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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上林春     崛起1639txt下载     崛起1639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对面的女孩看过来

    底下议论纷纷,这确实是个大问题,人类都是看颜值的,谁都想娶个美若天仙的老婆,着重于心灵美的不是没有,但肯定是凤毛麟角,更何况在这种环境下,纵然心灵美也发掘不出来啊。

    甚至有些人,看着同伴的眼神都不对了,充满着竞争与警惕,没办法,这是雄性动物的通病,在争夺配偶上,不会退让半步。

    红娘子不由责怪道:“你说这些干嘛,看怎么收拾吧。”

    “大家静一静!”

    李信微微一笑,又大声唤道:“弟兄们,别着急,我有个好办法,早几百年前,唐军入闽,得到当地妇女,许给军卒为妻,采用蒙眼摸妻之法,把眼睛蒙住,上去摸,摸到谁是谁,不得反悔。

    我也打算效仿此法,摸到美人儿,算你走运,但是要记住红颜易老,芳华易逝,以色娱人,只能娱一时,夫妻之间还是要心心相印啊。

    至于摸到长相一般的,也别气馁,佛祖有云,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才修得共枕眠啊,你们的姻缘,是上天注定,过日子靠的是妻贤,不是相貌,大家觉得我这个法子如何?”

    “好,好,总司令说的好!”

    “是啊,蒙眼摸妻最公平,摸不到漂亮的娘们儿只能怨自己手臭,怪不得别人!”

    “就按总司令说的办!”

    底下应者如云,这一听就非常有趣,气氛更加热烈了。

    别说红娘子与周菡母女瞪大眼睛望向李信,即便高桂英都是暗道一个服字,虽然李信在她心目中是品行低劣的典型,可是李信的所作所为也渐渐令她折服。

    她又想到了李自成,如果李自成能有李信手段的一半,这十余年来,何至于如此艰辛?

    ‘有眼无珠啊!’

    高桂英幽幽叹了口气。

    “啪啪!”

    李信则是拍了拍巴掌,向那群女子道:“姑娘们,这些小伙从今晚开始,就是你们的夫君,我知道,或许有人不愿,只是无力反抗罢了,但是我请你们想一想,纵然身为福王的妃嫔那又如何?是不是以为身份高贵,被我李信的弟兄们强娶上床是玷污了你们?

    我告诉大家,狗屁!

    大明的王爷被当猪养,福王是公猪,你们就是一群母猪,被圈禁在小小的猪圈里,终生不得离开,还得看福王及王妃的脸色过日子,稍有不顺,便是被活活打杀。

    而老子的弟兄,别看现在不怎么样,但随着我们荡寇军的快速发展,必然步步高升,今夜你对他爱理不理,将来他让你高攀不起,所以我希望姑娘们调整心态,迎接新的人生,毕竟你们嫁过去是正妻,是大妇,这没什么委屈,难道还比不上给福王当小妾?”

    女子中,开始有人的眸子亮了起来,是啊,宁为小户妻,不为大户妾,也开始有人偷偷打量起了那群军卒,那一排排雄壮的胸膛,刚劲有力的胳膊,怎么看也比福王的满身肥肉要好,甚至相当一部分的模样还不错,她们不由幻想着在这具充满阳刚气息的身体下婉转承欢,有些女子脸红了,也有些已经口干舌燥。

    那三百多名新郎倌也望向了李信,目中射出了感激之色,毕竟女子中有一部分是福王的妃嫔,平素都是高高在上的仙子,而他们只是最为卑贱的小民,在遇上李信之前,要么三餐不继,要么打家劫舍,能娶仙子为妻,那是想都不敢想,当真要娶到了,又难免忐忑,自卑。

    而李信的一席话,不仅端正了那些女子的心态,也让他们直起了腰杆!

    是的,今日你对我爱理不理,他日我让你高攀不起。

    “姑娘们!”

    李信又道:“蒙眼摸妻,既是他们摸你,也是你选择他们,大家把招子放亮,看到心仪的小伙莫要害羞,直接冲上去抱住,手快有,手慢无,来人,把火把掌亮,让姑娘们都看清楚我们的小伙子!”

    新郎倌的周围,刹那火光大亮,每个人都是挺起胸膛,接受着一双双妙目的扫视。

    “看清了没?”

    李信突然喝问。

    姑娘们相互看了看,红着脸没人回答。

    李信加大音量,又问道:“回答我!”

    “看……看清了!”

    有几名女子支支唔唔的回答。

    李信还觉不够,以最大的音量喝道:“大声点!”

    “看清了!”

    “再大声!”

    “看清啦!”

    李信一遍遍喝问,直到场中众女齐声大叫,才满意的转回头道:“弟兄们,亮绝活!”

    “得令!”

    三百多新郎倌齐声呼喝,随即开唱!

    “对面的女孩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这里的表演很精彩,请不要假装不理不睬……”

    全场愕然!

    这唱的啥歌啊!

    “挥手,动起来,刚才是怎么排演的,忘了么?”

    李信如个严厉的教练,厉声呼喝!

    一群新郎倌挥舞起了手臂。

    “整齐点,大声唱!”

    “唱出你们的自信,唱出你们的青春,唱出你们的朝气,别蔫蔫萎萎,要欢快,唱出你们的喜悦,今晚你们将娶得如花美眷,高不高兴,开不开心?”

    李信不停的咆哮,歌唱的声音也越来越洪亮,越来越整齐,那挥手的动作渐渐自然,那欢快喜悦的气氛渐渐感染了全场。

    “……左拍拍……”

    “拍手!”

    李信突然呼喝。

    “啪啪啪!”

    整齐的三下!

    后面不用李信提醒,唱到右拍拍的时候,又是整整齐齐三下!

    “……为什么还是没人来爱,无人问津啊,真无奈……”

    那悠扬的曲调,明快的节奏,随着歌词的夸张动作,那无奈的神色,还夹杂着滴溜溜转的贼眼,让人再也忍俊不禁!

    “咯咯咯咯~~”

    那些女子平时深锁宫门,何曾听过这等有趣的歌曲,均是笑的花枝招展,有的还注意形象,只是浅斟轻笑,也有的或许是入了宫就没笑过,笑着笑着,眼泪出来了。

    “娘,娘,好有趣啊,肯定又是李公子弄出来的!”

    孙荻再也忍不住,抱着周菡的大腿,失声娇笑起来,那小身子痉挛抽搐。

    “嗯~~”

    周菡好歹提醒自己要矜持,只是笑着点了点头,那美眸却是不自禁的向李信瞥去。

    高桂英也是掩嘴笑着,诧异的望向红娘子道:“红娘,李司令从哪儿弄来的这曲儿?”

    红娘子没接腔,可那满脸笑意荡漾,美眸中,隐隐透着些自豪。

    至于场外的围观群众,那是笑的前仰后翻,甚至有的老农咧开嘴,露出不多的几颗大黄牙,冷风直往嘴门里灌都不在乎。

    李信也在观察着场中诸人,暗暗感慨,这段日子以来,军中太紧绷了,他想让大家放松一下,感受到军营的温暖,过于紧张的军旅生涯并不是件好事。

    对于他来说,搞些节目,调动情绪并不难,事实上这也是现代大公司的常用手段,打情怀牌,增加企业对员工的凝聚力,而真实的成本并没有付出多少,简而言之,就是以法治人,以情动人,以此压榨员工的剩余价值,也就是想听好话,没问题,要实惠,就呵呵了。

    虽然这套手段因使用多过多滥,被逐渐识破了真面目,越来越多的人不买帐了,甚至情怀也成了贬义词,可是古代不同啊,李信就感觉到,全军上下,都洋溢着一股近似于沸腾的热情!

    “……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原来每个女孩都不简单

    我想了又想,我猜了又猜

    女孩们的心事还真奇怪

    爱,真奇怪

    来来,哦嘿哦

    来来,哦!”

    气氛已经不需要他调动了,每一个新郎倌都是人来疯,底下笑的越开心,他们就越放开,当最后一阵怪叫之后,歌声嘎然而止!

    李信猛一挥手:“推出来,绑眼睛!”

    一群人就如闹新房般,激动的把新郎倌推到新娘子的对面,七手八脚的绑上眼睛。

    “开始!”

    李信又大喝一声!

第四十七章 纠结的红娘子

    (谢谢好友九天炎羽的打赏~~)

    “啊啊!”

    就看到一群狼如脱了缰的野马,疾奔而去,新娘们失声尖叫,但紧接着,就有女子反应过来,也顾不得羞涩,往早已相中的心仪男子奔去。

    “啊,我抱住了,哈哈哈哈,我曹八有婆娘啦!”

    这是一名长相粗犷的汉子,手一抄,就抓住个女子,带入了自己怀里,那女子稍显富态,温香软玉抱满怀,不禁得意的大笑起来。

    “放开,放开我,你去抱其他的吧,我看中的不是你!”

    那女子也是倒霉,她本来相中了一个俊秀的小伙子,却没料到,被个粗大汉子截了胡。

    “管你那么多,总司令有命令,抱着谁就是谁,俺曹八还不嫌你丑哩,你倒是挑三捡四了,来,让俺看看俺家娘子可俊俏。”

    曹八哈哈笑着,一把揭开眼罩,只见怀里的女子肌肤白嫩,二十出头模样,脸颊肉嘟嘟的,虽算不得绝美,但也颇有几分姿色,顿时心中欢喜,更加开心的笑道:“娘子,俺的好娘子,以后俺会好好疼你,你也给俺生个白胖小子,啊?哈哈,俺们入洞房喽!”

    “呜呜呜~~”

    那女子看着心仪的相公抱住了别的女子,悲中从来,又如认命了般,把脑袋埋入了曹八怀里失声大哭。

    再看场中,一群男女互相追逐,有的女子早有防备,见着自己不喜的男子扑来,连忙闪开,甚至有人居心不良,把同伴推了过去,她则在人群中穿梭,寻找心仪的目标。

    而新郎倌由于被蒙了眼,迷失了方向,有个别人居然越摸越远,观众都替他着急,大叫道:“你傻啊,往回走,往回走,你的媳妇都要被人抱走了!”

    又有人可能与紧张有关,男女不分,抱着个男的就往回拖,那男的气的大叫道:“你娘的,放开,老子可没兴趣跟你玩相公!”

    总之,场面乱作了一团,不过男女人数是对应的,外围又分别由男女军卒守着,谁跑远了,就推回去,不存在落空的情况。

    场外,喝彩声笑声交织在一起,场内,陆续有人抱着女子离场,当然了,有漂亮的,也有长相一般,可能是受气氛影响,既便是姿色平庸的女子,在这样的场合下,也平添了几分美态。

    “弟兄们,今晚是你们的新婚之夜,我废话不多说,谨祝大家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到了高邮,每一对夫妻,发放十两银子作为仪程,现在都去入洞房吧,温柔点,别他娘的猴急,也别弄的起不了床,明日一早,咱们得离开洛阳,若是来迟了,军法可不会和你讲情面,嗯?”

    李信见着所有人都抱着了女子,于是大声唤道。

    “总司令放心,俺们不会误事的!”

    新郎倌们兴高彩烈的叫嚷。

    李信又向围观人群唤道:“大家也别急,人人都有份,只要立功,刻苦训练,都有机会,散了吧,早点休息,都回去吧!”

    ……

    人群渐渐散去,广场恢复了冷清,李信也终于闲了下来,回房草草洗了个澡,或许是坚持练功的原因,耳力在逐渐提高,竟然能隐约听到随风飘来的一些古怪声音,这又让他心里痒痒的,小腹中一团邪火正在壮大,于是去了隔壁红娘子的屋子。

    红娘子与李信住同一处宫室,也刚刚沐过浴,穿了一袭裙装,正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呢,这时吱呀一声轻响,门被推了开来。

    “李公子,这……这么晚了你还过来干嘛?”

    红娘子顿时俏面一红。

    可能是准备上床睡觉的原因,红娘子那一袭月白中衣外面,仅披了件彩绘孔雀褙子,挺拨的胸脯半遮半掩,那长长的裙摆垂到脚踝,衬托着修长的身材,那湿潞潞的秀发披在肩膀上,偶有几丝贴着脸颊,把那俏丽的面容映衬的更加娇艳。

    李信不让红娘子穿红衣,最主要原因还是红娘子的肤色略黑,被红衣一衬更加显黑,而今晚,换上了浅色的外袍,那微黑的皮肤不仅不损其美,反而增添了几分野性的气质,再加上美人刚刚出浴,清幽香味袭人,李信一下子就移不开眼了。

    “李公子!”

    红娘子被李信带有侵犯性的目光看着,芳心娇羞难当,不禁跺脚嗔道。

    “嗯嗯~~”

    李信清了清了嗓子,赞道:“红娘,你真美,我都看不够了,让我多看看你可好?”

    红娘子脸颊烧的滚烫,羞的转过了身子,低低道:“李公子,明天还要早起呢,你有什么事,直说吧。”

    李信走到红娘子面前,扳起那瘦削的肩膀,直视着红娘子,直看的红娘子心如鹿撞,俏面越来越红,才道:“在杞县的时候,你说安定下来就考虑我们俩的事,如今洛阳已无恙,我们手上有了六千多军卒,只要朝庭不特意调集兵马围剿于我,在中原大地我几乎是横着走,我们的事……也该定了,你给我吧,我忍不住了,就想要你,攻下高邮我们再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

    “啊!”

    红娘子惊呼一声,本能的后退了两步,那俏丽的面庞,竟现出了一丝惊慌之色。

    “红娘?”

    李信心里格登一下,脸沉了下来,事实上他也不傻,当时红娘子推推托托,不愿与他立即成婚,他就猜出了是与那死鬼李信有关。

    毕竟红娘子心仪的是另一个李信,而自己各方面表现,与那个李信没有任何重合,他虽然不认为红娘子会脑洞大开想到有穿越这回事,却不能说没一点关系,或许对自己的怀疑从未消失过。

    红娘子不安道:“李公子,时候不早了,我……我也困了,你请回吧,我还没考虑好,再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李信没猜错,红娘子正纠结着,作为江湖儿女,本该不拘小节,况且她也心仪李信,并非不愿与心上人共赴巫山,但李信被狐妖附身是她的心结,如果李信不提进一步的要求,她尚能稀里糊涂的相处,顺便作进一步的观察,只是真交出了身子,这身子到底是给了谁?

    是李公子,还是狐妖?

    或者换一个方式说,李公子占了她的身子,而真正享受的是狐妖的灵魂!

    这是关乎名节的大事,红娘子可不愿自己的贞洁被一只狐妖破了,否则她会有一种失贞的羞辱感,也会让她没法面对她内心中的那个李信。

    然而苦恼的是,这种心态根本没法和李信说,她只能拖,在没有确认李信的真身之前,不可以把身子随随便便的交出去。

第四十八章 栽肮高桂英

    李信看着满面纠结的红娘子,也头疼的很,毕竟他不可能按那死鬼李信的方式去改变自己的行为习惯,这就是个无解的死结啊。

    至于暗示红娘子她心仪的李信已经被狱卒吊死了,现在的李信是一个鬼魂借用躯壳还阳,这种话只要不是脑子有坑,提都不能提。

    该如何是好呢?

    想了想,李信觉得还是要逼一逼,未婚妻不让碰,算怎么回事?于是问道:“红娘,你究竟是怎么了,你心里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没,没,你快回去吧,我……我虽然是踩绳卖解的出身,但也是个良家女子,李公子,你莫要为难我,我心里真没别人,我只是想在新婚之夜,再把自己完完整整的交给你!”

    红娘子的秀厣现出了一丝痛苦之色,猛晃着脑袋。

    李信不依不饶问道:“这话是你说的,到了高邮我们立刻成亲,成不成?”

    “我……”

    红娘子语塞,不自然的半低下了脑袋,从洛阳到高邮,大约一千五百里,以日行五十里计算,也就是一个月,一个月以后,自己嫁给他,如果在新婚之夜还没能解开心结,自己的身子到底给不给?

    她实在是没有任何信心。

    李信突然心里很不舒服,那死鬼害人不浅啊,不过这姑娘也是个实心眼,不就是为你说了几句公道话么,至于这么死心塌地?

    他头一回妒忌起了那个死鬼,于是猛一把将红娘子拉入了怀里,托起她那秀气的下巴,沉声道:“红娘,看着我!”

    红娘子没有挣扎,不安的半仰起俏面看着李信,美眸里隐隐噙着泪光。

    李信可不会心软,理直气壮的质问:“红娘,你口口声声心里只有我一个,却不与我圆房,我不知道在你身上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你又不和我说,那你有没有为我想一想?”

    “别说了,不要逼我,李公子,你不要逼我好不好?”

    红娘子的泪水止不住的滑落下来,不自禁的把下巴枕上李信的肩头,无声的啜泣。

    不过李信能感觉到,红娘子的身体紧绷如一根弦,在抗拒着与自己贴在一起,很明显,靠着自己哭,只是女性软弱的表现,并不是想与自己有过多亲密接触。

    李信没来由的心头火起,非常强硬的扳过红娘子的脸颊,狠狠亲了下去……

    “哎唷!”

    却是怪叫一声,李信捂着脸,连退了数步!

    我草!

    被咬了!

    老子居然被个女人咬了!

    那舌头火辣辣的疼!

    红娘子懵了,她没想到自己会咬李信,她敢发誓,那只是骤然遇袭的本能,顿时,一股强烈的愧疚涌上了心头,甚至偷看着李信那愤怒的面庞,心里还莫名其妙的浮现出两个李信,一个是一年前,在街头为她仗义直言,带有几分书呆子气质的迂腐李信,也是这个李信让她暗生情愫。

    而另一个,是被她从狱中救出,行事风格大不相同的李信,也是陪伴了她两个月的男子,对于这个李信,以女性独有的细腻心思与直觉,她始终抱着警惕与怀疑,却又为那非凡的能力骄傲并自豪,两个男人,在她的脑海中浮浮沉沉,一幕幕往事闪现出来。

    但让她恐惧的是,原先那个李信留给她的印象,不仅单调,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酸的掉渣的话,还越来越淡泊,反而是这个李信,鲜活生动,已于不知不觉中占据了大半个她的心灵。

    ‘如果他真是鬼怪附身,不是李公子,那我该怎么办,是不是要忘掉原来的李公子,改为接受他?’

    莫名其妙的念头,红娘子被自己吓了一跳,随即就安慰说怎么可能呢,就算禀性变了,也不可能变成另一个人啊,只是自己又为何要如此坚持?

    其实红娘子对于李信的遭遇并非不清楚,她后来打听到,当时狱卒受县令之命吊死李信,眼看就死了,却是突然回了一口气,以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张全等狱卒放了他,并纳为手下,才有了她后来看到的一幕。

    了解到这个事实,红娘子对李信更加怀疑,但她不知道该不该挑破。

    李信也在看着红娘子,渐渐地,心头的恼火烟消云散,心里生出了一丝同情。

    根据他继承的记忆,那死鬼对红娘子几乎没有印象,从候方域手里救下红娘子,只是诸多打抱不平中的一件,可这个倔强的女子,从此把一颗芳心系了上去,不顾一切的攻打县城!

    李信敢肯定,既便原主还活着,没被自己附身,也不大可能接受红娘子的爱意,多半还是被红娘子强行委身,挟迫投了李自成,不得不为之效力。

    想到这,李信的目中现出了欣赏之色。

    他不吃那死鬼的干醋了,反而觉得这样的红娘子,一根筋,认死理,痴情,才是天下最好的女子,刹那间,仿如一只无形的大手在他的心灵最深处狠狠拨弄了一下,那干枯已不知多少年的心灵竟起了圈圈涟漪,一丝情愫悄然扎下根来。

    他有了种强烈的得到红娘子芳心的冲动,以本尊去征服这个倔强的女子,而不单单是顶着死鬼李信的躯壳仅占有她的身体!

    突的,李信笑了起来,牵住红娘子的手,笑道:“红娘,婚前你不让我碰,我尊重你,但是我是个男人,你不把我喂饱,又不让我去别处就食,难道你想把我活活憋死?”

    红娘子膛目结舌,她完全想不到,李信会说出这样无耻的话,一时之间,泪水止住了,俏面也涨的通红,好久,才憋出一句:“我可不是妒妇,要不……你不是留了些女子么,你去挑一个,我想会有人愿意做你的小妾。”

    李信一眼就看出了红娘子的言不由衷,哑然失笑道:“红娘,被你一脚踹了我再去找别的女人,你把我当成什么?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是不是?我还是要脸的,算了,你不愿意我不勉强,早点睡吧,我回去了。”

    “李……”

    红娘子张嘴,又不知说什么好,她的心结不解开,始终没法把自己交出去,同时心里还很愧疚,别提多痛苦了,难以决断之下,只能默默看着那萧瑟的身影离去。

    李信走到门口,却是回头道:“红娘,如果我去了高夫人房里,你能接受么?”

    “什么?高……高夫人?”

    红娘子不敢置信道:“你怎会这样想?高夫人是闯王的妻子啊,你该不是打上了高夫人的主意吧,那可不行,我宁愿你纳妾,也不让你去搞高夫人。”

    李信淡淡道:“高夫人勾引过我,一次我能忍,两次三次可说不准,你要知道,我是男人,我也有需要的。”说完,就转身而去。

    红娘子不淡定了,她本能的不相信高桂英会勾引李信,却是耐不住胡思乱想啊。

    比如高桂英是米脂人,那里靠近蒙古,习俗也有些相似,而蒙古人在男女方面一向没什么讲究,同时高桂英又是马贼出身,这类人的道德观念相对薄弱,对贞洁是不是也不重视呢,况且又是结过两次婚的女人,年龄过了三十,或许真不在乎自己的身子,为了她和李兰芝早日获释,勾引李信,以身子和李信做交易。

    这念头就如毒蛇般噬咬着她的心灵,甚至身体都在轻微颤抖,她没法想象,如果李信搞上了高桂英,自己能否淡然面对。

    怔怔的站了好久,红娘子幽幽叹了口气,她不怪李信花心,只对李信的愧疚越来越深,是啊,不喂饱又不让偷吃,天下哪有这样的妻子?

    罢了,罢了,他爱钻谁的房间就去钻谁的房间,当作不知道便是。

    红娘子关上门,脱去外衣,上床钻进了被窝,却怎么都睡不着,她既希望李信别去找高桂英,又想着自己的情况,反正男人嘛,逢场作戏,在高桂英身上泄了火,自己也不会那么愧疚,两种念头激烈冲突,甚为煎熬!

    可是她就没想到过,高桂英是蒙了千古奇冤啊!

第四十九章 宁死不屈

    随着荡寇军进驻王宫,福王一家四口连同吕维棋,被迁到了位于角落的一处偏殿,逼仄而又湿冷。

    昨晚宫门的喊杀以及莫名其妙的歌唱欢笑传过来,因不明所以,又因强烈的反差,让他们心里充满着恐惧,在床上辗转一夜,没能合眼。

    “王爷,王爷,司令爷来了,在外面等您,奴婢侍奉王爷穿衣!”

    因为寒冷,福王破天荒的与结婚了十几年的妻子紧紧搂在一起,身上裹着两床厚被子,别看两人都胖,但胖子并非常人所理解的怕热不怕冷,而是因身子虚,既怕热,更怕冷。

    以福王的养尊处优,何曾吃过这种苦头,根本就不愿起床,可是一听到黄五的叫唤,立如条件反射般,腾的一下坐了起来。

    福王妃也是身子微一颤抖,心头布满了恐惧,鼻子一酸,呜呜哭了起来。

    “哭什么哭,大不了死社稷便是!”

    福王回头喝斥了声。

    福王妃呜呜哭道:“王爷说的好生轻巧,你们男人不过一死而己,可妇人想死哪有那么容易,那天在下水道里,若非李司令还有些良心,只怕妾身与你那儿媳就得当着你和你儿的面被污辱了,呜呜呜,你朱家做的什么孽啊,竟让妾身受这报应!”

    福王被哭的心烦意燥,索性不再理会,由黄五搀扶着下床穿衣,稍事洗濑之后,胡八扶着他出去,黄五还得留下来,侍候王妃穿衣洗漱。

    这没办法,太监被杀的只剩他们两个,宫女又被李信许了人,只能亲力亲为,服侍那一家四口,好在谁也不会把太监当男人看,就如野史记载,安德海和李莲英可是时常贴身服侍慈禧沐浴的,福王妃和世子妃同样如此,被太监服侍,没什么不适。

    很快的,福王被带到前殿,还有他的儿子朱由菘与吕维棋,李信则带着高桂英与几名亲卫。

    其实昨晚李信和红娘子说高桂英勾引自己,主要还是给红娘子打个预防针,免得真搞了高桂英,红娘子受不了。

    高桂英则是被逼而来,她不愿,李信就威胁她:“桂英姐,我喜欢你,昨晚梦到你了,所以迫不及待来找你,你可别扫兴啊,我这人脾气不大好,发脾气就会发疯,发起疯来我自己都害怕。”

    高桂英羞恼交加,怒道:“你口口声声喜欢我,就是这么霸道的喜欢嘛,你问过我愿不愿意吗?你有没有想过我和兰芝的感受,我们娘俩落你手上,天天提心吊胆,还要受你轻薄,好,你要是真喜欢我,那你放我和兰芝走,我娘俩感激你一辈子!”

    说了这话,高桂英自己都惊呆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和李信说这样的话,脑子里面乱哄哄的。

    李信却是微微一笑:“桂英姐既然觉得我对你粗暴,那我温柔点可好?要不今晚,我来你车里,让你好好感受下我温柔体贴的另一面。”

    “休想!”

    高桂英背过了身子。

    碰上李信这种无赖,骂吧,人家不在乎,话说的太狠她也不敢,毕竟她就算不在乎自己,也得想想李兰芝。

    说来挺悲哀的,高桂英以前是女马贼,女当家,呼来喝去,威风无俩,即便嫁给了李自成,也是受人尊敬,几乎没人敢于当她面放肆,她缺乏与李信这种无赖打交道的经验。

    最终被李信拽着手,硬拉走了,她的心里有一种被征服的屈辱感!

    李信暗暗回味着大清早撩拨高桂英的美妙滋味,嘴角现出了一抹笑容,向上拱手道:“王爷可曾准备好?好了就上路罢。”

    福王浑身一个哆嗦,上路这两字,引发了他的无限联想!

    “哼!”

    吕维棋却是哼道:“老夫问你,昨晚王道台、冯知府等官被带出宫,可是已经死了?”

    “不错!”

    李信点了点头。

    吕维棋问道:“你为何留着老夫?”

    李信淡淡一笑:“留你自然有用,吕老先生既为当世大儒,本司令还要请你为我著书立说呢。”

    “哼!”

    吕维棋又哼一声,透出了浓浓的嘲讽之意,但终究不敢太过于刺激李信。

    在历史上,李自成杀他的时候,他虽然没有求饶,却是老老实实跪在地上,问什么答什么,主要还是怕皮肉受苦。

    对于他这类人来说,死可能没那么可怕,牙一咬,脖子一痛,就过去了,但酷刑不是每个人都受得了,大明朝的诏狱每年弄进去那么多个,又有几人能吃得了连番酷刑?

    李信想了想,还是道:“吕老先生,我想请你写一本《大义觉迷录》,批判程朱理学,揭露朱熹的虚伪面目,把他批倒,批臭,永世不得翻身!”

    “你……放肆,合该天诛地灭!”

    吕维棋也顾不得畏惧酷刑,须发皆张,厉声喝骂。

    朱熹被当时的文人称作朱子,这是圣人的待遇啊,让他批判朱熹,或许他宁可去诏狱里走一遭都不从。

    高桂英也是吃惊的看着李信,推翻朱子,哪怕她和李自成造反,都不敢往这方面想,一方面是她们造反,还处于农民起义的范畴,没有明确的纲领和目标,走一步算一步,未来的路怎么走,没人能说个明白。

    而另一方面,程朱理学是当时的标准意识形态,农民起义想过推翻皇帝,但绝对不会有推翻意识形态的想法,因此从这个角度来说,李信要做的事,比改朝换代还要大,这不仅仅是换天,还要换思想!

    李信冷声道:“朱熹此人,继承二程学说,将之广为传播,在金兵压境,南宋朝庭随时不保的凶险环境之下,具备一定层面上的稳定人心作用,算他有小功。

    后他提出存天理,灭人欲之说,姑且不论本意如何,后世儒生是否曲解,自本朝以来,已成了理学的一面招牌,是大明两百余年的统治中,禁锢民众思想,奴役压榨百姓的重要工具,也是我华夏逐渐丧失开拓创新精神,日趋保守,社会僵化的开端,故此人罪大滔天,纵有百善亦不足以抵此一罪!

    更何况朱熹乃十足的伪君子,明面上教人存天理灭人欲,暗地里,则引诱尼姑,勾引儿媳,哈,他是在自己的裤裆里玩存人欲灭天理的把戏吗?

    吕老先生,我知道你必然震怒万分,甚至还会有宁死不屈的想法,我理解,也会给你时间思考,但我的耐心有限,如果有别的与你名气差不多的大儒愿意为我写《大义觉迷录》,那你就没有用处了,我希望你能静下心来,好好想想理学究竟给大明带来了什么。”

    “休想,老夫宁死不屈,纵使你灭老夫十族,也休想老夫为你提笔动一个字!”

    吕维棋暴怒咆哮。

    “呵!”

    李信冷冷一笑:“那咱们走着瞧,到时候你可别来求我,来人,带出去!”

第五十章 军队扩充

    福王一家四口与吕维棋分别上了三辆马车,在临出宫门时,福王忍不住掀开帘子,回头看去,眼角渐渐流淌出了愤恨的泪水。

    车队混杂在军卒里,渐行渐远,半个时辰后,全军走东门出了洛阳,因宵禁仍未解除,街道上空无一人,红娘子原估计有一万五千人随行,但实际上的规模达到了将近一万八千,主要增加了皂隶的家眷,其中有战兵六千两百人,鸟铳一千两百支,三眼铳五百支,红夷大炮八门,佛郎机炮二十门,虎蹲炮三十五门。

    这已经不下于内地任何一个督抚的实力了。

    李信先差了两人,赶去高邮告之近况,免得邢三那里人心不稳,再根据新增加的人数,利用正午休整的时间,把全军编为了两个火枪团,两个火炮营,一个弓箭团,一个骑兵营,三个步兵团和一个前锋营。

    前锋营由何虎率领,挑军中身强力壮者担任,专门从事攻坚破甲,暂时只有一百五十人,属于敢死队性质,薪俸也是最高。

    当时明军的俸禄较为混乱,卫所兵自给自足,几乎不给钱,标营和家丁没有统一标准,因将领和督抚的财力发俸,甚至如左良玉,不发俸,放纵士兵劫掠,以战养战,而辽东边军的俸禄名义上最基层士兵每月二两银子,收入与江南大城市普通手工业者持平。

    李信按这个标准,给前锋营和他的亲卫每月八两银子的俸禄,火炮营五两,弓箭、火枪与骑兵四两,步兵与医护队同为二两,骑兵因马匹不多,暂时集体供养。

    战功采用五级累进制,从一等功到五等功,可兑换钱粮与晋职奖励,也可攒积下来,每五个五等功兑换一个四等功,依次类推。

    铁匠、火药等各类工匠也采用五级累进制计功。

    标准一下达,全军欢欣雀跃,毕竟明军欠薪严重,辽东边军虽然名义上薪俸很高,但是自崇祯年间起,实际上基层士兵能拿到手的,每月不过三四钱银子,而每军一日连人带马须得一钱三四分方能过活,士兵只能或卖袄裤什物,或夺民间粮窖,或夺马料养自己性命。

    但讽刺的是,据史书记载,自万历四十六年至泰昌元年的两年零八个月里,朝庭向辽东输银两千万两!

    钱落谁口袋了?反正没落到边军口袋!

    可见辽东在军事上的腐败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袁崇焕斩毛文龙,很多人光看到了毛文龙占据皮岛的种种有利可能,却对辽东各大小兵头有如一只只肿瘤吸附在大明身上的现状视而不见。

    当然了,李信的钱不是那么好拿的,随着薪俸标准,还有严格的训练计划,具体来说,基本训练科目早晚两练,早晨五公里负重跑,傍晚站队列半个时辰,其余时间由各兵种自行安排,并且规定步兵在完成基本训练科目之后,可以参加其余兵种的训练,经考核合格转入,等于给步兵提供了晋升途径。

    吏员暂时不发俸,只给每人每月一两银子的生活费,李信将利用行军时间,亲自培训,在高邮上岗之后再正式发薪任职。

    这时,嘹亮的军歌冲天而起,老兵在教新兵唱《当兵的人》,虽然不是很整齐,却气势磅礴,高桂英神色复杂,叹了口气:“自成的军中就是缺乏严密的制度,若是一开始能如李司令这样制定下来,又何至如此艰难?”

    这话不是和李信说的,是和红娘子说的,红娘子陪着笑了笑,毕竟她对李自成死心了,将来是她的敌人,实在是没法接腔。

    李信却是暗暗一笑,李自成即便有心,也没有那个财力,事实上大明崩溃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军队的全面崩溃,他很想把骑兵交给高桂英带,要知道,李自成的老八队几乎都是从米脂出来的马贼,骑技精湛,不逊于蒙古人,而高桂英还是马贼头目,骑术只会更精,但他清楚目前的高桂英是不会帮自己带骑兵的,只能留待将来。

    李信又转头向周菡道:“周夫人,我有事请你帮忙。”

    “李公子请讲。”

    周菡表面只是淡淡道,可那美眸中,隐约带着丝欣喜。

    李信说了请周菡暂时帮着打理帐目一事。

    周菡倒是没有立刻答应,想了想,才沉吟道:“妾只会些粗浅的记账法门,对龙门账法一窍不通,李公子托付如此重任,妾可不敢保证什么,只能说尽力为之,若是出了差错,还请李公子担待。”

    龙门账法是出现于明末的一种复式记帐法,在这之前,都是单式记帐。

    李信笑着摆了摆手:“周夫人不必担心,我有一套记帐法,名为借贷记帐法,比龙门帐法更加合理,相较之又简便易学,以周夫人之聪慧,学起来并不难。”

    “哦?想不到李公子还会记帐,倒是让妾意外呢。”

    周菡现出了诧异之色,美眸好奇的盯着李信。

    红娘子突然有些吃味,从昨夜开始,李信和高桂英的事情就折磨着她,让她辗转一夜,可这倒好,前事还未有结果,周菡这里又有了苗头,偏偏理由无比正当,让她生出了强烈的危机感,却一筹莫展。

    李信装着没留意红娘子的细微神色变化,点点头道:“我也只是一知半解,还需要与周夫人互相探讨,这样罢,马上就要开拨了,我们车里说。”

    周菡的俏面,浮现出了一小抹不自然的潮红,她看了看红娘子,便咬牙道:“红娘也进来吧,我得检查你的功课。”

    “嗯!”

    红娘子是不情愿让周菡与李信独处的,低低应了声。

    李信用的马车,是福王就藩使用的专用马车,由八匹马拉着,长一丈半,宽一丈,内里还有卧室,这辆车自从福王就藩之后,就再也没使用过,如今便宜了李信。

    包括孙荻在内,四人相继上了车,突然的,高桂英心头有一丝淡淡的不舒服感流过,她觉得自己被忽视了,不过紧接着就暗道一声该死,并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而羞愧。

    休整过后,全军缓缓启行,高桂马骑马跟在一边,心里也不知怎么着,总是乱乱的,还时不时翻眼向车里看去,虽然她一遍遍的告诫自己,李信不邀请自己是好事,等到了高邮,接到了兰芝就该让那家伙兑现承诺,放自己娘俩离开,可那眼睛就是控制不住。

    “桂英姐,累了吧,你也上来歇歇脚吧。”

    周菡突然掀开窗户,向外唤道。

    “啊?”

    高桂英好象偷窥被发现一样,脸颊有些发烧,本能的道:“不方便吧?我还是在外面好了。”

    “没事!”

    周菡笑道:“车里宽敞的很,进来吧。”

    “那……那好吧!”

    高桂英很想拒绝,嘴上却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第五十一章 弱鸡李信

    金国迁都开封之后,用心经营,虽未曾恢复北宋旧观,但在长江以北,也算最大最繁华的都市了。

    又过七十三年,蒙元灭金,因金哀宗先一步逃往蔡州(今汝南),故开封并未遭受大的破坏,再及元明交替之际,徐达兵至陈桥,元军不战而降,开封再一次躲过了兵灾。

    朱元璋将他的第五子朱橚封为周王,就藩开封,将宋金皇城改建为周王府,两百多年过去,周王代代相传,开封也始终歌舞升平,因有黄河和运河过城,商业繁盛,远超西安洛阳。

    近几年来,由于各州、府、县受战乱摧残或严重威胁,有钱的乡绅大户逃来省城者日多,更使开封户口大增,规模达到了百万之数,市面也更加繁华。

    虽然李自成来到豫西之后人马迅速壮大,各种有关李自成的消息不断传到开封,但开封民众并没有特别重视,也不肯信以为真,特别是王府、官府和乡绅大户,更不相信。

    首先,他们认为李自成屡战屡败,不足为患,张献忠反而是头号大敌,其次是李自成始终徘徊于豫西山区,不敢向灾情略轻的豫中平原进军,足见其无力蹂躏中原。

    只是在入了秋之后,关于李自成的真实消息才逐渐被开封得知,不仅有地方府、州、县的火急禀报每日飞进省城,还有士绅的求救书信,尤其是红娘子破了杞县和李信杀官造反,这才引起了巡抚和布、按各衙门的重视,并飞报崇祯,崇祯下令,逮捕李信,押往京城受刑。

    可是这么多日过去,李信始终不见踪影,却是传来了永宁失守,万安王被杀的消息,周王大惊,急召河南巡抚李仙风与布政使梁柄问话。

    永宁即今日的河南洛宁县,是洛阳府下属县城,距府城仅两百里不到,万安王是朱元璋十世孙,作为明室的郡王,受封于此,当然了,他和福王是不能比的,李信看不上他,直接劫了福王。

    周王先在花园的畅心阁赐宴,宴毕,赐茶,拈着花白胡须问道:“寡人近日听说,闯贼攻破永宁之后,假行仁义,无知愚民受其欺哄,裹胁日众,先生们看,闯贼是否有进攻洛阳之意?”

    李仙风躬身回答:“卑职等身负封疆重任,只因兵切两缺,未能早日剿灭流贼,致有永宁之陷,万安郡王被害,知县武大烈死节,百姓惨遭屠戮,卑职等已上奏朝廷,听候严加治罪。

    今蒙王爷,更觉惶恐,但河南府城,万无一失,请王爷不必担忧,目前杨阁部正在四川围剿献、曹二贼,已将二贼逼入川西,甚为得手,一俟献贼歼灭,杨阁部即可挥大军出川,清剿中原流贼,想那闯贼屡败之余,幸逃诛戮,只剩数十骑奔人河南,目前虽伪称仁义,煽惑百姓,裹胁日众,似甚嚣张,然皆一时乌合之众,不足为虑,杨阁部大军一到,廓清不难。”

    周王微微点头道:“本藩烙守祖训,一向不过问地方军政大事,然洛阳是亲藩封地,万一有失,亲藩受惊,皇上震怒,对先生们也不甚好。”

    李仙风道:“河南府城高池深,户口数万,兵勇众多,道、府官员俱在,与永宁大不相同,况福王金钱粮食极多,紧急时不患无守城之资,职抚前已奏请皇上,命王绍禹为洛阳警备总兵,专职镇守,拱卫福藩,前南京兵部尚书吕维棋亦在洛阳,颇孚众望,必能倡导绅袊,捍卫桑梓,洛阳决无可虑,谨请殿下放心。”

    周王面露微笑道:“只要能如先生所言,洛阳万无一失,寡人就不为开封担心了。”

    随即话题转到了即将到来的新年,谈了一阵,便换了酒菜听戏,没有人再担心李自成会攻破洛阳,可就在这时,一名王府太监来报:“禀王爷,副将陈永福求见,有紧急军情禀报。”

    “哦?快宣!”

    周王神色一变,看了眼李仙风与梁柄,便挥挥手道。

    “遵旨!”

    太监施礼离去,不片刻,领来了陈永福。

    “卑职叩见王爷!”

    陈永福下跪施礼,又分别向李仙风与梁柄见礼。

    李仙风连忙问道:“何事如此着急。”

    陈永福拱手道:“回抚台话,卑职从过往行商处探得了李信的踪迹,数日前在郾城(今河南漯河)境内见到李信率领一群流民,似是往淮阳(今河南周口)方向而去,卑职得知后,不敢怠慢,即刻来报!”

    “好!”

    周王大叫了声好:“终于找到他了,皇上为此震怒,陈抚台,纵然本藩不问地方,亦要请你急速发兵,速捕此贼,押往京城献给皇上!”

    李仙风也是长吁了口气,崇祯命他于新年之前逮捕李信,却是失去了踪迹,眼看还有半个月就要到期,哪能不急,如今天无绝人之路,李信出现了,还有什么比这更及时的消息呢,当即向周王施礼:“请王爷放心,职抚待了解到情况,会亲赴淮阳。”

    说着,就向陈永福问道:“李信有多少兵力,这段日子以来到底去了哪里?”

    “这……”

    陈永福迟疑道:“据行商观察,李信那一万多人马中,多为老弱病残,很可能是裹挟难民,一路壮大,另据当时在杞县得到的消息,红娘子约率千人攻打县城,李信又募了五百兵卒,故此推算,他能战之兵应在三到四千之间。”

    李仙风点头道:“想他一群泥腿子,能有甚么战斗力,怕是比之闯献二贼远远不如,由开封南下,可直接至淮阳,陈将军,明日一早,本抚院与你领精骑三千直奔淮阳,或能将他拦于道途,此役若功成,本抚院保举你为总兵。”

    “得令!”

    陈永福大喜施礼。

    “请稍待!”

    梁柄却是捋着胡须,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微微笑道:“观那李信往淮阳进军,多半是欲去往江淮,而此子未与李闯同归合污,或许心中还有朝庭,故梁某献上一策,抚台可先以骑兵震慑住他,再以恳言劝其归降,届时逮捕入京,可不费一兵一卒,就为皇上除此心头之患。

    至于其麾下,只须擒其贼首,余者赦免,料来不成气候,王爷与抚台以为如何?”

    周王与李仙风相视一眼,同叫了声妙!

    李仙风更是道:“此策若成,本抚院自当为方伯(布政使别称)向皇上请功!”

    “诶,小计耳,不足一提!”

    梁柄连声推辞,实则心里暗喜。

    主要还是看李信弱鸡,他才想上来啃一口,要是把李信换成李自成,他有几个胆子献计献策?

第五十二章 捷足先登

    洛宁县!

    虽然天色已经漆黑,冬夜也异常的寒冷,但闯军上下都洋溢着一股骚动的气息,毕竟洛宁到手了,洛阳还远么?

    闯军十来万人对洛阳望眼欲穿,每每想到福王那天下第一富藩的美名与难以计数的财富,很多人就激动的难以自抑!

    李自成也在县衙,陪着他新娶的夫人王小姐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从表情来看,心情还是很不错的,派往洛阳的探子已经去了有三天,一俟传回消息,他将挥全军进攻洛阳,他也有信心一战而克之。

    “姐夫,姐夫!”

    这时,高一功、李过、袁宗第、刘宗敏与牛金星匆匆奔了进来,姐夫正是高一功喊的。

    王小姐顿时秀眉一皱,现出了不悦之色,事实上老八队看她也不顺眼,到现在还认高桂英,并不认她。

    “哦?”

    李自成站了起来,并摆了摆手,示意王小姐退下,不过她并未退去,只是稍稍后移了几步,观察着那群粗豪大汉。

    李自成懒的管她,问道:“可是有了洛阳的消息。”

    “娘的!”

    刘宗敏突然大骂:“大哥,我们来晚了,福王不知被哪个狗种捷足先登了啊!”

    “什么?”

    李自成面色大变!

    他就是冲着福王来的啊,没了福王的钱粮,他拿什么养手底的十来万军,又怎么整肃军纪,把军权集中起来?

    “义父,定然是那李信狗贼先一步劫了福王,老子说他娘的,怎么出了邓州就不见影子,原来是悄悄跑去洛阳截咱们的胡,当时在朱连山就不该放过他!”

    李过也是气不过的大骂。

    李自成眉心微拧,他现在最反感别人在他面前自称老子,尤其李过,是他的义子啊,但眼下还不能计较,只是问道:“何以见得是李信所为?洛阳城到底有什么消息?”

    李过仍是余怒未消的说道:“不是李信还能有谁,革左四营在大别山安了家,难道是张献忠或曹操插了翅膀飞过来?”

    “诶~~大侄莫要急躁!”

    高一功摆了摆手,便道:“姐夫,据探马得到的消息,洛阳城上至吕维棋、王胤昌与王绍禹,下至各营守军全都不见了,而福王府大门紧闭,一连数日不见人出宫,于是弟兄们冒险趁夜翻墙进去,宫里空无一人啊,财宝、布帛和粮食都没了影子,后来弟兄们发现花园里的土有翻过的痕迹,于是挖开,俺的娘,地底埋的全是尸体,有太监、有王府护卫,还有些官军,足足上千具啊,真他娘的狠!”

    “咝~~”

    众人倒吸了口凉气,这越听越是毛骨耸然,但更可怕的是,居然干的神不知鬼不觉。

    李自成也确认是李信的手脚,沉声问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就凭他手下千把乌合之众,百来条枪,一门炮都没有,怎么能攻破洛阳,还没风声透出?”

    众人大眼瞪小眼。

    牛金星拱手道:“闯王,学生以为,李信多半是分批分次把人手遣入洛阳,再找机会摸入王府大杀一通,王府护士是什么德性不用学生多说,在有心算无算之下,或能得手,然后他挟持福王,回头假传命令,把洛阳的官吏诱入宫中一网打尽。”

    这猜测,基本上契合当时的情况,众人想了想,也纷纷认同,刘宗敏便是不愤道:“你们读书人果然是毒,动笔的比咱们动刀子的更狠!”

    牛金星不以为意,叹道:“刘将军此言差矣,哪怕有了定计,但换了别人去做这事,稍有差池便是大祸临头,这李公子就是韩信啊,只恨当时学生没在邓州,否则定要与之长谈,将其留下,助闯王成就大业。”

    李自成心里,也有了些悔意,如众人的猜测属实,那李信的手段连他都叹为观止,不过他很快就摇了摇头,毕竟翻脸了,开弓没了回头箭,而且他的妻女落在李信手上,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无异奇耻大辱,于是问道:“福王的财富既被他劫掠一空,那我们下一步怎么走?”

    袁宗第嚷嚷道:“自然是打听那狗贼的去向,劫了他,顺道把大嫂救回来!”

    王小姐一听这话,玉面微寒,一丝恨意浮现心头。

    自她给李自成做了填房以来,老八队几乎没人尊敬她,看她的眼神,如看李自成的小妾,令她愤恨不己,毕竟她王家也是商洛山的大户,当年李自成走投无路,缺衣少食,是自家给他钱粮,帮他渡过难关,还把自己嫁给他做填房,那时的老八队,个个笑容满面,如今有了起色,就翻脸不认人。

    不过她不至于表现出不快,只是暗暗把这笔帐记在了心里!

    “不妥!”

    高一功连忙拦住:“当日咱们就是投鼠忌器才退了兵,要是再去打他,他把大嫂和兰芝推出来怎么办?这狗贼根本不讲江湖规矩!”

    牛金星也道:“闯王,李信确实不能小觑,当初他凭着千余乌合之众就能挡住老八队,而今以他的手段,多半已收编了洛阳官军,他有钱有粮,有枪有炮,再去攻他怕是未必能成,学生的意思是,先打听夫人的消息,一俟有准信传来,再着精干好手偷偷营救,同时,趁着消息尚未散开,应速进军洛阳,福王没了,洛阳不是还有大户么?多吃几个大户,未必逊于福王。”

    “嗯~~”

    李自成捋着稀疏的胡须,问道:“洛阳有何风声?”

    李过道:“洛阳人倒是没发现福王的异常,只是官府、守军一齐失踪,已经有各种风言风语开始流传,有说是王胤昌和王绍禹等狗官遭了天谴,被天兵天将在一个风雨之夜捉拿上天,还有说朝庭有密旨,洛阳官军离城剿我,总之,什么说法都有,洛阳城的气氛也较为恐慌,开始有富户挟家出逃。”

    “好,明日一早,速向洛阳进军,即便不能饱餐一顿,咱们在洛阳收拾下人马,再去攻打开封,没了福王,还有周王,周王传了十代,论起富庶,未必差于福王!”

    李自成猛一挥手。

    牛金星则是拱手道:“福王的去向闯王可曾考虑过?”

    刘宗敏不满的骂骂咧咧:“你们读书人就是麻烦,有话何不痛快点说?非得分成两截!”

    牛金星笑道:“福王要么已被杀,要么被李信挟持在手,从他稍无声息离去来看,必是不愿声张,学生觉得,此名闯王可用,破了洛阳,就对外宣称已斩杀福王,必然声势大震,八方来投,再挟此锐气攻打开封亦不为迟。”

    李自成沉吟不语,让他冒李信的功,总有些抹不下脸面。

    刘宗敏却是眼神一亮道:“大哥,此计可行,外人哪清楚内情?不过不应由我们来说,可通过洛阳老百姓向外传播,这样即便将来被戳穿,也可推说与我们无关,是外间传言。”

    “好,此事严加保密,不得外传!”

    李自成想想也是,点了点头。

第五十三章 狗官论

    不知不觉中,离开洛阳已有了十日,这十天里,李信用心教导周菡借贷记帐法,原本他以为会很吃力,但让他惊喜的是,周菡居然能深刻领会资产=负债+所有者权益的精髓,学起来非常快。

    宽敞的车厢,红娘子趴在案头写字,孙荻暂时客串老师,高桂英坐一边看着,那一个个陌生的方块让她两眼发胀,头皮发麻,无聊的紧。

    而对面的另一小案,李信与周菡挨的很近,那不经意间瞥见的白晰颈脖上细小的茸毛,淡淡的幽香丝丝缕缕,让李信颇为心猿意马。

    “李公子,你看这样成不成?”

    周菡刚刚按李信的指导画了个资产负债表的框架,转回头问道,可能李信靠的太紧,诶?胸脯蹭着了李信的肩膀,顿时浑身微僵。

    李信也是麻了,暗道一声好软,那带有侵略性的目光不自禁的望向了周菡。

    周菡俏面一红,嗔道:“李公子!”

    这一声娇嗔,惊动了对面的三个大小女人,纷纷看来。

    红娘子就觉得心里堵的慌,整整十天,李信除了下车办事和夜晚睡觉,几乎与周菡形影不离,怎么看,这两个才是一对啊,自己就象个外人。

    而且高桂英也是她的心事,她不方便向高桂英询问是否勾引过李信,只能暗中观察。

    这倒好,自己堂堂正室在场,可身边的两个女人都和李信有些小暧昧,偏偏她还不好说什么,让她有种心力交猝的感觉。

    “呵呵~~”

    李信若无其事的呵呵一笑,便看了过去,不得不说,周菡用毛笔画出来的框架还挺标准的,横平竖直,有模有样,赞了句之后,又指点了些不足,就干起了自己的事。

    他除了教周菡借货记帐法,还得自己编教材,其实他的文化水平不高,大概是高中生水平,再加上这么多年来连漏带忘,真实水平介于初三到高一之间,不过牛顿三大定律、常见的物理自然常识与不是太复杂的数学几何知识他是懂的,给一窍不通的古人上课还是没问题。

    尤其他前世是军火贩子,在机械和化学方面有着远超文凭的水准。

    按计划,他将编写《国学》、《数学》、《平面几何》与《自然》,自然包括物理化学与天文地理知识。

    首先着手的是《国学》。

    因为李信认为,《国学》关系着一个人的价值观与世界观,宁可实用知识押后,也要先把三观塑造出来,《国学》的编撰仍以四书五经为基础,去掉现代人眼里不适合工业时代的内容,比如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之类,特别是与程朱理学相关的都要大幅删减,还要把被朱元璋驱逐出圣人之列的孟子请回来,突出孟子的地位。

    说白了,李信并不是反儒学,如果连儒学都反,那中华文明的根基将不复存在,他反的是自宋以来的程朱理学。

    车厢里再次变得安静,各人都在纸上写写画画,只有高桂英实在是无聊,相对于伏案书写,她更向往策马奔腾,正想找个由头出去透透气的时候,外面却是黄海急声唤道:“总司令,正南方向二十里有官军骑队出现,大约三千骑。”

    “哦?快随我出去!”

    李信立刻搁下笔,带着红娘子与高桂英钻出了马车。

    因明军骑兵突然出现,军中有了些慌乱,李信疾声大呼:“慌什么慌,明军再厉害,能厉害过李闯的老八队么,更何况明军欠饷,连饭都吃不饱,他凭什么与我们拼命?

    传令,女营移向后阵,男营速布车阵,炮营展开待发,火枪团与弓箭团列队展开,骑兵、前锋营与步兵分赴两翼!”

    “得令!”

    李信的镇定自若让全军定下心来,一名名将领挥舞着手臂大吼,指挥所属进入各自地域,忙碌的布置起了阵形。

    对面正是由河南巡抚李仙风与陈永福率领的三千骑兵,两人也在观察着革命军的军容,只见一道车阵快速堆垒,隐约可见车阵后方的火炮与黑洞洞的枪口,两侧是一队队的步卒与骑兵正在调动,二人的面色不由凝重起来。

    李仙风转头看了眼,哼道:“陈将军,这就是你所说的乌合之众?”

    “这……”

    陈永福拱手道:“卑职也是受了下人蒙敝,请抚台见谅。”

    “来人!”

    李仙风向边上唤道:“去告诉那李信,本抚院要与他谈一谈。”

    “是!”

    两名标营策马上前,放声大喊:“不要开炮,不要开炮,抚台邀李公子于阵前会面。”

    “哦?”

    李信讶道:“李仙风居然找我会面,怕不是打算诱降我罢?然后把我绑到北京向崇祯邀功。”

    红娘子迟疑道:“李仙风好歹也是一方抚台,怎么行此卑鄙之事?”

    “呵~~”

    李信呵的一笑:“难道你忘了汪直么?和朝庭中人交往,永远不要谈道义,有利则合,无利则分。”

    红娘子神色一滞!

    是的,当年的海盗王汪直,就是接受朝庭招安,被诱上岸杀掉的,于是又问道:“那你去不去和他谈?”

    “谈,当然谈,抚台邀我,我怎能不给他面子?桂英姐可会使暗器?”

    李信哈哈一笑,望向了高桂英。

    高桂英不齿道:“你想暗算李仙风?如此作为,和朝庭那些狗官又有什么区别?”

    李信理所当然道:“没什么区别,现在我骂别人狗官,也许过个若干年,我就成了别人口中的狗官或者狗皇帝,桂英姐可要提前骂我?”

    “你……”

    高桂英就觉胸脯一阵憋闷,被噎的连气都喘不过来,碰上李信这种没脸没皮的无赖,她简直是一筹莫展。

    “别人都是要当好皇帝,当好官,可你倒好,才拉出了几千人马就想着当狗官狗皇帝了,那你起兵究竟是为的什么?”

    红娘子也丢了个责怪的眼神过去。

    李信反问道:“在你眼里,什么是好官?”

    红娘子不假思索道:“两袖清风,为民做主。”

    李信回头一指:“那辆车里,关着吕维棋,我若是现在把他放出来,向他磕头忏悔,立誓痛改前非,那我就是个好官,将来我若得了天下,对吕维棋这类人言听计从,委以腹心,我就是好皇帝,我的意思你明白么?”

    红娘子秀眉微拧,现出了若有所思之色,却又朦朦胧胧,仿佛总隔着一层纱。

    李信又道:“归根结底,我是好是坏,不取决于我做了什么,而是掌握笔杆子的如何写我,我合他们的心意,在他们的,我就是千古明君,我若不合他们的心思,无论百姓多么爱戴我,我也会被写成桀纣之君,所以你还怪我不择手段么?

    李仙风所部,皆为骑兵,来去如风,倘若他缀在我军背后,打又打不到,赶又赶不走,我军将寝食难安,因此我才让桂英姐准备好暗器,你的弹弓也带上,又不是非要打,只备万一,李仙风与陈永福尚有可取之处,能不杀,我是不会杀的。”

    “噢!”

    红娘子好象是明白了,点了点头。

第五十四章 抢着背锅

    李信带了红娘子、高桂英、何虎和王强出阵,但并未上前,等着李仙风出来。

    “此贼倒是小心机警!”

    李仙风冷冷一笑,便领着陈永福与三名身手不错的标营军卒缓缓从阵中驰出,李信这才挥手,五人策马向前驰去。

    两军相隔约四里,双方前进的速度大体相等,在中线处隔着十步停下。

    李信观察着对面五人,没带弓箭,也没带火铳,于是拱手笑道:“可是李抚台?”

    “李信?”

    李仙风面色一沉!

    李信呵呵笑道:“正是学生,抚台千里来会,可有指教?”

    李仙风目绽寒光,厉声道:“李信,你身为朝庭痒生,却勾串女贼红娘子,破城杀官,劫狱焚衙,号召饥民作乱,谋为大逆,本抚院应立即痛剿,不使一人漏网,然念你忠孝之心或未全泯,又世受国恩,作逆之志应非初衷,破城杀官当系红娘子所为,你事前或不知情,临时或受胁迫,事有曲折,情尚可原。

    本抚院领精兵在此,如箭在弦,兹特晓喻于你,深望你临悬崖而勒马,步迷途而知返,翻然悔悟,转祸为福,速将女贼红娘子缚送于我,立功赎罪,本抚院定以宽大为怀,减等拟罪。

    杞县密迩省会,情节极为严重,论之国法,万难轻宥,然本抚院犹体上天好生之德,愿开汤网三面之恩,判切晓谕,幸勿自绝朝廷,甘受重诛。”

    红娘子俏面猛一变色,正要发作,李信拍了拍她肩膀,示意别闹,便拉起了高桂英的手。

    高桂英本能的想挣开,却是莫名其妙的,心里又隐隐有一种邪恶的快意传来,毕竟是当着红娘子的面啊,你的男人当你面牵我的手,这给她带来了一种难言的刺激。

    要知道,高桂英是马贼出身,如果骂人,你全家都是马贼,这话用在高桂英身上绝对没错,她从小就在弱肉强食的圈子里长大,以打家劫舍为生,性格中本就有追寻刺激与离经叛道的一面,于是,她让李信拉了,还鬼使神差的偷偷瞥了眼红娘子。

    李信很满意于高桂英的乖顺,笑着问道:“李抚台,可知此女何人?”

    李仙风那双略有些浑浊的眼睛来回打量着红娘子与高桂英,惊疑不定道:“莫非她就是红娘子?传言红娘子年轻貌美,怎会是个老妇?李信,你莫要欺诓本抚院,红娘子明明在那,你却以一民女冒充女贼。”

    高桂英被老妇的评价刺激到了,顿时怒哼一声,她恨不能一枚暗器打过去,直接射瞎李仙风的眼睛!

    李信也捏了捏高桂英那柔软的手掌,示意别急,就拱手笑道:“好教抚台得知,此女名高桂英,乃高迎祥侄女,李自成之妻。”

    “哦?”

    李仙风狂喜,连忙道:“此话可真?快,快缚来与本抚院,本抚院定在皇上面前为你求情!”

    李信淡淡道:“抚台莫让学生为难,高桂英已委身学生为妾,她生是我李信的人,死是我李信的鬼,我怎会拿她换取功名富贵?而红娘与我有夫妻之约,我连妾都不给你,怎可能卖妻求荣?”

    “谁是你的妾了?”

    高桂英的怒容一闪,气愤的望向李信。

    红娘子也是心肝猛的一抽,美眸复杂异常。

    “李信,你在耍本抚院?”

    李仙风官威不是盖的,怒目直瞪李信,换了旁人,或许心里会发虚,但李信前世就相当于一个地下组织的老大,有些小国家的总统见了他,也得客客气气,怎么可能被李仙风的官威压倒?

    他只是正色道:“李抚台,让学生交出妻妾绝无可能,抚台还是想想自己,学生已杀官造反,回头无路,况大明自太祖建制以来,已历三百年,试问天下哪有三百年不朽的王朝?故学生欲争一争天命,抚台拳拳挚意,学生心领了,而以抚台区区三千骑兵,怕是奈何不得我,不知抚台无功而还,如何向崇祯交待?莫非抚台甘心被缇骑捕入诏狱,受尽屈辱,于众目睽睽之下死于西市?”

    “你……”

    李仙风神色大变,想要斥骂李信狂妄,不自量力,可是李信戳中了他的心事。

    这些年来,被缇骑逮捕回京处死的封疆大吏不知有多少,而处在河南这个旋涡当口,他如履薄冰,一刻不敢懈怠,偏偏崇祯下了对李信的必杀令,捉不回李信,震怒之下,死的就是他。

    再看那车阵后整整齐齐的枪炮阵,攻打李信委实没信心,但是话到途中又缩回去,面子放不下,当即改口道:“你……信,你怎敢直呼皇上?”

    “呵呵~~”

    李信呵呵笑着拱手:“学生虽已举兵,抚台却是河南老父母,仍是敬重的,不愿与抚台刀兵相见,抚台请回罢,学生恭送。”

    李仙风神色阴晴不定,被李信一言劝走算怎么回事,崇祯第一个饶不了他,可是打又不能打,一时之间,颇有束手无策之感。

    “哼!”

    陈永福从旁哼道:“李公子,你哪来的人马和枪炮?”

    李信对陈永福感官还是不错的,崇祯的倒数第二年,陈永福降了李自成,一片石兵败之后,仍不离不弃,受李自成之命镇守太原,城破而亡,这样的人物值得他尊敬,因此并不愿恶言相向,只是笑了笑:“明朝无道,民不聊生,学生高举义旗,自是附者如云。”

    陈永福知道李信言不尽,正待追问,却是身后一骑驰来,那骑士大喊:“抚台,抚台,闯贼破了洛阳,把福王剁成肉泥做了下酒菜,满城士绅毕被劫掠,死者不计其数啊!”

    “什么?”

    李仙风与陈永福大惊!

    尤其李仙风眼前一黑,差点从马上坠下,还亏得左右两人把他扶住。

    陈永福也好不了多少,刹那间,汗水流了满脸,这可是寒冬腊月啊。

    李信等五人也相互看了看,满脸愕然!

    我草!

    抢着背锅啊!

    话说李信前世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可是抢着背锅的还是头一遭,不过李自成的心态也很好猜,吃不到肉,就到处宣扬我吃过肉,好歹顶个虚名,他不由看了眼高桂英。

    高桂英也臊的慌,俏面微红,半低下了脑袋,心里对李自成有种难言的失望。

    李信移回目光,一本正经的拱手:“洛阳被破,滋事体大,抚台请速回,学生不留你了。”

    “望你好自为知!”

    李仙风神色有些恍惚,黑着脸哼了声。

    李信却又道:“他日老父母若走投无路,可往学生处避难,学生自当倒履相迎。”

    李仙风神思恍惚,并不说话,只是那失神的目光扫了眼李信,便拍马而还,陈永福等四将紧紧跟上。

    “走罢!”

    李信也招了招手,五人策马回返,高桂英再也忍耐不住,怒道:“李信,你给我把话说清楚,谁委身给你做了小妾?你怎能如此坏我名节?”

    李信心情不错,呵呵笑道:“桂英姐,你被我掠来已有两月之久,哪怕你我之间清清白白,你回头和李自成讲,我从未碰过你,他信么?就算他嘴上信,你怎知他心里没有芥蒂?

    更何况李自成已经娶了妻,你和他没关系了,你的清白关他鸟事?你以后跟着我,我不嫌你年龄大,会疼你的,红娘也会视你为姊妹,红娘你说可是?”

    红娘子能说什么?

    本心她是不愿李信纳高桂英为妾,可是更不愿担负上妒妇的恶名,只得不依道:“你就会欺侮高夫人!”

    “你……休想!”

    高桂英也气不过道。

    李信讶道:“桂英姐,难不成你还想做我的正妻?你既便未曾婚嫁,我也是不允,否则置红娘于何处?我李信堂堂七尺男儿,尚不至于如此薄辛,你应该认清自己嫁过两次人,年近徐娘的现实,不要做无妄之想,除非……红娘愿意退位让贤,红娘你说,可愿把正妻之位让与桂英姐?”

    “你……你少胡言乱语!”

    红娘子又羞又窘,狠狠瞪了眼李信!

    高桂英更是气的俏面通红,不自禁的扣上了暗器,真恨不能打李信一脸!

第五十五章 孟城驿

    李仙风与陈永福领着众骑一路快马加鞭,因洛阳失陷,这三千骑赶过去也没用,只能回开封,毕竟李自成破了洛阳,下一步定然要攻打开封。

    本来为了堵住李信,就日夜兼程而来,得不到休息,又听得福王失陷,急惧交加,李仙风突的眼前一黑,竟然扑通一声,从马上栽了下来。

    “抚台,抚台!”

    众将大惊,连忙勒停马匹,把李仙风扶住,又是拍打,又是掐人中,不片刻,李仙风幽幽醒转,面色灰败,双目中透出死寂之色。

    “抚台,若论治罪,皇上也该先治王胤昌与王绍禹的罪,如今朝庭正值用人之际,皇上或会准予抚台戴罪立功的机会啊。”

    陈永福扶着李仙风,从旁劝道。

    “呵呵呵呵~~福藩失陷,我李仙风罪大恶极,戴什么罪,又立什么功?”

    李仙风惨笑起来。

    陈永福心下侧然,那么多督抚只因作战不力就被崇祯赐死,而李仙风身为河南老父母,竟教福藩失陷,是大明立国以来的头一遭,确实是十恶不赦之罪,以崇祯易怒多疑的禀性,哪能不死?搞不好就和袁崇焕一样,凌迟处死。

    “你等先下去,我有几句私话同抚台分说。”

    李仙风平时待人宽厚,又不怕担责任,陈永福屡受其恩惠,这时心里不忍,把众将挥退之后,小声道:“抚台,天无绝人之路,不如找个机会,抚台偷偷溜走,暂且寻一处容身,待得将来……天地倾翻之时,再出来也不迟,或者直接投了李公子亦是一去处。

    卑职观他,军阵井然,进退有据,不失为一人物,或许真能争一争那天命,抚台早早随了他,亦是从龙有功,至于抚台家眷,却不用担心,卑职会安排信过得的手下,先一步接走,待风声过去再送与抚台团圆。”

    “你……你受皇上君恩,受朝庭俸禄,怎能说出这等逆反之言?”

    李仙风勃然色变,愤怒的望向陈永福。

    陈永福只是苦笑道:“抚台何必自欺欺人,大明朝什么样,小民看不清,难道抚台还看不清么?”

    李仙风的神色僵住了!

    他不比北京的那些阁臣,他是身临第一线的督抚,了解的越多,心里就越恐惧,流贼十年未平,建奴为祸十年,河南连续数年旱蝗灾并发,别说平民百姓,中小户殷实之家亦家破人亡,整个河南,已俨然人间地狱!

    偏偏士绅醉生梦死,官吏压榨百姓,对即将到来的大难视而不见,而朝庭内部,党争为祸,皇帝又急功近利,朝令夕改,李仙风是考过进士的读书人,通览古今,哪能看不出,这分明是王朝末路了啊!

    “抚台?”

    陈永福试着问道。

    “哎~~”

    李仙风神色木然,重重叹了口气:“我知你是一片好意,但我李仙风,累受国恩,怎能畏罪潜逃?你莫要再劝,回开封后,本抚院当上表向皇上请罪,皇上若以缇骑拿我,我又何惜这老迈之身?”

    “老父母!”

    陈永福微震,虎目渗出了泪花。

    “莫再多说了,你我速回开封!”

    李仙风摆了摆手,强撑着站了起来。

    寒风吹拂着衣袍,猎猎作响,陈永福看着那佝偻清瘦的身影,鼻子一酸,连忙上前搀住。

    ……

    高邮隶属于扬州府,领宝应与兴化二县,有高邮一卫屯驻,大运河从高邮城西淌过,每日里,舟楫连续不绝,货船南来北往,又背倚着两千里高邮湖,物产极其丰饶,但自万历年间起,高邮也是天灾人祸不断,运河时有溃堤,民众被征发修河,苦不堪言,轻则倾家荡产,重则死于河堤。

    这日清晨,天还未亮透,位于高邮城南的孟城驿就开始忙碌起来,该驿建于洪武年间,是罕见的水陆两用驿站,拥有驿马五十余匹,驿船三十来艘,因承平日久,围绕着驿站,建起了多家粮行、盐行、客栈与脚力店,鳞次节比,人群进进出出,一派繁华景象。

    驿卒还如往昔般,站鼓楼上眺望着运河,因冬日特有的晨雾,运河上烟纱渺渺,一条条泊岸的船只仿如苏醒了,灯火逐一亮起,不时有人往水里倾倒着什么,还有人从运河里提水。

    正当龌龊的念头暗暗转动的时候,驿卒突然抬头望向了正南方向。

    薄雾中,一群人影出现,影影绰绰,竟似望不到头,再一细看,似乎穿着官军服饰,却又不大象,比寻常官军的穿着更加精美。

    “大清早,哪来的军队?莫非是北边有事了?”

    一名驿卒向身边同伴问去。

    同伴也是满脸不解,挠了挠脑袋,紧紧盯着。

    而沿途的那些驿店就如末日来临般,刹那间乱作一团,有砰砰关门的,有发了疯往船上逃的,还有的姑娘婢女扯着嗓门尖叫!

    要知道,明军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代名词,说句难听话,全天下就没有不打劫的官军,即便是清廉如卢象升,领军与李自成作战的时候,仍是不得不放纵士卒四处掠劫,尖银烧杀,毕竟朝庭欠饷,不让士卒打野食,谁给朝庭卖命?

    “站着,站着,谁再乱跑,老子杀谁!”

    “所有船只不得开走,老子们在对岸有炮,轰沉你个狗娘养的!”

    “再敢划?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老老实实靠岸,不然去扬州抄你家!”

    隐隐约约,有各种喝骂声传来,那群军卒虽未杀人,但也凶神恶煞,拿刀枪指着一个个乱跑的行人,偶尔还有几声枪响,离岸的船也被强行唤了回来。

    “哎~~”

    那名驿卒叹了口气:“瞧这模样,定然是南京刘太监(督理太监刘元斌)的兵,瞅着大清早过来,就是打秋风的,那些商家不被扒层皮怕是走不了呐。”

    “是啊!”

    同伴附合道:“还有那些小媳妇俏丫鬟,多俊儿,多水灵,只怕清白不保喽!”

    鼓楼上,这两个驿卒也不敲钟示警,只是议论纷纷,他们眼中刘太监的兵,正是李信亲领的前锋营、亲卫连、一个火枪团和一个步兵团,半个弓箭团,其余大队都在运河对面。

    因高邮位于运河以东,要攻打高邮,首要问题是渡运河,因此李信亲自带着近千两人围住了下游的一处村庄,征了几十条船,却都是小船,人能过来,炮过不来,于是他用一夜时间带着士兵渡过运河,抢占孟城驿,征集大船,把火炮和后续人马运来。

第五十六章 征用民船

    渐渐地,有人发现不对劲了,这支官兵凶则凶矣,却不扰民,既不抢掠财货,也不调戏大姑娘,很多人站在一旁,怀揣着忐忑不安,面面相觑。

    这时,驿丞带人跑了出来,喝问道:“哪里来的兵?你们的上官呢?”

    驿丞是驿站的主官,不入品,这种角色也是个苦哈哈,在明代,邮驿被称为普天之下,极苦极累,民间第一祸害,盖因过往驿使、官员违规用驿者越来越多,朝庭严禁官员在邮驿大吃大喝,而上级官员却必定索要特产琳琅、美味佳肴才罢休,驿丞给不起,便动辄遭打,甚至被活活殴打至死也屡见不鲜。

    “你娘的,会不会说人话?我家总司令在此,还不过来见礼!”

    何虎大步迈出,一脸凶相的喝斥。

    驿丞卑微惯了,哪敢回嘴,只是怔怔站着,周围也是纷杂声四起。

    “砰!”

    黄海朝天开了一枪!

    他差不多掌握了李信的习惯,在面对闹哄哄场面的时候,别说废话,先开一枪,比什么效果都好。

    果然,周围安静下来。

    李信排众而出,向四周拱了拱手,便大声道:“乡亲们,我们是荡寇军,我是荡寇军总司令李信,有鉴于高邮老百姓深受明延之苦,我军将接管高邮,与民为善,从今往后,我们就是邻居了!”

    刹那间,所有人的头脑里冒出了两个字,流贼!

    “流贼,流贼来了!”

    “上回献贼攻下了盱眙,今日又有流贼盯上高邮,跑啊!”

    在短暂的寂静之后,人群中突然暴发出一阵骚动,士兵们又是砰砰几枪,现场再度安静。

    李信回头轻笑一声:“桂英姐,你们到底作了多少孽,才会把义军的名声败坏至此?”

    高桂英不愤道:“你不就是劫了福王么,才有本钱说风凉话,有本事你散尽金银再来取笑自成!”

    李信郑重提醒:“桂英姐,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用这样亲呢的语气去称呼李自成,你可以直呼本名,或者李闯,请你记住,他已经不是你的丈夫了!”

    高桂英不屑的笑道:“关你什么事?自成自成,我的心肝好自成,我就叫了,你能拿我怎么着?”

    李信脸沉了下来,正色道:“桂英姐,一个女人一生,碰上一个真心对她好的男人不容易,我不管你是什么心态,我希望你珍惜我对你的感情,毕竟对于女人来说,最悲哀的莫过于没人爱,而作为男人,我是有自尊,你一再的刺激我,只会让我对你反感,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想我的话!”

    “我……”

    高桂英还想再刺激李信,可是看着李信的严肃表情,喉咙莫名一堵,再也说不出话来,心里也有些发虚,于是把身子背了过去。

    李信暗暗一笑,烈女怕缠郎,尤其是他这个缠郎,从各方面来说,都比李自成优秀,他不怕得不到高桂英的身心。

    暂时李信不再撩拨,拍了拍巴掌,把注意力吸引过来,便道:“乡亲们,不要慌,我们荡寇军不是贼,不会抢劫老百姓,更不是官军那样比贼还狠,我们是一支有组织,有纪律的新型军队,不侵民,不扰民,与民同呼吸,共命运,我知道现在大家不会信,没关系,时间会让淮扬老百姓渐渐地了解我们。

    说着,李信又看向了驿卒,其实驿卒论起处境,不比明军的普通军卒好到哪里,而在驿卒之下,还有更底层的马夫水夫,穿着烂棉袄,棉花都发黑,几十人挤一个大通铺,一张木板床顶着破蚊帐,一把布伞加一条补丁被,就是全部家当,平时吃的是糠,喝的是稀,却承担着驿站几乎全部的力役。

    这还是富庶的淮扬,李信实在难以想象,李自成在荒芜贫瘠的大西北当驿卒是怎样的恶劣环境,生存又是艰难到了何等程度,才会因工作被裁,愤而起兵!

    ‘也是个痴儿啊!’

    李信目中现出了一抹柔和,他对大明的基层官兵是非常感兴趣的,这部分人生活条件恶劣,但相比于农民,又多了些见识,是最适当的基本盘。

    他从不认为官绅会站在他一边,农民则因眼界的问题不能过于器重,因此他把自己的基本盘锁定为了大明的基层吏员和基层官兵,还包括部分流氓无产者。

    “都带下去,申明我军政策,原跟着我们,我们欢迎,不愿跟随,也莫要强逼,给些钱粮,放他离去!”

    李信回头吩咐。

    “得令!”

    一群士兵上前,押着驿卒去往一边,驿卒不敢反抗。

    李信又拱手道:“乡亲们,今我李信有事麻烦大家,欲借船一用,往对岸把弟兄们渡过来,不知可否?”

    现场鸦雀无声,没人敢说不字,也没人愿意借船给李信。

    李信早料到有这情况,指着一个衣衫精美的中年员外,笑道:“你,本司令问你,你有几条船?”

    “司令爷饶命,司令爷饶命啊!”

    扑通一声,那人竟跪了下来,哀嚎道:“船上装着货,若是有失,小人既便投水自尽,东家也不会放过小人的妻儿,求司令爷开恩哪!”

    李信摆摆手道:“谁要你的货,本司令今日便与你承诺,你把船借我用一下,不取你一分一毫,另你家今后行船,里运河高邮段,免收摆渡费三年,马上官军就要来了,枪炮无眼,若是伤着你,可别怪我事先没提醒。”

    “真……真的?”

    那员外不敢坚持,再想想,李信说的也有道理,要抢刚才就抢了,哄自己没任何意义,于是畏畏缩缩的问道。

    “自然,本司令铁齿铜牙,哄你作甚?”

    李信微微一笑。

    那人咬咬牙道:“那……那边三条是东家的船,我家老爷姓郭,船上都是盐,运往开封。”

    李信眉头一皱:“李闯已于旬前,破了洛阳,想必年后就会攻打开封,你这船借与我之后,速回扬州,莫要北上自寻死路。”

    “什么?李闯破了洛阳?”

    “此言可真?”

    “若果是如此,那司令爷可是咱们的救命恩人哪!”

    人群中,顿时喧哗起来。

    李信大声道:“洛阳被破,天下震动,本司令闲着没事做吹这等牛皮作甚,各位请报上名号,速把船借与我,未来三年,免征摆渡费。”

    众人也没办法,只能指挥伙计把船上的盐货和粮食卸下,其实没人相信革命军真能在高邮站稳阵脚,更不敢去奢想被免了三年摆渡费,无非是不借不行。

    这年头,谁都看不起当兵的,但是真碰上丘八,又心头发怵。

    粮食、布帛和一袋袋的盐被搬运下船,码头上的货物越积越高,革命军果然没有抢夺,倒是让人渐渐地放下心来,被赶下船的各家小媳妇与丫鬟,脸上几乎抹着锅灰,黑一道白一道,此时也开始有人忍不住洗脸了。

    高桂英不得不佩服李信的治军手段,若是换了闯军在此,早就一抢而空。

第五十七章 临阵闹饷

    “老爷,老爷,流贼,流贼来了!”

    高邮知州赵九祯刚刚起床,一名老仆就急匆匆在外叫道。

    “什么流贼?”

    赵九祯五十来岁的模样,面容清矍,颌下三缕长须,带有一股典型的儒生气质,倒是不急不忙问道。

    那老仆道:“今大清早,突然从南面涌来了一大群流贼,约有一两千之众啊,已经占据了孟城驿,恐怕不久就要攻打州城了,同知、通判、指挥使诸位大人请老爷速去城头。”

    “哦?”

    赵九祯这才神色有了些动容,向屋内道:“服侍我穿衣。”

    “是,老爷!”

    一名年近三十的妾取出官服,替赵九祯穿好,又问道:“老爷不用早饭了么?”

    “不用了!”

    赵九祯向外走去。

    “老爷,小心!”

    那妾不舍的望着赵九祯,眼眸中满是惊恐,毕竟天下虽纷乱,但江淮还算是好的,仅有的一次动荡,还是凤阳皇陵被毁,张献忠最远攻到了盱眙,不过距高邮仍远的很,而今日,贼兵突然兵临城下,她一个妇道人家哪能不惊惶?

    “休要担心,为夫去去就回!”

    赵九祯回头看了眼,便大袖一甩,迈步而去。

    出了州衙直接上轿,高邮城不是太大,轿夫一路疾行,很快就登上了南门城墙。

    “见过老刺史!”

    一众官员纷纷见礼。

    明代把知府称作太守,知州称作刺史。

    “情况如何?”

    赵九祯沉声问道。

    卫指挥使袁怀山拱手道:“来人自称中华革命军,有一两千兵力,好象……运河对岸还有人马,老剌史请看,流贼正在强征民船,想必是要把对岸的人马运送过来。”

    赵九祉举目望去,虽然清晨的薄雾仍未散开,但也能大概看到约在两三里外的孟城驿上,那影影绰绰的军卒与码头区堆积如山的货物。

    “老刺史,有船开往对岸了!”

    通判从旁提醒,就见近十艘福船缓缓向着运河对岸驶去。

    赵九祯心中一阵焦急,很明显,时间拖的越久,城外的革命军实力就越强,于是问道:“我高邮有多少可战之兵?”

    袁怀山吞吞吐吐道:“按……按制,卫所有兵五千六百,但是两百多年下来……老刺史也是清楚的……”

    赵九祯不耐打断:“本州问你,有多少可战之兵?”

    袁怀山分明没有准备,不由望向了指挥敛事何穆。

    何穆拱手道:“老父母,高邮卫下辖五所,两所位于城内,有兵近千,另三所中有两所名存实亡,并入仅存的一所,驻于城北,有兵……七百左右!”

    城头一片默然,大明的军事竟松驰至此,令人痛心啊。

    赵九祯再看向城头的卫所兵,这些兵可能一辈子都没打过仗,也没什么训练,穿的破破烂烂,刀枪生锈,灰暗的眼眸望着城下,似麻木,又似事不关己。

    赵九祯心里一沉,问道:“可曾向南京、扬州与淮安求救?”

    同知道:“刚刚派出了人手。”

    赵九祯向袁怀山道:“命城外卫所兵,速抢回孟城驿,不教贼人后援渡河!”

    袁怀山有些为难,自己的兵,什么德性他是有数的,但还是派出了两人。

    赵九祯又深吸了口气,大声唤道:“贼人就在城下,不久将攻城,本州身负守土重任,自当与将士同生共死,今在此立下誓言,城在人在,城破人亡,还望各位与本州戮力同心,克臧国难,一俟打退贼人,本州必将为有功将士向朝庭请功!”

    这话,无比慷慨激昂,连赵九祯都被自己感动到了,却是有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悠悠飘来:“老刺史,叫咱们卖命没关系,那咱们的饷呢?”

    “是啊,已经有三个月没发饷了,不给钱,又叫咱们卖命,没力气提刀枪啊!”

    “哎唷,哎唷!”

    随着呼痛声,城头有几个兵痦居然栽倒了,可不是饿的头昏眼花,手脚发软的模样?

    “放肆!”

    赵九祯大怒咆哮:“说什么混帐话?贼人就在城下,你等竟相机勒索,难道不怕军法?”

    “老刺史息怒!”

    袁怀山连忙按下暴怒的赵九祯,转回身道:“目前流贼围城,大家只能齐心守御,岂是鼓噪索饷时候?贼退之后,还怕不照发欠饷,另外按功升赏么?”

    一名大嗓门的嚷叫说:“从来朝廷和官府的话都算放屁,我们当兵的根本不信,你现在就发饷,不发饷我们一哄而散,休想我们守城,弟兄们,今日非得要老刺史发饷不可,流贼就在城下,休怕做大官儿的在咱们当兵的面前耍威风,以势压人!”

    “管他娘的,老子现在才不怕哩,他不发老子饷,老子骂几句,看他能够把老子的……咬了!”

    “如今流贼大军围城,他们做大官儿的身家难保,也应该识点时务,杀杀威风,别他娘的把咱们小兵们得罪苦了,阎王无情,休怪小鬼无义!”

    城头一片鼓噪索饷,还有很多人向吵嚷处奔跑,又有人从人堆中挤出来,眼看就要乱了。

    赵九祯气的胡须直抖,厉声道:“简直是反了,反了,来人,把那为首闹事的几个打杀了,看谁还敢再作死!”

    以袁怀山为首的卫所军官却是不敢妄动,赵九祯是个文官,不清楚卫所内情,但他们清楚,这些人扒下一身军服,几乎和流贼没什么两样。

    不打仗的时候,也不下操,游游逛逛,自由自在,没人敢管,看见百姓,愿杀就杀,愿烧就烧,愿抢就抢,见大姑娘小媳妇就搂到怀里,她不肯就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一旦打了败仗,丢盔抛甲,落荒而逃,谁看见就赶,就打。

    他相信自己真要敢指使家丁杀了几个领头闹饷的,必然激起众怒,说不定哗变在眼前。

    当下挥着手臂大叫道:“不要嚷,不要嚷,不得无理,粮饷之事容本镇与老刺史商议一下!”

    一名士兵愤怒道:“现在流贼就在城下,我等出死为守城,有劳有苦不记功,叙功升官没有我们的份儿,我们若要撒手放开,破城死官与我们吊的相干,事到如今,哪怕他刺史爷?兵爷?”

    袁怀山回头道:”老刺史,赶紧拿些银子出来发给弟兄们吧,否则真要闹大了。“

    “哎!”

    赵九祯痛心疾首道:“库房哪有银子啊,这两年不是旱灾就是蝗灾,府城又催缴的紧,稍有结余就被收去,也罢,老夫家里还有个三百两,立刻叫人送上城,各位也拿些钱出来分发给士兵,免得城破大家死在一起!”

第五十八章 勉强出钱

    听说要拿钱,城上的各路官员都现出了为难之色,其实天生吝啬的人是极少的,很多人如果有钱,并不在乎大手大脚的花,可是平白无故的把钱拿去给别人,凭什么?

    赵九祯一看就急了,恨铁不成钢的怒道:“都火烧眉毛,各位还舍不得家业,难道真要贼子破了城,我等身首异处,大好家产白白便宜了别人才甘心?各位,本州就给大家派个数,我拿三百两,尔等合出七百两,好歹给守城的将士一人一两银子!”

    众人还在犹豫,军卒又开始不满的叫嚷着,说什么连一两银子都舍不得给,咱们凭什么卖命?散了,散了,开门迎流贼入城。

    还有人说流贼要杀的是你们这些官老爷,和咱们无关,说不定还要拉咱们入伙呢。

    赵九祯是个清官,就任高邮以来,兢兢业业,不敢怠慢,操心于地方民政,极少收受贿赂,他自认将来离任之后,必于方志上流下千古美名,却是没料到,高邮卫竟然烂到了这个地步,军卒不给钱不打仗,这是历朝历代都未有过,但更没想到的是,城头的十几名官员,哪个身家不比自己丰厚,可平均摊下来,每人几十两银子都不肯掏!

    他一一看着众人,目中满是失望,但是知州也没权强令下属出钱,好在这时,有人嚷道:“流寇的船渡过来了,好象船上装着火炮。”

    晨雾略微散了些,众人纷纷趴上城跺向外看,果然,有几条船正从运河对岸驶来,船首那黑漆漆的大家伙,不正是火炮么?

    赵九祯大呼道:“各位,流贼就要攻城了,难道真要与高邮同归于尽?本州是流官,家不在此,纵使城破身死,不过一命而己,而各位的家就在高邮,也罢,既然都不肯出钱,那就等死好了,本州死一人,尔等死全家!”

    或许是这话起了作用,想想也是,他赵九祯五十多了,死了也不亏,而一俟城破,自己全家都要搭上,亏大了,心里也有了些害怕。

    “既是老刺史号召,那本镇就出……五十两!”

    卫指挥使袁怀山猛一咬牙,伸出了五根手指。

    “我官小职卑,出三十两!”

    “我也出三十两!”

    眼见革命军的火炮就要上岸,又有卫指挥使响应,众人你三十,我五十的出钱,看的赵九祯直冷笑,好不容易凑足了千两,各人命随从回家,速把银子拿来,袁怀山又道:“老刺史,城头就这千余兵力,真要战起来,怕是人手不足,不如再从城里征召些人来助守?”

    赵九祯为难道:“江淮人性情绵软,两百年未遇兵灾,怎肯上城助守?”

    袁怀山道:“城里不是有别处窜来的灾民么,平时倚着屋檐挡风遮雨,再有好心人接济,受我高邮恩惠,如今有了难,哪容得他推托不来?”

    “嗯~~也罢,此事由你去办。”

    赵九祯想想也是,点了点头。

    袁怀山立刻叫人下城去搜集难民,别看让满城士卒与革命军作战一个个怨气冲天,但是征难民助守,却无人推托,百来人蜂涌而去。

    ……

    孟城驿,摆渡还在继续,李信让那些平民暂时进入驿站,免得打起来子弹不长眼,不过还是有人不放心财货,非得冒险留在外面,他也不管了。

    第一批渡来的是佛郎机炮和虎蹲炮,炮营忙碌的做着前期准备,高桂英或许是首次得见江淮的山清水秀,好奇的打量着那独有的景致,又是心里记挂着李兰芝,不禁问道:“你不是先前潜伏了一批人进入高邮么,为何不与他们联络,作为内应夺取城门?”

    李信摇摇头道:“我们自成军以来,并未打过硬仗,高邮的城池不大,兵力薄弱,军心溃散,恰可练手,若是连高邮都打不下来,将来还怎么击破史可法和南京的反扑?”

    高桂英突然发现自己问了个非常蠢的问题,羞臊的粉面微红,把脑袋拧去了一边,那侧脸的线条,如雕塑般,那扎着头发的青巾中偶有几缕发丝漏下,贴着脸颊,凭添了几分俏丽,李信看的移不开了,暗道就这几日,一定要把高桂英给办了。

    高桂英也知道李信在看着自己,说来也怪,她对李信的种种孟浪行为已经不如最初那么排斥,被看着虽然说不上窃喜,但还是有些自得,毕竟作为一个年过三十的二婚妇人,还能吸引住李信这等人物,要说心里没点波澜根本不可能。

    而且这两个月来,李信除了口头花花,还是颇为洁身自好,随行那么多无主的美人儿,也没见他偷了谁的腥,因此对李信的感官也于不知不觉中起了些改变。

    “总司令,有官军来了!”

    这时,火枪二团团长王强突然大叫道。

    高桂英连忙收束心神,摸了摸微烫的脸颊,向前看去,正北方向,一队官军,约有六七百人,沿着高邮城与运河之间的狭窄通道闹哄哄的奔来,武器以长矛大刀为主,偶有些火铳,没有火炮。

    高桂英不由冷笑一声:“乌合之众罢了。”

    李信点了点头,又注意到运送火炮的船只尚未离岸,于是吩咐道:“王强、张全,各遣一营人马,江志你再领一营弓箭手,乘船绕到官军背后包抄,务必断其退路,火枪手列队,火炮准备!”

    “得令!”

    众人纷纷施礼,各自忙碌起来,不片刻,船只再度离岸,稍微兜远了些,向着运河上游驶去。

    高邮城上,银子已经抬了上来,一筐筐白亮的银子亮人眼,赵九祯看了眼从城下穿过的近七百士兵,担忧道:“这么点人手怕是不够,流贼又有枪炮,要不……叫战士们出城支援,一鼓作气,打垮流贼?”

    袁怀山现出了意动之色,见着革命军的军容武器,他也发怵,委实没有太大的信心守城,至于弃城而逃,那真是开玩笑,他只是卫所指挥使,并不是在外征战的总兵。

    总兵吃了败仗,崇祯不仅不敢派缇骑逮捕,还要给钱给粮,好生安抚,正如左良玉、贺人龙之流,在外领军的总兵已经渐渐呈现出了尾大不掉的趋势。

    事实上总兵最喜欢这乱哄哄的世道,一俟天下太平,就凭着那一桩桩纵兵劫掠的罪行,少不得要被文官参上一本,捕回京城处死。

    而袁怀山没有这个资格,失城就是死,想着搏一把也好,向那些军卒望去。

    却有人嚷嚷道:“一两银子只是守城钱,想让咱们出城,每人再给十两!”

第五十九章 内应上城

    赵九祯有种想吐血的感觉,敢情是被赖上了,一千个人,再拿一万两银子出来,怎么可能?不由狠狠瞪了眼袁怀山!

    其实袁怀山也冤的很。

    自永乐年间起,卫所制度逐渐崩坏之后,军官侵占田产,把普通小兵变成军奴成了常态,再至末年,随着各种制度彻底崩坏,朝庭控制力下降,难免有兵油子会抓住机会,联合众人挟持上官,甚至以下克上,毕竟卫所军官的权威来自于朝庭,朝庭自己都自顾不暇,哪还有能力为他撑腰?

    这种情况在歌舞升平的南方尤为明显,因着陕西河南被打成了烂摊子,直隶山东又一次次被建奴蹂躏,朝庭的基本盘崩溃,正逐渐失去对南方的控制。

    北方的兵,给钱给粮,好歹心里还有朝庭,还能拉出去打两下,而南方的兵,在与军官的斗争中渐渐掌握了窍门,从上到下,几乎都是油子兵,捞起好处,不让于人,打起仗来,则是脚底抹油。

    南明仅一年被灭,官僚的党争内斗固然是个重要原因,可是兵不能打也是致命的死穴啊。

    当然了,平时这些油子兵不敢过于逼迫上官,今天,革命军都打到了家门口,多年以来积聚的怨气总爆发,袁怀山不敢过份逼迫,索性不吱声,望向了城下。

    却见着那军卒跑的好好的,突然止住了步伐。

    “谁让你们停的,想死是不是?”

    千户喝骂道。

    一名军卒嚷道:“流贼有枪有炮,咱们手上只有长矛大刀,那黑洞洞的炮口正对着咱们哪,冲上去才是送死!”

    “平时这些狗官把老子们往死里压榨,现在流贼来了,又要老子们去送死,弟兄们,能答应么?”

    “要上自己上,让高邮城里的那些狗官去和流贼打,老子反正一无所有,抢不到老子头上,真要流贼破了城,关我鸟事?”

    “说不定还能趁火打劫捞一把呢!”

    那近七百人死活不肯上前,反而是冷言风雨,声音越来越大。

    “反了,反了!”

    千户气的挥着刀大叫。

    “你砍谁?你娘的,动一下试试?”

    “来,砍老子啊!”

    军卒不仅不怕,反而围了上前,那长矛戳啊戳,把千户吓的脸面苍白。

    城头,赵九祯也是气的不行,抓住城垛的双手都在微微颤抖,可是他也怕闹出兵变,气急交加之下,额头满是汗珠。

    高桂英则是轻蔑的摇了摇头:“这样的朝庭官兵我还从来没见过,窝里横倒是挺在行的。”

    李信解释道:“他们或还有另外一重身份,就是佃户,他们的田早就被军官侵占光了,平时给军官种田,哪还有什么操演训练,家丁也相应的演变成了管事,你把这些人当作地主佃户就可以了,地主老爷带着佃户上来打仗,这不是开玩笑么?”

    “嘿!”

    二瓤从旁嘿的一笑:“司令爷,这些兵不行啊,抓来了得好好管教。”

    李信眉头一皱:“从哪学来的?老百姓不懂,叫我司令爷,你还能不懂?下回记着改口。”

    “得令!”

    二瓤郑重施礼。

    李信哭笑不得向前望去。

    那一群兵,已经开始有人往回跑了,可是紧接着,就有惊恐的大叫传来。

    “船上有兵,船上有兵,咱们被包抄啦!”

    “进城啊!”

    “进什么城?高邮能守住么?还不如降了,反正要杀也是杀那些狗官,咱们都是穷光蛋,没什么好惦记的!”

    听着嚷嚷声,那千户急的六神无主,本能的望向城头,城头已经有人大叫:“别开门,别开门,莫让流贼尾随入城。”

    赵九祉刚要张开的嘴巴闭上了,想想也是,城下乱哄哄一团,真要开了门,就怕关不上,出了任何差池他都担待不起。

    而此时,已经有船只在靠岸,一名名战士身手矫健的跃下船帮,迅速集结,那千户绝望的叹了口气,当时传令的只说有流贼侵袭州城,兵力多少,装备如何,并未讲清楚,他还以为是流窜于江淮的小股流匪呢,倒也不惧,带兵赶来。

    明朝末年烽烟处处,江淮虽不如河南陕西那样乱成了一锅粥,却并非没有流贼四处流窜,只因江淮地势平坦,难以躲避官军的大规模清剿,不成气候罢了。

    这刻真照了面,他才知道完全不是想象的那么回事,心里悔恨交加。

    “军门,还是降了吧,降了才有活路啊。”

    身边有家丁劝道。

    “诶!”

    那千户最后望向了城头,确认不可能开城门,才大叫道:“放下武器,放下武器,我愿举义!”

    “哗啦啦~~”

    一群军卒丢下了武器,跪地受降。

    “诶!”

    赵九祯也是痛心的一拳击在了城垛上,哪怕拳头都渗出鲜血,他也未感觉到,因为他的心更痛!

    一枪未打,一箭未发,援军就降了,而从高邮到扬州或淮安的距离差不多,都是两百里上下,今晨求援,明天才能收到消息,哪怕及时出兵,最快还要三天,高邮能守这么久么?

    “老刺史,老刺史,民夫带上来了!”

    这时,袁怀山从后面唤道。

    赵九祯回头一看,几百名身着破烂的汉子被带上了城头,其中约有半数尚算强壮,不禁点了点头:“尔等好生协助官军守城,一俟打退流贼,本州将予以嘉奖,否则被流贼破城而入,玉石俱焚!

    人群中有个五十来岁的老家伙,正是邢三,哈腰道:“我等多亏了老刺史收留,才得以残喘至今,请老刺史放心便是!”

    邢三等人先一步赶来高邮,凭着难民的身份混进了城,家眷大多分散于各富庶人家做帮佣,打零工,有手艺的当街卖艺,没手艺的干些偷鸡摸狗的杂碎事,到现在还有几个关在大牢里呢,其中的小媳妇与李兰芝一起,租了间院子住下来。

    赵九祯可不清楚招来了一群内应,转回头道:“袁军门,速速安排下去,无论如何,也得守到援军赶来!”

    “得令!”

    袁怀山拱手施礼,随即招呼人手,带领民夫做着搬运的活计,什么滚石、檑木、油锅,还有火药、炮弹,陆陆续续的搬运上城。

    一名邢家班的青年人瞅着无人注意,向邢三小声问道:“三爷,可不能再搬了,越搬攻城越难啊,要不现在就发动,挟持赵九祯那几个狗官,逼他们开门?”

    邢三偷偷瞥了眼,基本上将领都被家丁围着,于是摇了摇头:“再等等,打起来才有机会,对了,想办法让弟兄们露个脸,让总司令看到,别给自己人轰死了那才叫冤。”

第六十章 土法测绘

    城头做着备战,城下也在准备攻城,八门红夷大炮已经运了过来,当时红夷大炮的最大射程在千米左右,有效射程在五百米,是无比犀利的攻城利器。

    而高邮只有佛郎机炮,毕竟红夷大炮在明末是非常稀缺的,宁远之战,尚要临时从葡萄牙人手里购买,这十年来,尽管明室陆续仿制出了不少,却多用于战争第一线,如江淮、江南等战火不及区域,除了南京、扬州、广州等重要城池配有红夷大炮,大部分的省府都没有,逞论还不是府城的高邮州。

    说起来,李信是占了福王的光,若非福王就藩洛阳,洛阳作为府城,也没资格配置红夷大炮。

    “总司令,火炮已就绪!”

    炮营营长陆一鸣向李信汇报。

    因采用颗粒药,火炮的射程提高了三成,摆放在距高邮约一里的尺度上,将来科学配方火药面世,他有信心把射程再提高两到三成。

    李信刚要下令开炮,却是发现,城头有几个民夫看着很眼熟,动作也很古怪,又相隔的远,看不大真,于是向红娘子问道:“你仔细看,那几个是否你邢家班的人?”

    “应该是!”

    红娘子看了半晌,急声道:“李公子,那些人定然是被逼上城头助守,开炮万一伤着了,该如何是好?”

    都是自己的下属,李信还做不出随便拿人送死的事情,更何况那么多双眼睛在看,如他不顾一切强行开炮,怕是要让人心寒。

    邢武眉头一皱道:“爹也不小心,居然被官军逮着,总司令,我倒是有个法子,不如调佛郎机炮过来,打城墙,再准备好火药去炸城门,炸开了一涌而入。”

    “总司令,我看这法子可以。”

    黄海点头附合。

    “等等!”

    红娘子却是道:“若是把佛郎机炮推上前,要装火药,装炮子,还要定位,有这工夫,守军怕是能开两炮,平日里只要稍微有些操演,就能让炮营死伤惨重,还是再想想吧。”

    佛朗机炮是一种后装滑膛炮,一门母炮带四到八枚子铳,可预先装填弹药备用,战斗时轮流装入母铳发射,发射速度极快,又配有准星照门,提高了精准度,但是受技术条件限制,子炮与炮腹间缝隙较大,会导致火药气体泄漏,同时他还是一种轻型炮,不具备红夷大炮的射程。

    明军是把佛郎机炮置于城头的固定炮位,用于守城,只要稍微有点操演,就可以根据不同的区域和距离,事先测定角度和装药量,战时定位目标位置,直接套用,哪怕不瞄也能打的很准。

    红娘子的担心就在这,谁敢保证,明军没有预先排演过呢?

    而红夷大炮远则远矣,论起准头,却远不如佛郎机炮,打城墙的炮弹说不定就能打中城头!

    因城上有邢家人,别人不好多说,高桂英则是冷眼旁观,她倒要看看李信能拿出什么法子来。

    李信突然灵机一动,红夷大炮在本质上是加农炮,弹道弯曲,精确打击需要计算标尺、坐标和距离,需要运用几何知识,还需要一些简单的测绘工具。

    但临阵抱佛脚显然来不及,测绘工具更是没有,他想到了土法测绘,简而言之,是以臂长尺与跳眼法两种方法综合起来求一个平均值。

    臂长尺是把一支刻有分划的木条与手臂结合起来测距,分划是手臂的百分之一长度,利用相似三角形成比例的原理,计算公式为高度乘以一百分划。

    跳眼法则是解放军常用的测距法,原理是人两眼的瞳孔宽度为臂长的十分之一,将测得的实物宽度乘十便是距离。

    在历史上,运用跳眼法最为熟练的是神级狙击手张桃芳,上甘岭战役时,张桃芳使用没有瞄准镜的莫辛纳甘步枪,以跳眼法取得了三个月内毙敌两百四十一名的辉煌战绩!

    “以三叔之精明,若想躲,不可能被拉了壮丁,他们很可能是将计就计,寻机挟持大人物开门,既如此,我们得创造破城的机会,我来开炮!”

    土法测绘李信从未实践过,只是了解,毕竟在他那个时代,各种高精尖的定位测量手段层出不穷,完全没有必要用土法去测量目标,更何况现代武器除了带有制导的弹药与狙击枪,基本上是以火力覆盖为主,讲究单位时间内输出最大的火力,对精度反而不太要求。

    在回忆了土法测绘之后,李信便道。

    “李公子,你……会开炮?”

    红娘子讶道。

    “试试吧,来,炮营的人过来,先听我讲!”

    李信拍了拍手,详细讲解起了土法测绘,他一边讲解,一边中规中矩的比划着看不懂的动作,但没人因不懂而不当回事,尤其是炮营,心里都有些羞愧,身为一军之主,竟然要亲自开炮,这反衬出了自己的无能,一时之间,人人均是卯足了一口气!

    而城头,赵九祯等人却是既紧张,又不解,明明流贼已经把红夷大炮拖过来了,但是不知怎么回事,就是不开炮,还在那聚作一团。

    赵九祯不由问道:“诸位,可知流贼在做什么?”

    一众官员相互看了看,袁怀山迟疑道:“或许是流贼不会用炮吧,所以在那捣鼓。”

    “嘿嘿~~”

    居然有人嘿嘿一笑:“别捣鼓炸膛喽!”

    这显然是个冷笑话,真炸膛了又如何,最多死个十来人,而流贼的兵力仍然占优,完全可以发动强攻,反观自己一方,满城的军卒究竟有几分决死之心谁都没底气,偏偏这时打不得,骂不得,只能哄着。

    不远处的邢三等人也有些担心,但又没人敢说话,只能以眼神互相交流。

    “嘭!”

    就在这时,底下火光一闪,一声巨响传来,尖锐的破空声接踵而至,袁怀山本能的蹲到了城垛后面,还不忘大叫:“老刺史,快蹲下!”

    不用他提醒,赵九祯已经蹲了下来,还有人反应不及,脸都吓白了,好在这一炮,从头顶擦了过去。

    虽然没打中,但李信不气馁,头一炮是做定位用的,根据弹道来调整下一炮的角度,旁人没有经验,可能看不到炮弹,不过这对于李信不是问题。

    人的眼睛在一尺距离的分辨率是0.1毫米,反应时间是0.1秒,如果炮弹以正常速度飞行(1200米/秒),又能事先预估出飞行轨迹,多加训练的话,就可以看到介于150米到500米间从身旁飞过的炮弹。

    况且红夷大炮的初速度远远比不上现代加农炮,飞行速度也就两三百米每秒,李信毫不吃力的捕捉到了一个黑点越城而过,于是道:“炮口下移三寸,开炮!”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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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铅运汞修性命,满船载宝过漕溪
形意通天打万界,地下海潮天上月
这是战后的废土,也是希望的家园,这是污染的天地,也是黎明的前夜,一双拳,一杆枪,漫漫长路任我闯,自完足,不假外,逍遥彼岸只身渡!
自小练拳修道,一朝灿若夏花,身穿千年,回首望,归无路,万里仙途始于足!
天地如若囹圄,形意拳枪无双,生杀并发,夺造化,觅长生,一蓑烟雨谁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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