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崛起1639TXT下载崛起1639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崛起1639全文阅读

作者:上林春     崛起1639txt下载     崛起1639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七五章 强行蓦捐

    (谢谢好友啊牛111的两张月票,好友彭伟林的月票~~)

    使节团无功而返,回到汉城,遭到了全城唾骂,又随着细节被越来越多的发掘起来,朝鲜人无不义愤填膺,既痛恨大明故意以食物羞辱朝鲜,又恨那些使臣不争气,竟然被区区一碗粥给卖了。

    如今的朝鲜朝野,恨大明的声浪超过了恨满清,在他们眼里,大明凭什么不来救朝鲜,不是应该无条件救援么,把清军打退,明军再撤走,不提任何要求,朝鲜只是在名义上向大明称藩,这才是常态啊。

    因着对大明的痛恨,与大清合并的声浪再一次高涨。

    李倧感觉到了深深的寒意,忧心忡忡之下,又老了些。

    另有些激进份子,愣是把责任安在了金堉头上,怀里揣着刀,在金家大门外晃荡,吓的金堉连续几天不敢出门。

    如今的朝鲜人,心态彻底崩了,李信的条件难以接受,满清又把朝鲜当作了软柿子,连续进入朝鲜境内寇掠,偏偏没有任何兼并朝鲜的意思,朝鲜人看不到未来。

    不知不觉中,夏季过去,渐渐入了秋,卞玉京在朝鲜使团离去不久,为李信诞下一子,取名李培仁,因北京冬季寒冷,李信索性把母子俩留在了南京,又让顾横波陪着卞玉京,说说话解闷,他则带上柳如是与李香君上路。

    九月初,正是秋高气爽之时,两广一带也进入了旱季,正是征伐的最好时机,李信亲领五万军誓师离城,另有黄得功与白广恩的五万军队已经于八月份开拨,作为先锋为李信开路。

    同时,女王船四十艘,仿造的小型女王船两百艘,各类运输船商船近五百艘,汇聚在长江口,沿着海岸线浩浩荡荡南下。

    舰队的任务除了配合陆上部队作战并承担物资输送的重任,另一个目标是攻占澳门,屯兵于新安县和澳门之间,封锁住珠江口。

    新安县就是现代的香港。

    澳门在当时还不算是殖民地,但也不属于明朝统治了,天启二年,荷兰人进攻由葡萄牙人占领的澳门失败,葡萄牙当局就于次年向澳门派驻了总督,正式实施管理,而荷兰东印度公司的主力舰队,则去往福建沿海,一路上以武力威吓明朝地方官,进行了无差别的海上扫荡,最终落脚于澎湖,在明军的打击下,放弃澎湖,退守台湾。

    暂时李信并没有与荷兰人开战的心思,他命令舰队如果荷兰人不挑恤,就不必开火,打掉郑芝龙这个大敌,才是荡寇军的当务之急。

    还在路上,李信就收到好消息,葡萄牙驻澳门总督杜琛率守军五百及所有的葡萄牙人举白旗投降。

    这没办法,荡寇军两百多艘战舰,几百条船过来,不投降只能战死。

    说来也是杜琛倒霉,他的前任伊苏沙刚刚被调回菲律宾,他在澳门屁股还未做热,就被俘了。

    其实葡萄牙算不得强国,在当时,他是西班牙的盟友,在世界历史上扮演的角色也只有两个,一是欺侮弱小,如南美印第安人、东南亚土著和非洲黑人,二是偷偷摸摸鬼鬼祟祟,跟在西班牙后面吃点残羹剩饭。

    让葡萄牙人与声势浩大的荡寇军硬拼,给他十个胆子都不敢,更何况澳门因其歧视性的殖民统治,当地明朝老百姓怨声载道,在舰队到来的那一刻,已经在蕴酿起义了。

    对于驻澳门葡萄牙侨民,徐凯根据李信的叮嘱,并未为难,有愿意居留的,在解除武装之后,可以留在当地,由荡寇军保护生命财产安全,凡是没有恶劣名声或者从事合法贸易往来者,将来可以申请国籍,不愿意留下,可自行去菲律宾,土地房产不予赔偿。

    陆陆续续,数千葡萄牙人携带私人财产,开始乘船去菲律宾,愿意留下的葡萄牙人,只有三百不到。

    又过三日,黄得功与白广恩经激战,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攻克韶关,战斗异常惨烈,韶关关城被炮火轰成了废墟,后通过短时间巷战才占领了韶关全城,是役,荡寇军重伤阵亡超过一千五百人,击毙守敌接近一万五千。

    得知此消息之后,李信立刻向福建转进,连战连捷,攻克莆田、泉州、漳州、潮州,龙岩、程乡县(今广东梅州)与连平州(今广东河源),至十一月初,李信与黄得功、白广恩会师于惠州,距广州仅两百来里。

    攻取了惠州与韶关,荡寇军必须要停一下了,需要补充粮食与武器弹药,又短时间内得到了大片土地,需要初步消化整肃,比如接见各地的乡绅代表,该安抚的安抚,该重用的重用,而对于拒不投降的死硬势力与郑芝龙核心势力,该抄家的抄家,该灭族的灭族。

    ……

    广州的上空仿如笼罩了一层阴云,憋闷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原广东布政使司,现改造为了皇宫,承天殿里济济一堂,桂王父子高踞上首,另有郑芝龙、孙传庭、候恂、陈光裕、刘元斌、孙象贤,原左良玉三十六镇部分将领,一些原广东官僚与工商界代表,以及澳门总督杜琛,约有近百人。

    “众卿!”

    桂王向下道:“荡寇军行军之速,兵锋之利,令朕所料不及,如今粤北重镇皆失,广州再无屏障,荡寇军勒马惠州韶关,海军舰队强占澳门,已呈水陆夹击之势,我大明面临生死关头,朕请众卿务必献言献策,出钱出力,同策同力,共渡难关!”

    桂王的声音比往昔洪亮了很多,但附和者寡,在没有见到荡寇军之前,光是道听途说,相当一部分的广东商人与左良玉三十六镇将领都不认为荡寇军有多厉害,只以为是走了时运而己,可是真正被打到家门口,又害怕,胆寒了,不得不考虑起继续支持桂王的后果,以及有没有必要和荡寇军作对。

    “哼!”

    郑芝龙怒目一扫,哼道:“我奉劝一句,大敌当头,凡有异心者,杀无赦,再说我已经与澳门总督杜琛先生谈过,杜琛先生愿意回菲律宾求援,甚至只要付出足够的代价,还可以带来西班牙人,西班牙人的大帆船火力强劲,非常有名,而我郑芝龙,尚有战舰数百条,届时里应外合,不难破去荡寇军海军,倘使消灭他的海军,广州又河网密布,我们的战舰会开进珠江助战,诸位以为,他那区区步骑,还会有机会么?”

    这话一出,下面起了小声议论,很明显,葡萄牙人与西班牙人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郑芝龙略一点头,又道:“各位都知道,西班牙人没有义务支援我们,所以我们只能付出酬金,但是朝庭自从迁来广州之后,几无进项,却消耗日甚,我郑某人不瞒大家,库房几乎见底了,朝廷拿不出银子雇佣西班牙人,非常时刻,只能向各位蓦捐。

    大家不要以为朝廷在搜括你们的家产,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们,如果广州城破,你们会被荡寇军抄灭家产,你们的妻女会被瓜分,这绝不是恐吓,荡寇军所经之处,杀人如麻,赤地千里,南京和北京有多少人被抄家灭族?大家看看魏国公就知道。

    值此危难时刻,需要我们携起手来,我郑芝龙虽没什么家底,也当先带个头,以个人名义向朝廷捐白银十万两!”随即猛一招手。

    有随从递上一摞子银票,都是一千一张,一百张整整齐齐,向下面略一展示之后,亲手投入了募捐箱。

    刹那间,殿内鸦雀无声。

    广州商人也不傻啊,郑芝龙投进去的钱,随时可以取走,他当众拿出十万两来,就是为蓦捐划一条十万两的红线。

    真狠啊!

    “好,靖海候赤胆忠心,国有如此栋梁,何愁荡寇军不退?”

    朱由榔率先叫了声好,那灼热的目光向下面的商人扫去。

    一众武将的眼里也闪烁出危险的光芒,这摆明了是强捐啊。

第三七六章 澳督来访

    (谢谢好友白色葱头的月票~~)

    朱由榔目光扫向下方,笑道:“目前朝廷官职多有空缺,凡是愿意掏银子认捐者,自是忠心有嘉,朝廷不会薄待,将授予四品以上官职,还望诸位莫要错失,一俟渡过国难,愿留朝者可留朝,不愿留朝者,亦可外放为知府。”

    底下的议论声大了些。

    很多商人的目中,现出了动容之色。

    说到底,商人是逐利的,要说来钱快,有什么比当官来钱更快?况且桂王小朝庭也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只要能请来西班牙人,未必就不能打退荡寇军。

    一名叫做卢伟光的老家伙,伸手大叫道:“老夫捐十万两!”

    “我潘杰捐十万两!”

    “我也捐十万两!”

    一时之间,认捐声不断,大家都清楚,今天这钱是不交也得交,既然如此,何不捐个官来当当呢。

    转眼间,就蓦得了两百来万两银子,待众人离去之后,郑芝龙向杜琛道:“总督阁下,望你速去速回,一旦此次打退荡寇军,我大明将按约定,将澳门割让予贵国。”

    杜琛现出了忧色,操着半生不熟的中文道:“荡寇军来势汹汹,据说他的船与我们欧洲战船不相上下,而他有两百来条战船,怕是西班牙人未必敢于出兵!”

    “这……”

    郑芝龙眉头一皱,他是和欧洲人打过交道的,知道这是一群贪婪的家伙,随即问道:“阁下的意思是……”

    杜琛哈哈一笑:“郑先生,时间紧迫,我直言了,贵国蓦来的两百万两银子交给我来处置,您知道的,西班牙人都是一群贪婪鬼,我需要打点,开出足以让他们心动的价格,同时,贵国还须让割新安县给我国。

    新安县与澳门一左一右,夹着珠江出海口,如果都割让给葡萄牙的话,葡萄牙人将完全掌握广州的对外贸易通道,广州的生命线操于人手。

    “不妥!”

    孙传庭冷声道:“只要能打赢,银钱是小事,但新安县断不可让!”

    杜琛两手一摊:“那我很遗憾,得不到新安县,我们葡萄牙在菲律宾的驻军未必愿意远赴明国作战。”

    孙传庭怒道:“你们葡萄牙人太贪婪了罢,给了银子和澳门难道还不够?”

    杜琛更正道:“阁下怕是弄错了,银子是给西班牙人的军费,我们葡萄牙只要澳门与新安县,当然,如果贵国肯额外向我们支付两百万两的酬金,我们可以放弃新安县。”

    “你……”

    “放肆!”

    殿中诸人均是大怒,甚至有脾气暴的,都摞起了袖子!

    这简直是贪婪的没有底限啊。

    杜琛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他料定明国人不敢动他,否则没有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的支援,明国必亡。

    果然,郑芝龙目中阴鹫之色一闪,向上拱手道:“皇上,葡萄牙既然能撑得下,给他就是。”

    朱由榔回过味了,目前在大明周边,有西班牙、葡萄牙与荷兰,葡萄牙想垄断对大明的贸易,西班牙人与荷兰人怎么可能答应,把新安县割给葡萄牙,必然三方狗咬狗,这是二桃杀三士之计。

    “也罢,孤代父皇允了!”

    朱由榔点点头道。

    ……

    双方签署了正式协议,杜琛带着预付金四十万两银票趁夜离去,但出乎桂王小朝廷所料,杜琛偷偷跑到了惠州,面见李信。

    “惠州这地方不错,耕地、林地、草地、水面、滩涂齐全,利于农林渔牧副全面发展,虽然在区位上比不上广州,但他具有天然深水良港,未来论起富庶,未必逊于广州。”

    站在城头上,沐浴着蓝天白云与略带咸腥味的空气,李信心有感慨。

    “嗯!”

    柳如是点点头道:“古籍记载,岭南是疫障之地,但只有身临其境才知道多为诓言,妾觉得吧,岭南的自然条件比江南还要好一些呢。”

    十月份的岭南,天气不冷不热,天空碧蓝,绿树成荫,确实让人心旷神怡。

    “咦?”

    慧剑却是突然道:“哥,我怎么觉得你占的地盘好象有点问题,你看,直隶、山东、江南、浙江、福建、广东,全在沿海,细细长长的一条线,除了庐州英霍一带稍微胖了点,在兵法上,这是非常危险的,很容易被人截断,你一直都没留意吗?”

    这次南下,李信把高一功兄弟,双喜夫妻带在了身边。

    双喜是被慧剑绑来的,红娘子派的人直接找到慧剑,慧剑不敢和双喜挑明,把他诱出城,偷袭捆绑,一路带到北京,把生米煮成熟饭。

    双喜心知回不去了,只得接受,不过他言明,此生绝不与李自成为敌,因此李信把他带到了南方。

    李信无奈道:“江西两湖早晚要取,但桂王小朝廷更是心腹之患,我们目前并没有两线作战的能力,所以只能调先取两广。”

    随即,李信补充道:“在地图上,我们荡寇军的地盘很难看,象条盘在海边的蚯蚓,放在古代连边角都算不上,可是当代战争与以往不同,没有压倒性的火力,谁都不能把我们截断,况且我们有海军舰队,沿海省份可以通过大海紧密的联系在一起,地形难看不是太大的问题。

    而我们占据沿海还是有些好处的,沿海都是经济发达地区,财政上不会吃紧。”

    “好象是这样呢。”

    慧剑点了点头。

    这时,一名亲卫快步奔上城头,施礼道:“总司令,葡萄牙驻澳门总督杜琛求见。”

    “嗯?”

    李信眉头一皱,便道:“让他上来。”

    “得令!”

    这名亲卫匆匆而去,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杜琛被带上城头。

    李信打量着他,约四十来岁,满脸大胡子,头带礼帽,穿着合身的燕尾服,举止彬彬有礼。

    杜琛不急不忙的走来,摘下礼帽,抚胸施礼:“葡萄牙国驻澳门总督杜琛参见明国摄政王。”

    “嗯~~”

    李信点点头道:“阁下此来有何贵干?”

    杜琛微微一躬:“我代表葡萄牙国王,请问贵方为何要侵占我国土地?我希望您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并立刻撤出所有军事人员。”

    “哈!”

    李信哈的一笑:“澳门怎么成了你们国家的领土?在定居澳门之前,葡萄牙人和明朝政府爆发了多次武装冲突,每战皆北,因而北上浙闽,也被当地政府驱逐,无奈之下,葡萄牙人重新回到珠江口,在上川岛(今属广东台山市)开展贸易。

    但是上川岛距离珠江口较远,再有明朝政府出于对你们的不信任将该岛封闭,你们又转到浪白滘贸易,然而浪白滘并非优良海港,于是,看中了澳门。

    因武力难以取得,你们改用贿赂与讨好官员的办法,用卑微恭谨的态度赢得了信任,成功获得许可,于嘉靖三十二年定居下来,这里我要指出,地方政府无权缔结外交协议,你们又是以贿赂的方式非法取得定居权,我以明朝摄政王的身份宣布无效。”

    杜琛不服气道:“我不同意您的看法,1622年,荷兰人入侵澳门,当时你们明朝的官员和军队在哪里?是我们,我们葡萄牙人浴血奋战,击退了荷兰人,我们有权占领澳门。”

    李信道:“照你这么说,谁的拳头硬谁就能占领,那我已经把你们赶走了,你还来见我做什么?”

    “这……”

    杜琛一阵语塞,却仍是强辩道:“明国摄政王,我是来与您讲道理的,葡萄牙人对于澳门有过重大贡献,我们有权在澳门自治,这是有国际先例的,为了促进贸易的发展,很多国家允许海外商人在本国沿海长期居住,比如热那亚人,在拜占庭帝国首都君士坦丁堡边上有自己的自治小城,他们还在克里米亚半岛拥有殖民城市卡法。

    即便是中国古代,从唐朝到宋朝,元朝,很多波斯、印度和阿拉伯商人都在沿海拥有自己的社区,自行管理,我们葡萄牙人在澳门定居,也应该拥有自治权,我们是带着和平与真诚而来,却得到了不公正对待,我代表葡萄牙国王向贵国提出正式抗议。”

第三七七章 大西来兵

    杜琛满脸真诚的看着李信,事实上他冒险来见,是打着货卖两家的算盘,两头下注,因为葡萄牙人自身没有力量抗拒荡寇军,要想说动西班牙人进攻荡寇军,葡萄牙必须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如果能从李信身上通过谈判达成目标,他又何必为桂王小朝廷卖命呢?

    李信微微一笑:“我大明官方不可能对合法贸易做出任何限制,正如我们并未全面驱逐葡萄牙人,凡是从事正当贸易者,可以自由留下,合法商人,我们一概欢迎,阁下没必要为此担心。”

    “那不一样!”

    杜琛摇头道:“法律与习俗的不同,会产生很多麻烦,只有我们葡萄牙人获得了对澳门的管理权,才能一劳永逸,对了,我刚从广州出来,听说桂王将向西班牙人求援,西班牙人也有意派出舰队干涉您对广州的进攻,所以我认为,您不应该拒绝葡萄牙人的友谊,我希望能与您缔结合约。”

    ‘你是在威胁我?“

    李信脸一沉。

    杜琛耸了耸肩,双手一摊:“您误会了,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贵国如果珍视来自于葡萄牙的友谊,应立即、无条件从澳门撤出所有军事人员,并对我驻澳葡萄牙侨民进行赔偿。

    摄政王阁下,请不要意气用事,澳门的土地很小,但产生的影响很恶劣,它会影响到欧洲各国与贵方的正常交往,会考虑是否有必要与一个不讲道理的政府建立友好合作关系,甚至引发冲突。”

    李信问道:“你是在与我讲道理?”

    “是的!”

    杜琛肯定的说道。

    “那好!”

    李信冷冷一笑:“我不和你谈,让你们的舰队来跟我谈!”

    历史上,葡萄牙一度比英国还要辉煌,除了澳门与长崎,非洲、拉美、印度、东南亚与西亚都有它的殖民地,可惜他国小力弱,好景不长,首先是刚果人看穿了葡萄牙的虚弱本质,发动起义,摆脱了葡萄牙的殖民统治,然后西班牙与法国先后入侵葡萄牙本土,葡萄牙王室逃往海外避难,巴西趁机独立,之后国势一路下滑,殖民地也不断丧失。

    李信对葡萄牙没什么好客气,一个巴掌大的小国家还蹭鼻子上脸了?

    “这么说,谈判的基础已经不存在了?”

    杜琛阴沉着脸问道。

    李信道:“不是我不想谈,是你们贪得无厌,没法再谈下去。”

    “我明白了贵国的立场,告辞!”

    杜琛连礼节都顾不得,转身而去。

    李信并未让人阻拦,看着杜琛消失在城外。

    高一功忍不住道:“李公子,听说西班牙是个海上强国,这个番鬼多半是去向西班牙求援了,一旦到来,只怕会很麻烦,不如……立刻就攻打广州?”

    李信摆摆手道:“西班牙在马尼拉的实力我们一无所知,暂时我们也没有力量去攻打马尼拉,所以最好是把西班牙人诱出来,我等他一段时间。

    你们放心,对于此事,我早有准备,我们的士兵正在把重炮运往新安,架在山顶上,能封锁方圆数十里的海面,而且明日,我们就屯兵于虎门,在虎门构建炮台,一待建成,足以封锁珠江水面,我们将来废漕改海,不仅要消灭郑芝龙海盗集团,葡萄牙人,荷兰人与西班牙人都是我们的敌人,否则我们的船队将没有任何安全可言,我希望这一战能够打掉西班牙人的主力舰队,两年内,远征马尼拉,再夺取马六甲的控制权,欧洲人来做生意,我们欢迎,但是不允许任何战舰进入马六甲。”

    荡寇军的火炮这几年里,并不是没有发展,在李信的指导下,研制出了163毫米口径的重炮,有效射程达三里半,但这种炮过于沉重,只能作为岸防炮,安装在固定炮台里,李信打算布署在新安和虎门的,就是163型岸防炮。

    他将以澳门、新安与虎门,构筑成一个三角型防御体系,桂王小朝廷需要时间请来西班牙人,李信何尝不需要时间构筑炮台呢。

    “报总司令!”

    这时,一名亲卫奔上城头,施礼道:“黄得功师长急报,第一独立师的弟兄们前两日在清远县安抚民众时了解到,有壮族老乡在上山砍柴时意外发现,位于北江清远段的清远峡有人修筑水坝,于是派人秘密察探,果然如此,由于清远峡两边均是悬崖峭壁,人迹难至,暂时没有打草惊蛇。”

    “清远县?清远峡?”

    李信眉头一皱。

    清远距广州约一百三十里,清远峡还要近一点,北江则是珠江水系的第二大江,河深水宽,水量充沛,冬季平均水深二十来米,按常理来说,在这样的峡谷中修筑水坝几乎不可能。

    不过清远峡的情况很特殊,在河道急转弯处有沙洲的地段,水深在枯水期只有两到三米,如不计代价的话,动用数千人力,确实能筑出一条简易水坝。

    众人交换了个眼色。

    高一功冷哼一声:“桂王父子好毒的心思,清远县地形西北高,东南低,以水坝束水,可积蓄大量上游来水,一旦我军发起进攻,他开坝放水,滚滚洪流半日之内可席卷而来,我军若措手不及,必被冲垮,甚至北江下游,广州全城也会陷入洪水当中,死伤将难以计数,如此不择手段,当千刀万剐。”

    李信的脸色也阴沉下来,问道:“水坝可有完工?”

    亲卫道:“主体基本上完工了,只留了几个泄水口。”

    李信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埋在身边的定时炸弹啊,能想出这种毒计的人,够狠,如果北江洪水爆发,下游将成一片泽国。

    略一沉吟,李信转头道:“二瓤,你带几个人去把情况摸清楚,绘制地形图过来。”

    “得令!”

    二瓤知道情况紧急,拱手应下。

    高一功也道:“总司令,我高某自奔投总司令以来,寸功未立,我愿意与樊连长一起去探查。”

    “好!”

    李信点点头道:“你和二舅哥一起去,就留在清远,我写一封手令给你,黄师长与白师长在英霍收编的兵力,转三个师由你们和双喜指挥。”

    “得令!”

    高一功、高成功与李双喜振奋的施礼应下。

    很快的,二瓤带上几名擅于攀山越岭的好手,与高一功兄弟俩飞奔向清远县。

    目前荡寇军的规模不连海军,有十来万了,完全可以预想,攻下广州后又将收编大量士兵,再以师为最高编制已经不合时宜,李信在战前就与各师长讲明,战后会论功提拨一批任军长,一军辖三个师。

    ……

    清远峡总长度约十一里,水道弯曲,最窄处仅一百五十米,两岸峭壁对峙,别说是人,既便猿猴都难以攀越,可这天堑中,凭空出现了一道水坝。

    看着那粗糙简陋的水坝,张可望长长舒了口气,此趟潜伏入粤辛苦异常,出了江西,进入粤北,餐风露宿,昼伏夜行,生怕暴露一丁点的行踪,现一战未打,带来的五千人只剩下了四千五百人,其中绝大多数都是由于强行沿着湍流顺江而下,筏子或被水流打翻,或撞上山壁巨石,跌入江里淹死!

    在水流湍急的江段,水性再好都没用。

    自从左良玉死后,三十六镇兵马投奔桂王,武昌成了无主之地,张献忠派李定国进据武昌,占领两湖,派张可望进据江西。

    徐以显素来与张可望交好,当初李自成被困商洛山中,曾单骑去见张献忠联络起事,徐以显授意张可望杀李自成,后张献忠觉察,此事作罢,但两人的关系更加亲近了。

    大西军留在外面的人很少,除了少数人给水坝修修补补,多数都钻进了沿江的山洞,这一带以喀斯特地貌为主,分布有三个山洞,恰可作容身之用,数千大西精锐,早在月前就来到此处潜伏,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第三七八章 黎朝郑主

    (谢谢好友5335YN的月票,好友夏末,秋至。的两张月票~~)

    筑水坝是徐以显的主意,在打听到荡寇军的出兵人数,尤其是以炮火开路,强行攻破韶关之后,他就清楚,荡寇军早晚是大西朝的心腹大患,趁着此次荡寇军攻打广东,正是歼灭荡寇军主力的最佳机会,他想出了筑水坝的方法,这也是经与张可望商议,唯一可行的方法。

    张可望心知事关重大,不容有失,遂亲自带兵潜来。

    这时,突然转头问道:“先生,根据外面探得的消息,荡寇军在取下韶关惠州之后按兵不动,多半是在等待后续粮草弹药送来,恐怕还得一两个月,我担心日久生变,我们被困在绝地跑不掉啊。”

    徐以显略一沉吟,便道:“此处四面峭壁,人迹难至,不会有人冒险从上流顺江而下,虽距离广州过近,不过王爷不用担心,就算荡寇军运气好找来那又如何?两边都是峭壁,他纵使能上来些人手,火炮也没法运送上山顶,仅凭人力如何破去我军?

    他若是集中火力从正面强攻,首先被摧毁的便是水坝,不仅他的进攻部队难以幸免,下游也将千里泽国,广州民众多半会把这笔帐赖在李信头上,他不会想不到,除非他不要名声,否则绝不敢从正面强攻。”

    张可望是张献忠养子,封平东王。

    “好!”

    张可望猛叫了声好,又似想到了什么,问道:“如果荡寇军绕到上游顺江而下,前方以重兵堵着出口,那该如何?”

    徐以显冷声道:“横竖是个死,我们索性自己炸开水坝,与他同归于尽,但我料他必投鼠忌器,不敢强攻,放水淹城的恶名他承担不了。

    总之,他若未发现水坝,我们可以趁他攻城激烈时掘开,让他与桂王两败俱伤,皇上可趁机席卷江南,他若是发现也没关系,或能令他不敢强攻广州,他十万大军,耗粮无数,早晚退回!”

    这条计策不可谓不毒,大西军不怕被发现,发现了就破罐子破摔,同归于尽!

    而且徐以显掌握了李信的软肋,不管荡寇军是否真的爱民,但目前的荡寇军正是最需要民心之时,即便事后弄清楚了水坝不是荡寇军掘的,而是大西军掘的,荡寇军也依然要担负上责任。

    如果荡寇军不攻打广州,大西军又哪来的必要,哪来的机会潜入清远峡偷筑水坝?荡寇军是因,是广州千里泽国的罪魁祸首。

    三天之后,李信接到二瓤的汇报,沉默了!

    山谷中的神秘人物居然不是广州驻军,而是大西军,这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

    可是李信确实有顾忌,偷袭基本没可能,峡谷内理该有山洞可以藏兵,没法弄清大西军的兵力布署,以雷霆之势一举拨除,而强行攻打,又会惹来大西军拼个鱼死网破。

    “娘的,是谁领的军,竟能使出如此毒计。”

    李信看着简易地形图,大骂道。

    二瓤也骂道:“是哪个混蛋,要是被老子逮着,非把他卵子捏爆不可!”

    “两军交战无所不用其极,别骂了,还是想想怎么办吧,不然就真只能退兵了。”

    慧剑把脑袋凑了过去,那灵动的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地图。

    “广州、佛山一带地势低洼,水网密布……水网密布……”

    慧剑喃喃着,突然眼前一亮,连忙道:“哥,我们可不可以挖掘一条人工河把水引走?”

    “嗯?”

    李信顿时哈哈笑道:“慧剑啊,你这个主意不错,那你就辛苦点,你和双喜带点人,在附近摸排一下,看看在哪儿挖掘较为合适。”

    “嗯!”

    慧剑与双喜重重点头,拿着地图飞奔离去。

    又过三日,夫妻俩赶来汇报。

    “哥,在永安与金利之间,北江与西江的距离最近,最窄之处仅有三里,我们可以在此处开挖沟渠,把北江洪水引入西江,西江的宽度和流量都大于北江,足以承载北江的洪水。

    而且西江不流经广州城区,流域人口相对稀疏,我们可以事先疏散有关民众,这样即便西江泛滥,造成的灾害也有限的很。”

    珠江三江中,东江的径流量最小,北江占14%,西江则高达72%!

    “干的好!”

    李信点头道:“这事就交给你们了,尽快制订出一个可行性研究计划,再着高一功兄弟封锁住清远,不能让大西军的探子打探到任何消息。”

    “得令!”

    双喜夫妻与二瓤施礼应下。

    五天之后,有好消息传来,在慧剑双喜划定的区域里,两江相隔确实很近,地势也很不错,由北江一侧向西江缓慢倾斜,而更可喜的是,当地乡民已经在两江之间挖了一条简易水渠,宽深均为一丈,这意味着没必要再勘探路线,只需把原有水渠加宽加深就可以了。

    李信下令,除留两个旅的兵力驻守虎门,其余部队对广州进行扇形包围,又命黄得功与白广恩来广州,留高一功率一个师在后面堵着北江,既防止大西军由原路逃窜,也做好顺流而下的准备,高成功与李双喜率两个师赶到指定地点开挖水渠。

    荡寇军的军事调动引来连锁反应,广州守军除挖掘壕沟工事,还实行了物资配给与最严厉的宵禁措施,徐以显与张可望得知消息,猛叫一声好,为怕暴露,连探子都不往外派了,只留几人密切关注着广州方向,坐等战争全面爆发。

    荡寇军也在挖掘工事,给人一种构筑包围圈的假象,并且时不时的引发一些小规模冲突,一方面是麻痹大西军,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测试桂王小朝廷的战斗力。

    ……

    河内在当时,称作东京,洪武三十年,越南首都迁到清化之前,东京名升龙,迁都清化之后,升龙成为东都。

    永乐六年,明成祖收复越南,更东都为东关,宣德三年,黎利叛乱,建后黎朝,东关改名东京。

    后黎朝的建立与朝鲜李朝类似,同样是政变的结果,充满着妥协与利益交换,仅百年不到,后黎朝便分裂,南部由阮氏统治,北部由郑氏执掌,当今皇帝福泰帝是前皇帝永祚帝之子,永祚被废之后,郑氏立福泰帝,形同于傀儡,有名无实。

    郑家家主清都王郑梉正听取着长子郑柞的汇报。

    “父王,桂王拥三十万兵力踞守广州,明朝摄政王李信率大军十万来攻,怕是迟至年底,就要决战了。”

    “哦?”

    郑梉讶道:“十万兵就敢来攻三十万?那桂王怎被欺辱至此?”

    郑柞解释道:“桂王立国较晚,所部皆为乌合之众,而大明摄政王所率之兵,百战百胜。”

    “嗯~~”

    郑梉年近七旬,微眯着两眼,好一会儿才道:“这么说,你是不看好桂王了?”

    “不错!”

    郑柞点点头道:“明朝摄政王迟早要一统天下,孩儿就担心,将来我大越边上,再出现一个明成祖般的人物。”

    郑梉问道:“你的意思是,插手明国内战,助桂王抵挡明朝摄政王?”

    “不!”

    郑祚摇摇头道:“插手内战干系太大,况且我大越已经分裂,仅凭我郑氏一家,无力北上,孩儿的意思是,应伺机夺取镇南关,有此关在,若是北朝战乱不休,进则可取广西之地,退亦可守,镇南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纵是北朝十万大军来此,亦是束手无策,父亲了却后顾之忧,可腾出手攻打阮氏叛逆。”

    镇南关山峦重叠,谷深林茂,地势险要,古有南疆要塞之称,历来掌握在中方手里,令越方寝食难安,因为从镇南关可以轻易的进入越南,而越南要想北上,则必须攻克雄关。

    郑梉那浑浊的老眼亮了起来,不过仍是问道:“他日若大明国力强盛,以此苛责我国,该如何是好?”

    郑柞道:“真若如此,把关城还他便是,难道他还为此再次发兵来攻不成,就不怕重蹈明成祖覆辙?”

    “也好,此事你去安排!”

    郑梉挥了挥手。

    “是!”

    郑祚施礼告退。

第三七九章 突袭大西军

    (谢谢好友中华潮的两张月票~~)

    当时葡萄牙人的力量主要分布在印度西海岸的果阿一带,由广州过去,路途遥远。

    杜琛兵分两路,派人去果阿,请求驻果阿总督马斯卡雷派出舰队协助桂王朝廷攻打荡寇军海军,表示桂王方面愿意永久性割让澳门与新安县。

    他则亲自去马尼拉,向西班牙驻菲律宾总督狄弋求援。

    曾经西班牙的实力是非常强的,在崇祯年间,占领过台湾北部,后随着荷兰人的不断打击,被迫放弃台湾,退守马尼拉。

    这意味着西班牙放弃了对中国大陆的染指,葡萄牙在中国沿海活动,西班牙专心经营东南亚,本来这场战争与西班牙无关,但西班牙的一个重要财源,墨西哥银矿已经日渐枯竭,本国在欧洲,又面临着荷兰和英格兰的挑战,财政压力相当大,因此桂王小朝廷许下的两百万两白银的酬金非常具有诱惑力。

    经多次辩论,狄弋同意向中国派出远征军,计有盖伦帆船三十艘,武装商船百艘。

    十月底,舰队从马尼拉出发,横渡南海,不过西班牙舰队并未直扑广州,而是停靠在了越南沿海,等葡萄牙舰队与之汇合。

    当时为了说动西班牙出兵,杜琛信誓旦旦的表示,葡萄牙也会出兵,因此西班牙海军舰队司令弗多明弋下令,全军停靠在越南等待葡萄牙海军。

    他也不傻啊,不肯单枪匹马作战,假如葡萄牙人不来,他可趁机撕毁协议,并反咬葡萄牙一口,以违约为由,要求葡萄牙赔偿。

    杜琛所料未及,又无法可想,只得焦急的等待起来。

    李信也在等待西班牙舰队,到了十一月下旬,他估摸着西班牙人要么不来,要来也在路上了,于是赶到了西江与北江的最接近处。

    经过数万战士连同临时征用的村民丁壮合计超过十五万人的挖掘,在原有沟渠的基础上,一条宽五十米,深十三到十五米,长度为两公里半的人工河已经横亘在了北江与西江之间。

    “总司令,开河吧!”

    二十二日深夜,河边灯火通明,高成功向李信请示。

    由于时间仓促,北江的原有河道不用也可惜,因此并未把北江截断,而是就着沟渠与北江的交界处开挖,该处是北江转弯的地方,一般来说,弯道可以赋予上游水流更大的冲击力,使得洪水尽量多的通过沟渠进入西江主干道,据估计,大约可以引走七成左右的洪水。

    此时此刻,五十米宽的人工河与北江仅隔着一堵丈半宽的土垒,以粗大木料作了加固。

    李信转头问道:“准备好了吗?”

    高成功信心十足道:“炸药已经埋下,一共二十八处炸点,都接上了导火索,可以保证在同一时间内充分爆炸,请总司令放心!”

    “开始!”

    李信猛一挥手。

    两名亲卫飞奔而去,从土垒左右分别点燃了导火索。

    火蛇快速延伸,每个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当蔓延到土垒下方时,每一边的火蛇又分成了十四股,蜿蜿蜒蜒的裹缠上了土垒的主体结构。

    “轰轰!”

    火光夹杂着土方冲天而起,又哗啦啦的砸落下来,江水则如脱了缰的野马,翻滚涌入人工河中。

    奔涌的江水从脚下流过,由于上游筑起了水坝,又处于枯水期,在最初的爆发之后,水流趋于平缓,水面距离沟渠顶部尚有三米左右的距离。

    不远处的北江则如被抽空了似的,在某些地段,江底的礁石与沙滩零零星星的呈露出来。

    “好!”

    慧剑猛叫一声好:“照这样看,就算大西军掘开水坝,也无非是江水漫上岸罢了,理该不会淹到广州。”

    双喜立刻向李信道:“总司令,我愿带部分弟兄配合一功叔剿灭峡谷里的大西军,三日之内,必有捷报传来。”

    高一功、高成功与李双喜的部队来自于收编英霍山区的革左四营,时间短,训练不足,整编换装还未完成,除了枪械配齐,火炮并不多,可这不影响他们的热情。

    他们的饷银不比别人少拿一分,他们也渴望立功升职,证明自己。

    李信摆了摆手:“我亲自走一趟,看看是何方神圣,二瓤你带上亲卫,跟我从两边攀上山顶,双喜你带一个师,布署在北江两岸峡谷外接应我们,记住,占领高地,不要太靠近河岸,想打硬仗,机会有的是,其余人员从明天开始,构建从西,及西北方向对广州的包围圈,并秘密疏散北江沿线民众,等我回来发动总攻。”

    “得令!”

    众人齐声应下。

    第二天一早,李信与双喜分别出发,因亲卫连人数较少,因此又临时从各军抽调好手数百人,凑足一千,新抽调的战士,也将加入亲卫连。

    一路疾行军,近百里的路程,深夜,已经抵达了峡谷两岸的山脚下,李信与二瓤各领五百,他派人去通知高一功,务必趁着水位较高,水流平缓的有利时机于次日午前入谷,配合他从山顶强攻。

    第三天清晨,两队人马,缓慢的向着峡谷顶部攀登。

    在绳索与攀山装备的协助上,登上悬崖顶部并不难,每个人都背着满满的装备,除了枪枝子弹,还有加长了引线的手榴弹。

    足足花了两个时辰,所有人才有惊无险的上了山顶,隔着两百来米的距离,可以清楚看到对面。

    从上往下看,除了零零星星在江边活动的黑点,还有一条水坝横亘于江中,开设有五个小型泄水口,水坝后方,水面光滑如镜,水坝前方,河道则蜿蜒狭窄,落差竟有七八米的高度!

    “幸好慧剑想出了疏导的法子,否则这么高的落差,足以淹没广州全城。”

    李信刚刚低声赞了句,就见上游的一个拐口,突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竹筏,靠着河的两边奋力向下游划动,只要有落脚点,就有战士登岸,就地隐蔽,毕竟原有的河谷因蓄水淹没了相当部分,仍露在水面上的平地有限,只有水流泄去,才能展开行动。

    随着登岸的战士越来越多,大西军发现了有敌来袭,队队人马在呼喊中从山洞里窜出,阵阵时紧时密的枪声响了起来。

    下面的高一功清楚时间紧迫,站在筏子上,挥舞着手臂连声催促。

    “怎么回事?”

    山洞里,张可望刷的一下站了起来,大声喝问。

    “报王爷!”

    一名军卒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哭叫道:“荡寇军打来了,从上游来的!”

    “什么?他哪来那么大的胆子?就不怕我们炸水坝吗?”

    张可望面色大变,望向了徐以显。

    徐以显的心头罩上了一层阴影,一个疏漏跃然而出,可他仍不愿相信,只是锁着眉心道:“王爷,先出去看看情况。”

    “走!”

    张可望猛一挥手。

    一行人出了洞口,借着岩石的掩护,向外一看,纷纷倒吸了口凉气!

    上游不多的平地上,满是荡寇军,荡寇军不急于向下游进攻,以枪械与自家士兵的弓箭对射,硝烟阵阵,掩护后方人员登岸。

    就目前而言,荡寇军虽然地势不利,但在武器上有优势,密集的弹幕打的自己一方的士兵抬不起头来,有不信邪的,露头就被爆。

    虽然交战时间不长,水坝却已经拦住了一百多具尸体,那一片水也被染成了暗红色。

    形势很不利!

    张可望冷声道:“老子不知道荡寇军怎么摸过来的,但他必然要占领水坝,再慢慢拆除,哪有那么容易,此处地形展不开,就算他枪械厉害又能如何?老子不信邪,你们大声喊,叫他退走,否则本王派人炸坝,拼个鱼死网破,看他能奈我何。”

    “住手,住手,都退出去,否则我们立刻炸坝,我们已经埋好了炸药,你们不要有侥幸心理,老子们既然敢来,就不怕死,再开枪真的炸了……”

    几名士兵扯着脖子齐声大喊,声音在山谷中传的很远。

第三八零章 西军哗变

    荡寇军充耳不闻,还在陆陆续续上岸,并且登陆地点越来越逼近水坝,空的木筏被水流向下带去,与尸体在坝后互相堆积起来。

    张可望暗道不妙,沉吟道:“即使大坝被炸开,可是木筏纠缠在一起,如果再被礁石挡住,或能减缓水流的速度,先生,你看有没有这种可能?”

    徐以显不确定道:“王爷所说确有道理,但前提是江里礁石遍布,且河道弯曲,否则木筏浮在水面,影响不到下面的水流,于事无补,天幸出了这片山谷,河道开阔平直,恐怕用处不是太大。”

    随即,又喃喃道:“李信此人,看似胆大包天,却不是莽撞之辈,往往谋而后动,他在强攻之前不可能不派人勘察河道,可为何还要强攻?难道他不在乎广州百万民众的死活?又或是真用那笨法子?但才一个月不到,他怎么能挖渠引水?”

    徐以显猜到了李信有可能挖了引水渠,却又不敢相信,一方面是技术上的问题很难克服,另一方面。则意味他与张可望无处可逃。

    其实徐以显的推断没有问题,如果挖的又浅又窄,对引流起不到作用,而且华南地区水网密集,地下水丰富,挖的太深的话,很容易挖出地下暗河,那就是灾难性的后果了。

    或者换句话说,即使运气好没挖有到地下暗河,但华南的土壤含水量大,挖着挖着,会自然形成大小不一的蓄水坑,非常麻烦,这也是徐以显不敢相信的原因。

    他忽略了西江与北江最窄处仅相隔三里,他没有了解到两条江竟会相邻而过。

    张可望冷声道:“荡寇军越来越近了,看来是不把我们的警告放在心上,只要他再接近五十丈,我们就引爆水坝,大不了一起死!”

    嘴上讲誓死如归,但无论是徐以显,还是张可望,都不想死,可眼下也无法可想,只能听天由命。

    荡寇军不停的上岸,二人的心越来越沉,高一功是最后一个上岸的,向山崖上方挥了挥手,李信道:“炸!”

    战士们对准下方的水坝,用力扔出手榴弹,两边同时扔,仿佛存了比较的心思,看谁扔的准。

    “轰隆,轰隆!”

    水面掀起了道道水柱,把木筏炸碎了几只,却没有一只炸中水坝,毕竟两百多米的高度靠手扔,又受峡谷间变幻莫测的风力影响,扔不中很正常。

    可这已经把徐以显给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几乎敢肯定,荡寇军确实开挖出了引流渠,否则哪来的胆子炸水坝?

    张可望也不敢置信道:“他疯了吗?”

    徐以显的目中现出了绝望之色,被困在峡谷绝地,上天无门,入地无路,即使能凭着山洞坚守一段时间,也无非是多活个几日罢了,他的心里满是悔意。

    这真是瞎操心啊,献言献策,却把自己给陷了进去。

    一枚枚的手榴弹往下扔,终于有数颗扔中了水坝。

    本来水坝里已经填装了炸药,这一被引爆,轰然炸了开来,平静的江面仿佛被一只大手猛力拉扯,闷雷声骤起,江水瞬间奔涌,如一条墨绿色的巨龙挣脱束缚,向下游倾泄而去。

    木筏以极快的速度被冲走,转眼就消失在了远处的拐角尽头,有一些被江水拍上山壁,粉身碎骨!

    这让山崖上的战士们目瞪口呆,还亏得是枯水季,如果换成夏季筑坝,水量最起码要加大数倍,即使把北江水引入西江,广州城依然免不了被洪水淹没。

    越来越多的手榴弹向山谷中扔去,手榴弹的爆炸威力不大,但破片杀伤大,徐以显还在恍惚中,一名随从已颤抖着声音大叫道:“王爷,军师,快退回山洞,上面扔炸药了!”

    张可望撒腿就跑,几名随从架起徐以显连滚带爬钻入山洞,进洞才刚刚走了几步,就听到外面爆炸声不断。

    荡寇军扔的手榴弹,其实大多都扔进了水里,还有一部分在悬崖边缘被阻挡爆炸,只有不多的扔中了河谷空地,但是心理上的压力大啊,山洞仿佛会随时被炸塌,把自己活埋,心里充满着无边恐惧。

    爆炸声过去好一会儿,洞里才有人爬起来,抖去泥土,小心翼翼探头向外看。

    外面变样了,水位下降的厉害,露出了大片泥滩,泥滩中有炸断的树干,有山上落下的石块,有四肢不全的尸体,有未能爆炸的手榴弹,还有些鱼虾活蹦乱跳!

    当鼓起勇气抬头向上看的时候,上面竟然有人腰间系着绳子,以极快的速度向下坠落!

    “杀!”

    上游突然有喊杀声传来,荡寇军战士踩在泥滩中,端起枪,成群结队冲了过来。

    “王爷,王爷,荡寇军杀过来了!”

    那几个向外看的军卒,回头大叫道。

    “你……都是你出的馊主意,你说现在该如何是好?”

    张可望怒视徐以显。

    “哎~~”

    徐以显面如死灰,长长叹了口气:“是属下考虑不周,没想到荡寇军真挖了引水渠,我愿以死谢罪。”

    “哼,死有什么用?”

    张可望怒哼一声。

    洞外的喊杀声与脚步声越来越清晰,这种没有出路,看不到敌人的战斗最让人绝望,很多人把眼睛睁到最大,面红耳赤,紧张到了极点。

    可是出乎意料,荡寇军并未攻入山洞,脚步声在山洞周围渐渐止住,然后有呼喝传来:“三个洞口,不要进去,你们去收拾些树枝堆在洞口。”

    显然,荡寇军是准备用烟熏,山洞里立时起了骚动。

    “王爷,我们……降吧?降了或有出路。”

    一名部将吞吞吐吐道。

    “放肆!”

    张可望大怒,拨出腰刀,直接砍了过去!

    “啊!”

    一声惨叫过后,洞内安静了,却有一股怨气渐渐升了起来。

    山洞共有三个,张可望能控制一个,另两个他控制不了,没过多久,就听到外面又传来声音:“放下武器,都到江边去,不要乱动,抱头蹲下,一个个过去!”

    洞里的诸人顿时心里一沉,说明另两个山洞已经投降了,而自己还在死死支撑着,有什么意义?

    借着洞口透入的微弱亮光,一双双眼晴望了张可望,张可望寒毛炸起,挥着刀道:“你们要做什么?要谋反吗?”

    一名部将道:“王爷,你是皇上的养子,封平东王,要声名,要名节,你不怕死,你死后皇上有封赏,有谥号,可是我们死了有什么?死了是白死,王爷,我们不能和你比,我们要活命,还有妻儿要养,今天兄弟们对不住了,请王爷走出山洞,向荡寇军出降!”

    “你找死!”

    仿佛被羞侮到了,张可望面色赤红,巨声咆哮,别人都能降,唯独他不能降!

    他是张献忠的养子,妻儿都在成都,他若降了,全家必然被杀,还会背负上不忠不义的恶名。

    “念你初犯,本王饶你一回,都冲出去,随本王为皇上尽忠!”

    张可望握着刀,冷声呼喝,却出乎他意料,每个人都定着不动,原先那如臂使指的军队竟无一人响应他的号召,毕竟不是谁都有尽忠的觉悟与需要。

    其实在很多将士眼里,荡寇军与大西军之间的战争与忠义扯不上边,胜了自然好,败了,投降也不屈辱,荡寇军的军队大部分都是收编而来。

    ““真以为本帅不敢杀你们?”

    张可望大怒。

    “够了!”

    几名将领持红缨枪围了上来,锋利的枪尖指向张可望全身各处要害。

    “把王爷送出去,向荡寇军投降!”

    黑暗中,冲出数人,七手八脚的把张可望推着向外走。

    “军师,你是自己走,还是弟兄们架你走?”

    又有几人围上徐以显,不善道。

    徐以显的情况与张可望不同,在政治上,他只是个投机者,与张献忠之间没有过于亲厚的关系,他对大西朝的利益涉足也不如张可望那么深,于是叹了口气,向外走去。

第三八一章 决战将起

    (谢谢好友书友20180102225325987的月票~~)

    李信已经到了山崖底下,心情大好,首先是拨掉了一颗雷,攻打广州再无后顾之忧,其次是投降的大西军,个个神情剽悍,身体壮硕,显然是千挑万选的精锐。

    其实也不奇怪,孤军深入潜伏,不是精兵早就散了。

    “总司令,有人出来了。”

    高一功正向李信汇报着什么,突然向不远处一指。

    最后一个洞口陆续有人走出,其中数人在荡寇军战士的押送下,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过来。

    “报告总司令!”

    一名战士敬礼道:“他叫张可望,伪西朝平东王,张献忠义子。”

    “哦?”

    李信没想到逮着条大鱼,不禁望了过去。

    张可望原名孙可望,被张献忠赐姓为张,献忠死后,复孙姓。

    张可望大概三十左右,目含不屑,冷冷与李信对视。

    李信问道:“筑水坝是谁的主意?”

    “哼!”

    张可望昂首望天,冷哼一声:“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须废话!”

    徐以显上前一步,拱了拱手:“在下徐以显,筑坝正是出自在下之策,可惜被摄政王爷破了去。”

    “嗯~~”

    李信点了点头,又看向了张可望。

    张可望虽然表面上作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实则心潮起伏,他知道这是自己的生死关头,到底降还是不降?

    他还年轻,还有远大的抱负,不愿就这么死去,可是他的妻儿还在成都啊,一时之间,难以抉择,更何况李信未未劝降。

    李信也是眉心微拧。

    如果被俘的是李定国,那他也许会试一试劝降,可张可望是历史上导致永历帝崩盘的罪魁祸首,私心重,意怀不轨,这样的人留在身边,无异于一条毒蛇。

    于是阴阴一笑:“张可望,你是张献忠的义子,封平东王,你若降我,我给不了你想要的,更不可能封你为王,所以你还是去死,来人,拉河边枪毙!”

    “什么?”

    张可望大吃一惊,连劝降都没有,也不公布罪名,就直接拉一边枪毙,自己该不是与这姓李的有仇吧?

    “我愿归顺大明摄政王,为大明效力!”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张可望再也顾不得脸面、名声与妻儿,急声哀求。

    李信也不理他,催促道:“拉过去!”

    几名战士推囊着张可望走向江边,一人厉喝道:“跪下!”

    “我不服!”

    张可望大叫一声。

    一名战士抬腿向他膝盖弯处狠踹了过去!

    “扑通!

    张可望跪了下来,泥浆溅的四处都是,他还要挣扎,两名战士立刻上前,死死摁压住他的双肩,又一人拿枪口顶住他的后脑壳,扣动了扳机。

    “砰!”

    枪口火光一闪,张可望的脑门被轰出了个血洞,瘫在了泥浆中,有人把他的尸体抬起来,甩了两甩,扔进了江里。

    大西军全都惊呆了,没想到张可望死的如此利索,连尸体都找不到,更没想到李信杀张可望连眼都不眨。

    李信又看向了徐以显,问道:“我听说过你,也算小有才气,可愿降我?”

    “这……”

    徐以显略一迟疑,就深施一礼:“愿为摄政王爷效命。”

    “好,你暂时留我身边。”

    李信用力拍了拍徐以显的肩膀,便道:“先出山,俘虏中凡是有家小的,给些路费放了,没有家小,编入军中。”

    俘虏有近三千人,听了这话,放下心来,连同高一功的部队,河谷中超过了万人,这么多人攀山回到另一面显然不可能,毕竟没有过人的胆识与身手,攀爬两百多米高的悬崖峭壁是很危险的,就算系着绳子也没用,谷间强劲的山风会让人失去平衡。

    全军伐木砍树,扎成筏子,小心翼翼的驶向下游,当回到前沿阵地时,已经是炸毁水坝的第五日了。

    “哥,你都不知道,洪水突然就来了,引水渠以上一片汪洋,有快五尺深呢,幸好提前把民众疏散,要不然,肯定会死不少人的,就连引水渠都淹了。

    但过了引水渠,水量少了许多,据观察,北江段的水位骤降三尺,只漫过河堤一小点,西江水位上升了一尺半,持续时间半刻,我们的阵地水深在膝盖与腰之间,广州城虽然不清楚,不过广州本就水系发达,即使淹,也淹不到哪儿,夏季下暴雨,哪次不淹水?”

    一见到李信,慧剑就以夸张的语气说起了当时的情况。

    别看洪水水位只有五六尺,不是太高,但洪水的威力在于冲击,将近两米的浪头涌来,足以夷平一切,回来的路上,就有很多被洪水冲垮的房屋。

    虽然阵地的水势还弱一些,可是激烈战斗时如果来了洪水,哪怕只有一米的浪头,也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洪水只有短短半刻,却已经足够决定战局的逆转与许多人的生死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在紧张的气氛中,三天一晃而过,伴随着当天夜里荡寇军一个师的兵力绕过广州,进驻广州与佛山之间的等距离处,小规模的交火突然停止,这种反常现象让广州民众与守军生出了很不妙的预感。

    “就要开始了么?”

    很多人望向窗外,对于他们来说,战争的胜负不是太重要,都是大明人,他们只希望战争尽快结束。

    次日清晨、朱由榔、孙传庭、郑芝龙、候恂、刘泽清、高杰、刘良佐等要员登上了广州北城城墙。

    城北水网稀疏,适于大兵团作战,不出意外的话,荡寇军应自西北向东南对越秀山发动强攻,毕竟西面受北江影响没法布署太多的兵力,而东面有白云山,整个战场被割裂开来,所以东西两翼纵然有攻势,也只是佯攻起牵制作用。

    果不其然,太阳刚刚露出地平线,一大团稀疏的黑影缓缓压了过来。

    郑芝龙虽然与荡寇军交过手,可那是他军旅生涯中最憋屈的一次,连岸都没上,就惨败而归,于是拿起望远镜看去。

    荡寇军的军阵极其松散,大略以百人作为一个作战单位,都背着枪,没有什么弓箭、马刀、长矛等传统兵器,只有少量的骑兵作掩护作用,这让与西方人打过交道的他,顿时倒吸了口凉气。

    这支军队除了着装,其余从哪方面看,都是一支标准的欧洲军队啊。

    再细细看去,每一个作战单元都配备多寡不一的火炮,这种作战队形乍一看毫无章法,但他不敢轻视,这显然是以火炮作为主战力量,有悖于传统战争思想的一种新型战法。

    “百谷兄曾与李信作过战,对此有何建议?”

    郑芝龙回头问道。

    孙传庭不敢怠慢,捋须沉吟:“我方虽人多,但更易各自为战,此战须做好最坏打算,一旦荡寇军突入广州,就要依靠飞黄(郑芝龙表字)的舰队与之打巷战了。”

    “哦?忠勇候竟如此悲观?”

    朱由榔不满道。

    孙传庭拱手道:“太子言重了,荡寇军战无不胜,岂非无因,臣只是料敌从宽而己,请太子放心,臣当誓死血战,以保广州。”

    “嗯~~忠勇候有心了。”

    朱由榔满意的点了点头。

    “快看!”

    突然高杰伸手一指。

    众人纷纷看去。

    在荡寇军的阵中,出现了数十匹战马拖拽的火炮,那管身粗长,直指天际,显然是超重型火炮。

    没错,这正是163型岸防炮,虽然移动困难,却是攻坚利器。

    “一五,一十,十五,二十……”

    朱由榔不自禁的数着数,越数心情越沉重,这种重型火炮竟有数十门之多,而轻便的117和093型野战炮,难以数清!

    桂王小朝廷虽然从西班牙人手里购买了些火炮,但西班牙正处于国力衰退期,在远东力量布署有限,卖给桂王的数量不足百门,多是从马尼拉临时征调过来,并不是欧洲的最新型号。

    因此在火炮上,桂王小朝廷处于劣势,而火炮讲究先发制人,只得把西洋火炮全部运上了越秀山,位于广州城外北偏东方向,距城墙不远,可以扼制北面和东面两个方向的进攻。

第三八二章 强攻硬打

    虽然把最先进的西洋火炮布署在越秀山上,是一个很正确的选择,可是在场的一众权贵,没人高兴起来。

    因为广州原有的火炮,已经落伍了,射速慢,射程近,还偏偏笨重无比,纵使有近千门又有什么用?这就使得越秀山失守的后果难以承受。

    “太子殿下,还得再往越秀山增兵啊!”

    郑芝龙转头道。

    朱由榔想想也是,向众将看了一眼,便道:“高杰将军,刘泽清将军,可愿为父皇驻过越秀山?”

    “这……”

    二将有些迟疑,越秀山明显是荡寇军攻打的重点,放着更加精锐的孙传庭部不用,让自己去,不是明摆着欺生么,但这时也拿不出推拒的理由,双双抱拳道:“愿从太子吩咐。”

    “两位将军辛苦些,一俟打退信贼,父皇必不吝于封赏!”

    朱由榔正色道。

    “请太子放心!”

    二人飞奔下城,调集部众,赶往越秀山。

    “嘭嘭~~“

    荡寇军的火炮突然开火,前方那广袤的阵地上硝烟弥漫,炮弹无情的倾泄过去,在西侧阵地,则是由117沿着西江排开轰击,117虽然不如163威力大,但射速快,把江对面打的遍地开花,掩护佯攻部队渡江,恰好风向偏北,滚滚浓烟席卷向南,整个广州城都笼罩在了黑烟当中。

    当然,佯攻部队并不是说不攻城,只是兵力较少,如果117平平安安渡过西江,依然有可能轰破广州城墙。

    “传令,着黄师长与白师长立即攻打越秀山!”

    李信猛一挥手。

    担负正面战场主攻任务的是李信带来的五万人,担负西侧伴攻的是高成功与李双喜,攻打越秀山的则是黄得功与白广恩,前两支部队在视线内,而后两支被白云山阻隔,需要专门传信。

    白云山东北高,西南低,南端山脉尽头比越秀山稍高一些,李信曾有把火炮架上山头的想法,但白云山山势陡峭,火炮运不上去,只能组织兵力按步就班,从山脚强攻越秀山。

    在最初的迅猛打击之后,火炮需要轮流降温,炮火稀疏了些,在炮火的掩护下,战士们以排为单位。结成松散队形,排排相护,稳步推进,不因前方被火炮过犁过一遍而有任何疏忽。

    “嗖嗖~~”

    不远处突然站出来几十个人,张弓搭箭,射出了密集的箭矢,几名战士中箭倒地,显然炮火并未摧毁全部工事,周围的战士立刻开枪,打倒几人之后,双方都尽量隐蔽身体。

    本来战场上给燧发枪上弹是非常危险的,因为要保证气密性,弹体的直径稍大于枪管直径,必须站着上,身体暴露在外,但是李信考虑到这种情况,在训练中有一项科目,一个排中,真正开枪的只是十人,另二十人专门上弹,每两人,一个以肩膀顶住枪托,另一个负责用小锤子把子弹捶进枪管,这样就不必站着上弹。

    在作战中,李信发现,排队枪毙不合适中国国情,一来,中国人打仗喜欢利用地形,有了地形的阻碍,排队枪毙很难形成规模效应。

    二来,如果在平原旷野作战,没有地形可倚,不如使用火炮火力覆盖,这导致了随着火炮成建制的装备到军中,排队枪毙已经失去了意义。

    况且还有手榴弹能够弥补最后的火力短板。

    战士们便是一边开枪,一边把手榴弹扔出去。

    战壕里,腾起了一连串的火光,当战士们小心翼翼的靠近过去时,只有满地尸体。

    这样的战斗遍地开花,虽然惨烈,但全军都跟着炮火在坚定的向前推进。

    徐以显感慨道:“徐某真是大开眼界啊,没有云梯,没有冲车,也没有一拥而上,完全靠着火炮开路,想不到攻城还能这样打,这恐怕……要打掉不少银子罢?”

    李信微微一笑:“时代在变革,作战方式也要改变,徐先生,你是个有才华的人,张献忠能提供的舞台太小,他的思维仍停留在长矛大刀时代,而现今的战争,火器为王。

    我希望你能多接触世界,深刻的认识到这是个大动荡、大洗牌、大变革的时代,工商业的崛起已不可抑止,我们必须走向全世界!

    说着,转身向一名后勤官员问道:“此次征伐桂王,我们的预算是多少?”

    “回总司令!”

    那名后勤官员摊开本子,念道:“合计一千三百四十三万两白银,最大可上浮两成!”

    “咝~~”

    徐以显倒吸了口凉气,他难以想象,打一场仗要花一千多万两银子,要知道崇祯派饷,仅几百万两,就把天下给逼反了,如果崇祯有一千多万两,何至于丢了江山?

    可这一千多万两,仅仅是李信发动一次战役的代价!

    一直以来,张献忠与李自成是难兄难弟,打不赢就跑,打得赢大抢一通,武器来给缴获,作战从来没有金钱的概念。

    李信不禁摇了摇头。

    明朝的战争,尚以人力为主,但到了清朝又有不同,嘉庆镇压白莲教起义,耗银一亿两,第一次鸦片战争打了三年,耗银七千万两,尤以后者更是离谱,清军的总参战人数仅四万不到。

    这其中固然有腐败、低效的因素,但不可否认,从清朝开始,武器装备占军费的比重已经超过了人力成本,李信只是把这个时间提前了。

    那名后勤官员又道:”徐先生,您想啊,十几万人的枪枝子弹,要多少钱?我军一千多门火炮,又要多少钱?这还不连海军舰队,我不瞒您,新造的主力战舰,每一艘光造价就要四十来万两银子,此次出征共有四十艘,另还有仿制改装的两百艘,每艘的改装费用在五到十万两之间,真正算下来,以往作战最让人发愁的粮草只占一小部分了。”

    “受教了!”

    徐以显感慨的拱了拱手。

    前方的战斗继续,火炮逐渐前移,带动军队前行,虽然守军的抵抗还算顽强,但在凶猛的炮火打击下,一处处工事被摧毁,军卒没办法组织起有效的反击,荡寇军稳扎稳打,以火炮开路,谁都清楚,战火早晚会烧向越秀山脚,而越秀山事关广州命脉。

    朱由榔忧心忡忡道:“信贼火炮犀利,越秀山能守住么?”

    任谁的心头,都笼罩着一层阴影,可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说泄气话,候恂勉强笑道:“太子殿下,越秀山本有万余守军,高将军与刘将军又带部去援,总兵力达四万,依山固守,还有近百门先进火炮,大可安枕无忧。”

    “嗯~~”

    朱由榔不置可否的嗯了声,便道:“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呢?靖海候可有消息?”

    郑芝龙也是无奈的很,他就等着和葡萄牙西班牙两面夹击,击垮荡寇军海军呢,可至今连个消息都没有,让他的心里七上八下,落不着边。

    这时,只能硬着头皮道:“菲律宾和果阿距广州皆有数千里之遥,一来一回,最快也要月余,想必已在路上了罢,只须咱们多守些时日,应能等到两国援军。”

    朱由榔那满含忧虑的目光向越秀山望去。

    在越秀山战场,荡寇军的炮位已经向前推进了两里,山脚的阵地被悉数摧毁,数万守军退回山上,炮火蔓延到了山脚至半山腰一带,不过山顶的西洋火炮正在还击,足以打到荡寇军炮兵阵地前沿,使得再往上每移一米都困难重重。

    “轰隆!”一声巨响!

    一门117被击中,巨大的炮身翻向一边,边上的弹药也被引爆,近一个排的士兵全体阵亡!

    没过多久,又有一门被击中,但炮兵不能后退半步,因为战士们正在全力冲锋,如果停止炮击的话,布置于山腰的火炮会发射铁弹子,给进攻部队带来重大伤亡。

    双方火炮轰鸣,密密麻麻的炮弹打向山腰至山顶,树木倒塌,尸体飞溅,而山顶的炮弹也一发发的落入阵中,很多战士倒在半途。

    这就是以人命换取时间,只有进攻部队冲上山脚,山顶的火炮才会失去作用,毕竟火炮有仰角,不能朝下射击。

    战况之惨烈,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无数只望远镜焦聚于越秀山,这里的战场,决定着桂王小朝廷的存亡。

    从山脚到半山腰,亭台楼阁悉数被毁,一株株古树折断,尸体与被摧毁的火炮散落山间,数万守军在荡寇军炮火的打击下,被迫撤向更高处。

    “大家小心点,宁可慢,也不要冒进,连与连之间互相守护,此战必胜!”

    黄得功大声唤过之后,转头看了看,进攻部队只剩下几千人没冲上去了。

    上山的战士依托树干、山石与亭台楼阁的废墟稳步推进。

    每时每刻,都有火炮被摧毁,也都有数不清的人员伤亡,但是荡寇军的火炮阵地依然在前移,根据山顶的火光,炮弹一枚枚的打过去,摧毁着一门门火炮。

    在这类攻坚战中,比拼的是装备、士气、纪律与平时的训练。

    黄得功与白广恩都是老明军,基本的战术素养与军纪是有的,加入荡寇军后,又接受了全方位的系统化培训,战斗力有了质的提高。

    而守山的主力是高杰与刘泽清部,这两部没怎么要过硬仗,李信倒要看看他,能坚持多久。

第三八三章 杀高杰

    荡寇军自下往上攻,不占地利优势,不过枪械在山林里发挥出巨大作用,战士们可以从容躲在树后上弹,开枪也只须探出小半个脑袋。

    而守军武器是以弓箭为主,射箭时,必须探出整个身子,无疑成了活靶子。

    战斗从清晨打响,不知不觉中,已是日暮,看着那累累的死伤,黄得功与白广恩都是触目惊心,这两人哪怕身经百战,也从未打过如此高烈度的战役。

    这场战役,完全是以火器唱主角,大刀长矛与弓箭再无用武之地,伤亡也比纯粹的冷兵器战争更加惨烈。

    一度二人都有放弃的想法,但放弃就意味着前功尽弃,死伤这么多人,谁都不甘心,更何况守山的是高杰与刘泽清,被这两人打退,让他们的脸往哪儿搁?

    城墙上的要员也紧紧盯着越秀山,其余的战场已经顾不得了,他们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越秀山上。

    虽然受到山石林木遮挡,具体战况看不清,但交火线正在缓慢上移,山顶炮台落下的炮弹也渐次增多,人数比之前有明显增加。

    人变多并不是好事,说明半山腰的士兵给逼回了山顶,战局正朝着对守军不利的方向发展。

    山顶,高杰与刘泽清满头大汗,这种程度的战争别说黄得功与白广恩没见过,他俩更是想都不敢想,却偏偏碰上,而更让人不安的,还是夹杂在枪炮声中的议论和埋怨不满。

    “俺的娘,刚刚一炮在身边开花,二子一下子就没啦,俺亲眼看到,整个人被砸成了一滩肉泥,那可叫一个惨呐!”

    “是啊,吓死俺啦,要早知道打这么硬的仗,俺说什么也得路上跑掉!”

    “打赢了是那些当官的升官发财,和咱们小兵有啥关系。”

    “嘿,听说底下的荡寇军,小兵每个月,实得二两银子的饷呐,人家卖命有银子拿,死了有抚恤,咱们卖命图啥,连肚子都吃不饱!”

    “去他娘的,索性降了!”

    “闭嘴!”

    刘泽清忍无可忍,厉斥!

    却出乎他意料,周围的士兵纷纷朝他看了过来,目光令人害怕。

    “英吾兄,你看……”

    刘泽清向高杰求救。

    高杰的兵和刘泽清的兵不同,刘泽清自当上山东总兵之后,什么仗都没打过,而高杰的兵来自于贺人龙,跟李自成周旋了好几年,个个绕成了老兵油子,虽然高杰未必能如臂使指,可这些人也不会轻易向谁投降,他们更加清楚团队的重要性,只有凝成一团,才能最大限度的为自己谋取利益。

    “大敌当头,谁再乱嚼舌头根子,斩!”

    高杰站了出来。

    他的数十家丁也手按刀柄,齐齐涌上前。

    “嘭!”

    就在这时,一枚炮弹当头落下,刹那间血肉横飞!

    “嘭嘭~~”

    又是接连几声炮响,两个不远处的炮位被炮火击中,引发殉爆,周围上百人全部死绝。

    “这……”

    高杰与刘泽清面面相觑,一丝恐惧油然而生,这说明荡寇军的重炮已经能打到山顶了,山顶不再安全。

    从开战至今,已方近百门西洋炮被摧毁近半,虽然荡寇军的火炮也被摧毁了数十门,可是人家数量多啊,山脚下仍是密密麻麻的炮位。

    “弟兄们,别被吓着,这是上天在警示我们,再打下去,咱们都得死啊!”

    “是啊,活捉高杰与刘泽清,向摄政王爷请功!”

    也不知是谁,扯着嗓子大喊。

    别说刘泽清的士兵,就是高杰的老油子兵也是心内惶恐,再是投机钻营,得有命留下来才行。

    往往人心不稳的时候,哗然只欠缺一个导火索,如今有人带头,不管是刘泽清的兵还是高杰的兵,纷纷挺起刀枪,涌了上来。

    “你……你们,谁给你们的胆子?”

    高杰声嘶力竭的大叫。

    “兵主爷,老实点,免得皮肉受苦!”

    “摄政王爷未必会要你的命,乖乖受缚罢。”

    几个兵头翻脸不认人,亲自动手,把高杰和刘泽清绑了起来。

    高杰还在挣扎怒骂,因为他知道,落李信手上必死,刘泽清却如认命了般,叹了口气,任凭捆绑。

    “别开炮,别开炮!”

    “投降啦,投降啦!”

    “嗯?投降了?”

    白广恩不敢置信道。

    “嘿!”

    黄得功嘿的一笑:“高杰与刘泽清能撑这么久,已经让我大吃一惊了,投降不奇怪,不过我们还是得小心点。”随即就向上大声唤道:“高举双手走下来,不要试图耍心眼,否则,你们将面临毁灭性的打击!”

    “我们是真的投降,不要开枪,不要开枪,这就下来!”

    山顶传来了喧闹声,不多时,一队队士兵高举双手列在队前,分成数股,依次走向山下,战士们则部分显露身形,端着枪,站在山路旁监视。

    其中有五花大绑的高杰与刘泽清。

    “英吾兄,鹤洲兄,可是士卒哗变?”

    白广恩问道。

    “哼!”

    高杰闷哼一声,他心知活不了,倒是硬气的很。

    刘泽清大叫道:“还望两位兄台在摄政王爷面前美言哪!”

    黄得功摇摇头道:“鹤洲啊鹤洲,你有眼无珠,唉!”

    广州城头,看的清清楚楚,守军如一列列蚂蚁般下山,朱由榔顿时眼前一黑,大骂道:“刘泽清,高杰,成事不足,成事不足啊!”

    “太子,太子!”

    周围众人慌的扶住朱由榔。

    其实每个人都明白,越秀山失守,意味着广州无险可恃。

    朱由榔又抓住郑芝龙,急叫道:“靖海候,广州水网密布,你有水军,把战舰开入广州,料那信贼不敢入城,再待得葡萄牙和西班牙人赶来,或许还有一战之力,此战若成,我奏请父皇,封你为王!”

    郑芝龙暗暗冷笑,广州水网密布是不错,可河道不是太宽,荡寇军破了城,在岸边架起火炮,水面的船只都将成活靶子,到时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跑都跑不掉。

    不过这话是不能说,郑芝龙只是劝道:“我方尚有二十万大军,未必没有决战之力。”

    “靖海候,广州拜托给你了!”

    朱由榔方寸大失,就要向郑芝龙下跪。

    郑芝龙是臣,怎么可能让朱由榔向自己下跪,连忙扶住道:“太子勿要着急,还未到最后时刻,天色不早了,想必荡寇军不会连夜进攻,太子先回宫罢。”

    朱由榔失魂落魄的走下城头。

    “徐先生,越秀山投降了,要不要一鼓作气攻入广州?”

    山下,李信向徐以显问道。

    “天色将晚,不必急于一时!”

    徐以显拱手道:“桂王朝廷乃乌合之众,越秀山失守,必人心惶惶,困久生变,摄政王爷不妨多等几日,待其内乱自生。”

    “嗯~~”

    李信点了点头:“就按先生所说!”

    亲卫奔向各处传令,黄得功与白广恩也带着五花大绑的高杰与刘泽清前来。

    “总司令,这就是高杰与刘泽清!”

    黄得功抱拳施礼。

    李信看了过去。

    “把高杰拖下去毙了!”

    果然,李信二话不说,向边上挥了挥手。

    所有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暗暗叹了口气,这怎么说呢,只能说高杰倒霉,攀错了亲戚。

    两名亲卫把高杰架走,高杰厉声道:“我妻无辜,我子年幼,还望摄政王爷饶其一命!”

    “我送她们去北美,为崇祯效力!”

    李信点点头道。

    高杰闭上眼睛,不再挣扎。

    又一名亲卫持枪顶着高杰的后脑壳,扣动了扳机。

    “砰!”

    高杰倒在血泊当中。

    李信又望向刘泽清。

    刘泽清膝盖一软,跪了下来。

    李信冷声道:“你本无将才,靠贿赂周延儒得以位列总兵,崇祯召你入京勤王,你以坠马为由,推托不去,如你这般小人,理当千刀万剐,不过念你并无大恶,本王饶你一命,把你废为庶人,你自去罢。”

    本来刘泽清听着李信历数自己的罪状,自忖必死,冷汗淋漓,却不料被饶了一命,当即磕着头称谢:“多谢摄政王爷不杀之恩,刘某此生此世,当安份守己,安心做一平民!”

第三八四章 大扩军

    (谢谢好友龙哥2628的两张月票~~)

    刘泽清是个地道的小人,在历史上降了清,因反复无常,被凌迟处死,按李信的原意,是一杀了之,但此人是黄得功与白广恩押来,其中的深意不得不让他细思,于是饶了刘泽清一命,也算是给黄白二人一个面子。

    毕竟他杀高杰,有众所周知的原因,不可能让人将他与高杰相提并论,高杰必须死,可刘泽清除阵营不同,与他没有任何扯牵。

    刘泽清的绳索被当场解开,还给了些银两和粮食,任其自去。

    徐以显拱手道:“摄政王爷仁义,广州伪军得知,必纷纷来投。”

    李信微微一笑,也许罢。

    天色渐黑,战事暂时止竭,战士们忙于清扫战场,清点损失,了了炊烟也渐渐升起,广州城内,一片愁云惨雾,桂王得知越秀山失守的消息,吐血不止,天还没亮,又传来了更加触目惊心的消息,郑芝龙带着舰队,连夜逃了。

    因是夜间出逃,虎门炮台没法定位,只能大概射击,驻守在新安和澳门的舰队,也不敢出港拦截,但郑芝龙也因黑灯瞎火,约有数十艘商船和八条战舰或触礁,或搁浅,另有三条船中弹负伤,损失惨重。

    得知此消息之后,桂王吐血身亡,死前传位给太子朱由榔,可这个皇帝,朱由榔敢当么?

    天亮了,郑芝龙逃走的消息传遍全城,城里陷入了恐慌,每时每刻,都有军卒出城投降,根本制止不了。

    承天殿里,桂王的棺椁摆放在殿心,棺前跪着朱由榔和他的大哥朱由楥,一身孝服,恸哭不止,殿内还有孙传庭、刘良佐、候恂、陈光裕、部分三十六镇将领、刘元斌、孙象贤等一众要员。

    没有人说话,气氛沉闷至极。

    “先帝病故,国家危难,还望众卿群策群力,共渡时艰哪!”

    朱由榔向着众人拱手致意。

    群臣相互看了看,都从彼此的眼底读出了无奈,大势已去,如之奈何?

    尤其是孙传庭,仿佛一瞬间老了十余岁,当初他在杭州拥立桂王为帝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可这才多久,朝廷已风雨飘摇。

    在立桂王一事上,他有个人野心,但更多的,还是政治抱负,他不愿向李信低头,更不认同李信的唯物辩证法。

    “太子殿下,此战毫无胜算,况且广州城被荡寇军团团围困,军心不复,还是降了罢。”

    候恂叹了口气。

    朱由榔急声道:“先帝尸骨未寒,你们怎忍心出降?况我军尚有二十万,以重金赏之,未必不能一战啊!”

    孙传庭摇摇头道:“军心已乱,人心已失,如何战?太子殿下,即便是死,降了亦可体面而死。”

    说着,就回头道:“传令各军,向荡寇军投降!”

    “哎~~”

    殿外的几名亲兵叹了口气,转身而去。

    ……

    桂王朝廷投降,广州未受兵祸,广州老百姓松了口气,守军更是松了口气,毕竟守军还是明军的底子,而明军素来缺乏打硬仗的底气,没人愿意拼死一战,更何况桂王小朝廷算不得什么英明的朝廷,没必要为之赴死。

    朱由榔虽然不愿意,但他本来就是个傀儡,作不了主,被群臣簇拥着,向李信投降。

    李信的目光扫了过去,尤其在孙传庭身上多停留了片刻,好一会儿,才问道:“自崇祯命你督师南京以来,你就不停的与我作对,时至今日,被我所擒,你可有话要说?”

    孙传庭听出了自己必死之意,索性傲然拱了拱手:“老夫只恨有心杀贼,回天无力!”

    “大胆!”

    黄海厉斥!

    “诶~~”

    李信摆了摆手:“你亦是国之栋梁,可惜崇祯刻薄猜忌,急功近利,将你下狱两年,错失了剿灭李闯的最佳时机,此非汝之过,眼下我正在造船,三两年内就将送崇祯往北美立国,你可愿追随崇祯,于北美重振大明?”

    “这……”

    孙传庭不敢置信的看着李信。

    李信淡淡道:“当今世界,欧洲白人正在快速崛起,此人种重利轻义,贪婪成性,侵犯性强,相信你们已经与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接触过了,理该清楚白人是什么样的德性,故而未来的世界,乃是我华夏族裔与白种人之争,我送崇祯往北美立国,便是出于华夏族裔向世界扩张的考虑,北美是一片肥沃的土地,疆域堪比我华夏,我希望你能诚心辅佐崇祯,在海外打下一片天地。”

    孙传庭的目光百感交集,复杂难明,李信说的,他不是太明白,但他能看出,李信是真的希望崇祯在北美成功立足,许久,才躬身一礼:“李公子胸襟广阔,孙某拍马难及,今愿从李公子之命,随崇祯皇爷赴海外开国。”

    “好!”

    李信点了点头,看向了其他人,问道:“你们呢,不愿随崇祯者,以谋反论处。”

    这还能说什么,众人不管愿不愿意,纷纷应下。

    李信挥了挥手,有士兵把众人带下去看押,朱由榔兄弟他也不杀,交给崇祯处置。

    广州的民众,获得了梦寐以求的和平,荡寇军进城之后,查抄各官员的府邸,女人凡是四十岁以下,一律分配给军中未婚配战士,战士们挑不中的,再分配给广州老光棍。

    从次日开始,佛山、肇庆、江门等府县陆续望风而降,在同一天,李信接见了广州的工商业代表与海商成员,阐明政策,表达在各方面的扶持意愿,松绑对外贸易限制,同时成立工商管理司,凡是取得进出口贸易资质的行商,均可从事对外贸易,不必如以往那样,向郑芝龙缴纳每船三千两银子的税金,这立刻赢得了广州工商界的支持。

    要知道,海贸虽然获利丰厚,但每船三千两银子的税,至少要占三到四成的利润,李信把这个钱给减免掉了,只是按朝廷规定,正常纳税。

    李信又公布了对广州外贸行业的减免税措施与信贷扶持,并承诺,荡寇军将成立南海舰队,扫荡沿海海盗。

    广州的局势渐渐地恢复了平静,街头的繁华虽然不及战前,却复苏强劲,战损的统计也在这一天出来了,荡寇军各参战部队在广州战役中,阵亡4612人,重伤致残2123人,消耗颗粒火药48万斤,炮弹三万余发,损失各口径火炮五十一门,其中含163岸防炮四门。

    不过战果也很喜人,毙敌重伤守军18363人,招降驻广州守军近二十万,其中有四千余人将随崇祯去往北美。

    对于降卒,除了汰除老弱病残,李信并未解散,而是悉数收编,共获得十二万人。

    抄家成果也如期统计出,合计抄没良田六万余顷,林场果园四万多顷,大中小型宅院六百多座,现银近两千万两,银票超过五千万两,黄金百万两,珠宝玉器古玩字画不计其数,可以说,桂王小朝廷在浙江和广东搜罗的钱财,几乎全落到了李信手里。

    又过五日,李信邀请广州各钱庄票号老板聚会,要求钱庄票号联合成股份制华南商业银行,并以银票作为债权转成股权入股。

    银票相当于钱庄票号的负债,李信手上有五千万两银票,其中半数来自于广州,这一手异常狠辣,如不同意,他要求现场兑付,试问哪家能拿出那么多银子来?

    不同意也得同意。

    另李信要求广州钱庄票号无条件接受即将推出的纸币与银元,在巨额债务的威胁下,又以黄金储备作为担保,广州钱庄票号被迫交出了银票发行权,承诺使用纸币结算。

    有杭州的经验,还有前期成立银行的准备工作,理顺广州的金融秩序不难。

    而对于军队来说,期待已久的整编在三日后到来,李信以张家口驻军成立荡寇军第一军,军长费三,下辖三个师,含一个火炮师。

    宁远驻军为第二军,军长李胜德。

    以上两军的缺额将于年内补足。

    南京驻军合并淮扬部队为第三军,军长张全。

    北京驻军为第四军,张鼐任军长。

    浙江、福建、山东、河北因处于腹地,仍维持师级编制不动。

    广州驻军是目前荡寇军的主力所在,黄得功任第五军军长,白广恩任第六军军长,高一功任第七军军长,李双喜任第八军军长,最初跟随李信的老人,吴长功、杨大牛、王强、陆一鸣分任第九到第十二军军长,这四军的主力,是收编来的降卒。

    红娘子任荡寇军副总司令。

    亲卫连更名为警备处,黄海任处长,刑武与二瓤分任副处长,不连文职,定额暂为三千,不足从各军精锐中抽调。

    前锋营保持原名不变,扩充为师级编制,师长仍为何虎,享受军级待遇。

    海军陆战队不变,兵员将扩充到满编师,享受军级待遇。

    以闯军健妇营和慧梅陪嫁人员为班底,成立荡寇军后勤保障师,师长高慧琼,副师长高慧剑,享受军级待遇。

    暂时李信并未授衔,他打算再打一场大胜仗之后给军官授衔,享受荣誉与各种福利,取代自古以来的封候传统。

    海军则把驻广州的舰队编为南海舰队,由徐凯任南海舰队司令,留在宁远,山东的船只,以及待建的战船,编为东海舰队,由最初投降李信的淮安府总兵许绍调往青岛赴任,东海舰队的大本营在青岛,南海舰队的基地将置于新安县,为了称呼上的方便,李信把新安县更名为香港。

第三八五章 收押候方域

    在李信的规划中,香港澳门的主要定位是南海舰队军事基地,将不再专门作为贸易转口中心来建设。

    港澳的繁荣是与中国大陆被封锁的特殊历史分不开的,改开之后,随着内陆经济的强劲发展,港澳的区位优势愈发削弱,走向衰落不可避免,这是历史大势。

    如今历史在李信手上发生了改变,中国大陆不可能重走被封锁的命运,港澳也失去了世界窗口的作用,既然如此,何必花大力气去建设港澳呢,港澳作为海军基地,堵着珠江口足矣,最多发展些相关产业。

    更何况港澳作为岛屿,缺乏产业纵深,在发展上先天就存在不足。

    战后的广州,人人都在忙碌,对于兵器局,李信亲自下达了研制米尼枪的命令,因为西方各国普遍装备燧发枪,在枪械上,荡寇军不占有优势,这是李信没法容忍的。

    随着对沿海省份的全面占领,荡寇军财大气粗,又搜罗到了足够的优秀人才,是时候从事军械武器的研发创新了。

    同时,李信又下了三道调令。

    一是调亳州知州宋应星改任大明科学院院长,下分工程、物理、化学、生物医学、代数几何与天文六院,要求史可法全力配合筹建,各地人才听任调动,预算暂定两百万两白银。

    二是调周菡年后来广州筹建财务公司,毕竟广州是个重要的贸易口岸,也是李信的钱袋子之一,财务方面的事情可不能含糊。

    三是抽调精兵强将,筹建华南烟草公司。

    自从烟草专卖制度建立之后,吸金能力让人大跌眼镜,仅去年一年,征收的烟草税就高达两百来万两,归入内帑的利润则超过了三百万两,这还只是从南京到北京之间那狭长地带的烟草收入。

    而今又有渐江、福建与华南,让人心里充满着期待。

    唯一不满的,就是烟民,可是吸烟上瘾啊,高价烟不吸也得吸。

    当时的广州,是烟草进口的一个重要口岸,南洋烟草大多通过广州涌入全国各地,因此建立华南烟草公司迫在眉睫,同时,华南靠近云贵,烟草公司的另一个任务是向云贵山区推广烟草的种植,以国产烟草逐渐取代进口烟草。

    云贵土地贫瘠,不适合种粮,种烟草极其合适,以之产生大量的利税,解决当地山民的贫困问题,并使之逐步摆脱土司头人的控制。

    ……

    南京!

    候方域依然留在南京,过着倚红偎翠的日子,虽然李香君离开了他,让他有些遗憾,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

    这日,候方域、陈贞慧、冒襄等复社成员齐聚于原顾横波所在的眉楼,在对冒襄的争夺战中,董小宛完败,不敌陈圆圆。

    因为这一世,李信早早封锁了运河,没了田国丈下江南抢夺佳丽的事件,而陈圆圆与冒襄两情相悦,董小宛属于第三者插足。

    虽然陈圆圆曾给人当过妾,又下海了一段时间,经历与柳如是如出一辙,早已不是清白身子,却唱的一手好曲子,搁现代就是歌星,董小宛的才华则体现在书画方面,画家能争得过歌唱家么?

    况且冒襄也只是贪图陈圆圆的美色,根本不在乎清不清白的问题。

    失恋之后,董小宛转投入了候方域的怀抱。

    这可是让陈贞慧羡慕妒忌恨啊!

    “来,朝宗兄,敬你一杯,祝你贤伉俪白头携老,百年好合!”

    陈贞慧举杯向候方域。

    “哈,定生兄,好说,好说!”

    候方域搂着董小宛的纤腰,一口饮尽,还故作示威似的,在董小宛脸颊上亲了一口,董小宛顿时现出了娇羞之色,小粉拳轻捶了下候方域的肩膀。

    陈贞慧的目中似要喷出火来,再看看自己身边偎着的女子,与秦淮河六大花槐相比,就是庸脂俗粉,这让他不禁怀念起了顾横波。

    可惜,拥有的时候不知道珍惜,如今佳人已芳心另属,他曾于南京街头远远见到过顾横波和卞玉京在一起,却是不敢相认,唯恐惹来杀身之祸,何其哀哉?

    如果时间能倒回,他说什么也要带顾横波回家,给个名份!

    陈贞慧自顾自的喝了口闷酒。

    “谁是候方域?”

    这时,突然闯进来几个警察,喝问道。

    歌舞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是一怔。

    候方域站起来道:“不才便是。”

    一名警察拿出一封拘束令,冷声道:“跟我们走,你被限制自由了,这是上元县警察局下达的拘束令,请你签个字。”

    “什么?”

    候方域大吃一惊,连忙道:“我从未作奸犯科,为何抓我?”

    有警察玩味道:“桂王父子兵败被擒,不日押送北京,你父候恂乃桂王伪朝核心人物,判处流刑,流放北美,你身为候恂之子,受其连坐,自今日起,押送劳改农场,学习种植技能,候公子,请罢。”

    “我父谋反,关我何事?”

    候方域吓的大叫,这真是晴天霹雳啊,他在南京花天酒地,日子过的不要太滋润,曾经他还在一次宴会上,嘲笑崇祯要去北美当个野人皇帝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轮自己头上了。

    “哼!”

    一名警察冷哼一声:“你父去北美,你身为候恂之子,怎能不尽孝?跟我们走吧,大概还要两三年才能启行,你趁这时间多学学生存技能。”

    候方域几乎要晕倒,学种植技能,不就是学农民种地么?自己可是堂堂举人老爷啊,可是大明以孝立国,候恂被流放,他哪有借口不去?

    此时此刻,候方域满心悔意,他在南京,从来没人找过他的麻烦,哪怕李信也仿佛忘了有他这号人物,让他放松了警惕,以为不管父亲在外面做什么,都不会连累到自己,如今想来,是太天真了。

    旁人同情的看着候方域,无人能说出半个不是。

    “别磨蹭了!”

    有警察失去耐心,解下绳子就要捆绑。

    “等等,等等,我有事交待下。”

    候方域连退数步,向董小宛道:“阿白(董小婉名董白),自结识以来,我待你如何,你可愿与我同赴北美,白头携老,相伴终生?”

    “这……”

    董小宛发了疯才会和候方域去北美,她真正喜欢的人是冒襄,冒襄有才有貌,家财万贯,只因冒襄夺了她的红丸却难弃陈圆圆,她出于报复心理,才委身于候方域,如果冒襄流放,也许她会考虑,但对于候方域,那是想都不想。

    董小宛结结巴巴道:“候……候公子,对不住,奴家祝你一路顺风。”

    “表子!”

    候方域气的大骂:“老子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钱,都喂狗啦!”

    一听这话,楼里的姑娘们不乐意了,纷纷朝候方域开炮。

    “哟,候公子说的可是人话,你花了钱是没找来乐子还是怎么着?”

    “你情我愿的事情,候公子莫要血口喷人!”

    “罢了,罢了,莫和候公子计较,他呀,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嘻嘻~~”

    候方域脸色铁青!

    偏偏姑娘们故意气他,站成一排,集体唱歌欢送。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几十个姑娘一起唱,没有慷慨激昂的悲壮气息,反而充满了俏皮欢乐。

    “哼!”

    候方域觉得自己不能呆了,再呆要吐血,又指着董小宛骂了句贱人,转身就要走。

    这下,连他的挚交好友陈贞慧都看不下去,一把抓住董小宛的手,阴笑道:“朝宗兄,你安心上路罢,阿白交给我来替你照顾,若你还在劳改农场中,不日可收到喜帖一封。”

    说着,就转头向董小宛,深情道:“阿白,我会照顾你一生一世,过两日,我就带你回宜兴老家认门,你可愿意?”

    陈贞慧论起才气家世,不下于候方域,年龄相貌也难分轩致,董小宛能给陈贞慧做妾,也算个不错的归宿,于是瞥了眼候方域,微红着脸颊,轻点螓首,嗯了声。

    “你……好你个陈贞慧,老子瞎了狗眼!”

    候方域大怒,拂袖而去!

第三八六章 献忠困境

    (谢谢好友纯洁的小三!!的月票~~)

    亳州!

    李信对宋应星的调令下来了,宋应星怔怔看着,目光渐渐模糊,那沧桑的脸面,现出了百感交集之色。

    大明科学院院长为正二品文官,调令对科学院及下属工程、物理、化学、生物医学、代数几何与天文六科作了详细阐述,将之提高到了国家兴衰存亡的高度上。

    宋应星的眼前,不禁浮现出了与李信的一面之缘。

    那时的李信,刚刚杀官造反,还是个流贼,如今已权倾天下。

    倘若李信是李自成、张献忠那类人物倒也罢了,宋应星不会理他,但是李信的治下,政治清平,民生安乐,一改崇祯朝的诸多弊端,仿佛大明一夜之间,进入大同治世。

    而且李信在思想上,崇尚科学,对理学与心学持批评态度,这与宋应星不谋而合。

    宋应星具有朴素唯物辩证思想,拜读了李信的《唯物辩证论》之后,有茅塞顿开之感,很多以前朦朦胧胧的概念变得清晰了,好象黑夜里的旅人,受到明灯的指引,走上了康庄大道。

    可笑自己当时还以长辈的口吻训斥李信,亏得李信大度,并未放在心上。

    “父亲,您要不想去,索性辞官了事,您已六十有三,既便是回江西老家颐养天年,料那摄政王爷也说不出半个不是。”

    长子宋士慧见父亲仿如入了魔症般,不由劝道。

    “回什么老家?”

    宋应星转头喝斥了声:“为父一生的抱负尽在于此,知我者,摄政王爷也,你收拾下,这两日,就进京去!”

    “噢!”

    宋士慧挠了挠脑袋,满面不解。

    ……

    成都!

    “砰!”

    高踞御座之上的张献忠满脸怒容,猛一击桌子:“可望命丧广州,五千精锐全军覆没,都是徐以显出的主意,这老匹夫误我啊!”

    张献忠于崇祯十七年十一月在成都称帝,建国号大西,改元大顺,以成都为西京,以汪兆麟为左丞相,严锡命为右丞相,以王国麟、江鼎镇、龚完敬等为尚书,封张可望为平东王,刘文秀为抚南王,李定国为安西王,艾能奇为定北王,设五军都督府,中军王尚礼,前军王定国,后军冯双礼,左军马元利,右军张化龙,分兵一百二十营,有虎威、豹韬、龙韬、鹰扬为宿卫,设都督领之,城外设大营十,小营十二,中置老营,名为御营,献忠居之。

    但是张献忠并未得到蜀中士民的拥戴,四川各地的明军将领,如曾英、李占春、于大海、王祥、杨展、曹勋等,纷纷聚集兵马,与大西政权为敌,迫使张献忠以铁血手段镇压,双方死伤累累,仇恨越结越深。

    其实张献忠在四川也有善政,如下令蠲免边境三年租赋,不许擅自招兵,擅受民词,擅取本土妇女为妻,不过张献忠与李自成的情况类似,手下是大大小小的军头,这些善政到底能执行多少,有待商酌。

    与李信相比,李信拥有反清大义,张献忠没有,李信曾于李自成围北京时救过崇祯一命,也没为难崇祯,而是承诺送往海外建国,并言明,有自愿追随者,绝不阻拦,此举赢得了广大士民的好感,更重要的是,李信始终打着大明的旗号,并且政治清明,经济繁荣,治下百姓安居乐业,在人心向背上甩张献忠八条街都不止。

    再与李自成比,李自成落度起伏,给人以坚韧不拨的印象,又有朱仙镇大捷,志取中原,张献忠则是早早入川,偏安割据,因蜀中并不安宁,张献忠渐渐性情暴躁,用刑难免严苛,导致在时人的心目中,张献忠连李自成都不如,也很难获得拥戴。

    汪兆麟陪在张献忠身边,眼神有些发直,虽然大西政权与桂王伪朝不在同一阵线上,但桂王有孙传庭、郑芝龙相助,又有左良玉三十六镇兵马投奔,却被李信一举捣灭,这让他的心里有些惊惧。

    相比之下,大西政权无论是号召力,还是人力财力都远远比不上桂王伪朝,倘若荡寇军来攻四川,他对于坚守并没有太大的信心。

    四川境内,明军与当地士绅自办的团练武装仍有很强的战斗力,张献忠真正控制的,只是成都平原,其余各地,遍布反对他的力量。

    暗暗叹了口气,汪兆麟劝道:“皇上请节哀顺便,平东王为皇上尽忠亦是求仁得仁,徐先生那里,详细情况暂时不得而知,属下以为,还是打探清楚再论罪责,至于荡寇军,皇上应早作筹谋,免得李信打来,措手不及。”

    张献忠捋着大胡子,沉吟半晌,才骂了句:“娘的,我们现在是内忧外困啊,你说该怎么办?”

    汪兆麟道:“平东王年轻气盛,冒险突进,以致杀身成仁,此系劫数,皇上应厚恤其妻儿,命其子继位为王,再联结李闯,近两年来,李闯亦是被那李信逼的有苦难言,皇上若遣得力人手前去,李闯必欣然应允。”

    “嗯~~”

    张献忠点点头道:“为可望操办丧事由你主持,须风光盛大,再叫严锡命去一趟西安。”

    “遵旨!”

    汪兆麟施礼退下。

    ……

    李自成领军十万东进,无功而返,又逢高一功、高成功与双喜慧剑叛变,只得退回西安,这日,桂王伪朝败亡的消息传来。

    承运殿!

    李自成高踞上首,早已不复登极之初的意气风发,这两年来的连续挫折,让他显出了些许老态,四十不到的他,鬃角竟染上了一丝霜白,眼角的鱼尾纹也有了炸开的迹象。

    阶下他的陕西老乡,也是志气消极,李过、袁宗第、李来享、甚至刘宗敏,哪一个拉出去不是响当当的人物,如今却盘在关中,进退两难。

    而文官中的牛金星、宋献策与顾君恩等重要人物,也因局势不利,变得谨言慎行,说话之前先看李自成的脸色,凡是有可能触怒李自成的,绝口不提。

    “众卿想到什么,畅所欲言,不须忌讳,都说说罢。”

    李自成挥了挥手。

    “皇上!”

    刘宗敏拱手道:“根据探来的消息,李信攻打广州,完全是以火炮开路,强攻越秀山,致使守军哗变,缚高杰与刘泽清出降,李信斩高杰,释放刘泽清,当夜,郑芝龙不战而逃,桂王得知消息后,吐血而亡,其子朱由榔开门出降。

    以往我们与明军,乃至于鞑子作战,双方先是火器对射,再互射弓箭,最后才短兵相接,一决胜负,而李信纯粹依仗火器决胜,他日遇到,不可不防,再纵观此战,李信至广州城下,围城达月余之久,一待布署完善,即发动雷霆一击,此战,令人深思。”

    “是啊!”

    李过感慨道:“听说李信一战,打掉了一千多万两银子,当真是好大的手笔啊,他这几年,大办官产,获利丰厚,在江南没少捞到钱财,但更可虑的是,他把他的军队扩充为了十二军,每军满编两万四千三百人,还不连他的水军,可见广州战后,他已有了一统天下之志!”

    李自成的军队,动辄也是几十万之众,但所有人都清楚,顺军的数十万和李信的数十万是不能比的,李信从来不裹挟老百姓,每一个兵,都是精兵,战斗力极其可怖,当然,耗费的军饷也让人膛目结舌,换了谁也养不起李信的兵,也就是李信捞钱有方,才能如此奢侈。

    去年李信给官员加薪,派发年终奖,据有心人估计,足足多支出四百多万两银子!

    反观关中,几乎被李自成打的两场战争搜刮一空,老百姓赤贫,富户纷纷破产,别说加饷,能正常发薪俸就不错了。

    “哎~~”

    牛金星叹了口气,拱手道:“皇上,李信广州战后,必休养一段时日,我大顺应抓紧时间,群策群力,找出破解李信战法之策,同时张可望身亡,献忠必不罢休,不过他内忧外困,或会遣使来见皇上,臣请皇上暂时放下芥蒂,与献忠共同抗拒李信来兵。”

第三八七章 新武器

    牛金星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就当时的战争条件而言,很难构筑坚固的工事抵挡火炮轰击,但李自成也清楚,此时实在不宜苛责牛金星,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皇上,大喜!”

    这时,刘体纯在殿外唤道。

    “哦?喜从何来?进来说!”

    李自成讶道。

    自高一功投奔李信之后,李自成命刘体纯接手情报细作工作,刘体纯本就是高一功的副手,上手非常快,他的哥哥刘体仁追随李自成,死在了战场上,他则从十二三岁开始,跟在李自成身边,李自成拿他当亲弟看待,算是自己人,绝对信任。

    刘体纯也对李自成无比忠心,接任之后,大刀阔斧,革弊图新,作风与高一功完全不同,高一功是消极怠事,而刘体纯大胆激进,探得了许多重要情报,颇得李自成赞赏。

    刘体纯大步入殿,施礼道:“禀皇上,臣已经弄到了李信燧发枪的制法,从此之后,咱们军中也可以大量生产燧发枪啦!”

    顿时,殿内炸开了锅,这可是天大利好啊!

    顺军受限于装备,仍以弓箭、长矛和大刀为主,李信卖给他的一万一千条燧发枪只装备了几支核心部队,在战争中损耗较大,目前只剩下五千多枝了。

    李自成曾令工匠仿制,但难点在于枪管的制造,效率低下,不得不放弃。

    所有人均是把渴望的目光投向了刘体纯。

    刘体纯向后招手:“抬进来!”

    两名顺军士兵抬着一具砂棒进来,砂棒置于木架上,有手柄可以转动。

    刘体纯一指砂棒,便道:“皇上,荡寇军中,是把枪管套上砂棒,只须转动数十圈,就可把枪管内壁打磨的平滑如镜,而砂管的配方,臣已经拿到,皇上请看!”

    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张纸,呈了上去。

    有太监接过,摊在李自成案前,李自成细细看着,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二虎啊二虎,你为朕立了大功啊,朕任你掌细作刺探之事果然没错,哈哈哈哈,说说你是怎么得到的!”

    刘体纯小名二虎,李自成连小名都叫出来了,可见内心的振奋。

    刘体仁道:“李信成立兵器局,专门从事兵器生产,看管极严,等闲人物不得靠近,不过百密总有一疏,他在北京南京等大城池的兵器局防守严密,可他起兵之初,在高邮设有兵器局,后随着他的地盘越来越大,高邮的地位下降,兵器局出产火器越来越少,管理也不如南京北京那般严格。

    或许是念旧,李信并未裁撤高邮兵器局,这让弟兄们找到了机会……”

    高邮兵器局几乎不生产武器,但人员还在,管理有所松懈,顺军探子了解到,兵器局一名叫陈三的工人,因赌博欠下巨债,于是几经试探沟通,以一万两银子的代价,从陈三手里买了根砂棒,还有制做砂棒的配方,经过仿制,刘体仁生产出了与荡寇军枪管质量几乎不相上下的枪管。

    “他娘的,这么简单的玩意儿,当初那姓李的可是生生从咱们手里勒索了一百万两银子啊!”

    “无妨,咱们再卖给张献忠,一百两银子一条,卖他两万条枪!”

    “哈哈,咱们大顺几十万人马,人手一条枪,看那李信敢不敢来!”

    刹那间,殿内的气氛陡然热烈,人人都表达出了乐观的情绪,毕竟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草窝。

    李信除了默许红娘子杀郝摇旗,对待顺军将士还是很宽厚的,但问题是,并不是每一个都是高一功,李双喜和张鼐,顺军中的很多人和李信没有任何关系,也不指望投降后会受到重用。

    而大顺哪怕再穷困,在山陕地界上,他们就是王,老百姓穷苦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

    米尼枪与燧发枪在结构上没多大区别,都是前装枪械,装弹却方便很多,因为铅弹柔软,受热会膨胀,不必如燧发枪那样弹体直径略大于枪管直径,必须用锤子把子弹敲入枪管。

    米尼枪的子弹可以做小一些,很轻易的一捅到底。

    一名熟练的士兵,打燧发枪一分钟不会超过两发,而米尼枪手,经过严格训练之后,可以达到每分钟三到四发,射程和效率都有了极大提高。

    因米尼枪使用铅弹,为了快速膨胀弹头以闭锁枪膛,发射药只能使用快燃火药,燧发枪则使用慢燃火药,以便弹头在枪膛内得到长时间的均匀加速,提高出膛的初速度。

    快燃火药听起来高大上,实际上就是增加粉末药,减少颗粒药的比例,具体占比李信也没数,毕竟在他前世,已经不使用黑火药了,只能不停的调试,找出最佳比例。

    同时,燧发枪是燧石击发,米尼枪是铜火帽击发,这方面的难度不是太大,真正难的是枪管,除了刻画膛线必须一次成型,没法使用砂棒打磨,还因快燃火药的膛压大,对枪管质量的要求更高。

    这方面没有太大的技术含量,也没有捷径可走,需要大量的重复性试验,寻求最佳方案。

    李信把任务交待下去之后,定了两个月的期限,任由兵器局自己捣鼓,他真正参与的,还是开花弹的研制。

    开花弹不是新鲜玩意儿,明朝已经研制出来,甚至缴获的明军弹药中,就有开花弹,不过李信愣是没敢用,它的引信是一根中空的芦管,内置药捻,装填前根据射击目标的距离裁剪相应长度,开炮时先从炮口点燃炮弹上的引信,再进行发射。

    显然,这样的发射方法是非常危险的,点燃发射药产生的火焰会从炮弹与炮管的间隙窜到炮弹前方,引燃暴露出来的药捻,导致提前爆炸甚至炸膛。

    李信要做的开花弹,源自于十八世纪后期,也就是一百五十年后出现的改变整个战场生态的两项发明,即木质锥形信管和木质弹托技术。

    目前荡寇军中已有了触发引信,如水雷,和延迟引信,如手榴弹,可这两种引信因材料和技术问题,都承受不了炮膛里的高温高压,在短时间内没法改进,因此木质锥形信管是个不错的选择。

    信管内部填装慢燃火药,外部标有刻度,估算发射距离,再对照手册查找参数,调整引爆时间,最后塞进炮弹的引信孔。

    其原理是滑膛前装火炮的内径略大于炮弹直径,发射药爆炸时一部分火焰会渗透到炮弹前方,点燃前端引信,按预定时间引爆弹内炸药。

    木质弹托更简单,但重要性更大。

    早期的开花弹,因铸造工艺粗糙,难以承受长管加农炮的高膛压,只能使用于短身径的榴弹炮,影响射程,如臼炮,射程非常有限。

    但是给炮弹尾部加装软质木托,除了可以有效密封气体外泄,还能对榴弹起一个缓冲的作用,发射出去的榴弹由于头重尾轻,会形成类似于羽毛球的自稳结构,弹道更精确。

    美国南北战争时期著名的霍奇基斯榴弹和榴霰弹就是这类架构。

    炮弹的研发李信全程参与,毕竟这是非常危险的,如果多出几次恶性爆炸事故,会严重影响到工匠的积极性,当然了,火炮也要重新铸造,严格来说,荡寇军的炮,都是长管加农炮,需要适当降低身径比,专门发射开花弹。

    “总司令!”

    李信正给工匠们讲解着木质引信的要点时,黄海匆匆而来,面色沉重。

    “何事?”

    李信回头问道。

    黄海小声道:“高邮兵器所出事了,一名叫陈三的工匠失踪,经清点,少了一台砂棒机。”

    李信的动作僵住了!

    黄海补充道:“此人多半叛变了,后来弟兄们们了解到,陈三好赌,欠了一屁股烂债。”

    李信眼里现出可怖的杀机,森冷道:“传令,全境通缉陈三,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再着兵器局对此事做出深刻检讨,拿出解决方法。”

    “得令!”

    黄海施礼离去。

第三八八章 柳暗花明

    (谢谢好友中华潮的月票~~)

    虽然燧发枪即将淘汰,一具砂棒被盗,对于荡寇军没有任何影响,可这本身就是一起恶性事件,李信严令彻查。

    与此同时,郑芝龙舰队在出了珠江口之后,无路可去,菲律宾是西班牙人的地盘,台湾是荷兰人的地盘,大陆沿海已经全部被荡寇军掌控。

    而巴达维亚(雅加达)是荷兰东印度公司所在,荷兰人不会容他前去,马六甲则干系太大,荷兰人、葡萄牙人与西班牙人都盯着,当地还有柔佛王国,他自忖以自己的兵力,进入马六甲是找死。

    其中最关键的是,他失去了陆地的支撑,也没有名份大义,仅凭一支舰队在大海上流浪,早晚会部下离心,全军土崩瓦解。

    说到底,郑芝龙之所以能聚集起庞大的舰队,关键在于银子,他向海商每船征收三千两银子的税金,年收入约五六百万两,有了钱,自然有人卖命,而随着李信攻占了福建广东,海商不会再向他纳贡,他失去了财源,还拿什么去养活手底下的舰队?

    “父亲,那姓李的既然不会咱们活路,那咱们索性化整为零,凡从珠江口出来的商船,来一艘抢一艘,看有哪个再敢给那姓李的卖命?”

    郑森明白眼下的困境,恨恨道。

    “这……不妥!”

    郑芝龙略一迟疑,摇了摇头:“大海茫茫,通讯不易,倘若化整为零,我们郑家的舰队早晚要散掉,一旦投了那姓李的,我们就危险了,此事不可再提。”

    “那……父亲,我们现在上哪儿?”

    郑森想想也是,问道。

    目前郑家舰队正沿着越南沿海南下。

    郑芝龙也觉前路茫茫,不知所向。

    因欧洲殖民者的到来,南洋也非乐土了,菲律宾曾于万历三十一年和崇祯十二年两次发生过屠华事件,马六甲的土人和葡萄牙人也对华人极度不友善。

    “要不去长崎避一避?”

    郑森又道。

    “哎~~”

    郑芝龙叹了口气:“以往咱们有大陆作为倚仗,日本人待咱们如上宾,可如今咱们还有什么,再去长崎,怕是被吞的连骨头碴子都不剩,可恨天下之大,竟无我郑芝龙容身之处啊!”

    郑森心里恻然。

    他不明白,明明有强大的海军舰队在手,与李信的海军居然一仗未打,就如丧家之犬了,怎么会成这样?

    “大帅,前面有舰队!”

    这时,位于桅杆上的了望手急叫道。

    “哦?”

    郑芝龙拿起望远镜向前搜索,渐渐地,前方出现了一大片撑着白帆的船影,船型是他熟悉的盖伦大帆船。

    “父亲,是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

    郑森大声道:“怎么才来?要不要避开?”

    郑芝龙略一沉吟,便道:“避什么避?迎上去!”

    两支舰队在大海中会面,很容易引发误会,别看郑芝龙与葡萄牙驻澳门总督杜琛言谈甚欢,可这时,杜琛毫不犹豫的下令摆出战斗队形,西班牙舰队也是如此,两列舰队排成排队打炮战列。

    “传令,别般缓行!”

    郑芝龙大喝。

    “父亲!”

    郑森急劝。

    “无妨!”

    郑芝龙摆了摆手。

    其余各舰放慢速度,郑芝龙的旗舰反而加速前行,葡萄牙人与西班牙人见着只有一艘船上前,也放松了警惕。

    旗舰渐渐接近,郑芝龙拱手,朗声道:“请问葡萄牙驻澳门总督杜琛先生可在船上?”

    杜琛讶道:“郑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们葡萄牙的舰队从果阿赶来,耽搁了些时间,正要去广州,现在广州情形如何?”

    郑芝龙心中一喜,一条毒计油然而生。

    葡萄牙和西班牙在远东的力量虽然不止于此,但据他观察,眼前的大概有三分之二,如能借李信的手覆灭葡萄牙和西班牙的主力舰队,那他就有机会攻取马尼拉,屠尽西班牙人,报西班牙两屠华人之仇,收获当地华人之心,再联合当地华人,称王立国,如果将来李信当皇帝,可以向李信称藩纳贡。

    李信既然能包容崇祯,他相信李信的气量不会如此狭窄。

    郑芝龙急声道:“荡寇军正是攻打广州,桂王亲自督战,接连打退数次进攻,可他的海军不弱,我与他在珠江口激战一整日,两败俱伤,同时他在新安县布有岸炮,稍占优势,我被迫南逃,杜琛先生来的正好,速与我回师,一举打掉荡寇军的海军,他只剩百来条船啦,以小船为主!”

    杜琛用葡萄牙语向同船的舰队司令雷奥解说了一通。

    “哦?”

    雷奥奸笑道:“那郑芝龙根本没有能力吃掉荡寇军海军,什么两败俱伤,我猜测是大败而逃,我们的战士没有理由为他白白卖命,所以我们的要价可以再提高一点。”

    杜琛心领神会,大声道:“郑先生,我军不远万里而来,耗费巨大,贵国仅仅割让澳门和新安是不够的,必须给我们葡萄牙做进一步的补偿。”

    郑芝龙暗暗冷笑,随即大声道:“我可以劝说皇上,再给你们两百万两白银,如何?”

    “噢,成交!”

    杜琛欢乐的大叫。

    郑芝龙下令,舰队陆续调头。

    郑森忍不住问道:“父亲,你这是何意?纵然引得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去打广州,但陆地已失,纵然海上胜了一阵又能如何?”

    “呵~~”

    郑芝龙呵呵一笑:“天底下没有解开不开的怨仇,为父打算……”

    听着父亲说出那大胆的计划,郑森目瞪口呆,半晌才道:“父亲,倘若摄政王爷有心一网打尽,又该如何?况且摄政王爷并不知父亲有此计划啊。”

    郑芝龙淡淡道:“天下之大,我已无处可去,若继续浪迹于海上,怕是早晚人心离散,横竖是个死,不如搏一把,姓李的若不肯放过我,为父就与他真拼个你死我活,今夜,你乘快船先去广州,与摄政王爷谈一谈,谈妥了,你暂时留他身边,你可敢?”

    郑森深吸了口气道:“愿从父亲吩咐!”

    郑芝龙的舰队在前领路,葡萄牙和西班牙舰队跟在后面,显然有所防备,可这也方便了郑芝龙,夜色渐渐深了,一条快船离队前行,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

    两日后,李信正在指导铸造专用于发射开花弹的榴弹炮,突有亲卫来报:“总司令,郑芝龙之子郑森求见。”

    “哦?他怎么敢来见我?”

    李信眉头皱了皱,便道:“带他过来!”

    “得令!”

    亲卫转身而去,不片刻,带来了郑森。

    郑森二十一二岁的模样,身形壮硕,古铜色的皮肤,走一路看一路,就见火炉处处,风箱拉的呼哧呼哧直响,一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年轻人蹲在地上,和工匠对着图纸比画,正当他惊讶的时候,已有亲卫提醒:“这便是我们总司令。”

    郑森连忙摒息凝视,深施一礼:“大明五虎游击将军之子郑森拜见摄政王爷!”

    郑芝龙在桂王伪朝获封靖海候,郑森对此绝口不提,抬出明朝官职,这是与郑芝龙商量好的,以此表示归服之意。

    李信并未计较称号问题,点点头道:“你父差你前来,是为何事?”

    “这……”

    郑森没想到李信如此直接,一时竟有些不知如何说话。

    李信催促道:“我与你郑家是敌非友,你父既差你来,必有要事,你直说便是,既便不成,我也放你离去。”

    郑森在李信身上感受到了雷厉风行的风格,心里竟莫名有种亲近感,于是把郑芝龙的意思如实道出。

    李信呵的一笑:“你父想利用我,消灭西班牙与葡萄牙人的主力舰队,然后他趁虚进攻马尼拉,在菲律宾称王,他倒是打的如意算盘呐。”

    郑森怔怔着不敢说话。

    李信又道:“你父欲在菲律宾立国一事容后再议,我现在问你,我怎么相信你郑家?焉知不是你父与洋人勾结,故意设下陷阱害我?”

    郑森一听李信的话语有了转机,连忙道:“请摄政王爷放心,我可暂时留在广州听命。”

    “哦?”

    “可以!”

    李信打量着郑森,许久,才点了点头。

第三八九章 虎门中伏

    次日,葡萄牙,西班牙与郑芝龙混合舰队,合计战舰三百来艘,各类运输船与武装商船近千艘,驶近了香港海面。

    杜琛仔细观察着香港的太平山顶,可惜太平山上郁郁葱葱,放眼一片绿色,很难靠肉眼去捕捉火炮的准确位置,于是转头道:“前面那座山高达两千多尺,如果在山上架起火炮,可以覆盖很广阔的海面,我认为荡寇军应该在山顶架炮,只是数量多少不得而知,我们是否先要攻占这个山头。”

    “不不不!”

    雷奥连连摆手:“完全没有意义,我们应该尽快冲入内河,进驻广州,明国摄政王的兵力将自行溃败,区区一个小山头,还会是威胁么,我建议,可以让郑芝龙的舰队在内侧行驶,我们和西班牙人靠在外面。”

    “您的建议非常美妙!”

    杜琛笑道。

    雷奥命旗手打出旗号。

    郑芝龙心里七上八下,摸不着底,他在大海上航行,郑森没有任何可能传来消息,他只能相信自己对李信的判断了。

    “全速前进!”

    郑芝龙大喝。

    舰队加快速度,从香港沿海通过。

    “嘭嘭~~”

    不远处的太平山上,传来了沉闷炮声,十来枚黑点向着郑芝龙舰队撒下,却没有一枚击中目标,只是掀起了一道道水柱。

    “就这么点火炮?”

    杜琛不敢置信。

    雷奥也觉得挺不可思议的,仅仅在太平山上布署十几门火炮,如果真是这样,还不如一门都不布置呢。

    “再看看!”

    西班牙海军舰队司令弗多明弋打来旗号。

    郑芝龙却是松了口气。

    李信不可能只在山顶布署十来门火炮,很明显只是象征性的打几炮,这意味着郑森已经与李信达成了协议。

    果不其然,过了片刻,又是十几枚炮弹打来,这次有两炮击中商船,无伤大雅。

    “哈哈!”

    雷奥哈哈一笑,挥起那毛茸茸的手臂,大声道:“全速冲过去!”

    他注意到,第二轮炮弹与第一轮发射的位置几乎相同,这说明荡寇军很可能只布署了这些火炮,那他还担心什么。

    要知道,舰炮装在侧舷,没法以高仰角攻击山顶,只能被动挨打,而如此有利的地形,荡寇军都没充分利用,说明他的火炮数量是有限的,或者是射程近,打不了那么远。

    郑家舰队在最里侧,葡萄牙人与西班牙人在外侧,三支舰队以极快的速度通过香港,涌入了珠江口。

    海军陆战队队长陈永福从太平山顶的工事里站了出来,望着那逐渐远去的帆影,嘴里现出了玩味的笑容。

    他在昨夜接到的命令是,如有舰队从香港通过,只须象征性的放几炮。

    舰队清晨通过香港,下午,虎门炮台在望。

    虎门炮台建在珠江两岸的大角山武山和大虎山,李信不喜欢如明清那般给炮台起威远、镇威等威风的名字,他按照现代人的习惯,用数字给炮台编号,如01指代大角与沙角炮台,炮位也用数字表示,01001表示第一炮台第一炮位,横档岛炮台编号02,大虎山炮台编号03。

    值得一提的是,虎门炮台的163岸防炮很少,以速射型117野战炮为主,受现代战争体系影响,李信不完全追求火力强劲,他更加看中的是机动性和速射能力,而珠江宽度有限,117足以封锁江面。

    看着那掩映在山体间的炮位,粗略一数,竟有数十之多,杜琛现出了凝重之色,沉声道:“看来荡寇军是把主力放在这里了,沿江的炮位一定要摧毁,否则会给我们带来重大损失,传令,让郑芝龙先开炮。”

    旗手挥起旗帜,郑芝龙看到后,冷冷一笑道:“让弟兄们别打的太准,尽量朝山间打。”

    郑氏舰队立刻开火,打的山头浓烟滚滚,山上的炮台也开始还击,江中掀起道道水柱,伴着一声声雷鸣般的巨响,战斗煞是激烈。

    不知不觉中,郑氏舰队通过虎门炮台。

    连夜与李信赶来的郑森放下望远镜,轻吁了口气。

    李信微微一笑:“你父是个明白人,战后我想与他见一面,好好谈谈,没问题罢?”

    郑森连忙道:“我为摄政王爷修书一封,请父亲来参拜。”

    “咝~~”

    西班牙舰队司令弗多明弋却是倒吸了口凉气,眉心微拧,他总觉得不大对劲,郑芝龙的舰队通过太快了些,而且双方开炮看似很猛,实则多数打空。

    只是上千条船浩浩荡荡的驶进珠江,别说调头,就连停下来都不容易。

    “让郑芝龙靠岸,迂回强攻炮台!”

    眼见着自己的舰队正在通过炮台,弗多明弋向左右下令。

    “嘭嘭嘭嘭~~”

    这话才刚刚落下,虎门炮台突然炮声大作,数百个黑点猛的飞了出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不好,郑芝龙叛变了!”

    “是他,他把我们引入了陷阱,该死的家伙!”

    “还击,还击!”

    霎时间,葡萄牙人与西班牙人面色大变,心里涌起了一股深深的寒意!

    各船的侧舷开始猛烈开炮,道道火光由船舷喷吐而出。

    岸炮和舰炮还是有着很大区别,舰炮受船体摇晃的影响以及船体空间狭小,复位也更加困难,命中率比岸炮低很多,别看每条船的侧舷都有两到三层的火炮分布,可真正打中山体的没多少,而山上居高临下,在之前的演练中,早已把江面划分为一块块的区域,以坐标的形式标注出来,射击时对照手册,按照参数开火就可以,因此岸炮在对射中占据了相当大的优势。

    “噢,上帝!”

    船上突然传来惊恐的叫声。

    就看到一些林地的和山洼处的树木被移开,露出黑漆漆的炮管,密密麻麻,难以数清,这分明是荡寇军早有准备,把别处的火炮给调了过来。

    江面沸腾起来,密的数不清的水柱冲天而起,间中夹杂着一蓬蓬的火光。

    “哦,上帝,荡寇军的炮火太猛了,看那边,西班牙的一艘盖伦船被打沉了!”

    “我的上帝,我们那艘也快了,被打掉半边在水里打起了旋!”

    上千门炮分布在珠江两岸,发射的巨响震耳欲聋,当场就打沉了十来条船,另有近半数船只中弹,风帆被扯的稀巴烂,有弹药被击中殉爆,一团团火光冲天而起,船体炸的四分五裂,船员纷纷跳入江里!

    “快回去,快回去!”

    “该死的郑芝龙!”

    杜琛、雷奥与弗多明弋等舰队中高层扯着脖子大声咆哮,他们都意识到了中计,其实也不用去吩咐,船员本能的转舵向回驶,可是在江中转舵哪有那么容易?

    “轰隆轰隆!”

    舰炮虽然也在反击,但更多的,还是船上绽开了一朵朵火花,一具具尸体掀飞,跌入水中。

    “噢,上帝,快看,快看后面!”

    突然有西班牙人惊恐的指向身后。

    只见后方的珠江江面上,帆影片片,这分明是荡寇军的海军从后包抄啊!

    杜琛浑身颤抖,他知道完了,葡萄牙远征军今日将葬身于此,这一战,葡萄牙派出了二十艘盖伦帆船与近百艘武装商船及货船,看上去数量不是太多,可是葡萄牙国小力弱,他的生存之道是从不与欧洲列强在大海上争锋,尽可能的保存有生力量,用以欺负广大的亚非拉殖民地人民。

    今日,常在河边走,终于湿了手,如这支舰队覆没,葡萄牙短时间内无力补足,果阿的局面会变得非常困难,如果因此失去了果阿,那他杜琛就是葡萄牙的罪人。

    “上前,冲上去,郑芝龙害了我们,我们与他与同归于尽!”

    杜琛拨出佩刀,厉声大呼。

    各舰不再试图退却,向前疾行,郑芝龙也知道,要想完全不参战是不可能的,况且洋人已是强弩之末,如果连这样都胜不了,恐怕李信会顺手把自己灭了,于是下令:“后船减速,准备接舷肉搏!”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0041/ 第一时间欣赏崛起1639最新章节! 作者:上林春所写的《崛起1639》为转载作品,崛起1639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崛起1639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崛起1639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崛起1639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崛起1639介绍:
搬铅运汞修性命,满船载宝过漕溪
形意通天打万界,地下海潮天上月
这是战后的废土,也是希望的家园,这是污染的天地,也是黎明的前夜,一双拳,一杆枪,漫漫长路任我闯,自完足,不假外,逍遥彼岸只身渡!
自小练拳修道,一朝灿若夏花,身穿千年,回首望,归无路,万里仙途始于足!
天地如若囹圄,形意拳枪无双,生杀并发,夺造化,觅长生,一蓑烟雨谁相迎?
新书《形意通天》发布,求收藏推荐,多谢支持,边上有直通车前往,谢谢~~崛起1639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崛起1639,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崛起1639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