柱,随即眼前一黑,意识遁入了无边的黑暗当中,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换句话说,他已经死了。

    “砰!”

    无头的尸体趴在了城头,鲜血染红了华贵的缎袍,范永斗等七人看着哈善手中那鲜血淋漓的长刀,只觉手足冰凉,一阵阵澈骨的寒意从脊椎深处直往上冒。

    黄云发就这么被杀了?

    黄云发论地位虽然不如范永斗,却也受过皇太极和多尔衮的亲切接见,没人相信,一个小小的正白旗都绪敢斩杀黄云发,这可是大清的皇商啊!

    七人呆呆的站着,耳边传来各种嘲讽声。

    “嘿,这狗奴才当他是谁,竟敢威胁哈大人!”

    “这几个奴才拎不清自个儿,给他点颜色还真以为自家是开染坊的不成?汉人再得宠,也只是奴才,哈大人可是摄政王爷的心腹啊,能比么?”

    “听说这范永斗新纳的几个小妾不错,嘿嘿,今晚有福喽!”

    “那王大宇的女儿,可是号称张家口第一美人儿,能高攀上哈大人,也是她的福份呐!”

    听着那污言秽语,七人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同时,心里还涌出了一种难以言述的悲哀。

    是啊,寄人篱下终究是寄人篱下,纵被待为上宾,纵有万贯家财又有什么用,别人一句话就能掌握你的生死,在满清遇到危机的时候,首先拿来开宰的,就是自己这种汉人肥羊啊。

    要说不后悔,是不可能的,李信曾给过他们一次回头是岸的机会,被他们自己放弃了,事到如今,正如案板上的肥羊,后悔有什么用呢?

    哈善看着这七个的失魂落魄模样,冷冷一笑,奴才就是奴才,想拿多尔衮来作威胁,显然是拎不清自己!

第三三四章 火力覆盖

    当天开始,张家口哭喊声震天,除了八大晋商,留城里做小生意的汉人商贩也难逃此劫,家产俱被抄没,女子罚为军伎,身强力壮的男性,充入军中,年老体弱和貌丑的妇女,充作劳役,小孩子没用,全部杀光。

    范永斗等人年纪不小了,都是四十来岁五十岁的模样,也被作为劳役使用,运送物资,加固城防,他们的华梁美宅再也不属于他们,被清军的大小将领占据,他们的妻子美妾,成了别人的胯下玩物,而他们自己,被看押在军营中,吃着掺了树叶的稀粥,难以下咽。

    半夜的时候,王大宇受不了这个打击,趁别人都在沉睡,解开了自己的裤腰带,悬梁自尽了!

    其实哈善敢于抢夺八大晋商的家产,一方面是确实没太把这八人当回事,奴才的家产,不都是主子的?主子征用,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另一方面,八大晋商办粮不利,多尔衮很不满,作为正白旗都统,在旗中的地位仅次于旗主的多尔衮,自然是多尔衮心腹,他不怕多尔衮将来怪罪,更何况他实在没有信心坚守太久,一旦张家口城破,必然满城被屠,与其如此,还不如抢夺汉商的财产家眷,先快活快活,纵是死了也值。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李信并没有立刻攻打张家口,而是布置起了任务:“二瓤,你带几个得力的兄弟,攀山绕到张家口后面,择有利地形,埋伏起来,假如清军从张家口退往宣府,立刻包抄,尽量不要放跑一人。”

    在张家口东南方三十里处,是大名鼎鼎的宣府镇,清军完全可以退入宣府,沿长城逃窜入山区。

    “得令!”

    二瓤施礼而去。

    亲卫连的战士,李信是当作特种兵训练的,攀山越岭,个个都是好手,不片刻,连二瓤在内,一共五人,准备好了简陋的登山工具,还有些饮用水和干粮,绕过张家口,消失在了茫茫群山当中。

    张家口至宣府间,多为丘陵地带,地形虽然起伏,但道路较为宽阔,不易设伏,不过在距离宣府五里处,有一座山头名为草帽山,约高六十来丈,形似草帽,山前的道路只十多丈,显然是最佳设伏地点。

    二瓤大喜,留下两人在原地观察,便带着剩下两人去汇报李信。

    “好!”

    李信看着二瓤画出的地形图,点点头道:“干的不错,今次的任务,交给亲卫连,有没有信心?”

    “有!”

    黄海猛挺起胸膛,大声回应,却似有意,若无意的瞥了眼何虎。

    何虎哼了声,他也想参战,但是前锋营的训练科目里,没有攀山越岭这一项,只能眼睁睁看着亲卫连立功,其实亲卫连的作战任务不多,存在的意义,主要还是保卫李信以及听李信使唤。

    今次是因张家口一带的地形复杂,普通兵种很难完成任务,李信才不得不出动亲卫连。

    李信又道:“黄海,我给你五天时间,你亲自带三百名弟兄把物资送入草帽山,五日之后,我将发起对张家口的总攻。”

    “得令!”

    黄海抱拳施礼,大声应下。

    当天夜里,黄海带着亲卫连战士攀越山岭,去往草帽山,其实单纯攀山不难,主要的还是各类武器和战备物资,如枪械、火药、棉衣、食物、饮用水、地雷和手榴弹等等,都要靠人背着走,一次运送不了多少,而且潜伏的地点还要足够隐敝,以免被宣府守军发现,功亏一篑。

    五日来,亲卫连战士昼伏夜出,每夜都要运送好几趟,不过没人叫苦,都摩拳擦掌,同时在这五日里,荡寇军也没闲着,不时朝城头打炮,零零星星三两发,打一炮换个地方,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总攻之前的定位。

    把装药量、炮管仰角标记出来,就足以推算火炮的大致攻击范围与着弹点。

    在孙元化时代,就有了具体计算火炮射程的公式,后随着孔有德降清,这一套计算方法方法也被带到了满清,因此哈善不难揣测荡寇军的意图。

    可是荡寇军的火炮打的远,他根本无法可想。五日之后的清晨,三个炮兵团在步兵与骑兵的保护下,率先架开了117野战炮,那一枝枝黝黑的炮管斜指天际,看的城头的清军头皮发麻。

    事实上张家口的守备是非常严密的,清军继承完全继承了明军的火炮,面积不足一平方公里的堡垒,拥有各型火炮近五百门之多,可谓武装到了牙齿。

    如果明军军心不溃散的话,李自成即便破了太原,也打不下大同,因为大同是宣大防线中,一南一北两大最重要的堡垒之一,火力与城池的坚固程度更甚于张家口。

    至于再往东的张家口、居庸关,哪一座不是坚固雄城?但是人心散了,再坚固的堡垒,再好的武器都发挥不了作用。

    而清军的士气倒是高昂,可是打不到干着急啊,况且他城里就那么些人马,出城作战又不现实。

    一名佐领向哈善道:“大人,流贼火器犀利,战士们留在城头,只会成了活靶子,反正北面没有城门,不怕他破门而入,不如暂时将全军退往城内,只着少数人观察流贼是否会架梯子攻城即可。”

    “嗯~~”

    哈善想想也是,脚下的那个两人宽的门洞,在荡寇来的第一天,就用条石堵死了,东西两侧是连绵山岭,有的地方还有长城环绕,唯一开的门是南门,城头确实没必要留人,于是挥挥手道:“下去罢!”

    “喳!”

    一众清军大喜,只留了不到十人在城头,躲在城垛后面,其余近千人一窝蜂的下了城。

    不片刻,炮声鸣响,一枚枚炮弹打上城头,砖石四溅,哈善还庆幸于自己的英明决定,可是渐渐地,脸色变了,荡寇军的火炮阵地逐渐前移,还有093也在加入,这次李信出征,带了六个火炮团,足足486门火炮,一轮轮齐射,把炮弹打进了张家口城里。

    张家口是一座军事堡垒,长宽只有几百米,意味着炮弹可以打进城里的任何地方,一片片的屋顶被砸烂,城池里轰隆隆巨响不断,无数清军与劳役抱头鼠窜,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炮弹击中身亡,地面的残肢碎尸,渐渐多了起来。

    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血腥味。

    这也是没办法,攻城战中,要想不误伤平民是不可能的,避免平民死伤的唯一办法,只能是使用传统方法爬城,可这必然导致战士们伤亡大增。

    一边是降了大清,已经剃发易服的老百姓,另一边是花费诸多金钱与精力的自家战士,该舍弃谁,根本不用多想。

    李信是打算用火炮不间断的打击张家口,直到清军受不了,向宣府逃窜。

    “大人,这样不行啊,要不退入宣府吧?”

    地下室里,有佐领向哈善急声道。

    “娘的,老子就不信他能一直打,再等等!”

    哈善恨恨骂了句。

    根据炮击强度来估算,荡寇军至少打了近万发的炮弹,如此密集的火炮攻势,在以往的战斗中是不曾有过的,哈善还在强撑。

    毕竟那个时代的作战,火炮的重要性虽然越来越大,但火炮仍是作为一种辅助作战手段,当时人没有火力覆盖,火力清场的概念,通常是用炮兵摧毁敌方的重要工事,然后步骑兵一拥而上,打仗主要靠人力。

    当然,这也与封建时代落后的生产力有关,人命不值钱,相对而言,炮弹更值钱。

    不过李信来自于现代,远程火力打击的重要性他比谁都清楚,能少死人,他宁愿多花钱,而铸造炮弹也不麻烦,无非是一枚枚的铁球,每当缴获明军或清军的破烂火炮,以及铸造野战炮失败剩下的碎碴,都送回炉融了,铸造成炮弹,成本相当低廉。

第三三五章 弃城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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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荡寇军以炮火洗地的时候,海军也接近了觉华岛。

    这次出征,除了一百来艘经过改装的中小型女王船,还有近三百艘运输船,虽然受偏北大风影响,冬季的风浪很大,但是觉华岛位于渤海湾内侧,受影响较小,改造过的船哪怕比不上原装货,也可以安全的行驶在渤海湾中。

    “敌袭,敌袭!”

    当当当,觉华岛上敲响了警钟。

    “呵,杀鸡当用牛刀,上!”

    海军司令徐凯气势十足的猛一挥手。

    经过仔细观察,觉华岛的守军约在千人左右,多是汉军中的老弱病残,这也不难理解,毕竟满清对海岛的重要性估计不足,在吴三桂时代,觉华岛只是用来屯蓄物资,并未将其提升到拱卫宁远的战略高度,满清占了觉华岛也是如此,就是当个仓库使的。

    而且多尔衮出征带走了三分之二的兵力,满清内部空虚,沈阳、锦州、辽阳、宁远等重要城池必须以重兵驻守,没法把过多的兵力分配给觉华岛。

    一排排战舰列好排队打炮的队形,向岛上的建筑开炮,觉华岛呈长条形,几乎都处于炮火的覆盖范围之内,一枚枚炮弹在岛上开花,倾刻间,岛上乱成了一锅粥,有士兵慌里慌张的操纵火炮还击,这无疑是打击的重点,也有人撒开腿,向靠近宁远一侧的码头狂奔,那里有些船,夺取了船只可以逃回宁远。

    看着这一边倒的战况,陈永福心里提不起劲,不过还是转头道:“弟兄们,该我们了,大家记住,严格按照作战计划执行,登岛的首要之务,是建立滩头阵地,任何人不得私自前进,违令者,斩!”

    “得令!”

    有旗手向各条登陆船挥舞起了旗帜。

    这在本质上,仍是一次演练。

    登陆船缓缓向着觉华岛靠近,至十余丈时,放出小扁舟,每舟载五到六人,向岛上划去,还留在船上的战士,纷纷端起枪,作为掩护。

    当扁舟冲上岸的时候,战士们把扁舟推上前,用沙子覆盖在上面,作为工事掩体,沿着海滩构筑起了参差不一的防御阵地。

    留在岛上还未来得及跑掉的清军傻眼了,这是要干啥?

    ……

    张家口!

    哈善原指望荡寇军的炮火打一阵就会停歇,可是城里的建筑除了特别坚固结实的,几乎都被摧毁了,地面上铺着一层黑黝黝的铁球,城堡里,再也看不到一个站着的活人,要么躲在地堡中,要么倚着坚墙瑟瑟发抖,或者变成了夹杂在炮弹中的一滩滩血肉。

    “大人,张家口肯定守不住了,还是赶紧退回宣府吧。”

    又有佐领在哈善身边催促。

    “好,一俟流贼炮击稍止,全军立刻出堡!”

    这次哈善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或许是上天眷顾,没过多久,城外的炮击渐渐稀疏,直到完全停止。

    “走!”

    哈善从地堡中探出头,向左右望了望,就猛一挥手。

    队队清军窜出,偏偏地面上满是沾了鲜血的铁球,稍不留神踩到一个,就是跌个狗啃泥的结果,一时之间,哎唷声不断。

    “娘的,走个路都走不好,都把招子给老子放亮些!”

    哈善心烦意躁,厉声喝斥。

    各处掩体和地堡,都有清军钻出,小心翼翼的奔向南门,哈善欲哭无泪,恨意翻涌,原先有五千清军驻守,如今集结在他身边的,只有两千来人,在炮火的打击下,折损了近一半。

    至于城里的汉人和老百姓,包括那六大晋商,已经全部死了,这些人可没有资格躲进地堡。

    事实上荡寇军停止炮击,也是留给清军撤退的时间,毕竟死的死,伤的伤,没死伤的都躲在掩体里,继续开炮已经没有意义了。

    “杀!”

    突然北面,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很明显,荡寇军要架梯子攻城了,哈善面色一变,急挥手:“快些!”

    清军赶忙向宣府奔去,留在张家口的粮食和少量财宝没时间带走,火炮几乎全毁,反倒是上百名漂亮的女子哭哭泣泣的被强行押送上路,这或许就是张家口唯一还活着的汉人了。

    不片刻,有荡寇军战士进了城,立刻搬开堵着门的条石,大部队如一条细线般,涌进门洞,因城门太小,火炮和辎重运进去极其困难,只能暂时留在城外。

    以往张家口的补给来自于宣府,而宣府位于长城之内,李信为赶路,从长城外面走,这就造成了辎重没法进入张家口的窘境,除非他脑残了把张家口的城墙轰塌。

    入城的战士顾不得收拾,立刻奔向南门,将在稍作集结之后,追击向宣府逃窜的清军。

    “快,快!”

    哈善知道荡寇军很快就会追击过来,心急如焚,挥着刀嚎叫。

    “哎呀!”

    一名女子奔的太急,失足跌倒,可能崴伤了脚,试着挣扎了几下,就坐地上爬不起来了。

    “你娘的,能不能走?”

    哈善不耐烦的催促。

    “大人,妾扭到脚了,请大人找个人背着妾吧。”

    那女子楚楚可怜道。

    “哈,你想的倒美,走不了,那就别走了!”

    哈善冷冷一笑,挥刀劈了过去。

    “啊!”的一声惨叫,那女子的头颅被活生生的劈了下来!

    那俏丽的螓首瞬间就被鲜血污了颜面,变得狞狰恐怖,其余的女子都是吓的不敢说话,战战兢兢跟着清军向前奔跑。

    哈善没指望宣府守军会出来接应,事实上宣府兵力有限,当接到张家口被攻破的消息之后,已经城门紧锁,城头的气氛一片紧绷,如临大敌。

    “来了!”

    黄海身边,一名亲卫连战士低呼一声。

    就看到清军弯弯曲曲,沿着山道奔了过来,以往那战无不胜的傲气再也看不见,全军上下,弥漫着一股如丧家之犬般的落魄气息。

    “待清军过了一半就拉响地雷……”

    正说着,黄海顿住了,在山道中,一溜排埋设了好几十颗地雷,为防止意外,设置的是拉索雷,有几名伪装过的战士潜伏在山脚下,随时可以拉爆地雷,可是他突然看见,在中心处有百来名漂亮女子,这就有些犹豫了。

    这些女子,一看就是被掠的汉家女子,不说个个如花似玉,也是颇有几分姿色,把这百来名女子活活炸死,他舍不得啊。

    亲卫连有一些战士还没成家,如能解救的话,可以向李信请求,从中挑一些漂亮的许给战士们。

    虽然不可能有处女,但明末礼教废驰,风气开放,很多人不在乎。

    二瓤也是眼珠子一转,嘿嘿笑道:“黄队,清军没有携带重武器,咱们可以分些人手绕往队尾,待他的前锋过来,先引爆地雷,再乱枪打,把他队形打乱之后,由部分弟兄冲上去,用手榴弹招呼他,如此一来,可里外合围,别看咱们只有三百人,也足以教他全军覆没。”

    黄海迟疑道:“如果在大部队到来之前,还灭不了这些残兵,咱们亲卫连的脸要不要了?尤其是何虎那浑货,定然会抓住机会冷嘲热讽。”

    二瓤猛一拍胸脯道:“黄队放心,包抄的任务交给我二瓤,但凡漏过一个,你拿我是问。”

    “好,我给你一百人!”

    黄海看着清军越来越近,倒也不拖拉,猛一点头。

    二瓤点出百名战士,向回奔去。

    哈善领着头,看着前方已经隐约现出轮廓的宣府城池,焦急的心情稍有缓解,只要进了宣府,就算守不住,也可以利用长城在山区逃窜,甚至还有可能越过破损的长城杀向北京周边,他不指望这点人手能干什么大事,但劫杀一阵,狠狠报复还是能做到的。

    李信残忍杀害满人,那就看谁比谁狠!

    “轰!”

    却是突然之间,一声巨响从脚下传来,哈善就觉得双腿撕裂般的剧痛,随即这份疼痛扩散到全身,又眼前一黑,意识消散于黑暗当中。

第三三六章 自相残杀

    就在城外剑拨弩张的时候,城内,一所不起眼的小宅里,吴三桂、耿精忠与尚可喜及几个投降明军将领悄悄聚在了一起。

    如果搁在以往,这几人根本没有聚会的机会,满人的各方势力都会盯着他们,但今日不同,眼见多尔衮与豪格就要干仗了,都是忧心如焚,谁还会盯着这几个汉人?

    聚会是吴三桂发起的,自献了山海关之后,他的关宁铁骑精锐命丧于北京城下,之后随多尔衮征伐李自成,也是损失惨重,而可悲的是,这两战都未取得胜利,他的损失形同于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寸功未立,白损失了!

    如果仅止于此,没有功劳还有苦劳,问题在于,他的父母亲族仍在北京,李信并未杀害,而是圈禁起来,一应生活供养都颇为周全,哪怕南朝从未派人联系过吴三桂,可是吴三桂心里不踏实啊,他明白,这是李信在做给多尔衮看。

    虽然在表面上,多尔衮没有任何异常,还不止一次的对他说过不会因此心生猜忌,可谁知道心里面是怎么想的?

    而且满汉局势异常紧张,不时就有老部下劝他偷偷和北京联系,看看有没有回返的可能性,这说明底下的人心,已经开始思变了。

    吴三桂心里越发不安,他逐渐感受到了部下那沉重的压力。

    毕竟别人跟他担负骂名降清,是来投奔荣华富贵的,可如今倒好,荣华富贵还没影子,小命已经随时不保。

    在部下的劝说下,吴三桂召集了此次会议,他无从选择,他不干,他的部下会先杀了他,自己干。

    大明朝以下克下的事情屡见不鲜,谁做起来都没有压力。

    屋内的气氛极其沉闷,大家都清楚此来的目地,没必要明说,只是各自在斟酌着利弊得失,以及承担的风险。

    范文程与洪承畴,吴三桂没请,在场众人也极为认可,毕竟范文程投了满清几十年,没人会信任他,长子又被李信当众处死,早已是不共戴天之仇。

    洪承畴更是不堪,全家都死在李信手上,福建族人得知消息之后,苍皇奔逃海外,下落不明,这二人,绝无可能投降李信。

    至于耿仲明与尚可喜,虽然有李信的必杀令,但这么多年过去,李信并未再提,再有崇祯、郑芝龙、李自成与张献忠接二连三的被赦免,让他们生出了侥幸心理。

    有时就会想,如果自己被李信流放去海外做个土霸王,岂不是胜过给满洲人当奴才?

    “各位!”

    吴三桂扫视一眼,便道:“吴某请各位前来,想必大家心里也有数,我就长话短说了,大清已是穷途末路,摄政王爷和豪格的火拼谁都没法阻止,此战过后,胜者也是惨胜,大清盛极而衰,姑且不论,但我等该当何去何从?今日就定个章程下来,还请诸位畅所欲言。”

    尚可喜道:“长伯兄的意思可是反出大清,重投大明?我是汉人,当初降清实是朝廷腐败,无我容身之处,若有机会重做汉人,我自是愿意,不过……那摄政王爷未必肯宽恕我等啊!”

    吴三桂摆摆手道:“某观摄政王,行事灵活多变,就拿那郑芝龙来说,前一刻还打生打死,后一刻随着郑芝龙把西夷诱入伏击圈,予以全歼之后,就赦了郑芝龙,允许海外立国,如果我们趁多尔衮与豪格鏖战之后,煽动沈阳汉人,突然发兵,屠尽满人,再向摄政王请降,即便不成,亦可整合辽东汉人,自己立国便是!”

    众人均是沉默不语。

    吴三桂心知事关重大,也不催促。

    好一会儿,耿仲明道:“瑞图兄对大清的忠心尤在我等之上,而他的兵马未有过大的折损,要想成事,也得瑞图兄首肯才行。”

    “哈~~”

    吴三桂哈的一笑:“孔有德只忠于他自己,难道大清都这破败模样了,他还往火坑里跳不成?”

    尚可喜点点头道:“确是如此,瑞图兄降清,也是实属无奈,若有他参与,此事并非不能成,怕就怕豪格拿他当先锋使,耗损他的兵力,而且,该如何与瑞图兄联络?”

    吴三桂沉吟道:“瑞图兄论起资历,比你我都老,我料他必不会给豪格当枪使,况且瑞图兄老谋深算,一旦城中有变故发生,他哪还不知道该做何选择?“

    “不错!”

    一名明军将领附合道:“天下事,哪有十成十的把握,有个五六成,就可搏一把了!”

    “王爷,王爷!”

    这时,一名心腹匆匆奔了进来,喘着粗气道:“城外打起来啦!”

    “哦?”

    几人顿觉心脏狂跳。

    吴三桂深吸了口气道:“诸位各自归位,速作准备,以炮响为号!”

    众人纷纷拱手,各自散去。

    城外的多尔衮与豪格势同水火,一个要把威胁狠狠掐死,近乎于颠狂,另一个为保命,就必须杀了多尔衮三兄弟,当然了,或许在豪格心里,还有伟大的情怀与天命之子的自我认知。

    这场战争,谁都阻止不了,两黄旗内部也分裂了,有支持多尔衮的,有支持豪格的,主要是以少壮派的索尼、鳌拜为主。

    这些人本来就亲近豪格,又对多尔衮失望至极,毫不犹豫的带领部下加入了豪格阵营。

    从表面上看,豪格拥正蓝旗,代善与济尔哈朗拥两红旗,两黄旗一分为二,而豪格又有孔有德相助,实力远远强于多尔衮三兄弟。

    但账不是这么算的,多尔衮毕竟是摄政王,又请来了顺治的圣旨,有名份大义,豪格也落下了卖国求荣的口实,至于皇太极死的蹊跷,没有真凭实据,除了豪格,谁敢乱说。

    再加上这几年的军事行动,几乎由阿济格主持,在软实力上,多尔衮远远大于豪格,另有孔有德出工不出力,这就使得豪格明明在军事上占有优势,却偏偏没法转化为胜果。

    双方的死伤越来越惨烈,这个时候,已经没人为大清去考虑未来了,都杀红眼了。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下午,沈阳周边,尸体累累,豪格与济尔哈朗周边的战士越来越少,多尔衮也好不到哪里去,满清内部的所有矛盾与怨气在这一战中,彻底爆发。

    这看似不可思议,实际上却是人类发展史上的必须规律,当一个国家发展到一定程度,对外拓展的路子被封死之后,就必然会陷入内卷化。

    为争夺有限的资源与生存空间,内部会互相残杀,只是满清内卷化的速度,在李信的干预下,奇快无比,短短几年,就走过别人几十年,乃至上百年的道路。

第三三七章 太后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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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王爷,觉华岛失守!”

    多尔衮率军出征,由济尔哈郎总摄朝政,旁人只看见多尔衮大权在握,领军征战的风光,却看不到他为筹措粮草,绞尽心力的苦恼。

    多尔衮在外领军越久,他的压力就越大,偏偏多尔衮催粮的喻令如雪片般飞来。

    除此之外,清军在北京城下损失惨重,又与李自成相持在太原,一些蒙古王爷不免有了些想法,他生来软弱的性子,不敢把蒙古人逼的太紧,只能腆着脸去安抚。

    这半年来,他感觉老了好几岁,今日,好不容易处理完了烦重的事物,突有亲随来报,告之觉华岛失守的噩耗!

    “什么?”

    济尔哈朗从太师椅上跳了起来,满面惊容。

    觉华岛与宁远只隔着二十里的海面啊,荡寇军占了觉华岛,随时可以攻打宁远,虽然宁远失守,还不至于直接威胁到沈阳,可是沿着海湾的一系列城寨都将受到影响。

    清庭上下按着定势思维,都认为荡寇军继便要北上,也必然会攻打山海关,正如清军七次入关南下,次次走陆路,却从未想过攻取宁远,从觉华岛走水路攻打天津。

    天津一破,往西攻打北京再无屏障。

    而且辽东一带多深山老林,造船的天然条件要好于明朝,明朝已经没有木材来源地了。

    人都说宋朝失去了养马地,但大明更摧悲,因人口爆炸,过度开发,连造船的木材都凑不济,只能拆旧船,造新船,再加上官僚体系的塌方式腐败,船的质量越来越差。

    天津巡抚冯元彪曾呈递密奏,劝崇驾幸天津,他准备了几百条海船可以随时开往南方,后冯元彪投降李信,李信仍让冯元彪镇守天津,并亲赴天津查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那船松松垮垮,甲板踩上去嘎吱嘎吱响,他头一回上了船没敢出海,甚至他还觉得,崇祯没有乘海船去往南方或许是好事。

    这种船,指不定在路上就沉了。

    崇祯也将催悲的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位因海难而死的皇帝。

    总之,清庭方面没人能料到,荡寇军会直接走海路攻打宁远。

    “荡寇军有多少人马?多少船只?”

    济尔哈朗沉声问道。

    亲随道:“回郑王爷,荡寇军约有步军将近六千,水师各型战舰四百来条!”

    济尔哈朗的眉心紧紧拧在了一起。

    照这计算,荡寇军的总兵力在一万五千到两万之间,本来这点兵力不算什么的,可是主力被多尔衮带走了,这一万多军就足以对辽东造成重大威胁。

    “备轿,本王要入宫觐见两宫皇太后!”

    注尔哈朗突然猛一回头。

    “喳!”

    那亲随打千退出。

    不片刻,十六抬大轿备好,济尔哈朗乘轿赶往皇宫。

    ……

    崇政殿,当济尔哈朗赶来的时候,成群的宫女侍立两旁,殿内宝座空着,左右稍靠后位置,各端坐着母后皇太后哲哲与圣母皇太后布木布泰。

    哲哲已经四十五岁了,虽然经过了精心妆扮,但明显有些苍老,相比之下,布木布泰才三十出头,穿着也不华贵,发髻除了几颗较大的东珠之外,只插着朝鲜进贡的绢制白玫瑰花,并没有过多的金银首饰,可那白里透红的细嫩皮肤依然呈现出青春之美,那一双大眼睛也没有一般年轻寡妇常有的哀伤神情,倒是在高贵、端庄的眼神中闪耀着聪慧的灵光。

    济尔哈朗不敢多看,向两位皇太后行了朝见礼,哲哲命他在下首的椅子坐下,便问道:“辅政亲王,有什么重要国事?”

    济尔哈朗拱手道:“回两位皇太后,老臣刚刚得到消息,信贼已经攻占了觉华岛。”

    “什么?”

    两宫皇太后顿时色变!

    哪怕身为女流之辈,在多尔衮率主力离京之后也极为关注局势发展,对于各战略要点很是下了一番功夫,觉华岛的重要性是清楚的。

    布木布泰忙问道:“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济尔哈朗道:“臣刚刚得到消息……”

    济尔哈朗把自己所知的悉数道出,两位太后的面色也是越来越沉重。

    好一会儿,布木布泰道:“辅政亲王,摄政王出征之前,把政事委托给你,你想说什么,尽管说便是。”

    济尔哈朗深吸了口气道:“臣请两位太后下懿旨,请摄政王爷先回沈阳,否则一旦宁远失守,信贼集中兵力从宁远进军沈阳,既便只是从沈阳城下绕一圈,也会带来无可估量的后果。”

    哲哲点头道:“辅政亲王言之有理,妹妹你看……”

    布木布泰在最初,心里也有一丝慌乱,但她不愧是康熙的奶奶,历史上鼎鼎有名的孝庄,很快就静下心道:“摄政王正在与闯逆作战,已值关健时刻,倘若立刻召回,岂不是前功尽弃?我们应该相信摄政王,一旦取下山西,随时可踏冰过河入陕,或者南下河洛,东出太行都在一念之间,按汉人的话讲,整盘棋就活了。

    辅政亲王,倘若要收复觉华岛,你觉得需要多少兵力?”

    “这……”

    济尔哈朗怔怔望着布木布泰,他的性格懦弱保守,多尔衮领军在外,不仅损失惨重,还久战不下,他早就有撤军的打算了,只是他不敢和多尔衮对着干,如今有觉华岛失守的天赐良机,恰可用来逼多尔衮退军啊。

    他没有什么争霸天下的野心,既是性格使然,同时他也清楚,大清国真取了中原花花世界,江山也不是他的,他只想安安稳稳的做太平王爷,享一世荣华富贵,当初同意多尔衮孤注一掷,率主力攻打北京,那是有十拿九稳的把握,可谁也没料到,会有李信跳出来搅事。

    如今大清陷入了危机,他自然想收缩兵力,护好老巢再说,什么开拓进取他无所谓,在沈阳,他是亲王,在北京,他还是亲王,可是布木布泰的表态让他大出意外。

    他能看出布木布泰是铁了心支持多尔衮,这让他不禁想起了一些传言。

    难道二人真有一腿?

    济尔哈朗连忙摇了摇头,把这个危险的念头抛去一边,改望向了哲哲。

    哲哲是正宫皇太后,如果哲哲支持退兵,布尔布泰也拗不过哲哲。

    哲哲脸面闪过一丝犹豫挣扎,向布木布泰问道:“妹妹,真的不要摄政王回京?”

    布木布泰劝道:“姐姐,并非妹妹一意孤行,实是我大清已是有进无退的局面,闯逆的情况我比谁都清楚,就是咬牙强撑而己,信贼看上去稍好一点,但他不敢杀崇祯,反当了个莫名其妙的摄政王,随时大祸临身,况且明朝的几员大将拥兵观望,心思难测,故我以为,他绝不敢强攻辽东,目地还是虚张声势。

    如今摄政王正处于关键时刻,各方都在比拼耐力,我们绝不能在这时候撤梯子,否则功亏一篑,我们都是大清的罪人啊!”

    哲哲秀眉拧了拧,她觉得布木布泰说的也有道理,她本是个没什么主见的女人,而且顺治是布木布泰之子,不是她的儿子,她不愿与布木布泰撕破脸,于是问道:“辅政亲王,你意下如何?”

    济尔哈朗心里一凉,哲哲指望不上了,他也不是那种意志坚强的人,两宫太后都不同意召多尔衮回师,他没必要,也不敢硬顶,尽管他的心里很不安,还是拱手道:“听凭两位太后吩咐。”

    布木布泰微微一笑:“辅政亲王,夺回觉华岛可有善策?”

    “这……”

    济尔哈朗不敢殆慢,沉吟道:“信贼依靠水军占岛,而我大清建国时日方浅,尚未来及得打造水军,临时征集舟船恐非信贼对手,如今已是十一月底,天气渐寒,再有个把月,沿海将冰封,届时由宁远发兵,踏冰过海,可倾全力攻打觉华岛。”

    “好!”

    布木布泰点点头道:“辅政亲王,夺回觉华岛就靠你主持了,可有问题?”

    济尔哈朗离座起身,跪伏在地道:“臣谨遵太后懿旨!”

第三三八章 清军撤退

    张家口失守的消息传到了太原,五千清军,连同守城的汉人,除了几百名俘虏,悉数被杀,多尔衮紧急升帐,召开会议。

    帐内一片沉默,气氛憋闷压抑。

    “大家都说说,有什么好的建议,畅所欲言!”

    多尔衮就像失去了精气神,面色疲惫,双眼挂着重重的眼袋,瘫在太师椅上,挥了挥手。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说话。

    对李自成作战已经有了半年,不仅仅是物资和人员损耗厉害,心也累,仿佛一艘即将沉没的船,虽然所有人都拼命划桨,可是彼岸永远看不到,志气渐渐消磨,心越来越累,谁都不知道力气耗尽,再也划不动桨时,会如何。

    大清正在一步步的陷入泥潭。

    清朝看起来战无不胜,实力强劲,可这强是相对于明朝的腐败,当一个不腐败的政权接替明朝之后,大清会迅速被打回原形。

    一个百来万人口,哪怕联合了蒙古也才几百万的族群,凭什么能征服广袤的中原大地?

    说到底,大明的问题不在于外敌,而是在于自身,只有割去身上的肿瘤,挤去恶疮,才会良性发展,可惜需要向自己挥刀的时候,又有几个人能下得了手?最终一天天的苟下去,直到沉苛难返,无药可医。

    “洪学士,你来说!”

    多尔衮见没人说话,直接点了洪承畴的名。

    ‘哎~~’

    洪承畴暗暗叹了口气,心里有种难言的苦涩。

    清军入关,他前前后后,为之操劳,却没料到落到一个骑虎难下的结果,从理智上来说,与李自成耗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应该壮士断腕,及时退兵,可是此次南下,不仅关乎着多尔衮的政治抱负,也关乎他个人在大清的地位,筹码下的太多,套进去出不来了。

    更何况多尔衮愿意撤军么?

    多尔衮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无路可退,因此退后的话,洪承畴万万不敢提,提了,他有可能被多尔衮甩锅,踢出去当替罪羊。

    毕竟在入关的谋划上,他的参与度非常高,也非常积极,这正是为主子顶罪的最佳人选啊!

    “摄政王爷!”

    洪承畴勉强拱手:“眼见就要入冬,黄河再有月余将冰封,臣以为,届时可出一支奇兵,绕过太原,沿吕梁南下,于蒲州渡过黄河,直插关中腹心,李自成必回师,摄政王以主力尾随追击,闯逆必破,所以哪怕信贼暂时占了张家口,只要大同不失,当无恙,一旦我大清全取山西,可回师一路出大同,另一路沿长城夹击张家口,信贼纵是火炮犀利,亦难以抵挡,张家口乃至宣府将失而复得!”

    这个建议是孤注一掷,把筹码全推到桌面,就赌这一把,毕竟李自成可以坚壁清野,关中已经被大顺收割了一波,满清再来,也没什么好收割,难道区区奇兵还能攻打西安?

    只要李自成不退,清军来绕一圈伤不了大顺的根基,甚至清军抢掠地主大户,对大顺更加有利,正如清军数次肆虐畿辅河北,从财富的角度来看,损失非常惨重,但是抛开人性,纯粹站在客观的角度去看,对李信是有好处的。

    清军瓦解了当场原有的政治生态,各种盘根错结的乡宦关系统统被屠刀破坏,李信接收的河北,形同于一张白纸,无论推行什么政策,都不会有太大的反对声浪,可以任意挥毫,因为当地的利益团体已经被清军摧毁了,而且清军能把人掠走,却带不走土地,每一次南下之后,都会留下大片的无主土地。

    当然,李信的情况与李自成又有不同,李信有富庶的淮扬和南京作为依托,可以源源不断的向河北输血,而李自成缺乏纵深,清军劫掠过必然会导致元气大伤。

    “诸位以为如何?”

    多尔衮看向帐中诸人,他现在不求进取,只求渡过眼前的难关。

    “摄政王爷,臣弟愿领军突袭陕西!”

    多铎站起来拱手道。

    “嗯~~”

    多尔衮点了点头,对多铎他还是放心的。

    可就在这时,帐外有声音唤道:“摄政王爷,盛京急报!”

    “快,拿进来!”

    多尔衮一惊,连忙唤道。

    一名亲兵入帐,奉上一封密信。

    多尔衮撕去火漆,拿出一看,顿时,脸色煞白,持着信纸的手,都阵阵颤抖。

    帐内诸人也意识到了不妙,纷纷看向多尔衮。

    好一会儿,多尔衮吁了口气,沉声道:“信贼攻占了觉华岛,两宫皇太后授权郑亲王主持收复觉华岛事宜,各位都看看罢。”

    众人面色沉重,陆续传看,书信的内容非常详尽,连荡寇军的兵力船只,夺取觉华岛的过程都一清二楚。

    阿济格不屑的拱手道:“济尔哈朗就是个废物,靠他?我呸,只是给信贼送人头而己,我愿领军回宁远,一举夺回觉华岛!”

    多尔衮默不作声,觉华岛失守的严重性阿济格或许看不出,他看的清清楚楚,这绝对是一把尖刀,顶在了大清的腰眼上。

    对于济尔哈朗和阿济格,他都不放心,同时他更担心的是,济尔哈朗如反攻觉华岛,必然征用豪格,如果李信把觉华岛顺手送给豪格,豪格的声望将大涨,而他却在太原城下无功而返,局面会对他很不利。

    多尔衮不是傻子,豪格平安抢回洪承畴家人的尸体,他一直觉得不对劲,李信不是那种粗枝大叶的人,不可能不设伏,因此只能是李信故意把尸体送给了豪格,让豪格立功,与自己斗!

    当多尔衮想明白这一点的时候,简直是毛骨耸然,这分明是李信对大清内部的权力斗争了若指掌,才会有此安排,因此他绝不可能让驻守山海关的豪格去反攻觉华岛,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摄政王爷!”

    阿济格催促。

    ‘也罢!’

    多尔衮暗暗捏了捏缩在袖中的手掌,便挥挥手道:“盛京兵力薄弱,宁远不容有失,速作准备,明日回师!”

    “什么?”

    阿济格与多铎同时大吃一惊。

    多尔衮无力的挥了挥手:“山西今次取不下,下次还能来取,但若失了盛京,我大清立陷亡国之祸,不必多说了。”

    兄弟俩面面相觑,其实多尔衮还有个原因难以启齿,哪怕吃了败仗,只要没有竞争对手,他还是大清摄政王,所以他要不遗余力的打压豪格,绝对不能让豪格翻身,也绝不能让豪格参与到对觉华岛的当作当中。

    洪承畴倒是理解了多尔衮的苦衷,况且觉华岛有变,也是给多尔衮一个台阶下,他实在不看好与李自成死磕到底,于是拱手道:“摄政王爷,退兵事大,不能苍促行之,那李信亲自率兵堵着张家口,虽然我大清不惧他,但他以逸待劳,若与他冲突,对收复觉华岛不利,故而出了大同之后,只能绕道而行。”

    多尔衮眼睛闪烁不定,十一月底已经很冷了,如果绕道蒙古腹地,遇到大风雪,极有可能损失惨重,虽然他很不愿意绕路,却不得不承认,洪承畴的建议有道理。

    略一沉吟,多尔衮问道:“倘若李闯在后追击,又该如何。”

    洪承畴道:“臣料李闯不敢追我,其一,他已是强弩之末,无力追击,其二,李闯是个明白人,若与我大清两败俱伤,最终只会便宜了信贼,有此两点,李闯只能坐视我军离去。”

    多尔衮突然心中一动,问道:“倘若与李闯结盟,互不再犯,共击信贼,是否有可能?”

    “这……”

    洪承畴迟疑道:“或有那么几分可能,但此事不宜操之过急,且须秘密进行,臣建议,先回到盛京,打退了信贼,再遣密使与李闯接触。”

    “好!”

    多尔衮叫了声好:“传令,严加戒备,不给李闯可趁之机!”

    “喳!”

    诸将齐声应下。

第三三九章 周菡进宫

    次日清晨,李自成站在太原城头上,看着清军如潮水般的退却,不由暗松了口气,他也快撑不住了,关中的粮食几乎被他刮的精光,再要强行收粮的话,只怕会激起民变。

    至于追击,那是从未想过,虽然他心头窝着火,可是与满清两败俱伤,只会白白便宜了李信。

    ‘哎~~’

    李自成暗暗叹了口气,倒是想念起了四处流窜的日子。

    走一路吃一路,没粮就抢,不用费心四处筹粮,而如今,尽管定都立了国,别人都称他一声皇上,行事却少了几分畅快感,做什么都束手束脚,尤其是与当地乡绅和明朝降官周旋,还得耐着性子,搁在以往,早就拉出去活活打死了。

    而且牛金星、宋献策等文官,屡次进谏,劝他严格遵守明朝礼仪,一言一行都替他规划的好好的,并身体力行,为他做示范。

    比如牛金星每出门,必是八抬大轿,对于投师拜贴,几乎是来者不拒。

    要知道,牛年金星只是举人出身,但收的门生里面,相当一部分是进士。

    宋献策稍好一点,他只是个街头算命的,没有功名在身,不敢收授门生,不过达官贵人纷纷找他看相算命,奉上不菲的礼金。

    总之,大顺朝的现状就是文官捞钱,武将拷饷,个个吃的膀大腰圆,但关中老百姓的生活没有任何改善,甚至还比原来有所恶化。

    毕竟李自成没有任何惠及民生的政策措施,他对手下文武官员的节制,别说李信,连崇祯都不如,况且自他在关中建国以来,就频繁用兵,关中已经被他榨干了。

    偏偏榨干了又不能跑,这他娘的,皇帝不好当啊!

    “皇上!”

    正当李自成心头烦躁的进候,牛金星小声道:“微臣以为,多尔衮回沈阳之后,必会遣使与皇上和谈,皇上还须早做准备。”

    “哦?”

    李自成目中精光一闪。

    牛金星见着李自成的神色,心头一定,劝道:“多尔衮久攻不下,今次退去,再也不会回来了,故大清与我大顺的威胁,不在于彼此,而在于李信,微臣观多尔衮走时苍促,多半是辽东有了变故,很可能李信已经开始对辽东用兵了,所以多尔衮必会遣使来见皇上。”

    “他娘的,满人最不可信!”

    李自成想到了在北京城下,多尔衮刚向他劝降,随即发兵来攻,这次攻打山西更是全无预兆,要不是他反应快点,先一步进驻太原,怕是山西就完了,从此关中暴露于满清的铁蹄之下,这种说翻脸就翻脸的本事,简直是让他不寒而栗。

    牛金星又道:“皇上,凡事可一可再不可三,多尔衮已两次失信于皇上,岂敢再来第三次?”

    李自成不置可否道:“待多尔衮派人过来再说罢。”

    牛金星喜色暗现,他可不在乎与满清合作会否带来骂名,他只知道,自己的荣华富贵来之不易,保住大顺,就是保住他。

    ……

    也在今日,周菡接到周后的邀请,带着孙荻入宫拜访,费珍娥陪着二女,向承乾宫走去。

    宫里的人,遣散的遣散,打发的打发,稀疏多了,数千宫女,只留了几百下来,其中半数被周菡吸纳进了财务公司,还有些当了老师,经简单培训之后,免费教小孩子识书读字。

    费珍娥好奇的打量着周菡,虽然生了孩子之后,身材并未走样,但是论起容貌,比自己稍微差了些,她不明白,李信怎会放心把财务总公司交给周菡主持,难道就不怕再出来一个武则天?

    孙荻也是拉着周菡的袖子,好奇的打量着周围。

    周菡爱怜的回头看了眼,便笑道:“表姐这段日子过的可好?”

    费珍娥道:“还和以前一样,就是宫里多了些人,皇后嫌吵闹呢,夫人,前面就是承乾宫,请随奴随进去吧。”

    如今的周后,可不敢再摆皇后的架子了,亲自带着长平公主在宫门院前迎接,远远就看到周菡牵着孙荻走来。

    “母后,表姑也带着个女孩子呢。”

    长平公主打量着孙逖,轻声道。

    周后叹了口气:“那是孙元化的孙女,哎,说起来,也是母后亏欠你表姑的,只望你表姑过来,莫要怪罪才好。”

    长平公主哼了声:“母后您又不知道,是外公干的好事。”

    周后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张皇后也站在一边,嘴角含着浅浅笑容。

    以往崇祯当政,张皇后恪守妇道,青灯古佛,这倒不是甘于平淡的生活,而是她清楚崇祯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崇祯需要自己做成什么样,这一晃,十几年过来,青春耗尽了,本以为一辈子如此,可谁能料到,一年里发生了诸多惊天动地的大事。

    大明实质上是亡了,本该死去的自己,依然还活着,也因崇祯失去了权力,自己可以自由自在的行走于宫禁之中,这样的生活,至少不是那么压抑,比过去好多了。

    “见过表姐!”

    周菡加快步伐上前,向周后施了一礼。

    周后牵着周菡的手腕,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笑道:“妹妹果然是花容月貌呢,姐姐要为上次的事儿向你道歉,实在是我不知道你嫁来了京城,否则也不会任由父亲胡作非为,好在没出什么意外。”

    周菡笑道:“表姐说的哪里话,这和表姐有什么关系,好啦,事情已经过去了,别再提了,这是……长平公主吧?”

    “见过表姑!”

    长平公主乘巧的施礼。

    “哎唷,好漂亮的小公主,表姑身上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个就给你吧。”

    周菡扶住长平公主,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精巧的盒子递了过去。

    “这……”

    长平公主看向了周后,她可不在乎什么礼物不礼物,身为公主,又受崇祯宠爱,什么珍宝没见过。

    “表姑给的你就拿着吧。”

    周后笑了笑。

    “噢,那谢谢表姑。”

    长平公主接过盒子,打开一看,是一只纯银外壳的怀表,外面用宝石镶成了菱形图案,哪怕见惯了珍宝的她,也从未见过怀表,再一揭开盖子,那玻璃罩面下面,分秒时针正滴滴答答走动着。

    “哎呀,这么小的钟,还能带在身上,那太好了。”

    长平公主欢喜的惊呼起来。

    孙荻纠正道:“这是怀表,不是钟,是李公子办的钟表公司生产的贵宾型怀表,这一只,要卖一万两银子呢。”

    “这么贵?那我可不能要!”

    长平公主吐了吐舌头,就要把怀表还回去。

    周菡拦住,笑道:“你别听她瞎说,卖这么高的价,是李公子要求的,实际上呀,普通形怀表也只卖十两银子,与你手上这只相比,区别只是没镶宝石,外壳是纯钢的,这点银子,一些细碎宝石能值多少钱?”

    “有人买吗?”

    长平公主不禁问道。

    周后和张皇后也好奇的看了过来。

    孙逖扑哧一笑:“据说卖出去好几十只呢,南京的大户都以佩戴贵宾形怀表为荣。”

    “哦?难道他们不知道卖的价格太高了么?’

    长平公主不解道。

    孙逖一本正经道:“李公子说,这种怀表是身份的象征,别人买他是买个身份,与钱多钱少没关系,刚开始还没人相信,结果做出来了,还真的有人买,对了,按李公子要求,贵宾形怀表是限量生产的,好象只有一百只,卖完了,就不会再有了。”

    周后、长平公主和张皇后面面相觑,土豪的世界她们不懂,不理解那些土豪的心态。

    随即,周后从腰间解了块玉佩下来,塞进孙逖手里笑道:“大姑也没什么好东西,这块玉佩我带了十几年,今天就送给你吧。”

    “谢谢大姑!”

    孙荻落落大方称谢。

    接着,周后把张皇后介绍过去,周菡和孙逖一惊,不敢怠慢,连忙施礼,张皇后也笑咪咪的,从那玉颈上,解了根项链下来,亲自给孙荻戴在了脖子上。

第三四零章 治国之道

    (谢谢好友书迷昨日星辰的月票~~)

    女人之间的交谈仿如一场小规模的战争,旁敲侧击,勾心斗角,处处机锋,在周后与张皇后把周菡母女迎入宫之后,就亲热的交谈起来。

    孙菡与长平公主倒是没什么,长平公主虽稍大一些,但见识不如孙荻,听着孙荻说起外面的见闻,一愣一愣的,充满着向往。

    周菡、周后与张皇后在一起,三个女人也是满脸笑容,随意拉扯了一阵子,周后与张皇后讲着宫中的无聊寂寞,甚是酸楚。

    周菡则讲着从京城一路逃难的艰辛,遇到李信之后,跟随李信东奔西走的艰苦,还有主持财务总公司的辛劳,周后和张皇后问起李信的事情,也毫不讳言。

    “哎~~”

    张皇后抹了抹湿润的眼角,便叹了口气:“妹妹也是个苦命人呐,对了,李公子平日都读些什么书?”

    周菡摇了摇头:“他呀,好象从来不读书。”

    “呃?不读书?”

    周后和张皇后诧异的相视一眼,张皇后又问道:“难道李公子不读圣贤书么?”

    “这……”

    周菡有些难以回答,毕竟在骨子里,她还是很传统的,李信不读圣贤书,平时没觉得,这一被张皇后提起,好象是这么回事啊。

    孙荻接过来道:“张姨,李公子曾和小女谈过圣贤的问题,李公子认为,对历史上有功绩的圣贤,可以偶像化,符号化,不应该神灵化,也就是说,如孔孟这等圣人,在礼仪上,要高高供起,但不宜过度注释和曲解他们的文章著作,更不宜将之一言一行奉为自己的行为准则,乃至以之约束别人。”

    “哦?”

    长平公主不满道:“这不就是离经叛道吗?阿荻,你别怪我说话难听,治国当用圣人之言,李公子摒弃圣人,这样可不行啊。”

    孙荻哼道:“圣人所处的时代和今世大不相同,孔孟之世,礼乐崩坏,以臣轼主,以下犯上者众,故有春秋出,乱臣贼子惧的说法,而今世经上千年的发展,已经建立了一套完善的制度,以乱世之典治今世显然不合适,更何况千年来,无论是五经注我,还是我注五经,经多次注解,早已失了圣人原意。

    正如禅宗,六祖慧能壮大禅宗,其本意是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但是自宋以来,至我朝,不仅佛门曲解禅宗,文人士子更是把禅宗糟蹋的污七糟八,以致禅宗沦落为了打机锋,逞口舌之利的手段,这岂不是可悲?故而王阳明对禅宗有将迎意必,自私自利,违背天理、戕害人性的批判。

    圣人之言亦是如此,流传的久了,必然会有歪曲,更何况圣人之世不同于今世,因此李公子大力反对程朱理学,请恕小女说句不中听的话,程朱理学能于本朝壮大,明太祖功不可没。

    两百多年前,明朝初建,然士人多怀念蒙元,说什么此间乐,不降明的混帐话,故明太祖截取程朱理学中的向君父奉献之意,推广程朱理学,从思想上要求士人向君父无私奉献。

    而李公子执政,讲究有所出必有所得,君与臣,人与人之间,本质上是一种利益交换关系,正如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并不要求世人对他愚忠,故不以圣贤之言为治国之道。”

    “哦?”

    周后与张皇后现出了动容之色。

    不管她们是否赞同孙荻的说法,可是孙荻能说出这番话,本身就不简单啊。

    张皇后不禁赞道:“你这小姑娘,小小年纪便如此了得,长大了哪还得了?”

    孙荻俏面微红,赧然道:“张姨过奖了,其实这话不是小女说的,而是李公子说的,当时小女也有此疑问,李公子便是这般说辞,小女……觉得挺有道理的。”

    张皇后又问道:“那李公子的治国之道是什么?”

    孙荻沉吟道:“李公子曾说过,自三皇五帝以来,人的道德水平是逐渐下降的,夏启废除禅让制,继禹立夏,是第一次下降。

    周代商,文王作为诸候,趁商朝主力在与东夷作战,联合各小国灭商,迫纣王自焚,是第二次下降,春秋以家臣轼主君,及三家分晋,田氏代齐,是为第三次下降,后魏代汉、晋代魏,刘宋代晋,乃至齐梁陈,是为第四次下降,及唐朝宫庭秽乱,唐玄宗李隆基强抢儿媳杨玉环,是为第五次下降,再到唐末五代,兵荒马乱,人皆草芥,凡兵强马壮者,可当皇帝,至宋太祖陈桥兵变,宋太宗斧声烛影,是为第六次下降。

    宋朝程灏、朱熹等人创立理学的原意是提高世人的道德水平,奈何未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而是从禁锢人性着手,想人性岂是能禁锢得住,无非是钳口而己,久而久之,大家表面道貌岸然,实则一肚子坏水,一窝伪君子罢了。

    后心学出世,提倡致良知,结果心学成为朝堂斗争的工具,凡政见不同者,是道德不足,良知有缺,至此,世风彻底崩坏,人心再难挽回,在江南一带,老僧呷伎,名伎礼佛,各种奇闻怪事层出不穷,纵有一二君子,亦是荷花自清而难清及淤泥。

    故李公子治国,若空谈道德,只会重演自万历以来的党争,不如以利导之,凡利之所向,亦人心所向。”

    周后与张皇后沉默了。

    她们想到,崇祯这十七年来宵衣旰食,为国操劳,却难挽天倾,不就是人心不古么,满朝上下,空谈道德,到了需要出力的时候,又个个推托不前。

    周后曾为崇祯筹饷,找到周国丈,结果只拿出五百两银子,而李信抄了周国丈的家,足足抄了几百万两银子的家产,张皇后的父亲张皇亲,也是一毛不拨,最终百万家产便宜了李信。

    反观崇祯,不知道变通,只要求一味的愚忠,群臣表面唯唯,实则阴奉阴违。

    “哎~~”

    周后不由叹了口气,只觉意兴索然,

    本来她还有些幻想的,想通过周菡,旁敲侧击,说服李信,把江山还给崇祯,可纵是还回去又能如何,该亡的还是要亡,亡在别人手里,朱家会非常凄惨,相对而言,李信待朱明皇室很是仁至义尽了。

    孙荻看了眼两位皇后,又道:“前面娘说李公子不读书,其实李公子每天都会抽出点时间,用来著书立说,这次小女刚好带了几本书,给大姑和张姨过目。”

    费珍娥会意的打开了一个小包裹,把书呈上去。

    有《红楼梦》,《李公子诗词集》,《唯物辩证法》,《帝王论》,《契约论》,《数学》,《几何》,《物理》,《化学》等十来本。

    两位皇后大感兴趣,各自翻阅。

    张皇后拿的是红楼梦,周后拿的是李公子诗词集,显然,两位皇后对后面的几本书不感兴趣。

    “侄女,可是侄女来了?”

    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了惊喜声音,诸女抬头一看,是个老家伙,这正是周国丈,周后顿时现出了尴尬之色。

    当初孙家在周菡服丧期满之后,是周国丈在背后捣鼓,要把周菡许给田皇亲做填房,还亏得周菡带着孙荻逃走,否则这辈子就毁了。

    “哼!”

    周菡哼了声,俏面隐现不悦。

    周国丈当作没见着,拱手道:“侄女啊,当年伯父也是为了你好,想你一个孀居妇人,总不能真在孙家守一辈子活寡吧,田皇亲虽然年纪大了些,可他田家家财万贯,你嫁过去是正妻,有什么不好?当时你若不愿,直说便是,伯父又不会逼你,何必逃走呢?平白在外面吃了那么多苦,还亏得遇见摄政王,否则……伯父哪有脸去见你父亲啊,哎~~“

    说着,还深深的叹了口气,一脸痛心的模样。

第三四一章 回师天津

    听到周国丈说出这么无耻的话,周菡气的脸都变色了。

    孙荻当即哼道:”说的那么好听,你事先有问过我娘么?“

    周国丈不以为然道:“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古来便是如此,我为你娘牵线搭桥,有什么不对?”

    “你……”

    孙荻气的说不出话来。

    周菡把孙荻拉到后面,冷声道:“既然如此,侄女就多谢伯父的好意了。”

    “好说,好说!”

    周国丈哈哈一笑,便道:“侄女啊,伯父年纪大了,经不得奔波,你看……能不能和摄政王说说,不要去海外?”

    周菡给气笑了,哼了声:“请伯父见谅,李公子向来公私分明,定然不会同意的。”

    周国丈追问道:“你又没提,怎么会知道,再说摄政王让你掌管帐目,如此重要之事都交给你,理当对你宠爱有加,这么点小事难道你都办不好,或者说不愿办?

    我知道,你还在埋怨你伯父,我也承认这事确实是有欠考虑,可你不是也因祸得福么?若非你离京出走,又怎么会遇到摄政王?再说我们到底是一家人啊,自家人不指望自家人,还能指望谁?伯父的家产已经没了,只希望能留在京城安渡晚年啊!”

    这话连周后都似乎听不下去了,臊的满脸通红,望向周菡的目光中满是歉意。

    “哼!”

    孙荻哼道:“一大把年纪了,亏你能说出这种话,你是大明皇帝的亲戚,皇亲勋贵与国同祚,难道不应该跟着崇祯去海外开国吗?我看你哪里老了,面色红润,腰板挺直,说话中气十足,好的很嘛!”

    周国丈根本不理孙荻,只是看着周菡道:“侄女,难道你真不认伯父这个亲戚?”

    周菡道:“伯父,你莫要逼我,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若真的想留下来,可以等李公子回来去找他,侄女实在是无能为力,请伯父见谅!”

    “好,好!”

    周国丈大怒,指着周菡道:“想不到我家竟有你这种人,也罢,老夫纵是死在域外,也不会再求你了,哼!”

    说着,袖子一甩,就转身而去。

    周后带着丝歉意道:“妹妹,实在是对不住啊,我也没想到父亲会突然过来,哎,说到底还是宫里没了规矩,父亲也是怒极,你可千万别放在心里啊。”

    周菡勉强笑道:“不碍事的,我倒是能理解伯父,毕竟海外什么情况谁都不清楚,如伯父这类安逸惯了的,心有畏惧也属寻常。”

    周后陪着叹了口气:“是啊,父亲确实做了些不应该做的事,但他毕竟年纪大了,又有老寒腿,坐那么久的海船,就怕风浪湿气侵袭,那痛苦就不是人能承受的,更何况近几个月来,父亲每日编织渔网,手都不知割破了多少次,我这做女儿的,想着心里都难受,可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张皇后站一边,暗暗冷笑。

    难怪会请周菡进宫呢,原来还是为了她那个父亲能留在北京,不用再去服劳役,父女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倒是好算计啊。

    流放还很遥远,要在数年后,但是服劳役是最要命的,皇亲国戚,都是十指不食阳春水的人,如今却天天干活,活还特别重,皮都掉了一层,和服苦役有什么区别?

    除了崇祯夫妻不用服役,就连宗室诸王都跑不了。

    虽然服役的时候不会受皮肉之苦,却动不动挨训,以往的一帮泥腿子,现在站自己面前破口大骂,谁能受得了?这不仅仅是身体上痛不欲生,精神上也饱受摧残。

    其实张皇后较为患得患失,她希望周菡被说动,放周国丈全家一马,如此一来,她也有机会为她张家求情,但如果只是周国丈家被赦免的话,她又不愿意了。

    毕竟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是普遍人性,今日见周菡没什么表示,她就知道此事不可行,心里又有了些快意,反正我家落不到好,不如大家一起被流放,一起干苦力,我不好,大家都别好。

    果然,周菡有些后悔进宫了,看了眼时间,便道:“表姐,我该回去了,改日再来看你吧。”

    “现在就要走?”

    周后很是惊讶。

    “嗯~~”

    周菡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财务上的事情特别多,家里还有个孩子,实在是没法多留,表姐见谅了。”

    周后可不想放周菡走,她老父的事情还没着落呢,周国丈年纪大了,不能一个人留下来,几个儿子也得留下,就等于一家人都留下了。

    可是她也不敢强留周菡,于是眼珠子转了转,便笑道:“既然妹妹要走,那我就不留你了,对了,媺娖呀,你和阿荻年龄差不多,平时你在宫里又没什么说上话的人,我看你们相处倒是挺好的,你们可得多多来往才是呀。”

    “嗯!”

    孙荻猛点头道:“我也没什么能说得上话的,长平,不如我带你出宫去玩吧,外面可比里面热闹多了。”

    “这……”

    长平公主心动了,回头看向了她的母亲。

    周后也有些犹豫。

    孙荻连忙道:“大姑不用担心,现在街头的治安比原来好多啦,李公子狠狠整治了一下,女孩子单独出门都没关系,而且会有红姨的女兵跟着我们的。”

    “那好吧,天黑之前要回来!”

    周后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娘,女儿知道啦!”

    长平公主欢喜的点头应下,随即就与周菡和孙荻向外走去。

    孙荻十四岁,长平公主十六岁,两个女孩子倒也年岁相当,手挽着手,亲热的很,周菡暗暗点着头,她也希望孙荻能有个伴啊,要不然总是和李信混在一起,以前年龄小没关系,现在渐渐大了,不大合适。

    甚至她还想到,帮长平说个好人家,留在北京,与孙荻做一辈子的闺蜜。

    ……

    距离荡寇军攻取张家口已经有了将近一个月了,十二月份,北风一阵紧似一阵,塞北飘起了今年的第一场初雪,放眼望去,草原上一片片白茫茫。

    李信没有住在城里,因为城里的血腥味至今都未散去,只能在城外安营扎寨。

    柳如是、卞玉京与顾横波均是一袭白狐裘,在洁白的草原上,顾盼生姿,其中卞玉京紧紧偎着李信,俏面写满了幸福。

    以往有高桂英陪着李信,但是高桂英怀了孕了,因此这次出行,由卞玉京服侍李信是谁都清楚的事,一切水到渠成,与寇白门稍为矜持相比,卞玉京就大胆的多,在刚刚攻下张家口没多久,就把自己给了李信。

    顾横波又羡慕又妒忌,还有些焦急,这时没话找话般的问道:“李公子,按理说多尔衮也快来了吧,怎么到现在都不见影子?”

    柳如是猜测道:“也许多尔衮绕道蒙古腹地回辽东了,毕竟觉华岛已经被陈将军收复,多尔衮不会放心别人,只能由他自己亲自指挥,攻打觉华岛,而且他连遭败仗,绝不愿在这时候与公子你决战。”

    李信顿时心里格登一下,他越想越有可能,闪烁的目光望向了茫茫草原。

    突有两骑踏着雪从草原深处驰来,这并不是亲卫连的战士,而是蒙古人,蒙古人除了上层贵族,懂汉语的不多,去草原上打探消息,还是用蒙古人最为恰当。

    那两名蒙古人下了马,和额哲讲了一阵蒙古话,额哲随即和李信道:“多尔衮绕道科尔沁回了辽东,大约十天前,有蒙古牧人看见清军十余万兵马在科尔沁出现过。”

    “他娘的!”

    李信不愤的骂了句。

    这其实就是在草原上作战的无奈。

    中原王朝每每兵强马壮时,与塞外游牧民族作战的难处不在于如何击溃,而是如何寻找游牧骑兵的主力,朱棣五征蒙古,没有取得大的胜利,归根结底,就是很难寻找到蒙古的主力决战。

    毕竟草原茫茫,哪个方向都能跑,零星的牧民则是最好的耳目,纵然中原军队把沿途的牧民都杀光,也难保不会有漏网之渔。

    汉武帝与匈奴作战耗尽了国力,实际上真正的战争消耗并不大,主要是途中的损耗太多,朱棣也同样如此,而李信更谈不上兵强马壮,虽然他隐有预感多尔衮也许不会沿长城回返,但是他不敢在隆冬时节冒然进入草原深处,只能在张家口守株待兔,结果多尔衮真是绕道蒙古。

    科尔泌位于现今的内蒙古通辽市,距离张家口近两千里,十天前发现清军在科尔沁出现,即便现在去追击,也来不及了。

    “摄政王?”

    额哲有些不安的看向李信。

    李信摆摆手道:“多尔衮回到沈阳,必然会对觉华岛用兵,既然我没能在张家口堵住他,那么在宁远也一样,你放心,暂时多尔衮顾不上察哈尔,我亲自去天津,会留一部分兵力助你收复察哈尔。”

    “多谢摄政王!”

    额哲想想也是,拱手称谢。

    李信又唤道:“费三,我留两个炮兵团,三个步兵旅给你,任你为宣张卫戍区司令,驻节宣府,你的任务是充分配合额哲收复察哈尔。”

    “得令!”

    费三心中一喜,抱拳应下!

第三四二章 多尔衮请罪

    (祝大家阖家团圆,中秋快乐~~)

    腊月二十,多尔衮回了沈阳,以往每回清军回师,都会有数以万计的满人涌出城门,夹道欢迎,这次虽然也有数千人迎接多尔衮归来,却感受不到一丁点的热情。

    很多满人的眼里,带着责怪和埋怨,还有些人,忍不住的在道旁,跪在皑皑白雪中泣哭,因为他们的亲人再也回不来了。

    同时因无功而返,没有物资分配,一部分满人的生计出现了问题,毕竟辽东苦寒,粮食一年一熟,产量有限,仅仅靠辽东出产的粮食,是养不活大清的,清朝能急速壮大的根本原因并不是皇太极英明神武,而是数次南下寇掠,成功带回了大批物资。

    前五次,次次满载而归,第六次虽然被李信迎头痛击,空着手回了沈阳,但好歹还有些家底,至第七次多尔衮举倾国之力南下,不仅仅是带走了三分之二的兵力,还带走了难以计数的牲畜和粮食。

    可以说,入关之前,大清举国都被乐观的气氛笼罩,军事上的冒险是每一个人的选择,就没有人想过,万一战败会如何,结果真的战败了,又一次空着双手回来,而大清的家底也耗尽了。

    隆冬时节,没有粮食非常恐怖,多尔衮还未回到沈阳时,就得到消息,有满人开始抢劫汉人,对此他无能为力,满人才是大清的根基,当需要一方付出的时候,毫无疑问由汉人付出,他所能做的,只是下令保护洪承畴、范文程等汉人高官不受侵害。

    回到王府,多尔衮连口热茶都顾不得喝,匆匆入永福宫,觐见布木布泰。

    永福宫是布木布泰的寝宫,从外表上看,很平凡,和一个汉族小地主家的大院差不多,青砖墙,一道小窄门在中间,两边共有四扇窗户。

    屋内的布置极具满人特色,沿着四面墙是一溜排地炕,甚至还有两口大锅,充分利用地热烧热水,平时人缩着脚,坐在炕上,床也在炕边,中间是个香炉。

    多尔衮看着那简朴的屋舍,心如刀绞,他曾雄心壮志,让大清国主宰中原大地,让布木布泰住进巍峨的紫禁城,可如今这一切都成了泡影,大清国也损兵折将,陷入了自努尔哈赤建国以来的最大危机。

    “扑通!”

    多尔衮直挺挺的跪在了地上。

    “九王爷,何必如此?”

    布木布泰心中一惊,并向左右轻轻挥手,站在她身边服侍的四个宫女不敢迟误,体态轻盈地从屋中退出。

    “臣……有罪!”

    多尔衮悲声道。

    布木布泰美眸中不带感情,打量着跪自己面前的多尔衮。

    她还记得出征前的誓师,多尔衮意气风发,那英俊的脸庞写满了自信,那眼神咄咄逼人,仿佛能穿透她的衣衫,让她脸颊微红,心儿突突直跳,此时却是面色腊黄,眼窝深凹,眼角爬满了疲惫,浑身透着股暮气。

    布木布泰对多尔衮很是失望,但是她和多尔衮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多尔衮倒了台,她和福临也讨不得好,于是勉强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太宗爷刚继位不也在袁崇焕手上吃了败仗,这没什么的,我大清并不是输了一场就要亡国,起来吧。”

    “臣惶恐!”

    多尔衮依言起身,满脸惶恐之色。

    布木布泰不由芳心微软,回忆起了与多尔衮之间那微妙的情愫,不由展颜笑道:“皇上虽只六岁,我倒并不担心,他能做大清国的皇帝,原是出自天意,就是大家常说的真命天子,你忘了么?我生福临的时候,忽然满屋红光,你曾在我还没生下福临之时说过,曾看见一条龙盘绕在我的身上,你怎么忘了?”

    “臣哪敢忘了此事。”

    多尔衮悻悻道。

    布木布泰又笑道:“我世代都是蒙古科尔沁人,没有去过北京,可是自幼听说,北京是辽、金、元、明四朝建都的地方,单说明朝在北京建都也有两百多年,全国的财富都集中在北京,这次虽然去不了,但我相信,总有一日,你会把我迎进北京城,是不是?”

    “臣胆脑涂地,当为太后谋划。”

    多尔衮惭愧道。

    “好啦,不说这个了,你一回来就找我,是不是有急事儿?”

    布木布泰问道。

    多尔衮略一沉吟,便问道:“郑亲王是否已去了宁远?”

    “不错,在你回来十日之前,就去了宁远。”

    布木布泰点了点头。

    多尔衮道:“臣请皇太后召回郑亲王,由臣亲赴宁远。”

    布木布泰不解道:“为何?郑亲王也曾多次领军作战,临阵换将似是不妥吧?”

    多尔衮正色道:“臣担心,郑亲王会启用豪格。”

    顿时,布木布泰面色一变。

    皇太极死了之后,环绕在她头上的殉葬阴影仍未散去,她担心豪格继承皇位,诡称奉有父皇密谕,要她殉葬。

    因此她暗中利用中宫皇后,也就是她的姑母哲哲对她的亲密感情以及相同的利害,利用平时在皇太极身边为两黄旗将领说好话结下的恩信,使两黄旗背弃豪格,拥戴幼主,给予了豪格致命一击,直到福临在大政殿登了皇位,受了文武百官朝拜,她才解脱了为皇太极殉葬的恐惧。

    在对付豪格的立场上,她与多尔衮的利益是一致的,绝不能让豪格有立功的机会,尤其是多尔衮新败,一旦豪格击垮多尔衮,就是她和福临的末日。

    “好!”

    布木布泰点头道:“今日我就为你下诏,让郑亲王回来主持朝政,宁远拜托给你了。”

    “臣谨遵懿旨!”

    多尔衮下跪施礼。

    ……

    李信留给费三的兵力约有万人,以防御为主,将来即使灭了大清,他也不打算在九边搞个几十万边军出来,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明朝的垮塌,与数量庞大的边军有着重要关系。

    边军就如一个黑洞,成了利益集团牟取利益的手段,疯狂的吞噬大明财政,却作战能力堪优,与蒙古也没打过几次仗,维持高成本养兵很不划算,李信是现代人,不可能走明朝的老路,解决了满清,他会着手解决蒙古问题。

    回北京之后,李信批准了史可法的年终奖方案,明代正一品的月傣是87石,按照朱元璋一石米折合二两银子计算,月薪是四十三两半,李信把薪资提高一倍,达八十七两。

    年终奖的方案基本上参照现代,发单薪或双薪。

    因荡寇军占领的都是富庶之地,尚未统一全国,暂时还没有向老少边穷地区转移支付的财政压力,内帑充足,因此发双薪。

    正一品的年终奖是一百七十四两,依品级递减,一直到从九品十两,未入流六两。

    未入流包括吏员、普通教师、财务总公司和军队普通战士,大概相当于现代社会的事业编。

    国企员工由所在企业自行发放年终奖。

    这个方案一出,官员们弹寇相庆,而且在朝阳门外面,开始切切实实的盖房子了,到明年,在京官员就可以住进免费福利房。

    同时,李信与张鼐换了防,这一方面是军队连续在外好几个月,需要适当的休整,另一方面,张鼐带来的三万兵是张鼐在山东本地征的,认识张鼐,不认识李信,虽然张鼐几乎没可能背叛李信,可这种事情,不管有没有苗头,都要扼杀在萌芽中。

    不过为了打消张鼐的疑虑,李信还是带上张鼐同赴天津。

    这次他把卞玉京与顾横波留在了家里,只带着柳如是,另有慧英和慧梅,组织起一批记者,报导前线战争,并表示出自己是真拿张鼐当兄弟看。

    姐妹俩各娶一个,两家人聚一起打仗,如果这不叫兄弟,什么叫兄弟?

    另外就是快过年了,忙乎了一整年,给慧梅慧英放个假。

    天津始自于明代永乐年间设立的天津卫,天津左卫及右卫三卫,因东临海,西临河,南通漕栗,北备上都,武备一日不可驰,不过政策敌不过经济规律,本是军事防御性质的天津卫,在当时已经相当的繁荣。

第三四三章 对日贸易

    天津巡抚冯元彪向李信投降之时,天津实有人口仅七千左右,且多是随军家眷、匠户和老弱病残,卫所兵不足两千,天津城中,屋瓦萧条,半为蒿莱,而城外,商贾辐辏,骈填逼侧,约有数万人在从事商业贸易。

    其中有一些是原来的驻军及其家属,但更多的,还是大明各地的小贩与沿漕一带迁徙而来的商帮,货物以布匹、米豆、麦制品和鱼虾为主,甚至有帮会组织专门从事对朝鲜和日本的走私活动。

    冯元彪跟在李信身后,大气都不敢透,毕竟他是天津巡抚,主业是练兵,拱卫京师,可如今的天津,兵没练起来,反而惹来了诸多商贾,乱糟糟一团。

    前次李信来视察时就是这个样,几个月过去了,还是这样,他觉得自己的这个巡抚当的太失职了。

    李信站在海边,脚下已经有了明显的浮冰,厚度约五厘米左右,不能走人,不过觉华岛位于辽东湾内,冰层应该更厚更结实。

    “对朝鲜和日本的走私情况你可清楚?”

    李信突然转头问道。

    哪怕寒风料峭,冯元彪的额头都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连忙道:“回摄政王爷,臣自任天津巡抚以来,不遗打击走私活动,如今天津地界的走私行为,比之万历和天启年间,已经少了很多啦。”

    李信摆摆手道:“我不是要你打击走私,而是问你可详细了解过个中内情。”

    “这……”

    冯元彪一怔,和他想的不一样啊,随即便道:“要不……臣找来当地人供摄政王询问?”

    “好!”

    李信点点头道。

    冯元彪立刻向身边两人吩咐了几句。

    这二人撒腿跑开。

    不片刻,带回来一个面色都吓的苍白的三十来岁汉子。

    那汉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忙磕头道:“冯抚台,我陈川已经好久没有出海了,您是知道的,求您开恩哪。”

    冯元彪记起了李信不许跪的规定,抬手道:“站起来说话。”

    陈川不安的站了起来。

    冯元彪向李信介绍:“摄政王,这位是当地的商团当家,长期往来于日本与朝鲜。”随即又向陈川示意:“这位是我大明的摄政王爷,有话要问你,好生回话。”

    “小人拜见摄政王爷!”

    陈川浑身一个哆嗦,膝盖不自禁的软了下来,就要下跪。

    李信一只手拧住陈川的肩膀,沉声道:“站着说话!”

    “噢!”

    陈川半弓着腰,勉强站定在李信面前。

    李信和颜悦色的问道:“不要紧张,就是找你了解下日本和朝鲜的情况,听说你最段一段时间没有出海,是什么缘故?我要听实话。”

    陈川也是见过世面的,见李信不象是兴师问罪的模样,心思立刻活络起来,连忙道:“回摄政王爷,一方面是冯抚台打击走私有佳,基本上没人敢跑去朝鲜或日本啦,另一方面……日本那边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突然就不许和大明贸易了,去年有个人不信邪,拖着好几船的货过去,结果被没收了,人也没回来,不知是死是活。”

    李信心里清楚,自德川幕府执政以来,因基督教与幕府统治矛盾尖锐,遂暴发岛原之乱,从此日本闭关锁国,只留有长崎作为交易场所,以阻止地方大名获得南蛮的武器资金和技术,尤其是资产阶级思想文化的传播。

    所谓南蛮,就是西方在东南亚的殖民地,不过荷兰例外,荷兰以承诺不传教为代价,把东印度公司开到了长崎。

    大明则是因为朝庭失去了对地方上的控制力,对日贸易混乱不堪,凡是有钱有资本的,都可以出海贸易,既良莠不齐,也有很多人不知道幕府闭关锁国,去了长崎以外的地方,结果船货被没收,人被扣留,索要赎金。

    李信是绝对不允许日本闭关锁国的,这十来年间,欧洲因爆发战争,输入大明的白银数量锐减,日本又闭关锁国,几乎没有金银输入大明,导致有了通货紧缩的趋势,银价一再上涨。

    一些有钱人见银子越来越值钱,索性窖藏白银,使得市面上流通的白银进一步减少,通货紧缩加剧。

    事实上崇祯朝财政破产,相当一部分的因素与通货紧缩有关,因为朝庭没法通过通货膨胀来掠夺民间财富,反因通货紧缩造成了朝庭财政资金周转困难。

    李信要想摆脱通货紧缩的困境,并为将来发行银元做准备,取消地方政府铸造银元宝的权力,进而取消火耗,就必须得到日本的巨额金银。

    以掠夺的手段直接获得弊端多多,易极造成贫富分化加剧的恶果,进而引发恶性通货膨胀,相对而言,李信还是倾向于使用贸易手段得到金银,让社会各阶层都尽可能的参与进去,分享收益,因此需要打开日本的国门,成为大明商品的倾销地。

    “那朝鲜是什么情况?”

    李信又问道。

    陈川道:“回摄政王爷,自从朝鲜降了满清之后,朝鲜就断绝了与我大明的贸易,凡大明商人,一概捕杀。”

    “嗯~~”

    李信点点头道:“如果让你正常纳税,就可以合法的与朝鲜、日本、乃至更遥远的菲律宾、马六甲贸易,你可愿意?”

    “愿意,愿意!”

    陈川浑身一震,连忙道。

    李信微微一笑,又转头道:“明成祖设立天津卫,本意是拱卫北京安全,但天津滨海临河,本该是商贸繁盛之地,两百年来,民众自发聚集经商,已不可逆转,既如此,理当顺应形势,促进天津商贸的发展,朝鲜日本的商路我来解决,你的职责是促进天津的繁荣,把天津建设为一座商贸城市,并且我会派人来协助你,筹建海关税司,这事你若做的好,将来内阁中有你一席之地。”

    冯元彪大喜,但还是问道:“多谢摄政王抬爱,臣必会竭尽心力,为摄政王谋划,只是……臣并非翰林院出身,哪里能进内阁啊。”

    李信呵呵一笑:“明朝从未有制度规定阁臣须出自翰林院,这不过是官场旧习罢了,本王反倒觉得,唐朝的出则为将,入则为相的制度不错,将来部阁必起于州部,翰林庶吉士也将轮流外放,体验民情,本王不需要空言泛泛之辈,政绩突出者,方可回朝为官。”

    “摄政王圣明!”

    冯元彪心悦诚服,深深一躬。

    别他看是个巡抚,别人称他一声抚台,可他这个巡抚的含金量连知府都不如,更别提与什么河南巡抚、陕西巡抚等主持一省的大员相比。

    实质上,天津巡抚就是个卫所的文官头头,无非是天津拱卫京畿,他才有个巡抚的称号,本来他的仕途已经到头了,可今日,李信给了他希望,他也由衷感激。

第三四四章 觉华岛之战

    (谢谢好友龙行天下与好友浪里小白龙的各两张月票~~)

    多尔衮亲率耿仲明、尚可喜与阿济格到了宁远,合计六万大军,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豪格赶回山海关。

    果然不出多尔衮所料,济尔哈朗调豪格率正蓝旗赴宁远,筹划对觉华岛的反攻,还亏得自己早来一步,多尔衮暗道一声侥幸。

    宁远城外的海面已经彻底冰封,白色的海冰直通不远处的小岛,经过测试,火炮可以在冰面畅通无阻,坚固的冰面也足以承受住重炮的轰击,炮弹只能在冰面留出个白印子,根本打不穿。

    就在李信踏足天津沿海的时候,多尔衮组织大军出了宁远城,整肃队形,将对觉华岛发起总攻。

    阿济格不是旗主,但是多尔衮暂时把两黄旗的一部分让他指挥,合计一百个牛录,三万兵力,另有蒙古八旗一万,汉军八旗两万。

    “大哥,此战就拜托给你了。”

    多尔衮拱手道。

    “哈!”

    阿济格哈的一笑:“二弟你放心,若是在平地上,信贼还可埋设地雷,但冰面他如何埋雷,今次便让大哥为你取回这一万多颗头颅,一雪北京城下之耻!”

    多尔衮听这话不大舒服,自皇太极死了之后,阿济格渐渐地表现出了骄横的一面,这也是多尔衮不敢把阿济格留在沈阳,必须带在身边的原因。

    他担心自己不在,没人能节制阿济格,如今四面楚歌,不能再出半点乱子了。

    相对而言,多铎是他的弟弟,比较容易控制。

    “此事就看大哥了!”

    多尔衮并非表现出对阿济格的不满,只是微微一笑。

    “擂鼓!”

    阿济格猛一挥手。

    “咚!”

    “咚!”

    “咚!”

    厚实的牛皮大鼓重重擂响,激起海鸟无数。

    清军八旗以牛录为单元,车阵开头,炮手与步骑兵随行,汉军八旗以炮兵和火绳枪兵为主,与八旗并行,左右两翼是蒙古骑兵。

    多尔衮不敢对荡寇军有任何轻视,准备的是一波流平推,而且冰面开阔,没有遮掩,很多战术战法用不上,只能强攻硬打。

    六万人踏着冰前进,有如一条黑线。

    觉华岛上,战舰的火炮已经拆卸下来,依山势安放在岛屿各处,足足有上千门火炮,船只在岛后面,被冻的皮实。

    陈永福与徐凯双双举起望远镜,观察着清军军阵。

    “嘿!”

    陈永福突然嘿的一笑:“多尔衮没有在冰面上作过战,想的太简单了。”

    “哦?难道陈将军就有过冰面作战的经验?”

    徐凯不解道。

    两人都是明军降将,还是有共同语言的,而且陈永福在降李信之前,曾硬抗过李自成的三次攻打开封,无论经验还是临战指挥都极其丰富,又曾射中李自成一箭,更是名声远扬,与之相比,徐凯就不算什么了,他自己也清楚,能当上海军司令,唯一的原因是投降李信比较早,属于效明主当起于微末那类,恰好他又是水师提督,种种运气,才让他走到了这一步。

    因此徐凯在陈永福面前并不敢托大。

    陈永福点点头道:“徐将军,冰面凹凸不平,行进困难,清军在冰面行走极其缓慢,他日出出发,在寒风中跋涉二十里冰面,至少要一个半时辰,到达战场后还要花小半个时辰整肃队形,才能进攻,也就是说,清军最快也要两个时辰才能发动攻击。

    假如清军不能一战攻克觉华岛,那他就必须要考虑到在天黑前回营,再算上返回的时间,他们只有不到一个时辰的进攻时间。

    徐将军以为,清军既便倾尽全力,是否能于一个时辰之内攻克觉华岛?“

    “噢!”

    徐凯恍然大悟道:“陈将军果然了得,一眼看破了个中玄机,哈,只要多尔衮撤军稍有迟疑,怕是夜间的寒冷,就足以让他损失惨重。”

    也确实,十二月底正是新年之前,一年中最冷的时候,海冰的厚度超过三十厘米,白天的温度尚在零度到零下五度之间徘徊,但到了夜里,气温迅速下降,能达到零下二十度。

    而且冰面受海浪影响,一层层的堆叠,参差不齐,并不是如河湖结冰那样平滑的表面。

    多尔衮在后面,看着全军缓慢前进,并渐渐地队形散乱起来,不禁拧起了浓眉。

    海冰从远处看,光滑平坦,只有走在上面,才能体会到起伏不平,先前派出的人马是零散的小队,有些起伏并不碍事,但是大部队从冰面行进,这种无处不在的起伏就足以打散队形。

    而觉华岛在宁远城以东,行走者为了避免阳光的照射,会不自禁的低头赶路,毕竟冰面能反射阳光,长时间直视前方,眼睛会吃不消,结果没法整肃队形。

    多尔衮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浓眉越拧越紧。

    阿济格是久经战阵的将领,也很为难,他很想整肃队形,但是需要时间,他明白时间的重要性,只能暗骂了声,催促行军。

    在冰面上行走,因要时刻保持平衡,是非常消耗体力的,大约到了正午,日头高挂中天,清军也赶到了距离觉华岛超过两里的位置,再往前,就进入荡寇军的火炮射程了,必须要整肃队形。

    一切如陈永福预料,清军花了小半个时辰的时间整肃队形,随即蒙古骑兵疾冲,马蹄踏着冰面轰隆作响,积雪四溅飞射开来,之后的炮兵迅速前进,他们必须要利用这个机会展开炮位,向觉华岛开炮,否则这一战没有悬念。

    “杀!”

    蒙古人控马疾奔,毫无当炮灰的悲哀。

    “开炮!”

    徐凯大手一挥!

    沉闷的炮声响彻天际,一蓬蓬黑黝黝的铁弹打了出去,因冰面光滑,阻力几近于无,导致了炮弹打上冰面,跳动的次数是陆地的数倍乃至十余倍之多,而且冰面呈波纹状曲折不平,跳弹的轨迹比地面更加难以捉摸,就看到冰面上,黑黝黝的炮弹跳来跳去,多尔衮都不由自主的捏起了拳头。

    他对冰面作战的随机性还是估计不足。

    天启六年,努尔哈赤因久攻袁崇焕镇守的宁远不下,心头愤怒,遂趁冬季踏冰攻打觉华岛,当时清军有数万人马,觉华岛的军民加起来约一万五千,人员对比与今日类似,努尔哈赤一战克之,只死了两百多人,屠尽岛上军民,焚烧船只两百来艘。

    这让多尔衮乐观的认为,自己可以复制努尔哈赤的胜利。

    可是他忘了,他的对手已经不再是士气低落,给养糟糕的明军,而是训练有素,武装到牙齿的荡寇军。

    天启六年那一战,明军为加强防御,沿岛凿开一道长达十五里的冰濠,以阻挡后金骑兵突入,但天气严寒,冰濠凿开很快又冻上,明军不停地开凿冰濠,因日夜凿冰,天气寒冷,又缺乏手套等必要的保暖措施,很多人的手严重冻伤,使上不力,甚至手指都被冻掉。

    没有手,还怎么拿兵器?

    努尔哈赤进攻时,恰逢天降大雪,气温陡降,冰濠重新冻合,骑兵一路冲锋,直接冲上了觉华岛,面对几乎毫无抵抗力的明军,大获全胜并不奇怪。

    说到底,明军败于对严寒的估计不足,对基层士兵的保暖措施不到位。

    荡寇军并未掘冰壕,每名战士,都戴着手套,充分保护双手,又拥有一千余门火炮,火力比之当初的明军强了百十倍都不止。

    炮弹在蒙古人中开花,鲜血染红了冰面,幸好觉华岛是葫芦型,正面战场宽达十余里,蒙古骑兵分的足够散,虽然有炮弹在冰面乱跳,又有散弹一篷篷的打来,却未伤及根本,仍是密密麻麻的向着觉华岛接近。

    “好!”

    在后面观战的多尔衮道了声好,据他估算,在挨过荡寇军的一轮枪击,大约有五六千蒙古骑兵会冲到岛上,战局将定矣。

    而且还能剿获到荡寇军的火炮火枪,这正是他最为需要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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