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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农女风华全文阅读

作者:小主已陌路     穿越之农女风华txt下载     穿越之农女风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一章 气急

    今晚是太子和太子妃的洞房花烛夜,东宫里张灯结彩,耀比白天。

    玉筝正在自己的寝宫里来回踱步,此刻她的内心五味杂陈,根本难以入睡。

    过了片刻,孙嬷嬷从门外疾步进门,玉筝忙迎了上去,低声问道:

    “怎么样?那边可有动静?”

    孙嬷嬷摇了摇头,喘了口气,这才说道:

    “老奴一直守在不远处,并未见太子殿下出来,老奴回来的时候主殿的灯都熄了。”

    孙嬷嬷的话很明显,太子没出院,那就是宿在了太子妃那里。

    “怎么可能呢?”

    玉筝瞪大眼睛,重重地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喃喃道:

    “可真是奇了怪了,按理说遇到这种事,就算是不好声张,不敢吵起来,可也不该愣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才是……”

    孙嬷嬷快速抬眸,瞧了瞧玉筝的神态,眸光微闪。

    她也是在宫里浸淫多年的人,不会不知道眼前的这位心中在想什么。

    如若今天太子愤然离开,新婚夜让太子妃独守空房,这位韩孺人一定会设法传遍整个东宫。

    到时太子和太子妃夫妻不和的猜测,在东宫的下人们心中是坐实了,太子妃不仅会成为全天下的笑话,太子妃之位也将有名无实。

    韩孺人这是害怕太子妃立足之后,再动手就比较困难,所以才会选择要在太子妃刚进东宫,羽翼还没丰满的时候压制住她。

    这也情有可原,世情如此,人分三六九等,谁不想做太子宠妃,当人上人,谁又甘愿屈居人下呢?

    只是在她看来,韩孺人终究是太过心急了。

    好歹也要等摸透那位太子妃的秉性后,再下手不迟。

    也许是因为太子东宫许久不进新人,韩孺人一人独大,这才让她有些心思失态。

    可古往今来,那些自命不凡的人是没有一个好下场的。

    皇宫内外都是花团锦簇的,不过是因为那些花枝之下,都是累累白骨。

    殊不知一不小心便会万劫不复。

    就算是太子妃今日被冷落,可她身后有娘家实力雄厚的大学士府撑着,又有谁真的敢对她无礼?

    想到此,孙嬷嬷沉声道:

    “韩孺人,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玉筝抬眸:“嬷嬷直说便是。”

    孙嬷嬷斟酌着开口:“这宫里只要一日有人,争斗就不会歇,我们来日方长,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嬷嬷此言差矣!”

    玉筝闻言面色淡淡的,不急不缓地说道:

    “你也看到了,端看今日之事,就算是不好声张,太子殿下也不该毫不忌讳的与她洞房才是,既然在那里静悄悄宿了,那便是心甘情愿的,可见那位是个有手腕儿的人。

    如今那位初来乍到,最是可乘之机,现在不动手,难道要等她回过神来,先收拾我们吗?”

    “韩孺人所言极是。”

    见玉筝神色不耐,话语中带着怒气,孙嬷嬷不敢再说什么了,只是摆出一副恭敬的受教模样,默默地站立着。

    她虽然跟着韩孺人的时候不长,可韩孺人的性子,这些日子她也摸了个一清二楚。

    韩孺人生性凉薄且猜疑心极重,行事也是狠辣无情,而且近日来脾性越来越暴躁,如今看来是要执迷不悟到底了。

    她若执意忠谏,说不定反而会引火烧身。

    宫中这种外表柔弱,却心如蛇蝎的美人多了,而袖手旁观,就是她对自己最好的保护。

    “今儿可真是我走了眼,想不到终日打雁,如今被雁啄了眼。”

    想起今晚的事,玉筝还是很不甘心,“孙嬷嬷,你去盯着,我倒要看看她在耍什么花招!”

    “是!”

    孙嬷嬷答应一声,立即转身离去。

    等孙嬷嬷走后,玉筝莫名的越想越生气。

    她那药虽下得分量轻,可也足以让太子妃做出伤风败俗、殆笑大方的事情。

    如今却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太子竟然一点儿都未动怒,简直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难道是太子真的对她动了真情?心甘情愿护着她?

    想到这种可能,玉筝的目光变得阴沉的可怕。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休要怪她心狠手辣了。

    她从小便明白,这世上一切东西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权也好,人也罢,都一样。

    想要拥有,想要得到,就必须她动手去争,去抢。

    她从来没有忘记自己要走的路,相反,她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

    人生不过短短几十余载,委曲求全固然是一种活法,但是有的时候,放肆一点也未必不可。

    她玉筝想要的东西,就要想办法抢夺过来。

    今日不成,还有明日,总有一天,她能得到她想要的。

    ***

    翌日清晨。

    玉筝早早收拾妥当,准备要去正殿给太子妃请安,顺便探听一番昨夜的情况。

    可是她还没有出门,太子这时却命人来传话:从今日起,罚她闭门思过,禁足半月。

    玉筝面色大变,立刻就明白了事情有异,可是此刻为时已晚。

    她欲去找太子和太子妃辩解一番,才出了院子,就看见东宫大总管带着四五个壮嬷嬷走过来:

    “韩孺人这是要去何处啊?”

    大总管袁春来笑眯眯地看着玉筝,微不可察地一摆手,几个身强力壮的嬷嬷立刻将玉筝给围了起来。

    “我、我要见太子殿下,我有重要的事情要亲口对殿下说……”

    “太子殿下已经和太子妃娘娘去了外头街巷游玩,韩孺人有事还是等殿下回来再说吧!”

    太子罚她禁足,却带着那个女人去街巷行走、吃喝玩乐,玉筝眼眸通红,瞳孔难掩愤懑,转身就向院外跑。

    袁春来立刻尖声叫起来:“快,快些拦住她!”

    几个嬷嬷立刻跑过去抓住了玉筝,并将她往回拖。

    玉筝拼命的挣扎厮打起来: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这帮狗奴才,竟敢这样对本孺人,你们等着,本孺人绝对不会饶了你们,等本孺人告诉了太子殿下,定把你们一个个都凌迟处死、五马分尸!”

    这几个嬷嬷长得五大三粗,力气也大得出奇,她们不顾玉筝的挣扎威吓,强行压着玉筝回了寝殿,并牢牢地关上了房门。

    玉筝出不了房间,孙嬷嬷也不知去了何处,她这时才觉出害怕来。

    因为心中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她本能地上前拍打着房门,希望几个看守嬷嬷能放她出去,或者将太子殿下请来。

第一百五十二章 迁怒

    几个嬷嬷自然不肯放她出来,甚至训斥她要知命,安于本分。

    她这边的动静不小,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很快,玉筝因冲撞太子妃被太子罚跪禁足一事,就传遍了东宫。

    众人听到这样的传言,顿时都意识到,东宫中的风向,怕是要变了。

    一些心思活络的,已经开始暗暗塞银打点,打算挪挪位子,最好能去太子妃的院中当差。

    ***

    沈芙蓉也一直关注着太子东宫的情况,直到有消息传回周府,知道凤七一切安好,太子也对凤七有求必应,她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她如今在周府的日子也不太平。

    自从凤七被选为了太子妃,周老夫人对她的态度大不如前。

    她知道周老夫人一直在打将她推入东宫之中,好做皇家外戚的主意。

    因为现在美梦破碎,才迁怒于她。

    不过这些她并不在乎。

    她的人生她做主,不需要别人来安排,当然更不需要周老夫人“热情”的张罗。

    沈芙蓉坐在铜镜前,往唇上抹了些口脂,使自己看起来有精神些,站起身正要带着十月和黎夜玉出门,一个小丫头过来禀报——老夫人有请。

    沈芙蓉不禁挑起眉头,这老太太又找她干什么?难道又要禁止她出府?

    想到此,她顿时愁眉苦脸起来,再不出府溜溜,她就憋疯了。

    她突然有些怀念起萧天陌那里的好酒来,自从那天之后,她们就再没见过,也不知道萧天陌有没有淘些好酒补充酒窖。

    回想起那天,她不慎跌倒在萧天陌身上的场面,沈芙蓉莫名的觉得有点脸红。

    那令人窒息的尴尬简直让人想死,她和萧天陌暂时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沈芙蓉脚下不停,一路东想西想的,很快到了周老夫人的惠康堂。

    上次的某一天她过来请安,被周老夫人身边的人拦在了外头晒太阳,她便再没有主动来过,如今算算,她可有段日子没来惠康堂了。

    可能是事先得了吩咐,这次她刚一露面,守在惠康堂外面的小丫鬟便高高打起帘子,笑着请她进门。

    屋中,周老夫人正坐在临窗大炕上细品着茶。

    周月挤在周老夫人旁边笑语晏晏,见沈芙蓉进来也并未下炕,反而渐渐散了脸上笑意,一双黑漆漆的眸子紧盯着她。

    沈芙蓉也不理她,目不斜视上前跟周老夫人见礼。

    “好孩子,快过来坐。”

    周老夫人今天突然又对她热情起来,慈爱的目光扫在她身上,沈芙蓉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还是习惯周老夫人平时见她撩撩眼皮,语气冷淡的样子,突然对她这么和颜悦色,实在让她很惶恐!

    沈芙蓉定定心神,上前走去坐在床沿,细声细气的问道:

    “不知祖母唤我来有何事?”

    周老夫人笑着说道:“今儿一早,宫里的大公主命人送来了请帖,邀请你去赏荷赴宴。”

    周老夫人说着,将一张精致华丽的请帖递到了沈芙蓉手中。

    沈芙蓉仔细端详了几眼手里的请帖,发现帖子上的地址是新建的公主府。

    自太子大婚后,大公主晏凤珠的婚事也被提上了日程,皇上很宠爱这个女儿,特意在京城为她建造了豪华的公主府。

    沈芙蓉心道大公主请她去赴宴,莫不是场鸿门宴?

    都是萧天陌惹的祸!

    自从她上次撞破了大公主对萧天陌表白的事,萧天陌这个混账东西将她推了出来,她与大公主就算是结下了梁子。

    她本以为她向大公主解释清楚后,大公主就会和萧天陌在一起,谁料到,皇上却又为大公主和萧天陌的弟弟萧君彦赐了婚。

    但这件事从头到尾都跟她没有什么关系。

    如果要真的跟她扯上关系的话,那她也不过是个受害者而已,可难保大公主不会把过错给推到她身上,她严重怀疑大公主邀请她去赴宴,就是要让她出丑的。

    “咦?堂姐的脸色不太好啊!”

    这时,一旁紧挨着周老夫人而坐的周月突然捂嘴一笑,“公主府又不是龙潭虎穴,堂姐怕什么?”

    沈芙蓉被周月戳中了心事,自知辩解反倒会落了下乘,便莞尔一笑道:

    “我没正经读过书,也不懂什么规矩,不如月儿妹妹替我去公主府赴宴吧?妹妹冰雪可爱,长公主说不定会喜欢你呢。”

    “哼,算你有自知之明!”

    沈芙蓉几句话说到了周月的心坎儿里,这些正是她心中所想的,而且她其实也暗暗希望能替沈芙蓉去赴宴。

    毕竟能去公主府赴宴,可是代表着无限的荣光。

    她扭头望了周老夫人一眼,眸中隐含期盼:

    “祖母,不如就让我替她去吧!我正好还未去过公主府呢!”

    “胡闹!”

    周老夫人立刻不悦地沉声斥道,“这叫什么话?公主殿下相邀岂可如此相戏?”

    周月一愣,立刻委屈的红了眼眶。

    周老夫人望向她,眼神并不凌厉,只神情冷了些:

    “月儿,莫胡闹,这帖子是给你堂姐的,你若执意前往,势必会引来公主殿下怪罪。”

    见周月点了头,周老夫人又看向沈芙蓉说道:

    “莫要多想,公主殿下是邀你去做客的,不是去上战场,不必这般紧张。

    切记在公主府一定要谨言慎行,端恭有礼,莫要惹上事端。

    殿下给你的帖子里只邀请了你一人,这次祖母也不能陪你一起了,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吧!”

    沈芙蓉都要惊呆了,这老夫人前一秒还在担心周月得罪公主受罚,后一秒就让她不顾一切往前冲,心眼偏的可不是一点点啊!

    不过她对周老夫人本就没有希望,所以现在也谈不上什么失望。

    她平静地站了起来,向周老夫人行了一礼,便拿着请帖转身离开。

    等她走后,周老夫人叹气道:“到底不是从小带在跟前的,养不熟。”

    周月闻言眸光一闪,撇撇嘴说道:

    “看堂姐的模样分明是知道请帖不能易主,还故意说那些话让我代替她去,我看她就是成心想看我的笑话!

    堂姐向来有主意,大伯对待她又如此放纵,祖母虽是慈悲心肠,可也不能太惯着她了,她那个脾性只怕以后会惹出祸端来。”

    周月所说,正是周老夫人所担心的。

    周老夫人依靠到青缎靠背迎枕上,陷入了沉思。

    她一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原本也不想再多生事端。

第一百五十三章 反骨

    可她们周家并不如那些书香门第人才济济,只有老大周学政最有出息,如今是三品大员,而且在朝中人脉颇丰,前程也是一片大好。

    她就是为了老大的前途,也不能对那孩子放任不管。

    她原本想着,等一门高嫁的婚事,再将那孩子嫁出去,一来全了她们的祖孙之情,二来也算是对得起那孩子了。

    可眼下月儿说的不无道理,这段日子她算是瞧出来了,那孩子外表温顺柔弱,实则一身的反骨。

    她也只得打消了早先的念头,赶紧把她随便嫁出去了事,至于是死是活就与她们无关了。

    不过这些事情却不能由她来做,她不能因此伤了和老大的母子情分。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念起了上次为老大相看的冯姑娘。

    她此次进京,本就是为张罗老大的婚事而来,老大的年岁在这儿,不能一直蹉跎下去了。

    这段时间,她也借着去各家拜访赴宴,替老大里里外外相看了不少好姑娘。

    这其中,宣德郎冯家的姑娘最让她满意。

    这冯姑娘虽只是七品文官之女,可人生得神清骨秀,年轻貌美。

    老大虽然比冯姑娘年纪大不少,但已是朝廷的三品大员,为人又潇洒倜傥,冯家也有意同他们周府联姻。

    最重要的是,老大这回一定会满意,因为冯姑娘长得有几分像芙蓉的生母穆晚晴。

    以前老大百般挑剔,不是嫌姑娘长得不入眼,就是嫌性子闷不合意,总之就是不肯听她的话乖乖娶妻成亲。

    其实她心里明白,老大这么多年无心娶妻,真正的心结就是那穆晚晴。

    那时候的事情她也有责任,可如若再让她选择一次的话,她还是会设法分开他们。

    要怪只能怪穆晚晴时运不济,偏偏投生做了那个女人的女儿。

    她绝对不允许她的儿子和那个女人的孩子在一起!

    当初如若不是因为那个女人,老爷又怎么会一直冷落她,直到后来弃她而去?

    一瞬间所有的往事齐齐在脑海里翻滚,一股恨意涌上周老夫人的心头。

    周老夫人的手指渐渐收紧,她会设法让冯姑娘嫁进周府,取代穆晚晴在老大心中的位置,对于芙蓉那孩子,她能将她安稳嫁出去,已是极大的仁慈了。

    ***

    沈芙蓉回到自己的院落后,将手中的请帖放到桌上,沉吟了片刻,她抬眸对一旁的十月吩咐道:

    “准备一下,稍后我要去趟公主府。”

    十月点了点头,转身去倒腾了几件精致的衣服,又从一旁的托盘里拿出几只华丽的金簪子,在沈芙蓉头上来回比划。

    沈芙蓉见状忙摆了摆手:

    “我说的不是这些,这衣着打扮不失礼就行了,你快去帮我准备……嗯,准备几个小巧轻便的刀片,寻一支锋利的发簪,再带两根能试毒的银针。”

    她既然知道公主府这场宴会危机四伏,就要好好准备一番才行。

    她记得她有一双鞋头带鞋翘的雀头履绣鞋,一会儿可以将刀片暗藏在鞋翘里,锋利的发簪直接插头发上,银针就藏在袖子里。

    诶,可惜这里没有她最爱的高跟鞋。

    不然她啥都可以不带,她的细高跟就是最厉害的防身武器。

    十月早已听傻了眼,“姑娘要这些做什么?”

    公主府的宴请可是满京城中,多少贵女想去都去不成的,可她家姑娘这架势,哪里是打算去赴宴,分明是想要去拆台啊!

    沈芙蓉叹息一声,脸像个苦瓜似的:

    “你有所不知,上回进宫我和大公主结下了梁子,这次她邀请我去赴宴,只怕宴无好宴。”

    明知是场鸿门宴,她还得高高兴兴去赴宴,她太难了。

    在十月愣神的功夫,沈芙蓉已经自己挑了一支锋利的簪子插进了头发里,并轻轻扶正。

    十月听完沈芙蓉的话,先是一愣,随后撒开腿一路小跑着离开。

    娘啊,怪不得沈姑娘要这些,原来是为了防身啊,依她看,得带把大刀去才保险。

    不行,她得快些去各处寻摸这些东西,还得去后院找黎夜玉,让她赶紧将这件事情告诉大公子知道。

    ……

    等打扮妥当,沈芙蓉不再耽搁,直接登上马车向公主府而去。

    公主府坐落在皇宫西侧的东华坊内,占地足有百亩,修建得富丽堂皇,此处王公府邸鳞次栉比,四周皆用高高的围墙围住,庄严肃穆,安详宁静。

    此时,公主府的漆红大门敞开,排着好几列由各处而来赴宴的马车。

    两队侍女分别侍立于大门两旁,将客人们一一接引进去入座。

    沈芙蓉下了马车后,立刻有两个侍女迎上来,一前一后为沈芙蓉引路。

    整个公主府十分别致,雕梁画栋,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溪流小径曲折萦纡,让人犹如身在画中一般。

    沈芙蓉特意来的不早不迟,这个时候人差不多也来齐了,因此两个侍女直接将她带到了正厅的宴席间。

    这正厅极为高大阔朗,极尽奢华,各家的贵女千金相互攀谈,来往的宫女内侍端茶倒水伺候左右,一片热闹之景。

    两个侍女将沈芙蓉领到了属于她的位置便退了下去。

    沈芙蓉刚刚入座,便听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唤她:“周姐姐!”

    她扭头去看,发现一个粉衣少女正向她走来,赫然是许久不见的青霞仙子——王青霞。

    “王姑娘”,沈芙蓉向她点点头,笑着道,“好久不见。”

    虽然王青霞也算不上她的朋友,但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公主府,能再次见到认识的人,沈芙蓉还是高兴的。

    王青霞从刚才看到沈芙蓉后就是眼睛一亮,此刻走到沈芙蓉身前径直坐下,边笑边说道:

    “的确是好久不见啊,俗话说得好,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跟周姐姐这么久不见,今日可得好好聊聊才行。”

    王青霞说着,左右看了看,随后凑近沈芙蓉低声问道:

    “姐姐最近跟余大哥可有通信?”

    沈芙蓉听后眸光一动,王青霞口中的余大哥定是余重楼无疑了。

    自从上次她拒绝了余重楼,对他说两人只做朋友后,她们就再没有见过。

    她原本以为余重楼已经看明白了自己的心,要和王青霞在一起了。

    可如今听王青霞的意思,他们不仅没有在一起,反而好似也很久没见了。

    沈芙蓉自觉不是那种爱琢磨事的人,所以当即便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第一百五十四章 试毒

    “难道你们没有联系吗?我以为你们早就在一起了,我和他也好久不见了。”

    沈芙蓉说完,只见王青霞垂眸,委委屈屈地道:

    “姐姐惯会拿我打趣,姐姐明知道余大哥的意中人不是我,他如今为了协助父亲承恩公处理事务,暂时离开了京城,听说这一去,至少要一年半载才能回来。”

    原来余重楼竟是离开了京城么?

    怪不得这么久都没见他。

    沈芙蓉虽然对余重楼没有爱慕之心,却是真心将他当成好朋友,由衷想让他好的。

    此刻听说他离开京城了,她的心头涌出了一丝淡淡的离别伤感。

    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他可能是为了逃避某些事情才故意离开的。

    王青霞打开了话匣子,言语间又有几分少女的细腻闲愁:

    “余大哥不在京城,我大哥也要出发接着去云游了,我如今在府中,每日要跟母亲学习日常的内宅事务与一些账目的清点,只有每月初一、十五才能出府去游玩,每日索然无趣……”

    沈芙蓉一边静静听着,一边缓缓端起手边的茶盏,润了润喉。

    茶水的温度刚好,是她喜欢的清香口感,润泽入腹,萦绕着肠胃熨帖舒服起来。

    这时王青霞忽而话锋一转,抬眸看向她问道:

    “周姐姐觉得我大哥怎么样?不如你做我的嫂嫂好不好?我大哥与你成了亲必不会再离开京城,以后我们也能做一家人了!”

    王青霞似乎觉得自己的主意好极了,越说越兴奋,直接拽住了沈芙蓉的衣袖高兴道:

    “周姐姐若点头,回去我就告与母亲,明日便请人去周府提亲……”

    “噗!”

    沈芙蓉还端着手中的茶水在喝呢,听了这话直接给喷了出来。

    王青霞身影一动,飞快地避开她的突然袭击,身上竟然一滴水都没有沾到:“周姐姐,你、你还好吧?”

    “咳、咳……”

    沈芙蓉是真给王青霞呛到了。

    天呐,她想和她做姐妹,她却想让她当嫂子。

    “王姑娘,你可别消遣我了,你哥哥和我就是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根本就不可能,况且我也不想这么早议亲。”

    “可是……”

    王青霞咬着下唇,似乎很纠结,“其实我大哥他很喜欢你的,真的。”

    是吗?

    沈芙蓉笑了笑,“我和他不合适,你就不要乱点鸳鸯谱了。”

    她承认王青霞的哥哥各方面都很优秀,但是,她和他根本就不是同一类人,他们两个不合适,甚至连朋友都是不合适做的。

    听到沈芙蓉的答案,王青霞似乎很失望,她美眸微暗,只沉默的点了点头。

    沈芙蓉也是心绪复杂,刚端起茶盏再次凑到唇边,就听见门外有内侍喊道:

    “大公主殿下到!”

    她便又放下茶盏,随着众人站起身迎接见礼。

    大公主晏凤珠领着几个亲近的女眷进门,又招呼众人道:“不必拘礼,都坐。”

    待得诸人坐下,她以闲谈的语气说道:

    “今日本宫第一次在这公主府宴客,特意命人取出了本宫珍藏良久的佳酿——梨花醉,我们一同好好畅怀痛饮一番。”

    晏凤珠话音落下,两侧的侍女便上前开始给众人斟酒,各色热菜佳肴也逐渐摆上了桌。

    沈芙蓉身后的侍女也走上前,低头为她倒了一杯酒。

    沈芙蓉等这侍女转身去别处后,不动声色地俯低身子,用袖中藏着的银针试了毒,确认银针没有发黑后,才将酒杯抓到手中。

    做完这一切,她神情自若地抬起眸来,却见王青霞正瞪着眼睛,张大嘴巴,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沈芙蓉心道一声不好,刚才光注意查看四周了,忘了身旁还有个时刻关注着她的青霞姑娘在。

    沈芙蓉张了张嘴,正要解释些什么,却见王青霞突然也从袖子里掏出一根银针来,照着沈芙蓉的样子如法炮制了一番。

    沈芙蓉:……

    等场中的各家贵女杯中都有了酒,晏凤珠又发表了一番乔迁感言,说完举杯邀请沈芙蓉她们一同痛饮。

    众人推杯交盏,酒过三巡已然有些许的醉意,晏凤珠突然扬声唤沈芙蓉去她身边坐。

    沈芙蓉虽然近来最爱美酒,可这回却是不敢畅饮,只浅浅品了几口,便推脱自己不善饮。

    此刻听到晏凤珠点名叫她,她立刻心中警戒起来,装作喝醉酒后迷迷糊糊的样子,嘻嘻笑着向晏凤珠走过去,起来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

    晏凤珠看见她这副模样,唇角勾起一抹微不可见的弧度,忙命一旁的侍女扶着她些。

    等沈芙蓉坐到她身边后,晏凤珠亲切问道:“周姑娘,你没事吧?”

    沈芙蓉抬眸看向了她,笑眯眯地回道:

    “公主,我、我没有喝醉,我、我还能喝呢,咯……”

    沈芙蓉红着脸说着,然后打了个酒嗝。

    晏凤珠见状咯咯笑起来,那副五官在饮酒后显得格外美艳,红唇黑发,媚眼如丝:

    “不醉可不行,醉了才好,醉了能忘忧啊!”

    她说着,又让侍女拿了酒壶上来,为她和沈芙蓉分别斟满两杯酒。

    沈芙蓉故作不明所以,“公主殿下金枝玉叶,要、要什么有什么,又何来烦忧?”

    “要什么有什么?”

    晏凤珠嗤笑一声,眼底多了一抹讽刺的光芒,随后她端起手边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看她喝完了酒,并且半盏茶的时间之后,没有任何其他可疑迹象后,沈芙蓉才开始端起自己的酒杯陪饮起来。

    此刻面对一桌子美味佳肴,她已吃到七八分饱,正琢磨着晏凤珠若再灌她几杯酒,必能灌醉她,她得设法尽快脱身时。

    晏凤珠突然将头凑近她,贴近她耳朵低声说道:

    “本宫认定了男人就是一辈子,本宫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

    她的语气有些疯癫与偏执,沈芙蓉顿时瞪目结舌看向她。

    只见她盯着她的眼睛里覆上了一层阴霾,眼神透出的寒气让人感到直达心底。

    “你可知本宫想嫁的人是大公子萧天陌,如今却不得不嫁给他的弟弟萧君彦,可是本宫并不甘心。

    大公子曾对本宫说他对你有意,你说如若让他知道,你来本宫的公主府饮宴,却设下计谋陷害本宫的驸马轻薄你,本宫大人有大量,准允你得偿所愿成为驸马的贵妾,随本宫一起嫁去镇国侯府,他会作何感想?”

第一百五十五章 毒计

    不,她没有,她才不会设计驸马让他娶自己,更不会和大公主晏凤珠同侍一夫。

    可是她知道,晏凤珠有能力让这一切变成真的。

    沈芙蓉惊得脚底都在冒着寒气:

    “公主殿下说笑了,臣女哪里敢有这个心思啊?再说萧大公子那天也是拿我开涮呢,您可千万别当真呀!”

    尼玛,这公主是不是有病啊?

    她都说了和萧天陌没有关系,这公主为何偏要害她?

    “本宫说有,就会有。”

    晏凤珠冷冷地说着,慢慢张开了自方才就攥着的手。

    沈芙蓉看到她的掌心后,瞳孔陡然瞪大。

    只见晏凤珠的手掌,已被她的指甲掐得血肉模糊,皮肉、鲜血黏腻在一起,触目惊心,此刻的她身子微颤,似乎是在用力克制着什么:

    “酒是佳酿梨花醉没错,可你我这壶却是单独下了催情药的,有本宫相陪,你不亏……”

    我靠!

    原来晏凤珠早就中了药,却一直在用疼痛来保持清醒,只为了不被她发现异常。

    这从头到尾不过是一出请君入瓮的好戏。

    此刻,沈芙蓉脑子里一万个草泥马奔腾而过,莫名的心底就有一股怒火冒了上来。

    她看着面前的晏凤珠,冷冷道:“你真是个疯子!”

    她从未见过这么偏执的人,也觉得对这种丧心病狂的人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于是她毫不犹豫地站起身,准备撇下晏凤珠立刻离开公主府。

    怎知下一秒,晏凤珠突然跟着起身双手搭上她的手臂,微微用力紧紧辖制住她,并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道:

    “不必多礼,今日承你此番情谊,以后我们便都以姐妹相待。”

    底下众人疑惑的看向两人,旁人只看到沈芙蓉站起身来,大公主含笑让她不要多礼,言语间还透出几分亲昵。

    几个素来惯会阿谀奉承的贵女便拍马屁道:

    “公主殿下真是平易近人呢!”

    “能得大公主以姐妹相待,周姑娘好福气啊!”

    晏凤珠微微一笑,更贴近了沈芙蓉的肩头几分,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说道:

    “你瞧,她们都在羡慕你呢!”

    刚才喝下的酒渐渐发挥了效果,身体传来不对劲的感觉,沈芙蓉整个人晕乎乎的,视线都变得混沌不清起来。

    她看向晏凤珠,对方脸上刺眼的嘲讽让她恢复了几分理智。

    沈芙蓉微微一眯眼,抬脚狠狠踢向晏凤珠,力道又急又狠,并在踢到晏凤珠小腿的一瞬间,她转动暗藏在鞋翘里的刀片用力一划。

    晏凤珠压根没料到她还有这招,顿时一道轻微的锦帛碎裂中,夹杂着皮肤被割破的声音传来。

    沈芙蓉能感觉到晏凤珠身体猛然一抖,额角也渗出冷汗来。

    可这晏凤珠却是个狠角色,连闷哼都没有哼一声,只是辖制沈芙蓉的双手微松了力道。

    沈芙蓉趁机挣脱她的束缚,抬手摸索到了头上尖利的发簪。

    可是还未等她将头上的发簪拔下来,晏凤珠忽的长袖一舞,袖边的轻纱顿时掠过沈芙蓉的鼻尖,一股幽香钻入鼻孔。

    这股幽香好似与她体内的药物互相催化,沈芙蓉顿感头晕目眩起来。

    在天旋地转间,她听到长公主含笑的声音响起:

    “周姑娘醉了,快点扶她去厢房里躺一躺……”

    ***

    沈芙蓉再次醒来,已经置身于一间陌生房间的床榻上。

    这间房子华丽而大气,里面珠宝玉石,花瓶盆景样样俱全,可却令她感到毛骨悚然。

    沈芙蓉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发现穿戴完好,不由得长出了口气。

    她想起身,却发现全身无力,一股炙热的火焰在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窜动着。

    沈芙蓉一张脸瞬间惨白无色,她想起了晏凤珠的话。

    难道晏凤珠真的要让自己的驸马来强她?

    她真搞不懂晏凤珠的脑回路,尼玛这公主不仅喜欢和人共侍一夫,还喜欢将别的女人送到自己男人的床上?

    不管是晏凤珠这种诡异的怪癖好,还是被一个陌生的男人放纵摆布自己,都是让人无比恶心的事情。

    沈芙蓉定了定心,挣扎着起身下了床,拖着犹如重千斤的身体,踉跄不稳的向门口走去。

    她得赶紧离开这里,如若她没料错的话,不久后晏凤珠的驸马就会“如约而至”。

    大公主晏凤珠也会带人恰巧来看她,再恰巧听见殿中淫靡之声,随后恰巧撞破这桩丑事。

    到时驸马一定会说是她勾引的他,如若她不想被浸猪笼,就只能承晏凤珠的“情”,给她的驸马做妾。

    她不能让这种狗血又雷人的事情,发生在她的身上。

    沈芙蓉一刻也不敢放松警惕,她抬臂拔下发中的发簪握在手中,一边小心地观察四周,一边拖着沉重的身子艰难地挪动。

    不知是不是为了让驸马行事方便,门外并没有人守着。

    沈芙蓉刚刚走出门口,就听到一道女声远远传来:

    “……我知道你在怀疑本宫,可本宫好心给你纳妾,你该感激本宫才是,这周姑娘可是个难得的巧人,也是因此,本宫才允她进府跟本宫一起伺候驸马,今日也算是本宫成全她……”

    沈芙蓉的双眸冷得像冰,这个声音虽然尖细却十分有力,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看来晏凤珠已经喝过解药了,只是不知解药被她藏在何处?

    一个低低沉沉的男声不知回应了晏凤珠些什么,沈芙蓉已经顾不得再听,她环顾四周,想找一个藏身之处。

    这院子很大,可院中却空空荡荡的,只一左一右摆着两个饰有兽面铺首、双环套环的铜制鎏金太平缸。

    两个大缸有半人多高,每个里面都有多半缸水,缸里飘着几片荷叶,竟然还有几条小金鱼。

    从整体上来看,院落中摆放着水缸略显突兀,可沈芙蓉知道,除了风水方面的讲究之外,应该更多的是为了预防火灾。

    毕竟这古代的建筑大多都是木制的,木梁,木柱,甚至是窗户,都是木头制作而成的,而木头又属于易燃物品,一不小心就会引起火灾。

    这种大水缸能够保证人们在最快的时间内,来进行灭火的行动,在起火初期就把火苗及时地扑灭,以免造成更大的损失。

    远处的脚步声夹着低低的说话声渐渐近了,沈芙蓉来不及再多想,急忙跳进了水缸之中。

第一百五十六章 救美

    沈芙蓉蹲在水缸中,里头的水,正及她的胸口处,让她燥热的身体感到了一阵清爽。

    水缸前的脚步声逐渐逼近,又慢慢远了,她一动也不敢动,大气都不敢喘。

    片刻后,房间的方向传来了晏凤珠尖利的愤怒声,紧接着传来几道内侍、宫女的领命声。

    不时有脚步声从水缸前经过响起,沈芙蓉的心一直紧绷着,时间久了,她的双腿开始发软发麻。

    水缸的内壁光滑黏腻,根本无从借力,沈芙蓉渐渐体力不支,她感到呼吸越来越困难,眼前的景象也跟着模糊起来。

    就在这时候,一道极轻的脚步声朝渐渐向她逼近,沈芙蓉的心又猛地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她紧紧握住手中的发簪,手心里全是汗。

    片刻之后,那道脚步声突然停住了,沈芙蓉很想伸出头看看那人是不是走了,但又担心打草惊蛇,只能一动不动地按捺着一直等。

    又过了几秒钟,脚步声再次响起,一步一步地,轻轻地,缓缓地再次向水缸逼近。

    等脚步声彻底在水缸前停住了,沈芙蓉拼尽最后全力,猛地举起手中发簪,手腕一翻狠狠向对方刺去。

    簪子的尖头直接划伤了来人的手背,来人仿佛不觉得疼般,不仅没有丝毫躲闪,反而温声安抚道:

    “别怕,是我。”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沈芙蓉愣愣的抬起头,刚好对上一张如同毒药一般蛊惑人心的俊美脸庞。

    是萧天陌!

    四目相对地一刹那,沈芙蓉丢掉手中簪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她们要害我,我中了药……”

    “别担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萧天陌的眼神闪过一丝阴鸷,声音沙哑,带着戾气。

    看着沈芙蓉缩着身体,满眼泪光的模样,他只觉得心疼不已。

    他弯身轻柔地将沈芙蓉从水缸里捞出来,又脱下身上的外袍将她裹了个严严实实,双臂紧紧的抱着她:

    “别怕,没事了,我马上带你走……”

    沈芙蓉强撑着瘫软的身子,紧紧抓着萧天陌的手臂,闻着他身上干净而又温暖的味道,鼻头一阵接一阵的发酸,“好。”

    可她的话音未落,便听一道愤怒的女声响起:

    “原来是在这里!”

    沈芙蓉仓惶转头去看,只见满面怒容的晏凤珠自斜刺里冲了过来,停在了她和萧天陌面前。

    晏凤珠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外表看起来温文儒雅,却神情阴沉的男子,想来就是她的驸马萧君彦了。

    晏凤珠冰冷中夹杂着仇视的视线,从上到下扫过被萧天陌抱在怀里的沈芙蓉:

    “周姑娘不是饮多了酒,歇在房中么,缘何来了这里?”

    她说着,视线若有似无的从萧天陌紧紧抱着沈芙蓉的手臂上扫过:

    “想不到大公子也来了本宫的公主府,只是大公子为何不去前头赴宴,却是闯入了本宫的后院?如此胆大妄为,难道不怕我父皇怪罪吗?”

    沈芙蓉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没想到晏凤珠居然可以佯作不知,还倒打一耙,简直太不要脸了!

    而且晏凤珠这番话很是恶毒,更是直指萧天陌是个私闯女眷内宅的登徒子,如若此事传出去,萧天陌的名声就要毁了。

    “公主殿下又何必明知故问?”

    沈芙蓉不是那种出了事情,只会柔弱地躲在男人背后的女人,当即便目视晏凤珠义正言辞道:

    “我为何在这里,我想没有人比大公主更清楚了吧?

    大公主命人在你我二人饮下的那壶酒水中下了药,我中了圈套被药倒,如若不是早一步醒来,恐怕等待我的就是名节被毁,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公主殿下,难道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听沈芙蓉这么说,晏凤珠冷笑了一下,她阴鸷的眼睛盯了沈芙蓉几秒,突然“啪啪啪”地鼓了三下清脆的掌声,用极为冷淡的声音道:

    “好一副伶牙俐齿!你讲的故事不错,只可惜这个故事再好,也是有漏洞的。

    你说你我二人饮下的那壶酒水中下了药,可为何本宫却好生生地站在这里?

    我看分明就是你贪慕虚荣欲勾引驸马,还设下此计谋陷害本宫,借机挑拨本宫与大公子之间的关系!”

    这番话,完全是在颠倒黑白,不仅歪曲了事实,还将这一切的过错,全都推在她身上。

    这样美的人却心思如此恶毒,沈芙蓉冷冷地盯着晏凤珠,魔鬼原来真有两副嘴脸。

    晏凤珠却并未再看她一眼,而是转眸望向萧天陌,满脸焦急地道:

    “大公子,这刁钻的丫头是在诬陷本宫,你不能信她的话,此女心狠手辣绝非善类,你莫要被她蒙蔽了!”

    沈芙蓉一听,心下一沉,她抬眸看向萧天陌,低声道:“我没有,你可信我?”

    萧天陌回视着沈芙蓉澄澈无比的眼眸,对她微微一笑,“我自是信的。”

    一旁的晏凤珠见状,禁不住的怒火中烧,眼神里磅礴的杀意像把利剑就要将沈芙蓉刺穿:

    “竟然还敢妖言惑人,真是不知死活!来人,将她拿下!好叫人知道,我公主府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撒野的!”

    晏凤珠话音落下,立刻有十几名带刀侍卫从各处涌出来,将萧天陌和沈芙蓉两人团团围住。

    沈芙蓉一见情况不妙,连忙挣扎着要从萧天陌怀中下来,“她针对的是我,你快走!”

    “我是不会丢下你的,乖,不要乱动。”

    萧天陌稍稍收紧手臂,将乱动的沈芙蓉抱得更紧,一双鹰目射向晏凤珠:“我要带她走,还请公主殿下让开!”

    此刻晏凤珠的脸色十分难看,她与萧天陌静静地对视了几秒,开口时声音都染了冰冷的颤意:“如果本宫不允呢?”

    萧天陌也沉下了脸,全身上下散发出让人难以忽视的强者气息,他的神色越发冷硬,铿锵有力道:“那请恕微臣得罪了!”

    “你敢!”

    晏凤珠厉喝一声,她身后的侍卫立刻齐刷刷抽出了腰间佩刀。

    双方之间气氛凝固,隐隐充斥着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整个四周的气氛瞬时变得剑拔弩张。

    “公主殿下和周姑娘原来在这里!”

    这时,一道清脆悦耳的甜美女声,打破了这凝结肃杀的冷然气氛。

    沈芙蓉循声看过去,发现王青霞和几个贵女正款款向这边走来。

第一百五十七章 相助

    沈芙蓉忙从萧天陌的怀里跳下来,站在地上。

    小腿筋部一阵抽搐,沈芙蓉只觉得好像是踩在棉花上一般,脚下不稳,她猝不及防得踉跄了两步。

    萧天陌见状忙拉住她的胳膊,等到她能堪堪站稳了才松手。

    “咦?公、公主殿下,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待走到沈芙蓉和晏凤珠等人近前,看清眼前剑拔弩张的情景,几个贵女不由得退后几步,面露惊骇之色。

    王青霞和沈芙蓉四目相对,她向沈芙蓉微微的点了点点头后,故作惊讶道:

    “周姐姐怎么全身湿淋淋的,可是醉得狠了掉进了水缸之中?这要赶紧回府换衣服才行,不然生病了可如何是好?”

    沈芙蓉感激地看她一眼,“我正要回府。”

    “那还不赶紧回去”,王青霞闻言掩嘴一笑,“你迟迟不走,莫不是怕公主殿下怪罪?你放心,公主殿下深明大义,是不会责怪你的!”

    王青霞身后的几个贵女不明所以,却也跟着意有所指的附和道:

    “说的极是,公主殿下可是顶顶体贴的人。”

    “殿下深明大义,自然不会怪罪我们的。”

    沈芙蓉知道这几个贵女是怕撞上了不该看的事,惹来降罪责罚才如此说的,可不管怎样,她记下她们这份情了。

    “既如此,臣女就告退了!”

    沈芙蓉说完,也不等晏凤珠说话,挺直背脊便头也不回地向前走。

    萧天陌紧跟在她身后,周身散发出冷冽的肃杀之意,侍卫们被震慑得缓缓后退,纷纷让出一条道来。

    王青霞和几个贵女也忙口吐告辞之言,跟着一起离开,几个贵女甚至走得比沈芙蓉还略快些,生怕自己被落下遭了殃。

    晏凤珠死死咬牙,目中露出一抹不甘与凄厉之色。

    她凝视着沈芙蓉和萧天陌并肩而行,越来越远的背影,猛地上前一步,就要再次发难。

    可她刚刚动了一下,适才一直默不作声的驸马萧君彦突然拽住了她的手,语气森然:“够了!”

    晏凤珠回头看向他,另一只手扬起就给了他一巴掌,“放开!”

    第二次扬起手,却被萧君彦发狠得拽住了手腕:“你闹够了没有?别忘了,我才是你的驸马!”

    晏凤珠冷嗤一声,“本宫的驸马?呵,萧君彦,你我之事都是你逼本宫的,本宫根本就对你无意!”

    萧君彦的脸色当即黑了下来:“那又如何?皇上的赐婚圣旨可是你亲自求来的,你最好给我安分守己乖乖待嫁,若惹怒了我,那就休怪我翻脸无情!”

    “你!”

    晏凤珠痛穴被点,气得胸口上下起伏。

    萧君彦凌厉的双眼紧盯着她,半晌后,语气却是放软了一些:

    “如若你答应我,以后好好和我在一起,不再念着萧天陌,我可以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你我照样做一对和美的夫妻。

    今日的事,你也看到了,萧天陌和那个周姑娘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他根本就不会去在意你的感受,他已经和你没有关系了!”

    萧君彦说完,深深地看了晏凤珠一眼,随后转身离开了这里。

    晏凤珠脸色愈加的白,手捏紧了衣袖,指关节发青,双眸终是染上了凄色。

    是啊,没有关系了,他会娶其他女子,她也要嫁给别人,一别两宽,各自成欢,还能有什么关系呢?

    可为什么午夜梦回时,梦中总是会出现,他救她脱离淮南王魔爪的画面,脑中总是不断闪过他那张清俊的容颜?

    为了他,她开始放下自尊,开始改变,却终是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晏凤珠身子微颤,忽然捂住脸,泪如雨下。

    ***

    从公主府出来后,王青霞等几个贵女先一步离开,又微微侧目,看了跟在沈芙蓉身后的萧天陌一眼,随即收起视线对沈芙蓉道:

    “大公主只怕不会善罢甘休,你自己多加小心。”

    沈芙蓉知道她猜到了几分来龙去脉,当即点了点头:

    “我会的,今天的事谢谢你了,要不是你带人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不用”,王青霞垂下眼眸,“我知道余大哥……他在乎你,为了他,我也会帮你的。”

    沈芙蓉没想到王青霞帮她是为了余重楼,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总之,还是要谢谢你。”

    王青霞轻轻点了点头,抬眸对沈芙蓉笑了一下,“那我就先回去了。”

    目送王青霞登上马车,沈芙蓉转过身对萧天陌笑道:“恐怕还要麻烦你了……”

    萧天陌诧异地看向她,这才发现她的身子在控制不知的颤栗,虎口处隐隐有鲜血流出。

    他呼吸一窒,她为了保持清醒,竟然不惜弄伤了自己。

    眼见沈芙蓉的身子已向一旁歪倒,萧天陌顾不得再多想,忙几步上前将她扶住。

    沈芙蓉勉强睁开眼睛,正好看到了萧天陌手背上的伤口。

    这是一道虽细却深,足有三、四厘米长的伤口,大块大块暗红色的血痂凝固在伤口处,肌肉已经向上翻起,看起来触目惊心,正是刚才被她用簪子的尖头划伤的。

    她当时因为太害怕了,下了狠力,这么深的伤口肯定要留疤的。

    “对不起,”沈芙蓉喃喃道,“我不知道是你,手下没有留情,一定很疼吧?”

    萧天陌摇了摇头,“你无需顾虑太多,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他说着,轻柔地将沈芙蓉背到了自己的背上。

    他的背,又宽厚又温暖,沈芙蓉将脸贴在上面,突然间觉得特别有安全感。

    只是他身上的气息萦绕在鼻端,沈芙蓉只觉得身子又变得燥热不堪起来。

    她的意识逐渐模糊,不由得抬起双手紧紧环住了他的脖子,身子还时不时地在他身上难耐地扭动着。

    萧天陌身子一僵,转而意识到了什么,一张脸直接红到了耳根。

    他顿了顿,连忙又加快了脚步,一贯稳健的步伐似乎变得有些凌乱。

    沈芙蓉脑子昏昏沉沉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一双手开始极不老实,细嫩的手指抚过萧天陌的背部,一只手还在他的腹肌上摸了一把,末了还捏了几下:

    “嗯…身材不错…好有料……”

    萧天陌被她摸得险些跳起来,感觉到她不安分的手指抚过肌肉的线条,欲一路往下面伸去。

    他倒吸一口气,忙握住她要犯罪的手,从脖子到耳尖都是绯红一片。

第一百五十八章 点火

    萧天陌想了想,将背上作乱的人拉下来,重新抱到了怀里。

    再由着她点火,他怕他会克制不住对她做点什么。

    萧天陌的手臂强而有力,圈得很紧,沈芙蓉的手不能再乱动乱摸,她立刻嘟起水嫩的红唇,以表达自己的不满。

    萧天陌垂眸注视着沈芙蓉,语气温柔道:

    “乖,不要乱动,我带你去找段先生,他那里一定有解药。”

    沈芙蓉的脑子迷迷糊糊不清楚,一时想不起来段先生是谁?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继续在萧天陌身上揩油。

    手臂动不了,她便踢掉了绣鞋,用脚往他身上胡乱蹭着。

    萧天陌没料到她会如此,愣了一下,脸腾的一下子红得能滴出血来。

    顾不得去捡沈芙蓉踢落到地上的绣鞋,萧天陌一边狼狈不堪地躲闪着沈芙蓉的“偷袭”,一边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朝段生的府邸飞奔。

    ……

    当段生看到这两人时,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见一向仪态整洁的萧天陌萧大将军,此刻发髻凌乱,衣衫半解,腰上的玉带垂垂欲坠,狼狈又滑稽。

    而他怀中的沈芙蓉,头上的钗环东倒西歪,高高挽起的发髻此刻也散落了一半,任由乌黑的长发垂在耳侧,就连脚上的绣鞋都少了一只。

    段生愣了片刻,随即连忙闭上了眼睛,一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样子,“我、我……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周姑娘她被人下了药。”

    萧天陌知道段生误会了,忙解释了一句,随后越过段生,将沈芙蓉放到了屋中的床榻上。

    师父这是中了药?

    段生闻言睁开眼睛,眸光扫向床榻,果然看见沈芙蓉脸上升起不正常的酡红色,往日那双明亮狡黠的眼睛里,也已变得媚眼如丝。

    此刻她正难受地扯着领口处的衣裳,萧天陌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转头对段生道:

    “是在公主府中的药,已经一个时辰了,你可能配出解药来?”

    段生抬脚奔至榻旁,仔细看了看沈芙蓉的面色,又为她把了把脉:

    “只是普通的催情药物,我的清血败毒丸便能解。”

    萧天陌听后松了口气,“快去取!”

    段生转身快步离开,只片刻功夫便拿来一个小瓷瓶,随后从里边倒出一粒泛着异香的紫色药丸给沈芙蓉服下。

    直到半个时辰之后,沈芙蓉身上的灼热与滚烫才渐渐退去,人也晕睡了过去。

    萧天陌凝视着床榻上沈芙蓉的睡颜,乌黑的发丝散落在枕间,卷卷的柔软长睫在脸上勾勒出两道诱人的弧度,娇艳欲滴的红唇轻轻地抿着,恬静又美好,让人的目光没法从她脸上移开。

    他心头发软,缓缓伸出指尖,却在触碰到她的眉心之前,又默然停住,慢慢缩了回去。

    撑了这么久也是难为她了,此刻她睡容宁谧,想必沉浸于甜美的梦中,还是……不要惊扰了吧。

    ***

    “唔……”

    沈芙蓉额头有些疼,她一翻身睁开了眼睛,这才发现自己又置身于一间陌生房间的床榻上了。

    咦,这个场景怎么这么熟悉?

    尼玛,难道那悲催的遭遇还要再来一遍吗?

    想到她在公主府被人下药的事,沈芙蓉立刻火烧屁股似的腾的坐起身来。

    因为起的太猛,她的头撞到了床角上,“嘭”的响了一声,她立马揉着额头,疼得龇牙咧嘴。

    这番动静引来了门外守着的人。

    段生听见门内声响,连忙推门进来,“师父,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段生!”

    沈芙蓉看清进来的人,顿时瞪大了眼,“你怎么会在这里?”

    “师父,这是我家。”

    段生笑回道:“前些日子从边关回来后,工部的人便给我分了这座府邸。”

    沈芙蓉颔首,段生因为医术高明,在军中威望极大,被将士们誉为神医,此番边关平乱回来,朝廷论功行赏,赐座宅子也实属正常。

    她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嗯,我怎么会在这里?”

    “是萧将军送师父过来的”,段生如实答道,“师父中了药,我已为师父服用了清血败毒丸解毒。”

    萧天陌?

    听段生提到萧天陌,沈芙蓉顿时想起了萧天陌救她出公主府的事情。

    细细在脑子里整理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脑海里一些残留的画面逐渐冒出来。

    她想起来了,王青霞走后,她险些晕倒,萧天陌便将她背到了自己的背上。

    她当时脑子不太清楚,只觉得抱着他无比舒服。

    她的身子热得要命,只能不停地摩擦他清凉的身子,才能缓解那股莫名的燥热。

    之后她主动攀上了他的颈项,却又觉得远远不够,她渴望得到更多,于是开始对他上下其手……

    想到这里,沈芙蓉直接哀嚎一声,羞耻的躺下用被子捂住了头。

    萧天陌好心赶来救她,却遭她咸猪手,揩油摸鱼……

    从小到大,她还从来没有如此失态过。

    她觉得自己的脸都丢尽了,往后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萧天陌了。

    段生瞧见她的模样,好笑道,“师父不必如此,萧将军已经走了。”

    走了啊,那还行,起码目前不用面对那种尴尬的局面了。

    沈芙蓉重又将头从薄被中伸出来,“他走时可说了什么?”

    段生想了想,回道:“他说要回去沐浴更衣。”

    沈芙蓉:……

    她还是想拿块豆腐撞死自己怎么办?

    ……

    沈芙蓉醒过来没多大功夫,十月和黎夜玉就寻上了门。

    听黎夜玉说是萧天陌遣人通知的她们,沈芙蓉心里五味陈杂。

    萧天陌没有怪她借机吃豆腐,还一次又一次地帮了她,这样的大恩要说不感动是假的。

    等十月将带来的衣服为沈芙蓉换上,又为她重新梳了发髻,沈芙蓉便向段生告了辞,急急回了周府。

    ***

    周府,周老夫人正等在惠康堂内。

    见到沈芙蓉回来,周老夫人仔细看了她一眼,见她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异常,可身上的衣服却换了一身,发髻明显也是重新梳理过的,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怎的这么晚才回来?”

    沈芙蓉今天无心应付这个同她面和心不和的祖母,便开口道:

    “孙女倒是想早些回来,只是大公主她不允啊。”

    周老夫人听了,以为是大公主特意留了沈芙蓉说话,脸色略微缓和了几分。

第一百五十九章 揭露

    周老夫人扫了跟在沈芙蓉身后的十月和黎夜玉一眼,知道两人不是府里的奴婢,她到底心中有些忌讳,便对沈芙蓉缓缓说道:

    “好了,你也累了一天了,先下去歇着吧!有什么事情,以后再慢慢说。”

    沈芙蓉平静地向她行了礼,正要转身离去,却听一道娇喝传来:

    “慢着!”

    紧接着周月如一道闪电般快步进了门。

    她先是看了沈芙蓉一眼,眸中一道深光闪过,随后便疾步行到了周老夫人身边,在周老夫人的耳边一阵耳语。

    周月一边对周老夫人耳语,一边还用满含厌恶的眼神,拼命地扫射着沈芙蓉。

    那模样,就像是沈芙蓉站在这都脏了她家地一样。

    不知她对周老夫人说了什么,周老夫人的眉头越皱越紧,半晌后连惊带怒地问道:

    “你说的可是真的?”

    周月忙点点头,这次也不耳语了,直接用沈芙蓉都能听到的声音,毫不避讳的说道:

    “孙女不敢撒谎,杜家三小姐此次也在公主府宴会的受邀之列。

    她说堂姐不仅在宴上饮醉了酒,被公主殿下命人送去了厢房,之后又不知为何在公主府的后院,引得公主殿下带着侍卫对她兵戎相见……

    ……不知道堂姐到底怎么得罪公主了,竟然让她如此的动怒……”

    周老夫人听到此处,已怒不可遏,她满含厌恶地瞪视了沈芙蓉一眼,又将目光转到了沈芙蓉身后的十月和黎夜玉身上,板着脸,语气威严道:

    “你们两个先下去!”

    十月和黎夜玉又不是周府的下人,在这个府里一直以来也只认沈芙蓉为主,自然不可能乖乖听命退下去。

    况且现在周老夫人面色不善,明显是要对沈芙蓉发难,她们就更不能离开沈芙蓉的身边了。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向前走了几步,以护卫者的姿态守在沈芙蓉的身后。

    周老夫人见状,脸黑的更厉害了,她锐利的眸光射向沈芙蓉,示意沈芙蓉让两人退下。

    沈芙蓉垂眸不语,她又不傻,万一十月和黎夜玉离开了,周老夫人暴起对她动粗怎么办?

    现在可不是逞强的时候,黎夜玉功夫好,有她在身边护着,她才不会吃苦头。

    见沈芙蓉并不按照她的指示做,周老夫人脸上浮起一层恼意,恶煞一般对沈芙蓉狠狠斥道:

    “你这丫头,可是翅膀硬了,眼里还有我这个祖母吗?

    我千叮咛万嘱咐,让你到了公主府后要谨言慎行,可你是如何做的?

    你以为公主府是什么地方?那大公主又是什么人?

    就连那公主身边的侍女,大家看在公主的面上,也是对她毕恭毕敬的,都不敢得罪,你却敢这么嚣张,是要为你父亲、为我们周府惹来祸端才甘心吗?”

    “您说这话可就冤枉人了。”

    沈芙蓉反驳道:

    “我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父亲对我好,我心里都知道,怎么可能去故意招惹是非?

    这件事真不是我的错,大公主邀请我去赴宴本就不怀好意,是她……”

    “够了!”

    周老夫人突然不耐烦地打断沈芙蓉,歪着头审视一般地盯着她:

    “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多贵女同去赴宴,公主殿下她到底为何只针对你?”

    沈芙蓉愣住。

    周老夫人又道:

    “问题是不是出在你身上呢?缘何会是你呢?你该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我擦,明明她才是受害者,可在周老夫人的口中,她却成了那个惹麻烦的人。

    和这样的人还有什么道理可讲?

    沈芙蓉站起身子就要往门口走:“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回房了。”

    “站住!”

    周老夫人恼羞成怒,一拍桌子,力气大得将桌上的杯盏都震到了地上,顿时洒了一地的瓷片:

    “长辈没发话岂可擅自离开?还有没有一点规矩?果然是和你母亲一样的货色——让人作恶!”

    听周老夫人竟然连已经过世的穆晚晴都骂上了,沈芙蓉真的有些愤怒:

    “长辈?长辈就应该有一个长辈的样子,若是想要晚辈能够尊重你,那么作为长辈应该先要尊重对方。

    如果所谓的长辈只会用身份来压人,只自私的以利益来衡量一切,这样的长辈不要也罢!”

    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还敢跟她叫板了!

    果然从前的乖巧都是装出来的,如今这是要将从前藏起来的锋芒全露出了。

    周老夫人气得脸色扭曲:

    “你竟然如此对我说话?果然山乡里出来的野丫头野性难驯!

    不过入了我周府,就得给我放本分些,这里可容不得你撒野放肆。

    你自己不懂礼数在先,我便是惩罚管教你也是应该的,今儿我便要好好教教你规矩,来人,把她给我关到柴房里,让她好好给我反省反省!”

    周老夫人的话音落下,立刻有两个长相刻薄的壮硕老嬷嬷,气势汹汹的从门外进来,一左一右的上来就要拽沈芙蓉的胳膊。

    “我看谁敢动我们姑娘!”

    黎夜玉利落地翻身上前,速度快的让人难以置信,她左踢右踹,两个嬷嬷瞬息被打翻,栽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十月也上前一步,伸手叉腰喝道:“我看今日谁敢动我们姑娘!”

    周老夫人见状,面色沉了下来,她盯着沈芙蓉沉声道:

    “你这是非要不服管教了?”

    沈芙蓉心中本有几分顾忌,现下全然顾不得了,她冷笑一声,嗓音冰冷刺骨:

    “我做错了什么,祖母要将我关到柴房?难道祖母忘了,这里不仅是你的家,也是我和父亲的家,我和父亲也是这个家的主人。”

    沈芙蓉说着,扬声朝十月道:“十月,去,去请父亲,看谁敢仗着父亲不在欺负我们!”

    “是!”

    十月立刻答应一声,转身就往门外跑。

    眼见她快要跑出门口了,周老夫人连忙使了个眼色,周月立马带人冲过去伸手抓住十月,并将十月狠狠往里头一推。

    另有两个婆子便走到门口将门给关上,虎视眈眈的瞪着里面的沈芙蓉三人。

    周老夫人阴冷一笑:

    “不必惊动你父亲了,这个家我还做的了主,我劝你还是乖乖去柴房思过,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罢,她挥了挥手,她身后的婆子、丫鬟等人便一同扑上前,去拉扯沈芙蓉和黎夜玉、十月三人。

第一百六十章 骄矜

    “不许碰我们姑娘!”

    十月眼见黎夜玉被几个粗壮婆子搂胳膊抱腿的缠住,一群仆妇冲沈芙蓉扑了过去,她自己也被人左右拉扯,脱不开身,当即吓得大声哭喊起来。

    “都给我住手!这是在做什么!”

    十月的哭喊声才刚刚起,外头突然传来一声宏厚男声的呵斥。

    紧接着门口的帘子被人掀开,周学政带着长生走了进来。

    周学政还穿着一身官服,显然是刚下朝回来。

    此时他脸上满是惊诧、不解,与掩饰不住的愤怒,硬生生地让屋中的下人们僵在了原地,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几个仆妇转头看向周老夫人,而周老夫人此刻也是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她没料到周学政竟然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周学政一眼看到了站在屋子中央,一副狼狈样子的沈芙蓉,立刻惊问道:

    “芙蓉,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沈芙蓉刚才正撸起袖子和人缠斗,此刻发髻凌乱、衣裙上满是褶皱,因为动用自己的跆拳道功夫,被一个丫头抱住脚将鞋拔了下来,所以一只脚还赤着。

    一旁的十月回过神来,忙捡起绣鞋给她穿上。

    沈芙蓉酝酿了一下情绪,挤了几滴眼泪,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这才朝周学政回道:

    “爹爹,你可算回来了,祖母要将我关到柴房里,你可得为我做主啊!”

    十月和黎夜玉也忙上前跪在周学政面前:

    “老爷,我们姑娘才在公主府落了水,此刻正身子虚弱,老夫人却无半分怜惜,硬要将她关去柴房那种阴冷之地,这是想要我们姑娘的命啊!”

    打人打脸,杀人诛心。

    沈芙蓉听到差点笑出来,忙垂下头作可怜装,这两个丫头可真会戳人痛处。

    而此刻的周老夫人,已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想不到这平时看上去软弱可欺的主仆三人,竟然如此难缠,真是又狠又绝。

    周学政却是听得心中怒火中烧。

    他满眼都是愤怒,脸色铁青地看向周老夫人,“母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们说的可是真的?”

    周老夫人抬眸,清晰的看到了周学政眼眸中浓浓的失望,她顿时心中一沉。

    她知道老大的脾气,老大对芙蓉这丫头十分看重,她若是硬要惩罚这丫头,恐怕连母子都做不成了。

    也罢,既然已经错失了最好的机会,姑且放过这丫头也未尝不可。

    想到此,周老夫人面上神情柔和下来,只差堆起满脸笑了:

    “你这孩子,怎可听信两个小丫头之言就如此质问母亲?

    今晚的事不过是误会一场,是芙蓉这丫头误会了我的意思,她是我的亲孙女,我怎么会不疼她?

    实在是她今日去赴宴得罪了大公主,恐会招来祸事,我如此这般大张旗鼓地责罚她,自是要做给那有心人看的,实则也是保护芙蓉她不受伤害。”

    沈芙蓉抬眸快速看了周老夫人一眼,暗暗撇了撇嘴。

    原来这位老太太才是撒谎界的鼻祖。

    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夫让她甘拜下风,自愧不如。

    不过她也没有必要揭穿她就是了,见好就收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毕竟以后还要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再闹下去也不一定有好果子吃,与其两败俱伤,不如各退一步。

    听到周老夫人如此说,周学政似是松了口气。

    转而想到了什么,他眼神中闪过一道冷色,又沉声道:

    “母亲虽是为了芙蓉,可也断不可再如此了,如若大公主真的要怪罪,我便自请去皇上跟前领罚,芙蓉的错就是我的错,我这个做父亲的难辞其咎,总之,不能让人欺负了我的女儿去。”

    沈芙蓉听得不禁鼻子一酸,她慢慢走到周学政面前,望着他诚恳地说道:

    “是我不好,我明知大公主对我有敌意,今天的宴会本应该不去的。

    是我太过自负了,以为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控制在手里,最后不仅险些着了别人的道,还彻底和大公主撕破了脸皮。”

    周学政轻抚沈芙蓉的发顶,温和道:

    “傻孩子,从来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竟然对方已经起了歪心思,你这次不去,还会有下次、有下下次,与其如此,还不如勇敢面对,你放心,爹爹会好好保护你的,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沈芙蓉心下感动,嘴里却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自己的事情就让我自己来解决,我若实在解决不了,您再出面帮我解决。”

    按照她的性格,但凡可以自己解决的事,是绝对不会麻烦别人的,即使是自己的父亲,也没有事事围着自己转的道理。

    周学政笑了,“我的女儿长大了,也有自己的想法了,为父很高兴,好!为父便听你的,你自己的事情让你自己做主!”

    既然女儿想自己处理,那他这个做父亲的,只要默默的在女儿背后保护着就可以了。

    沈芙蓉嘴角上扬,笑吟吟道:“多谢爹爹。”

    周学政满意地点点头:

    “好了,你先下去歇着吧!一会儿我让长生去请个郎中回来,给你诊断看看可有大碍,再让郎中为你开几个温补的方子调养,免得寒气入体伤了元气。”

    “是,多谢爹爹!”

    沈芙蓉答应一声,带着十月和黎夜玉转身出了惠康堂。

    见沈芙蓉竟然安然无事的走了,周月内心十分不忿,她转头看向周老夫人,张嘴欲说些什么。

    周老夫人却是立刻皱起眉,警告地看了她一眼,并缓缓对她道:

    “时候不早了,月儿你也回去歇着吧!”

    周月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一声,一步三回头的出了门。

    等周月走后,周老夫人将周学政唤到她身边坐下,这才说道:

    “我知你看重芙蓉那孩子,只是对她也不能太娇惯,该管教了也是要管教的。

    像我们这种人家的姑娘不说知书达理,却是绝对不可骄矜任性的,若是去了宫里面见圣上和皇后娘娘也这般没规矩,恐怕会牵连全家。”

    周学政听了回道:“母亲多虑了,芙蓉虽然性格顽劣了一些,但从未做出过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况且我是她的父亲,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是要护着她的,即使她真的犯下了什么错事,我也该替她承担后果。”

    周老夫人紧了紧手,深吸了一口气。

    她原本心里还抱有一丝丝的幻想,期望老大能以前程为重。

第一百六十一章 相像

    如今看来,老大为了那丫头是什么都能舍弃的。

    周老夫人垂下眉眼,沉下了神色。

    那丫头如今得罪了皇上和皇后娘娘最为宠爱的大公主,虽说现在平安脱了身,可始终是埋下了隐患,指不定何时就要连累家族。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老大为了那个丫头,断送了自己的前程。

    看来,她必须要早些让冯家姑娘进门了。

    想到此,周老夫人对周学政问道:

    “母亲记得你正巧明日要休沐,可否有时间陪母亲一同去昭庆寺上香祈福?”

    周学政明天确是休沐日,可还是有几件琐事需要处理。

    不过想到今晚发生的事,他不想再让周老夫人不高兴,便点了点头,“也好。”

    周老夫人见他答应了,这才露出笑颜。

    ***

    沈芙蓉带着十月和黎夜玉回到自己的院落后不久,跟在父亲身边的长生就领了郎中过来。

    长生见到沈芙蓉后关切的问道:“小姐,您没事吧?老夫人身边的人有没有伤到您?”

    沈芙蓉摇摇头,对他笑道,“我没事,今晚的事还要多谢你!”

    如果没有人及时给父亲通风报信,父亲不会来的那么快。

    而通风报信的人,显然就是跟在父亲身后进门的长生了。

    长生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后脑勺,嘿嘿傻笑:

    “小姐不用客气,老爷早就交代过,你若有事定要报与他知道,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沈芙蓉点点头,父亲身边的长生、还有吴城都待她亲切又恭敬,她知道是父亲爱护她、重视她,特意嘱咐过了身边人。

    其实她突然穿越而来,对这个陌生的世界是没有归属感的,总觉得也许有一天,自己就会彻底消失在某个地方。

    可如今因为父亲,她有了亲情的牵绊,也有了希望守护的家,让她舍不得再一走了之。

    ……

    长生带来的郎中为沈芙蓉做了仔细的诊断后,称沈芙蓉没有什么大碍,只需安心静养两日便可。

    长生这才彻底松了口气,转而想起另一件事,便向沈芙蓉问道:

    “小姐,老爷明日要陪老夫人去昭庆寺上香,要小的问问您是否跟着一起去散散心?”

    父亲一向公务繁忙,怎么想起要陪祖母去寺庙上香了?

    沈芙蓉有些疑惑,不过想到要和周老夫人一起出门,她立刻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周老夫人对她那样不友善,她可没有跟她一起出门游玩的心思。

    况且周老夫人定也不想让她去,又少不了周月这个搅屎棍在,她还是在府中“静养”两天算了。

    ***

    等到第二日,周学政特意暂停公事一天,陪周老夫人去昭庆寺上香祈福。

    今天正好风和日丽,一大早周老夫人就吩咐人套车出发。

    周老夫人和周月坐马车,周学政骑马,带着仆妇丫鬟一行浩浩荡荡出发了。

    几人一路顺当地到了昭庆寺,只见浮屠林立,寺庙威严。

    今日前来烧香拜佛的人很多,周学政陪同周老夫人到大雄宝殿上完香,捐了香火钱。

    周老夫人又说去听法堂里听经、抄写经文,好盼着佛祖保佑,周家越来越好。

    听法堂里大多是女眷,周学政不好陪同,周老夫人便让他先行去外面的荷花池旁等候。

    昭庆寺的荷花池甚是有名,据说这荷花池中的种子乃是天上的王母娘娘洒落此地的。

    这里的荷花比普通荷花颜色鲜艳,花朵要大上一轮,就连莲子都比别处香甜。

    此时正是寺庙内荷花盛开的季节,经过佛光的洗礼,满池的荷花争相怒放,生动又热闹。

    荷花池的碧水之上,一座白色的石拱桥凌波而过。

    周学政在这石拱桥上慢慢行走,美丽景色尽收眼底,倒也别有一番雅趣。

    正在他沉浸在这片美景的时候,却隐约听见有女子在低声抽泣。

    周学政往声音来源处寻过去,只见一位身材窈窕的女子,在一片荷花丛后面掩面哭泣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学政寻了过来。

    见她哭的可怜,周学政忍不住问道:“姑娘,你为何一个人在这里哭泣?”

    听到周学政的声音,对面的女子显然吓了一跳,她仓惶抬起了头,那张布满泪痕的脸却让周学政心中一震,喃喃地唤道:“晚晴!”

    只见对面的女子眉如远黛,肤若凝脂,朱唇皓齿,婉约可人,分明就是他脑海中穆晚晴年轻时候的样子。

    周学政眼神恍惚了一会,良久后渐渐恢复了清明。

    这么多年过去了,晚晴早已不在人世,此人根本就不可能是晚晴,但这女子也和晚晴长得太像了。

    周学政的内心惊疑不已,他紧盯着对面的女子问道:“你到底是谁?”

    女子正伤心难过,闻言抽泣着答道:“小女姓冯,名为畹仪,乃是宣德郎冯久仁的女儿。”

    原来是宣德郎冯家的姑娘,只是凑巧和晚晴长得相像罢了。

    周学政点了点头,接着问道:“冯姑娘,你为何在此哭泣?”

    冯畹仪看了他一眼,有些窘迫地回道:“我看池中的荷花香气醉人,便想着摘一枝把玩,却不慎将鞋子掉入了池水之中。”

    她说着眸中泪珠涌了出来,因为羞涩脸颊格外嫣红,白嫩嫩的脖子也是透红一片。

    周学政这才发现冯畹仪一只脚上没有鞋,玉白秀足在裙摆下若隐若现。

    他看了一眼忙收回了视线,沉吟道:

    “冯姑娘可是随家人一起来的?不知她们现在何处?我可以通知她们来接你。”

    冯畹仪摇摇头,“母亲让我在禅房抄经,我嫌烦闷便偷跑了出来,如若让母亲知道了定会责罚我,你能不能送我回去?禅房里有备用的鞋子,母亲定不会发现。”

    她看着周学政,眼中是乞求的目光,“求求你。”

    一只蜻蜓飞过来用尾尖点了点水,池水被搅动,水面上立刻出现了一道道绿色的波纹,慢慢荡漾开去,就像是周学政被搅乱的心。

    面对眼前这张几乎和穆晚晴一模一样的容颜,周学政说不出来拒绝的话。

    在冯畹仪恳切的目光下,他沉默了半晌,终于用力点了点头。

    周学政本想搀扶着冯畹仪回去,可冯畹仪却因为久坐而身子麻木得难以动弹,他只得弯身将她背到了背了。

    周学政背着冯畹仪穿过荷花池,专挑偏僻的小路走。

第一百六十二章 家庙

    眼看就要回到禅房了,周学政心中微松,背着冯畹仪加快了脚步。

    可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政儿,你怎么在这里?”

    周学政抬头看去,只见母亲周老夫人和冯畹仪的母亲冯夫人正并肩行过来,此刻皆是张大了嘴巴,惊讶地盯着两人。

    周学政顿时心中一沉,糟了,他原本想着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冯畹仪护送回房,不想却正好被人撞上了。

    偏巧撞上他们的还是他和冯畹仪的母亲,这下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果然,周老夫人脸上满是惊诧地看着周学政,皱眉问道:

    “母亲不是让你在荷花池旁边等么?你怎么会在这里?还背着冯姑娘,这……这……”

    周老夫人说着,扫了眼周学政背上的冯畹仪,脸上又露出几分不自然的神色,似乎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而站在周老夫人身侧的冯夫人,此刻也一脸惊讶的捂住了嘴巴,似乎是难以接受眼前的一切。

    周学政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出口解释道:

    “母亲,冯夫人,你们莫要误会……”

    “母亲,不怪周大人,都是我的错!”

    周学政的话没有说完,冯畹仪突然从他背上爬了下来,声音颤抖着急声道:

    “是我未听母亲的话,偷跑了出来,还不小心将鞋子掉入了荷花池中,周大人他是一片好心才背我回来的,你们千万不要怪他,要罚就罚我吧!”

    “你做下此事,确实该罚!”

    冯夫人指着冯畹仪怒骂道:

    “都怪我平日里对你太过纵容宠溺,才弄得你如今这般不懂事,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怎么能这样不顾礼仪廉耻,怎可与陌生男子有肌肤之亲?此事若是传扬出去,那我们冯府其他姑娘的名节岂不被你连累了?”

    这番话,不可谓是不重了。

    周学政听了,脸上也是青一阵白一阵的,他扭过头看了眼冯畹仪。

    只见她紧紧攥住身上衣裙,浑身颤抖,整个人摇摇欲坠就像一朵风中摇曳的小白花。

    看着她颤抖的双肩,以及那张和穆晚晴如此相似,此刻却挂满了泪珠的脸庞,周学政的心突然有一丝丝撕裂般的疼痛。

    从前,他是最见不得穆晚晴哭的,她一哭,他的心就像被人摁在油锅里炸般疼痛。

    此刻,面对和穆晚晴如此相像的冯畹仪,那份久违的感觉,突然又从他的心底冒了出来。

    可冯夫人骂完后怒火并没有消,她冷声对冯畹仪道:

    “我冯家历来家教严明,你既然做错了事情,就要承担得起后果,为了不让天下人耻笑,今日你便不用回府了,我会让人将你送去家庙反思,对外只对人言你是去为家中长辈祈福的。”

    “不,母亲,我绝对不能被送去家庙,否则我这辈子就再也没有出头之日了,母亲,求求你了!”

    冯畹仪知道被送去家庙的人,以后想要再回来,那可就难上加难了,因此惊恐的大声哭喊起来。

    冯畹仪哭的撕心裂肺,煞是可怜,可冯夫人却并未有丝毫心软,她转头冲跟在身后的仆妇们喊道: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大姑娘的嘴堵上,把她送到家庙去!”

    冯夫人身后的仆妇们答应一声,立刻向着冯畹仪扑了过来。

    “母亲这是要逼死我吗?那好,我如母亲所愿!”

    原本还看起来软弱无力的冯畹仪说完这话,不等几个仆妇过来,已突然间转身,冲一旁的柱子上撞去。

    冯夫人反应过来,顿时惊急地破了音:“快——快些拦住她!”

    周学政本就关注着冯畹仪,见状立刻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了她,“冯姑娘,千万不要做傻事!”

    冯畹仪再也没有力气般,柔弱的身子顿时软绵绵地倒在了周学政怀里。

    脸色煞白的冯夫人见冯畹仪没事了,顿时通红着眼睛,抖着嘴唇颤声道:

    “你说我要逼死你,可你呢?我含辛茹苦将你拉扯大,你却心一窄就寻短见,难道不是在要我的命吗?”

    冯畹仪听了再也受不住,掩面悲声哭泣起来,冯夫人亦跟着哀哀垂泪。

    一旁的周老夫人看了儿子周学政一眼,这时却忽然笑道:

    “瞧,冯家老妹妹你糊涂了不是?

    今日这事,错自然不在畹仪一人,要打要罚,政儿也该一同受着才是。

    况且我家政儿年纪也不小了,畹仪也已及笄,两人竟然有了肌肤之亲,回头你我选个吉日,让两人成亲不就是了,缘何非要闹到如此地步?”

    周老夫人说到这,急忙白了周学政一眼,示意他快点表态。

    “这……”

    冯夫人也朝周学政所在的方向看过来,一副十分犹豫的模样。

    听到周老夫人竟然要他娶冯畹仪为妻,周学政眉心隐隐一蹙。

    他垂眸看向怀里的冯畹仪,冯畹仪显然也听到了周老夫人的话,此时扬着小脸,眸中泛着水光,可怜兮兮的瞧着他。

    周学政立刻露出为难之色,当初晚晴骤然带着孩子离开,他受到沉痛的打击决定终身不娶。

    后来他找到了女儿芙蓉,也得知晚晴早已离世。

    他这辈子最遗憾的事,就是没能见到晚晴的最后一面,便打算终身绝不再娶,因为他心里只有他已经过世了的爱人穆晚晴,再也容不下别人了。

    可眼下一个和晚晴如此相像的女子,正在因他受累,到了这时候,若是他再不说话,这女子就要被人送去家庙受苦了!

    周学政有些矛盾,心头亦是茫然。

    晚晴是他心底最深的执念,他真的可以忘记晚晴,接受一个陌生的女子吗?他不知道。

    就在周学政心中摇摆不定之时,冯畹仪突然抬起头来,紧咬着下唇看向他:

    “周大人不必为难,一人做事一人当,如若青灯古佛是我的命,我认便是!”

    冯畹仪挣扎着站起身,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周学政这才看到她白玉一般小巧的脚上有鲜血渗出来,脚心下一片殷红。

    因着冯畹仪的裙摆够长,遮住了她的双脚,故周学政险些都忘了,她的鞋已掉入了荷花池之中。

    想必她是被地上尖锐的石子划伤了脚,可她却极力地忍住痛楚,一声不吭。

    周学政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今日的事原本也不是她一个人的错,他明知不妥,却还由着它发生,他也该负责的。

第一百六十三章 笼络

    “莫再逞强,你的脚受伤了。”

    周学政拉住身形摇晃,却还要忍着伤痛向前走的冯畹仪,态度诚恳地说道:

    “若姑娘不嫌弃,待在下回去做好准备,便登门向姑娘提亲。”

    听到周学政这句话,冯畹仪眸光闪烁,她羞涩地快速看了周学政一眼,缓缓地点了点头。

    “哎呦,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情。”

    周老夫人见状笑得合不拢嘴,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她笑着走到冯畹仪跟前,从手腕上褪下一只通体碧绿的镯子,笑呵呵地套在了冯畹仪的手腕上,牵着她的手说道:

    “这是我们家祖祖辈辈一代一代传给儿媳妇的镯子,今儿我就做主送给你了,以后你就是我们周家人了。”

    一旁的冯夫人也是两眼放光,面露喜色。

    只听周学政又对冯畹仪道:“你脚上的伤口要赶紧处理一下,我去请寺中的医僧过来给你看看。”

    冯畹仪的脸颊还是有些红,闻言低着眼眸轻声回道:“有劳了。”

    周老夫人立刻呵呵笑道:“我们政儿可是个知道疼人的,瞧瞧,这两人还没成亲呢,就开始疼上了!”

    看到两旁的仆妇、丫鬟们,投过来窍笑和暧昧的眼光,冯畹仪羞赧地脸越加红了,头也垂得越来越低,一副羞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的模样。

    周学政像是没听见似的,步履匆匆地离开了,速度有些快,看背影却颇有些落荒而逃的味道……

    周老夫人心中高兴,转头对冯夫人和冯畹仪笑道:

    “这孩子说是去请医僧,可他平时鲜少来这昭庆寺,对这里的僧人也不熟,我跟过去看看!”

    冯夫人点点头,“那我带畹仪先去禅房里等候。”

    目送周老夫人离开后,冯夫人便让两个仆妇将冯畹仪扶到了前边不远的禅房里,随后便让两个仆妇去门口守着,等周老夫人回来时好能及时禀报。

    等两个仆妇出去,屋中只剩下她和冯畹仪时,冯夫人再不见先前担心、焦急的模样,而是一脸轻松,抚掌笑道:

    “太好了,周寺卿竟然真的同意了这门亲事,还是你有法子!”

    冯畹仪正坐在蒲团上,从袖中取出一条干净的手帕,小心地擦掉她脚上的血污和灰尘,脸上一派沉静从容,哪里还见一丝方才小女儿的娇羞?

    她闻言眼里闪过一抹讥讽之色,没有接冯夫人的话,而是转而问道:“瑄儿可还好?这两日有没有哭闹?”

    听冯畹仪提起瑄儿,冯夫人脸色冷了下来,“你放心,瑄儿好的很,只要你乖乖嫁去周府,设法笼络住周寺卿,我和你父亲定会好好帮你把瑄儿带大。”

    冯畹仪咬着嘴唇,没说话,却是暗暗重重的捏紧了手心。

    要不是他们以瑄儿的性命威胁她,她怎么可能会来这昭庆寺陪他们演这一场戏?

    周学政虽说也是丰神俊朗,可他的年纪足够做她的父亲了。

    去诱惑这样一个老男人,让他答应娶她为妻,她恶心极了,可为了瑄儿,她却又不得不委屈求全。

    她其实是恨毒了周学政和周老夫人的。

    她和她的儿子瑄儿原本住在冯府一个偏僻的院落,虽然平日里缺吃少穿,没少被下人苛待,可却能够母子安乐的生活在一起。

    如若不是周老夫人在去冯府做客时,意外撞上了出去为瑄儿找东西吃的她,并表露出想让周学政娶她为妻的意思,冯府这些人也不会为了攀上周家这门亲事,强行抱走她的瑄儿,逼迫她嫁去周府。

    她如今与自己的亲身骨肉被迫分离,终日生活在思念和痛苦之中,都是拜周学政和周老夫人所赐。

    冯夫人转头看到垂眸陷入自己思绪中的冯畹仪,皱起了眉头。

    冯畹仪并非她的亲生女儿,而是冯老爷屋中的一个通房所生。

    一个通房算不得正经主子,说到底也是个伺候家里爷们的下人。

    可那通房却生得十分貌美,硬是笼络住了年轻时候的冯老爷的心,冯老爷疼她如珠似宝,日日离不得她。

    她那时候新进门不久,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也为了拿捏住那通房,便将那通房生的女儿抱到了自己跟前,当做嫡女来养。

    那通房自然抵死不肯,险些闹翻了天。

    好在冯老爷虽宠爱那通房,却没被迷昏了头,只安抚那通房嫡庶尊卑有别,嫡女和庶女之间的差距更是如鸿沟一般,一个家族中只有嫡女才会被看重。

    嫡女身份尊贵,以后可嫁入高门,而庶女便会遭人嫌弃,难有好归宿。

    那通房虽然心有不甘,可为了女儿的将来,也为了不招冯老爷厌弃,还是含泪同意了此事。

    不久后,那通房郁郁而终。

    她原本想着,稚子无辜,既然那个令她生恶的女人都死了,那她就将冯畹仪当做亲生女儿来对待也未尝不可。

    于是她请了女先生进府教导冯畹仪读书,还请了一位嬷嬷教习她礼仪规矩,只盼冯畹仪以后能有出息,十倍百倍的报答于她。

    可她万万没想到,一直被当做嫡女养大,一向以高贵自持的冯畹仪,竟然会在自己的阁楼和侍卫私通,还怀上了孩子。

    她知道她的放浪形骸、不顾颜面后很是痛心,更多的,却是恼怒。

    这丫头平日一直缩在府里,看着是个老实的,却敢做出这样叫人瞠目的事儿来。

    果然烂泥扶不上墙,天生和她母亲一样下贱!

    她彻底寒了心,因此在听下人禀报说冯畹仪和那个侍卫在后院双双跳河殉情,而那个侍卫淹死,冯畹仪却被救了起来时。

    她也只是漠然的吩咐将冯畹仪丢去后院,任由冯畹仪自生自灭。

    之后,冯畹仪在那个破院子里生下了肚子里的孩子。

    这些年,她虽对冯畹仪母子不闻不问,却也并未真的让人饿死。

    她自认已仁至义尽,如今冯府需要周府这门好亲事,而冯畹仪正好入了周老夫人的眼。

    希望这次,冯畹仪能够认清现实,莫要再犯糊涂,顺着她和冯老爷提供的种种便利条件,按她们的谋划行事。

    想到此,冯夫人觉得有必要再敲打冯畹仪一番,要不然以后这丫头生了异心就晚了,于是她便对冯畹仪说道:

    “我知你舍不得离开瑄儿,不过既然如今周寺卿答应了亲事,你最好老实点,把多余的心思敛去。”

第一百六十四章 噩梦

    “要知道攀上官高位重的周寺卿,和底蕴深厚的周家做亲家,乃是我们冯府的一大际遇,我们冯府好了,瑄儿才能好不是?”

    “再说了,跟着周寺卿周大人,总比跟着那个出了事情,只知道带你跳河寻死的侍卫强,那种懦弱无能的人,根本不值得你再念着他。”

    说到这里,冯夫人又冷下了声音,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道:

    “倘若你再敢不识抬举,瑄儿出了什么事情,那就怪不得我了!好了,我去看看周老夫人,你安心在这里等周寺卿回来吧!”

    冯夫人说完,也不等冯畹仪回答她,腰身一转走出了门外。

    而屋中的冯畹仪俏脸都扭曲了,她美眸凝视着冯夫人离去的方向,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青江才不是懦弱,也没有带她跳河寻死,他是为了救她,为了将生的机会留给她们母子,甘愿牺牲了自己。

    因为他知道,只有他死了,父亲才会饶过她,并想法设法地遮掩下此事。

    想到青江,冯畹仪心里又感到隐隐的痛,止不住要掉下泪来,陈年旧事也如洪水一般涌上她的心头。

    其实她早就知道,冯夫人不是她的亲生母亲。

    那时的她忐忑不安,心里充斥着一股复杂的情绪,恐惧、排斥以及彷徨无措。

    她害怕失去嫡女的生活,每时每刻都想让自己卑劣的身世不复存在,更怕什么时候会惹了母亲不喜,彻底失去这些亲人。

    有一次,她察觉到母亲对她的态度有些异样,她以为母亲不会再原谅她了,忍不住痛哭了一场后,便打算趁着深夜离开冯府,一个人远走天涯。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又换上了府中丫鬟穿的衣物,便来到了院角一个极不显眼的狗洞跟前,打算从这里离开。

    可谁知那狗洞看着拓宽,实则内窄,她只爬出了半边身子就被卡住了。

    她只得使劲扭动身子,摆手摆腿,比翻倒的乌龟还要狼狈。

    正在她进退两难之时,却听的有人扑哧一笑,“你是哪个院子里的小丫鬟?怎么敢私自往外跑?”

    她抬眸去看,发现对方是一个身穿侍卫服饰的年轻男子。

    她就是在那时候,认识的青江,也知道了青江是被父亲新招进府的侍卫。

    她谎称自己是大小姐院子里的末等丫鬟,因为贪玩才被卡住了身子,青江便把她从狗洞里弄了出来。

    她脱身之后,因怕青江会将这件事情告诉别人,便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母夜叉模样,对他威逼恐吓了一番。

    青江虽然一直脸上笑嘻嘻的,好似对她的威胁全然不怕,却也当场立下了毒誓,称不会将此事告诉任何人知道。

    她这才放下心,撒腿跑回了自己的院落,在确认无人发现她离开过时,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青江常在府中巡视,自然很快就发现了她根本不是什么大小姐的丫鬟,而是真正的大小姐。

    她也因为那一晚的事情,对青江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情愫。

    后来,她和青江就像话本子里写得那般日久生情、山盟海誓。

    郎情妾意、以身相许原本就是话本子里说好的规矩。

    她和青江二人之间隔得是世俗尊卑,却隔不开绵绵情谊。

    在她又一次因为规矩出错,被母亲痛骂之后,情绪低落的她将青江拉入了自己就寝的阁楼里……

    虽然青江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比不得周学政官高位重,可却对她真心一片,为了她连命都可以不要。

    她和青江的事情被人撞破后,她本是要和青江生死相依,同生共死的。

    后来,当她得知了青江暗暗和父亲达成了协议,以他的死来换她的生时,她彻底慌了、怕了。

    她想要阻止青江。

    可当她跌跌撞撞,仓惶赶到青江自尽的后河时,却发现河面上早已不见了青江的身影,青江已深深沉入了河底。

    她痛不欲生,也跟着跳入了冰冷的河水之中,打算永远也不与青江分开,哪怕是死,她也要和青江在一起。

    可是后来赶到的冯府下人却将她救了起来。

    她醒了过来,而青江却死了。

    下人们都说她和青江是双双跳河殉情,她也无心解释。

    她只知道,青江离开她了,永远地离开她了。

    如果不是肚子里的孩子生命顽强,在她落水后仍然安然无恙,她为了给青江留下这条血脉,咬牙挺了过来,她自有一百种法子离开这个世界,追随青江而去。

    后来她生下了瑄儿,心中也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将瑄儿好好带大。

    可却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她竟被周老夫人一眼相中,如今不得不被迫嫁去周府。

    她曾不止一次地哀哀祈求,求父亲、求母亲,求冯家这些她所谓的亲人,求他们能够放过她,不要拆散她和瑄儿母子俩。

    可世人本就是如此,别人的悲喜对自己而言不过是个笑话。

    冯家的人并没有因为她的苦苦哀求而心软,反而说她不知惜福,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情,她却推三阻四。

    无人知道她心中的苦,这在别人看来是梦寐以求的好事,对她来说却是噩梦。

    瑄儿还那么小,离开她这个亲生母亲的照顾,又怎么可能会过得好?

    可她知道,如若她不按照他们说的做,她和瑄儿都会没命的。

    青江已经不在了,瑄儿就是对她最最重要的人,她不能再让瑄儿出事。

    此刻脚上的伤口血流不断,痛的钻心,可身上的痛楚永远不及心中痛的千分之一。

    现在没有别人在了,冯畹仪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

    沈芙蓉在自己的院落宅了大半天,午后带着十月出了院门,在府中随便逛起来。

    逛累了就找处阴凉地,磕一把瓜子,看两部话本子,倒也又消磨了不少时间。

    原本以为,这一天就这样平淡无奇的过去了,没想到等周老夫人和周学政从昭庆寺回来,却带回来了个爆炸性的消息——父亲周学政要娶妻了。

    父亲周学政早上走时还是单身,等回来却多了个未婚妻,这发展速度未免有点太快了吧!难道这个未婚妻是抽奖抽到的?

    正要安寝的沈芙蓉得知这个消息后,一脸震惊地张大了小嘴:世界怎么了?老娘不就是宅了一天而已,怎么都变得我不认识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情报

    等把整个周府逛了个底朝天,沈芙蓉逛累了,便找了处阴凉地,磕了一把瓜子,又看两部话本子,倒也消磨了不少时间。

    原本以为,这一天就这样平淡无奇的过去了,可没想到等周老夫人和周学政从昭庆寺回来,却带回来了个爆炸性的大消息:

    周学政要成亲娶妻了,未婚妻是宣德郎冯家的大姑娘——冯畹仪。

    父亲周学政早上走时还是单身,等回来却多了个未婚妻,这发展速度未免有点太快了吧!

    难道这个未婚妻是抽奖抽到的?

    沈芙蓉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一脸震惊地张大了小嘴。

    这世界怎么了?她不就是宅了一天而已,怎么都变得她不认识了?

    此刻,沈芙蓉心里五味杂陈,正在琢磨是什么神仙女子让父亲动了凡心时,一旁的十月突然开口说道:

    “按说老爷单身了这么多年,跟老夫人去上了一次香竟就要成亲了,真是好生奇怪!”

    沈芙蓉点点头,真是旁观者清,十月一下子就get了重点。

    她不反对父亲再婚,毕竟父亲才四十岁露头的年纪,余生的路还那么长,有个贴心人在身边陪伴也是好的。

    如果父亲真的遇到了那个想要共度余生的女人,想要娶妻的话,她一定会全力支持。

    但是今天的事,怎么看怎么透着诡异。

    她知道父亲对母亲穆晚晴的感情很深,自从得知母亲已然离世后,他一直都在哀思缅怀母亲,即使真的想要再娶,也不可能会这么快。

    而且这次是一向喜欢独自出门的周老夫人,突然非要父亲陪着去上香,父亲跟周老夫人回来后就突然说要娶妻,这让她想要不多想都难。

    若光是周老夫人生得妖蛾子还罢,可如若是有人蓄意接近,想要谋害父亲呢?

    父亲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能和父亲做骨肉至亲,她打心眼儿里珍惜这份福气。

    这件事情不明不白,她要好好调查清楚才行,绝不能让父亲在她眼皮子底下出事。

    想到此,沈芙蓉招手将黎夜玉叫到跟前,对她道:

    “去让石头查查这个冯畹仪,将今天这事告诉他知晓,让他查查周老夫人是不是早就和冯家达成了共识?他们交换的条件是什么?旁的让他掂量着办,只一个,让他们做事仔细些,绝不能让别人察觉了。”

    “是!”

    黎夜玉答应一声,随后去换了夜行衣,从后窗翻了出去。

    送黎夜玉走后,沈芙蓉沉吟不语。

    这段日子以来,她投入了大量的财力、物力,不计回报的投入,就是要建立一个遍布整个京城的情报网。

    如今在石头和清岚的带领下,情报网已经初具规模。

    她们清风楼早已蓄下了一批记忆力强悍、善于从蛛丝马迹中发现线索的自己人,作为情报网的线人,分散在京城各处收集情报。

    她们的情报网也已经延伸到了全京城的每一个角落,无数的秘密掌握在她的手中。

    虽然毕竟人脑有限,这里没有电脑可以通过程序进行分析,她的清风楼还是没办法和现代那些成熟的情报机构相比。

    不过能够在短短时日做到这个样子,确实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她还是比较满意的。

    随着对皇权顶层的熟知接近,她越加明白了情报的重要性,如果她想要保持消息灵通,了解各方面的动态,就得运用这个情报网。

    今天这件事,就算是牛刀小试吧!

    又思虑了一番,沈芙蓉起身,带着十月去了周老夫人的惠康堂。

    不管事情的真相是什么,她去探探口风都是非常有必要的。

    沈芙蓉到了惠康堂后,迎接她的是周月幸灾乐祸的眼神。

    “堂姐”,周月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幽幽问道,“你马上就会有嫡母了,你高兴吗?”

    周月一直嫉妒周学政对沈芙蓉的偏宠疼爱,想到沈芙蓉终于要有嫡母磋磨,马上就明珠入泥尘,从此变鱼目了,她恨不得当场仰头大笑三声。

    高兴你个大头鬼!

    沈芙蓉听了周月的问话暗暗翻了个大白眼,“呵呵”的干笑了声作为答复后,随即转向周学政好奇道:

    “不知爹爹是怎么认识这位冯姑娘的?怎么突然会要娶她?”

    “这……”

    周学政看了看眨巴着大眼睛瞅着他的沈芙蓉,老脸顿时一红,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周老夫人见状皱起眉头,立刻对沈芙蓉斥道:

    “这些事岂是你这个当女儿的该管的?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公开谈婚论嫁的,指不定被哪个不长眼的听了去,那可就污了名声。

    何况你爹的房里事自有我这个当祖母的来操心,何时能由得你来指手划脚,这传出去了岂非让人笑话!”

    尽管周老夫人声色俱厉带着怒意,眼神却漂浮不定,有微微地闪躲。

    沈芙蓉可以肯定,她在防着自己。

    “祖母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也是关心爹爹啊!”

    沈芙蓉面不改色,唇角始终挂着淡笑,脑子却快速的运转着:

    “再说了,毕竟对方是要给我做母亲的,我多了解她一些,以后也好和睦相处不是?”

    “芙蓉言之有理。”

    周老夫人还要说话,这次却被周学政抢了先。

    周学政对沈芙蓉哈哈笑道,“她是宣德郎冯家的姑娘,名讳乃是畹仪,你有所不知,她与你母亲很是相像,我今儿见到她时,还以为是看到你的母亲了。”

    原来这个姑娘,长得像她的便宜娘穆晚晴。

    怪不得会让对她娘情深似海的父亲动了心。

    只是周老夫人不是最讨厌她娘了吗?

    现在怎么又赞成,她爹娶一个和她娘长得一样的女人了?

    沈芙蓉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儿,可偏偏她又说不上来具体哪里不对劲。

    看来,只能等石头他们将情报送来,再下定论了。

    周老夫人见沈芙蓉垂眸思索,担心她再问出什么惊人之语,忙对此刻坐在一侧,目光炯炯看热闹的周月道:

    “月儿,时候不早了,回你自己屋去歇着吧!”

    她说着,又转头看向沈芙蓉,“这不是你一个姑娘家该管的事儿,你也回去吧!”

    “是!”

    沈芙蓉站起身,和十月齐声应下后,行礼转身离去。

    走出惠康堂的大门,周月转头对落后她半步的沈芙蓉说道:

    “堂姐,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未来大伯娘的事情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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