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懊恼
当晚,朱一嫣端着沈芙蓉口中的“豪华套餐”——三根薯塔、两个汉堡、一个披萨饼,外加两杯蜂蜜柠檬汁进了乌元烈的建章殿。
乌元烈正批阅奏章,听到声音勾起唇看向朱一嫣,笑意里带着三分讥笑、三分薄凉及四分的漫不经心,“你怎么来了?”
朱一嫣沉默片刻,试探道:“王上,你肚子饿不饿,我们一起吃宵夜吧?”
乌元烈清亮的眸色却显得一深,目光在她手上端着的托盘上转了一圈。
盘中的食物造型独特,却非常鲜美漂亮,土豆片层层叠成的食塔金黄闪亮,两块堆起来的面馍洁白细软,又圆又大的黄皮饼五色相映,香气宜人,令人食指大动。
这些可以说是食色盛宴,比他平时吃过的那些所谓的山珍海味,可不知要诱人多少。
但是乌元烈却丝毫没有兴致,他眉头微皱,深邃的眸中带着几分探究: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有话不妨直说。”
朱一嫣最近的反常,他都看在眼里。
这女人自从来了他们北羌国,便爪子锋利,像极了一只倔强的猫,如今却将这爪子收了起来假装乖巧,实在颇为怪异。
乌元烈唇角绷直,表情有些微妙,心里有一股说不上来的烦躁。
他向来喜欢掌控一切,不喜欢事情脱离自己掌控的感觉。
朱一嫣却是轻轻的摇了摇头,将托盘自顾自地放到了乌元烈身旁的案桌上:
“王上不要多想,臣妾真的只是单纯的想跟王上一起吃宵夜。”
“本王没胃口。”
乌元烈一手轻轻揉着太阳穴,闭眼假寐,眉宇间攒着郁气。
朱一嫣端起一杯蜂蜜柠檬汁轻轻地喝了一口,抬头看向乌元烈:
“王上不会是怕臣妾下毒吧?”
乌元烈僵住,然后缓缓睁眼,皮笑肉不笑道:
“本王相信,本王的王后还没有那么愚蠢。”
“那王上为何不吃?”
朱一嫣说着又拿起一个汉堡,张嘴咬了一口,细细的咀嚼着。
乌元烈依旧盯着她,沉默不语,视线似乎是要穿透她的身体,看透她的内心。
“王上别用这种眼神看臣妾,这盘中的美食可是荣乐花了五百两银票才让人做出来的,臣妾不敢独享,这才来请王上一同享用。”
“荣乐?”
听了这话,转而又想到朱一嫣曾经救过荣乐的命,乌元烈眼中的戒备逐渐消散。
过了几秒,他沉默地端起桌上的蜂蜜柠檬汁,试着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十分爽口。
见朱一嫣还在小口的啃汉堡,他也伸出细长白皙的手指,拿起一个汉堡放进了嘴里。
轻轻地咬上一下,那两层汉堡肉鲜嫩可口,清爽生脆的菜叶子不仅口感很好,还略带一丝甜味儿,构成了口中独特的美食乐章。
乌元烈感觉整个口腔都得到了满足,甚至忍不住喟叹了一声。
朱一嫣低头掩住笑意,眼中的算计一闪而过,当她转过身面对乌元烈时,已经恢复了那副淡然的表情。
“王上尝尝这个。”
她说着拿起一块色泽诱人的披萨,带出浓浓的拉丝,送到乌元烈跟前。
乌元烈伸手接过来,看了一眼还在藕断丝连的拉丝,眸中闪过一抹惊奇,忍不住问道:
“这是用何物做成的?”
朱一嫣回道:“好像是羊乳、牛肉、苞米粒、香菇等……”
就着这个话题,两个人聊了一阵儿,大多是乌元烈在问,朱一嫣细细碎碎的回答,气氛倒没有了一开始的僵硬和尴尬。
等用完宵夜,乌元烈突然朝朱一嫣问道:
“除了舞曲你还会什么?可会抚琴?”
“呵呵,这个嘛……”
朱一嫣表情一僵,从前她在闺中时,父亲也曾给她请过师傅教授琴棋书画,可她不喜弹琴下棋,表示自己又不是卖艺的,亦不肯去效仿其他姑娘写诗画画,表示自己又不去考状元,每日里便是摆弄刀剑,鲜衣怒马。
就连上次的舞曲,也是沈芙蓉依照她会耍的一套剑舞改编,那她也是练了好久的。
乌元烈看着朱一嫣支支吾吾的模样,眸中闪过一抹果然如此的神色,他唇畔勾勒出一抹完美的弧度,扬声唤门外的内侍去将他的琴取来。
等内侍回来后打开琴匣,将琴摆在桌案上,乌元烈席地而坐,似乎心情不错地说道:
“本王也好久未抚过琴了,你想听什么曲子?本王为你抚琴一曲。”
朱一嫣在自己贫瘠的脑袋瓜子里面搜刮了一番,回道:“琵琶行。”
乌元烈凝视着她,那眼神好似盯上一件好玩儿的猎物,片刻后,他手臂微抬,修长的手指放在琴弦上,时急时缓,行云流水地弹奏起来。
朱一嫣并不懂音律,她只是沉醉在乌元烈眉目如画,面如冠玉,一脸慵懒却又明澈的表情里,思绪渐渐飘远。
方才走出门的内侍,听到殿中突然响起的乐声,忍不住朝门缝里望了一眼,宫中人人都说王后失宠,并不得王上喜爱,可今日,久不抚琴的王上却是为王后娘娘弹奏起了“凤求凰”。
……
天蒙蒙亮,朱一嫣拢好衣服,垂头一路快步离开了建章殿。
殿中并无动静,乌元烈还没有醒。
朱一嫣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又迅速的把头转了回来,并加快了脚步。
这叫不告而别,欲擒故纵。
这还要属沈芙蓉出得主意好,沈芙蓉说过,拿捏男人,就要忽冷忽热。
对他三分好,等他贴上来,再随便寻个错,把他晾个四五天,如此反复几次,他就会念念不忘,记住你的好。
收回思绪,从转角走过来时,朱一嫣突然一拍脑门儿,糟糕!
自己可是来探口风的,荣乐还在等她的消息,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呢?都怪王上……
昨晚她正听琴声,不,是看美男,看得入迷,后来不知怎么的各种感情漫上来,就很想哭,然后,她就真的哭了。
王上却在那时候,突然猝不及防地伸出手,轻轻为她拭去了眼泪,还一把将她拉进了怀里,她瞬间瞪圆了眼睛,一时愣住,却也没有拒绝……
朱一嫣有些懊恼,她要如何向荣乐解释才好?难道要说她是被男色迷惑的无可救药的花痴本痴。
“救命啊啊啊!”
朱一嫣鬼哭狼嚎地对着墙角一顿猛搓。
沈芙蓉过来时,就是看到了她这副神经质的样子。
第二百五十七章 令牌
“嗳,你没事吧?”
沈芙蓉看到朱一嫣如此抓狂,还以为她是求而不得受了刺激,怒其不争地说道:
“是不是没得手心里难受?我的王后啊,喜欢你就上啊,反正你们是合法的,他要是不喜欢你,你就用强,瞧把你给磨叽的!”
朱一嫣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得手了。”
“喔……啊!!”
沈芙蓉没想到朱一嫣还真有两下子,真敢朝北羌王伸出了魔爪。
她发自内心的为他们高兴,“有情人终成眷属,太好了!”
朱一嫣抬手扶额,觉得有些难为情,“可是本宫忘了替荣乐问王上贤王的事……”
沈芙蓉无所谓地摆摆手,“没关系的,北羌王虽贵为国主,可说到底还是荣乐的亲哥,让荣乐直接去问他不就行了?”
“只能如此了。”
朱一嫣点点头,又沉吟道,“如今我与王上二人的关系改善了不少,不再似从前那般疏离,这还要多谢你。”
沈芙蓉呵呵地笑了几声,“王后不必客气,你不是也救过我么,我这也算是报了恩了。”
说到这,她又像想到什么似的,眼珠一转凑到朱一嫣身边道:
“不知王后可方便给我一块出宫令牌?昨儿荣乐公主不是给了我些银钱么,我想出宫一趟亲自采办食材。”
听了她的想法,朱一嫣一口答应下来,虽然沈芙蓉做的菜不算什么珍馐佳肴,但味道极好,将宫中御厨做的菜都比了下去,她从怀中拿出一块令牌,说道:
“这令牌乃本宫的宫中所用,只要拿着它就能自由出入皇宫。”
沈芙蓉接过令牌,仔细看了看,见令牌周围刻着祥云凤纹,一看便知是王亲国戚才有资格用的。
“多谢王后!”
沈芙蓉生怕她反悔,拿到令牌后就直奔宫人采买进出的角门而去。
一直到了宫门口,因为有朱一嫣的贴身令牌,她非常顺利地就出了宫,一颗悬着的心才稳了下来。
如今贤王马上就要来北羌了,此地不宜久留,她还是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为妙!
不告诉朱一嫣和荣乐,也是怕节外生枝,谁知道因为贤王的到来,还会有什么变故。
反正当初她和朱一嫣有过约定,她助朱一嫣得到北羌王的宠爱,朱一嫣便帮助她顺利回晏云。
她恪守了自己的诺言,也不算失信于人。
至于回晏云,她觉得还是要靠自己才行。
走到宫门外的一个转角,沈芙蓉正好遇到了出宫采买的马车,她便乘上马车随众而去。
她刚走不久,几辆载满了绫罗绸缎,明显就是为宫中送布料的马车停到了角门外。
随后,一名身材微胖、相貌和善的中年男人上前与门前的守卫交谈。
这时,打扮成伙计模样的段生和黎夜玉相继掀开车帘,跳下了车。
黎夜玉扫了一眼和守卫交涉的中年男人,微微皱起眉头,“罗里吧嗦了这么久,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段生摇摇头,“宫里规矩大,递了牌子还要详细报备随行人数、货品情况……流程是有些繁琐的。”
黎夜玉低叹一声,“不知这次冒险进宫,我们能不能找到夫人?”
段生也是脸色凝重,“我坚信皇天不负苦心人,只要这样努力找下去,一定能够寻得些蛛丝马迹。”
两人正说着,忽听前方的守卫喊了一声,“放行!”
紧接着中年男人急步走回来,“快将马车赶进宫门。”
段生和黎夜玉对视一眼,连忙翻身坐到车辕上,随着马车入宫而去。
……
坐在采买的马车里缓缓行进间,听闻车外人声渐渐嘈杂起来,沈芙蓉有些好奇地掀开车帘来,马车也渐渐放慢了速度,缓慢驶入一条繁华的大街。
街上行人都穿着北羌人特有的服饰,人潮熙攘,摩肩擦踵。
很快,马车停在了路的一边,要去采买的宫人纷纷下车,去向了不同方向的目的地。
沈芙蓉也很快融入街上摩肩接踵的人群之中,随波逐流而行。
她难得来北羌一趟,还没有领略一下这里的风土人情,好好转转再走也不迟。
大街上熙熙攘攘,叫卖声此起彼伏,大铺小铺一间接着一间。
沈芙蓉吃了一些特色小吃,又买了一些当地的特产抱在怀里,不知不觉就逛了一天。
眼见天色已晚,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走到了哪里,只能开始找合适的客栈落脚,打算第二天天亮再寻门路出城回晏云。
这大晚上的,合适的客栈还真不好找,大多数客栈不是打烊就是客满。
沈芙蓉在巷弄里穿梭了很久,才又远远看到一家客栈,门口挂着红灯笼。
她赶紧加快脚步走到店前,只见门头的匾额上写着“引魂客栈”四个大字。
好家伙,这店名取得也太阴森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给鬼指路的呢。
沈芙蓉犹豫了片刻,还是抬手敲了敲紧闭的店门,不管怎样,有地方住总比露宿街头的好。
“谁呀?”
许久之后,才有了回应,一个伙计从门缝里探出了脑袋。
沈芙蓉连忙摆出笑脸说道,“请问这是客栈吗?我想住店。”
伙计上下打量了沈芙蓉一眼,随后让开身子,让门外的她进来。
这家客栈虽然不大,看起来客房也是很少,但却收拾的特别干净清爽,显得非常的舒服安静。
沈芙蓉满意地点了点头,看过伙计给她安排的房间后,就痛快地付了银子。
她出了宫,就把荣乐给她的银票拿出一张来换成了碎银,其他的贴身藏了起来。
伙计接过银钱后,对沈芙蓉说了句:
“客官您今儿就在这里好好休息一晚,莫要乱出门为好。”说完便转身离开。
“哎!”
他这话说得不清不楚,沈芙蓉抬手叫了一声,向外追了两步,可对方转了一个弯,就没了踪影。
“这人真是奇怪。”
沈芙蓉“切”了一声,转身进屋关上了房门。
屋里很干净,一点灰也没有,床上铺好了被褥。
沈芙蓉走了一天路腿累得不行,洗了个热水澡,立刻舒舒服服的躺到了床上。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睡不着,之后有些肚子饿,便起床打算下楼去找点吃的。
一楼的一个房间里传出热乎乎饭菜的香味,应该就是客栈的厨房。
这么晚了还有人做饭?沈芙蓉吸了吸鼻子,走过去。
厨房并没有开灯,但是月光照在门框上,却能看到有一个人影手中拿着菜刀,正有一下没一下的切着……
第二百五十八章 黑店
照这个切法还不把东西切成碎末?
这哪里是在切食材啊,分明是在泄愤!
沈芙蓉站在过道惊疑不定地往厨房看,但是怎么都瞧不清楚,只感受到一种难言的令人心惊肉跳的气息。
这个时候天边忽然响起一道惊雷,在隐隐传来的轰鸣声中,天边一道一道闪电犹如惊蛇狂舞,天际骤亮。
沈芙蓉捂住嘴,差点尖叫出来。
因为她看清了放在案板上的肉,那像是剥了皮的又细又长的东西,从形状来看,绝对不是猪肉。
案板周围全是血,不断有滴滴答答的血水滴落,在地上已经汇聚成了一小摊,看着让人作呕。
墙角还堆着一块白布,白布的中间圆圆的隆起来,那样子就好像是盖着一颗人的脑袋。
难怪叫引魂客栈,原来这根本是一家送人归西、谋财害命的黑店!
沈芙蓉被眼前恐怖的场景吓得心跳差点停止。
她本能的一步步向后退,却一不小心脚跟绊到靠墙的长凳上,她顿时一个重心不稳,身体踉跄着往后仰去,“嘭”的一声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她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忽然惊觉一道锐利的眸光正紧锁着她。
她朝着厨房看去,只见那个手持大剁刀的男人已经回过身,手上的动作也不知何时就停了,此刻正直挺挺站着,月光映衬下,俨如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屠夫。
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到他手上的大剁刀在月光下散发着惨白的光芒,刀锋散发出阵阵令人战栗的寒气。
沈芙蓉紧紧的盯着黑暗中的人影,坚持原则,敌不动我不动。
并且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对方是瞎子,看不见。
只可惜,老天爷估计上了岁数,耳朵不好,根本没听到她心里的祷告,男人娴熟地操着那柄大剁刀,然后一步步向她走过来。
“你……你不要过来啊啊啊!”沈芙蓉忍不住扯着嗓子大声叫喊起来。
然而男人并没有理会她的话,依然在朝她靠近。
男人身上的血腥味儿浓重的呛人,不断钻入沈芙蓉的鼻尖。
沈芙蓉尖叫一声,从地上爬起来,撒开脚丫子就跑。
要是再慢一点,恐怕她就是一具尸体了!
一路穿过并不明亮的过道,沈芙蓉一直跑到大门跟前,伸手颤抖的握住门栓,用力一拉,“吱呀”声响起,门很容易就被打开了。
沈芙蓉不敢松懈半分,迅速从大门冲出去,拼命朝外面跑去。
她脚上的鞋子跑丢了一只,赤裸的小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冷得她眼泪差点掉出来。
但她头都没敢回,身后“踏踏…踏踏…踏踏…”的脚步声越来越大,在安静的夜色下,格外清晰。
对方好像也在跑,而且隐约还伴有沉重的呼吸声,不断的向着她所在的位置袭来。
危险正离她越来越近。
沈芙蓉可以非常清楚地听到自己那剧烈的心跳声。
她慌不择路,借着淡淡的月光,深一脚浅一脚的不停向前跑着。
小巷里,时不时传来一阵野猫的叫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渗人。
她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渐渐地脚上就像灌了铅一样,越来越重。
而身后的脚步声却慢慢的,一点点的与她拉近了距离。
沈芙蓉踉跄的顺着小巷一直跑到头,再一拐,迎面竟是一堵墙壁,再也无法前进。
特么的,原来这是条死胡同,好晦气!
沈芙蓉踉跄的扑到墙面上,扫了一眼墙边乱七八糟堆放的杂物堆,目光落在几块交错叠摞着的石头上。
身后的脚步声急促逼近,关键时刻,沈芙蓉也爆发出了非常的能量,她退后两步助跑,纵身一个飞跃踏上石堆,一鼓作气扒住墙头,翻身便跃了过去。
只是墙体老旧,竟然被她扒下来一块墙砖,导致她落地的时候摔了个跟头。
尼玛,这是墙还是饼干啊?怎么就没有一个正常可靠的地方?
所幸墙不是很高,落地后沈芙蓉又一骨碌爬起来,玩命地跑。
又不知在巷弄里穿梭了多久,直到渐渐听不到身后的追赶声了,她才闪进另一条巷子里,瘫坐在地上,大口地喘息着。
只是气还没喘匀实,突然,一个巨大的影子出现在她面前,重叠在了她的影子上。
她一抬头,只见先前追赶她的男人正站在她面前,手中还拎着那把带血的大剁刀。
“——啊啊啊!”
沈芙蓉大声尖叫着,猛地从地上跳起来,想趁对方不注意,冲出巷口。
结果人还没冲出去,便被对方一把薅住后衣领,男人仅仅用了一只手,便生生将她摁翻在地。
她惊惧地瞪大了眼睛,似乎感觉到对方的刀,马上就要割破了自己的喉管。
就在她快要被吓晕之际,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传入耳中,“咦?居然不是,奇怪,我明明听到了夫人的声音。”
这道算不上温柔的女声,却是让沈芙蓉猛地一惊。
她既惊喜又难以置信地扭头看过去,果然看到了站在对面房顶上,英姿飒爽的黎夜玉。
“玉儿,救命!我在这,救命啊!!”
沈芙蓉连忙拼命朝黎夜玉叫喊着,并试图脱离男人掌上的钳制,然而男人的手就像铁钳一样,紧紧地扣在她的手臂上。
所幸黎夜玉听到她的叫喊,很快飞身上前来,三两下把钳制沈芙蓉的男人打翻在地,红着眼,嚎叫着,“夫人?你是夫人!”
沈芙蓉摆脱了束缚,立刻坐起身,一把扯掉了脸上的人皮面具,“玉儿,是我!”
“师父!”
这时,段生从小巷的另一头奔过来,看到沈芙蓉激动地眼眶都红了,“皇天不负有心人,徒儿终于找到您了!”
沈芙蓉看到他们也是喜出望外,她今天这一波三折的,简直就跟做梦一样,“你们是怎么找到北羌来的?”
等黎夜玉把沈芙蓉扶起来,段生将自己的披风解下为沈芙蓉披上,“此事说来话长,容后徒儿在跟师父细说。”
他说着,将目光转向被黎夜玉打倒,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的男人,惊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他是何人?为何要加害师父?”
听段生问起,沈芙蓉鼻子一酸,委屈、不解、愤懑一时间齐齐涌上心头。
她伸手指着地上的男人,怒吼起来,“他们欺负人,居然开黑店!”
第二百五十九章 出口
重新站在引魂客栈的厨房门口,沈芙蓉感到困惑迷茫。
原本堆在墙角的白布,此刻已经被黎夜玉用剑尖挑开,被白布盖在下面的根本不是她以为的一颗人的脑袋,而是一只黑乎乎足球大的大狼狗的狗头。
“几位客官看到了吧?我们客栈可是正正经经开门做生意的,不是什么黑店。”
先前为沈芙蓉开门的伙计又惊又急:
“想来这位客官是误会了,这案板上的乃是剥了皮的狗肉,最近西域那边流传过来一种很有意思的吃法,叫作狗肉火锅,这狗肉火锅不仅味道美妙绝伦,还甚是滋补,如今已经成了本店的招牌菜。”
听他说的不像是假话,沈芙蓉心里犯嘀咕了,她微蹙着眉,一伸手指向被段生摁在地上的男人:
“那他为什么大半夜的在厨房剁肉,黑灯瞎火的如何看得清?又为什么被我发现后,提刀对我紧追不舍,还不是做贼心虚,想要杀人灭口?”
这男人可是足足追了她好几条街,总不会也是她看错了吧?
“啊啊啊……”
地上的男人原本一直沉默不语,此刻听沈芙蓉提到自己,他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并不停比划着什么。
沈芙蓉震惊地望着他,怪不得先前无论她怎么喊他都不接话,原来是个哑巴!
伙计好似看懂了哑巴的比划,他顿时面露尴尬,连忙躬身致歉道:
“客官,还请见谅,这厨子是个哑巴,还有点憨傻,原本他与另一人在这厨房剁馅做狗肉丸子,后来屋中的灯火突然熄灭了,另一人去取新的来,他便留在厨房陆续剁肉,不成想,您在那时候下了楼还碰上了,见您误会了,哑巴想跟您解释,可却怎么也追不上您……”
沈芙蓉暗自点头,那倒是,论逃跑她可是王者,就没输过谁。
“追不上就别追了呗,他一个哑巴追着我解释什么?能解释清吗?还害得我差点把腿跑断了。”
伙计笑回道:“是,是,都是哑巴的错,得罪之处,还请客官海涵。”
如此倒不好说什么了,沈芙蓉郁闷地挥挥手,让段生把哑巴放了。
哑巴起身后,却是三两步跨到了沈芙蓉跟前。
“放肆!”
黎夜玉见状,立刻冷着脸挡在沈芙蓉面前,手中一把长剑寒气逼人。
哑巴被黎夜玉吼得一哆嗦,手中的一只合欢花绸缎绣鞋便惊掉到了地上。
沈芙蓉定睛一看,正是先前她跑丢的那只。
她愣了一下,顿时疑惑地抬眸看去,难道这哑巴一路追她,是为了把鞋还给她?
不过此时她已经穿上了黎夜玉为她准备的新鞋,而且这只绣鞋她是万不敢要了。
“哎呦,你就别添乱了。”
伙计见状忙将哑巴拉到一边,又从袖口取出一锭银子朝沈芙蓉递来,笑道:
“客官,这住宿的钱,小的就不收您的了,权当是给您压惊了。”
“这……不好吧?”
沈芙蓉嘴里这样说着,却毫不迟疑地张手把银子利落地接了过来。
她来住店觉没睡成,还被追得跑了半宿,一度以为对方会要了她的命,她的穿越之旅即将要杀青了,被吓得差点儿直接挂了,没跟他们要精神损失费就不错了。
伙计嘴角抽了抽,在听到沈芙蓉几人说离开后,又客气地一路将人引到门外,面上挂着称职的笑,“几位客官慢走。”
折腾了大半夜,这会天都要亮了。
沈芙蓉和黎夜玉、段生三人,径直走向停在客栈外的一驾马车,临上车前,她又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伙计进门时,抬手拨了拨门上挂的一串红灯笼,露出了藏在灯笼后的“虫”字旁。
沈芙蓉也因此看清了客栈门头匾额上的字——蚓魂客栈。
……
坐在马车上,听黎夜玉讲了她和段生两人进宫寻找她,却正巧和她走岔了的事,沈芙蓉不甚感慨。
命运就是爱捉弄人,幸好最后她和他们还是碰上了。
等沈芙蓉乘坐马车回到黎夜玉、段生几人落脚的地方,见到余重楼、十月与石头等人,众人又惊疑,又欢喜,个个合掌念佛。
之后,沈芙蓉向他们详细讲述了自己来到北羌后所发生的所有事情。
再听到沈芙蓉说了贤王马上要来北羌,有拉拢北羌国之意后,余重楼坐不住了,要立刻回京把这件事情告诉表兄太子殿下。
正好沈芙蓉也不想再在此地久留,众人安排了一下,打算立刻启程回京。
临走的时候,沈芙蓉想了想,还是让黎夜玉将一封书信,放到了自己在北羌王宫的卧房中,也算是和北羌王后朱一嫣告别了。
***
萧天陌坐在石床上,往石门处看了看,目光深沉。
他一直被关在墓室里,墓室中光线昏暗,不见天日,分不清时间,也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日。
经过这些天的探索,他敢肯定,这座古墓里只有他和那个毁容的疯女人两个人,而且似乎古墓的出口已经被人从外面关闭了。
这里就好像一个与世隔绝,被人遗忘的空间,沉静的让人窒息。
萧天陌敛了敛神色,随即又靠在石壁上,继续盯着石门的方向。
那个疯女人每隔几个时辰就会扭动外室的机关,进来或是拿果子、或是玩泥巴的玩耍一番。
要不是她的目光,从来没有刻意放到过他身上,他都要怀疑,她是在进来看他死没死。
萧天陌正想着,忽听轰然一声,石门缓缓地被打开了。
头戴面纱的女人走了进来,直奔长桌上的瓜果而去。
见女人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萧天陌摇摇头,挣扎着慢慢站起身,忍着全身酸软疼痛一步步往石门外挪。
他的身体中了奇毒,浑身乏力,手脚发软,形同废人。
先前他也曾逼问疯女人解药,可疯女人好似根本不知道有解药这回事,只是沉浸在惊慌中,不停地尖叫,看她的模样好像也不是作假。
而且除了这墓室中,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找到可以食用的其他东西,这疯女人和他一同关在古墓里,如果出不去,他们将会一起被饿死在这里。
萧天陌扶着石壁慢慢走出了石门,石门外是一个更大的墓室,面积辽阔,穹顶很高。
他抬眼望去,突然间神情大变,脸色异常凝重起来……
第二百六十章 棺椁
空旷的墓室中有些瘆人,一眼便能看到立于墓室中央位置的长宽立体方正石棺,棺椁是两幅,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他和疯女人准备的。
看来,对方一开始就是想要置他于死地。
尽管主室四角亮着长明灯,墓室内仍旧光线昏暗,摇曳的灯光将周围映照的一片惨绿之色,望去如同藏着数不清的鬼魅。
萧天陌面色渐冷,他抬手扯下墙上不知作何用处的一截粗树枝,随意弄了几下做成拐杖的形状,然后拄着“拐杖”四处查看起来。
他先来到两幅石棺跟前,石棺安静地躺在那里,他走过来的时候,并未发现有什么阵法的迹象。
以凌厉的目光打量了片刻眼前石棺,萧天陌准备开棺,看看里面有没有离开这里的办法。
石棺的棺盖很沉重,身中奇毒的他连续推动了几次,才将棺盖“咔嚓”推开。
朝着石棺中看了一眼,发现里面果然是空的。
萧天陌伸手摸上石棺底部,眸光闪过一抹黯然,石棺底板上并没有任何的暗道或者机关。
抬手重新将棺盖合好,萧天陌继续在墓室中走动起来。
走了片刻,他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停下了脚步,这里居然有一汪水潭。
水潭黝黑深邃,潭底不知延伸到什么地方,潭水显得很平静,连一点涟漪都没有。
萧天陌眉头皱了起来,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因着没有看到什么奇异的东西,他便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在上面,开始离开这周围,向远处走去。
当他走到墓室尽头后,石门突然打开了,外面是一条幽深的甬道。
萧天陌毫不犹豫地走出墓室,进入幽长狭窄的甬道之中。
“啊……”
可就在他身后的石门即将落下关闭的一瞬间,一声焦急的女子尖叫声传来。
紧接着,原本待在墓室中的疯女人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
彼时石门与地面的缝隙已经不足半米宽,疯女人擦着冰冷地面,没有一丝犹豫的就地一滚,连滚数圈飞快从石门缝隙间滚了出来。
随后她满脸惊慌地站起身来,身体跌跌撞撞的就像是喝醉了酒的人一样,双手却将一物紧紧抱着护在怀里。
萧天陌垂眸看过去,发现她手里的是一个新捏成的泥人,这泥人干干瘪瘪,比先前那个小很多,却依稀能看出,俨然就是他的样子。
他见状,神色微微一动。
似乎发现萧天陌在打量她手里的泥人,疯女人满脸恐慌地将泥人往身后藏了藏,好像在忌惮他上次将泥人打碎的事。
萧天陌不着痕迹地将目光挪到面前的甬道上,随后迈开脚步,步伐平缓的顺着通道向前走去。
疯女人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甬道很长,也很安静,空气中夹杂着一股刺人的凉意,还带着些发霉的味道。
萧天陌他们前进的很慢,随着他们的走动,前方的墙壁上陆续出现了不少油灯,好像是一个个怪兽的眼睛,在冰冷的注视着进入这里的人。
萧天陌知道,这些油灯里是千年的蚺油,消耗很慢,一盏能用上百年。
这座古墓看起来极为简朴,可从结构和规制上来看,却又透着低调的奢华,可以说处处透着诡异。
时不时轻轻摇动的灯火让甬道的气氛更加古怪,甬道里静悄悄的,只有萧天陌和疯女人的脚步声。谷
疯女人此时倒是很安静,不吵不闹,静静地跟在萧天陌身后,只是在萧天陌转头看向她时,她会快速缩着身子,离他远远地躲到角落里。
等萧天陌回过身去继续前行,她又会怯怯的跟上来。
就这样又走出了很远,萧天陌突然停下了向前的脚步,操着手中的拐杖猛挥向地上的一枚石子。
飞射而出的石子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落到前边的地面上。
而原本安静的甬道,突然发出“轰隆”一声惊人的响动。
紧接着,甬道两侧的墙壁上,突然“刷刷刷”接连射出许多冒着黑色光芒的长箭。
那么密集的长箭,若是落到人身上,非把人扎成刺猬不可。
萧天陌暗暗倒吸了口凉气,神色越加凝重起来。
光是这些暗器,也防不胜防,不知这甬道内,是否还有其他机关。
就在这时,身后的疯女人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般,突然的尖叫起来,拼命的乱挥动着双手。
萧天陌拧眉看向她,刚要开口,疯女人已恐惧到极点一般弹开,快速顺着甬道深处奔跑起来。
“小心!快趴下!”
眼见随着疯女人的跑动,甬道两侧的墙壁上再次出现了一排排密集的机关暗孔。
萧天陌忙将掌中拐杖用力朝地面一戳,借力纵身跃起,将疯女人一把按倒在地。
利箭毫无阻碍刺入了萧天陌的后背,他登时发出了一声细微的闷哼,越过他的肩膀,已经瞧见那支箭。
刚刚若不是他赶来及时,那支箭怕是早已刺入了疯女人的心脏。
下一秒,更多支闪着蓝光的黑色长箭一齐射出。
中了这些机关,轻则受伤,重则早已被万箭穿心。
到底什么人,这么想要让他们死?!
萧天陌强忍着中箭的锥骨之痛,不断挥舞转动手中的拐杖,挡住疾射而来的乱箭,箭矢接连落地发出“镗膛”般金属撞击声。
他一边挥挡着乱箭,一边拉着疯女人不断向前行避开箭阵,还没能松上一口气,一只脚不巧踩中了另一个陷阱机关。
紧接着,他们身下便陷落,二人同时落入刚开启的陷阱之内。
坠落到冰凉的硬石板上,感到身子一阵疼痛,萧天陌却赶紧爬起身来,只因他听到了前方传来沉闷的轰隆声。
定睛一看,只见一块两人高的大石球滚滚而来,强悍的劲势带着巨大的重力宛如能将一切压成饼,地面被震得轰隆摇晃。
这巨石大的很,直径和这里的空间宽度一样,让人避无可避。
萧天陌面色一变,眼见大石球离他们越来越近,忙在眼前的墙壁上摸索寻找起来,看看墙上有没有可以赶紧离开这里的机关暗门。
可是他将两边的墙壁都看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任何凸起来或者凹进去的特别地方。
鲜血不停的流淌,萧天陌摁住伤口,凶狠的眼神里有几分冷冽。
难道他今天,真的就要命丧于此吗?
第二百六十一章 出口
落地后被摔得不轻的疯女人,此刻也痛苦地捂着腰站起了身。
等看到滚滚而来的巨石,她呆滞了一会儿,随后忽然双膝跪地,一下又一下地对着巨石不断磕起了头。
萧天陌万万没有想到她会有这般动作,见她的脑袋使劲朝地上磕着,青砖上都隐隐有血迹透出,知道她是被吓傻了,刚要开口劝阻,惊人的一幕出现了:
墙壁上突然弹开了一道方方正正的口子,是一个一人多高的暗门。
原来暗门的机关在地面上!
萧天陌顿时大喜过望,拉起地上的疯女人一个闪身就进到暗门里面。
很快的,那暗门又合上来,就像刚刚一样让人猝不及防。
耳旁一阵震耳的轰隆声响过,伴随着某些低沉的石子碾碎的响声,萧天陌知道那是巨石从暗门前滚过的声音。
他双目如炬,眸光落在暗门中的一座石梯上。
石梯蜿蜒向上,不知通往哪里。
萧天陌没有丝毫犹豫就跳到了石梯之上,然后顺着石梯,快步向上走去。
疯女人紧跟在他的身后,像个小丫鬟一样亦步亦趋。
萧天陌和疯女人以最快的速度,迅速的来到了石梯的最顶端。
石梯的尽头有一扇门,门的两侧有两盏幽暗的灯光,闪发着若隐若现的光芒。
出了门洞,又足足走了半盏茶的功夫后,前面陡然变的开阔了起来,而且此时他们终于看到了墓道尽头的石门,说明他们已经走到古墓真正的入口了。
只是入口的墓门被两块足有两尺厚,重逾万斤的巨石堵塞,彻彻底底地把此处封死了。
见这情景,萧天陌面色凝重起来,这巨石乃是重达千斤的断龙石,落下之后,不能再开启,古墓里的人就被永远隔绝封锁了。
他早就料到会是这种结果,那个人设置了这么多陷阱处心积虑想要他的命,又怎么会留下出口让他有机会离开?
只是他想不明白,对方既然这么想要他死,为何当初不一刀杀了他,而是把他扔到了这个奇怪的古墓里?
这个古墓就是一座空墓,没有墓主人,没有陪葬品,没有墓葬中该有的一切,甚至连一个陶陶罐罐的物件都看不到。
不禁让人奇怪,到底是何人所建,又到底是因何而建。
不过不管这个古墓有何秘密,都与他无关,他只想离开这里。
这个古墓不知是何时所建,说不定当年建造古墓的人特意留下了秘道出口,以备不时之需,恐怕连想害他之人都不知道这个秘密。
想到此,萧天陌便转身向回走,他要再去四周看看有没有别的出口存在。
一直紧跟在萧天陌身后的疯女人,望了一眼被堵死的山门,默默地转身,低着头很快又跟上了萧天陌的脚步。
***
沈芙蓉一队人马从北羌国离开,一路快马加鞭进入晕云王朝境内后,便分道扬镳了。
护送沈芙蓉几人踏上回京的路程,段生便带着他的人离开先回了幽林谷。
而余重楼因急着进京,也与沈芙蓉几人分道先行。
如今他们一行只有马车上的沈芙蓉、十月、黎夜玉与驾车的石头四人。
马车行的很慢,沈芙蓉并不急着赶回京城,几人一路走走停停,与其说是赶路,不如说是游山玩水。
十月一上马车,话痨属性又收不住了,“夫人,蚓魂客栈的事还真只是个误会呀?婢子还以为是神灵作怪呢!”
沈芙蓉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有些东西你不能不信,很邪的,我幼时有一段时间总感觉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拉扯我的脖子,呼吸困难,看了很多郎中都没用,后来找了当地最有名的大仙,才知道是——毛衣穿反了。”
听到沈芙蓉的话,十月和黎夜玉实在忍俊不禁,顿时“噗哧”笑出声来。
三人又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谈了几句,黎夜玉琢磨着说道:
“此次回京,定然与上一次不同,石头已经让人查清楚了,将军并未与大公主一起上路回京,可见当初的事情是另有隐情。”
“一定又是大公主搞得鬼!”
十月气得大口呼吸,愤愤不平,“将军爱夫人如命,与夫人的默契令人羡慕,偏她要来横插一杠,实在是太过分了!”
沈芙蓉听得点点头,这大公主晏凤珠一直和她看不顺眼,处处针对她,难不成她死了她能羽化成仙?
“可将军不回京城又去了哪里呢?”
黎夜玉疑惑地蹙了蹙眉,“就连大公主也还没有回京。”
十月捂住嘴,“天呐,将军和大公主不会私奔了吧!”
黎夜玉脸色也不好看了,将军和大公主不知所踪,貌似比俩人一起回京还严重。
“你们怎么这么悲观,净想那些不好的事儿?没准是死了呢?”
沈芙蓉笑嘻嘻地拿出暗格里的的果子,啃一口汁水四溢,满嘴果香,她嚼着口中果肉,含糊地说道:
“好啦,不逗你们了,你们大可不必担心,我相信萧天陌不会变心的,尝过本夫人这碗山珍海味,他哪里还吃得下别的糟糠咽菜。”
“我也相信将军。”
黎夜玉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从我认识将军的第一天起,我就一直知道,他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绝不会做出背叛夫人之事。”
十月点点头,说道,“婢子也并非不相信将军,只是……”
“夫人,前面不对劲!”马车外一直安静驾车的石头突然开口喊道。
“出什么事了?”
黎夜玉一皱眉,抬手掀起厚软的马车帘子,才瞧见路上突然起来大雾。
四周浓雾弥漫遮挡了视线,周围的路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一点地消失,而重重迷雾之后,好像有座古墓慢慢浮现。
“石头,你是不是走错了路?”
十月和沈芙蓉也同时看到了马车外的情景,十月不禁抱怨道,“咱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这可如何是好?”
突起的寒流随着马车帘的掀开涌入马车,冷冽透骨,令沈芙蓉微微一颤,声音却如常平静:
“罢了,分不清方向,只能停下,等雾散了再走了。”
石头点头应下,将马车停好,又靠近了马车一些,警惕的看着四周。
浓雾虽然很大,前后左右十来步见方的范围是能看清楚的。
这时,有“嗒嗒嗒”的脚步声从雾中传了出来……
第二百六十二章 浓雾
突现的脚步声仿佛踩在所有人的心坎上。
石头顿时竖起耳朵,听着那仓促的落在地上的声音,眉头紧锁,颇有些紧张。
黎夜玉也提起神来,盯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大声喝道:“什么人?出来!”
慢慢的,一个身影从雾中浮现了出来,是一个砍柴的樵夫。
瞧见只是一个砍柴的普通人而已,石头和黎夜玉她们都不由互相看了一眼,舒了口气。
石头上前两步,出声问道,“这位老伯,打扰了,敢问此处乃何所在?前方可能通行?”
樵夫砍柴路过见一群人从身边过,也不甚太在意,此刻有人问自己,便停下脚步,答道:
“此地名为小龙山,距离京城三千里,几位是从外地来的吧,如此不知道此路起了雾是万不能前行的,便不觉得惊奇咯。”
石头挑眉问道,“老伯此话怎讲呀?”
“唉,一言难尽!”
樵夫轻轻地叹了一声,伸手指着一处回道,“诺,你们瞧。”
几人随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远方重重云雾后有一座古墓若隐若现。
樵夫接着道,“你们从外地来自是不知,这座古墓十分邪祟,每当它出现之时,林间必起迷雾,而迷雾会将人困于当中。”
石头一愣,“困于当中?”
樵夫点点头,“这个迷雾很厉害,有些人来到此处,能顺利的离开,但也有一些人自从进来之后,就再也出不去了,老朽以前上山砍柴时,也曾被困在这迷雾里面三四天,险些渴死、饿死。”
听樵夫说到“邪祟”二字,沈芙蓉几人默契地转头又看了几眼那古墓。
石头啧啧称奇,“居然还有如此怪异之事,迷雾因何而起?难道就没有人进古墓里去一探究竟吗?”
樵夫缓缓道,“探寻古墓又岂是容易之事?在如此浓雾中,这座古墓就算你看它近在咫尺,那你也永远走不到它跟前,等到迷雾逐渐散去的时候,古墓又会奇怪地突然消失不见了。”
听了这话,马车里的沈芙蓉秀眉微蹙,一座规模挺大的古墓又怎会凭空出现又突然消失?
不过是扰乱人心的障眼法罢了。
“不过有传闻说,这座古墓的入口早已经被人封死,而墓里埋葬的人,也早已化身成了吞云吐雾的恶鬼,甚至有人言,曾亲耳听到过古墓里传出的凄厉哭声……”
说到此处,樵夫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浮现了一道紧张和不安之色:
“老朽也不过道听途说罢了,如今得赶紧回去了,年轻人,天马上就黑了,你们最好也不要一直待在此地啊!”
“多谢这位老伯。”
这时,马车里的沈芙蓉接口道,“只是我们几个是外来的,路过此地,现在天色已晚无处落脚,又迷路至此,不知老伯可否让我们借宿一宿?”
她说罢,对十月使了个眼神,十月立刻走下马车,掏出一锭银钱,塞到樵夫手里,“劳烦老伯了。”
樵夫目光又越过十月,看了看马车里的沈芙蓉、黎夜玉,和站在马车旁的石头,自觉他们看起来不像歹人,又加上手心里沉甸甸的银子,便沉吟道:
“老朽并无妻儿,家中倒是有不少空处,只是不瞒各位,老朽那里乃是竹林茅舍,望各位莫要嫌弃。”
沈芙蓉笑道,“老伯不必多虑,有能落脚的地方就不错了,我们又哪里敢挑剔?”
听沈芙蓉如此说,樵夫立刻干脆爽朗地应了,决定带沈芙蓉几人回自己家中。谷
因此沈芙蓉一行人没有再步入浓雾深处,跟着樵夫很快走出迷雾,折返回原来的道路上。
石头让黎夜玉出来驾车,自己接过樵夫的柴背到身上,一边儿走一边儿向樵夫打听附近道路的一些情况。
马车里的十月偏着脑袋向外看了看,随后眨了眨眼,朝沈芙蓉小声问道:
“夫人,那座古墓如此神秘,会不会是帝王之陵?”
沈芙蓉摇摇头,这古墓中埋藏的究竟是何人,得通过墓内的壁画和结构,再结合史料的记载才能断定身份。
虽然这座古墓从其规模来看有几分气派,但她不认为哪位皇帝会把陵墓建在这荒山野岭,大抵是某个大户人家,寻风水先生找的风水宝地吧。
只是不知为什么,这里的一切犹如一个巨大的迷团,却又有一股强烈的熟悉感,吸引着她想要靠近。
……
樵夫的家坐落在山脚的一处高地,那里有一簇竹林,竹林里露出一重茅屋,茅屋两边都是菜园。
樵夫先将沈芙蓉、十月和黎夜玉三人领到其中一间比较宽敞的茅屋中,让她们在里面休息,随后又让石头随他去了另一间茅屋。
一路住惯了客栈,茅草屋便显得非常的简陋和低矮,不过好在樵夫是个利落人,屋内摆放整齐,看着很干净。
十月坐不住,在屋内踱了几步,嘿嘿笑两声,提议道,“夫人,闲来无事,咱们出去走走吧?”
沈芙蓉觉得这么早她也睡不着,不如随便在周围转转,便点了点头,“好!”
黎夜玉自然是紧跟俩人身后。
门外是一片清幽竹林,穿过竹林,便听到了远处传来潺潺的流水声。
再往前行一小段路,她们便看见那潭泉水,周遭散落着银白色石块,仿若天然棋局般,“哗哗”的声音伴随虫鸣鸟叫,隐约可见氤氲水雾,远远看去,那里如梦如幻,恍若仙境。
“哇,这地方好美啊!”
十月惊呼着,忍不住跑上前去,弯腰用手撩了几下那泉水,随之欢喜地喊道:
“夫人,快来看啊,泉水竟然是暖的!”
“这里莫不是温泉?”
沈芙蓉有些奇怪,随即靠近了泉水,果然温度非常的高。
温泉,竟然真是温泉!
沈芙蓉的眼眸再度掀起一层涟漪,在这么一片极偏僻的地带,竟然会有如此一汪天然温泉。
她心里感慨万千,看着眼前被轻烟袅袅弥漫着的泉水,不由得想起了在现代泡温泉的日子。
如今天已经彻底黑了,见泉水干净,沈芙蓉索性脱了衣服,走进了温泉里。
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要不好好的浸泡一下,可就太可惜了。
十月也将自己的鞋袜褪下,闲适地捧着泉水,嬉戏着。
黎夜玉自觉去为她们站岗,以防止有人闯进来。
第二百六十三章 温泉
被泉水一泡,只觉浑身的毛孔皆张了开来,一身的疲劳都被洗净,舒服的紧。
沈芙蓉闭着眸,靠在池边,琢磨着这地方不错,要是能开一个温泉山庄就好了。
这种天然的温泉不仅仅温暖的很,更重要的是还滋养人,冬日里一定会有很多人来。
可惜,目前的情势并不适合她在此地久留。
贤王去了北羌,说不定很快将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萧天陌和大公主晏凤珠又不知所踪,其中疑点重重,一个个疑问犹如穿成了一串珠链,都在等着她去剥丝抽茧。
美美的泡完温泉,沈芙蓉三人回到茅草屋,却发现石头正等在那里。
“东家!”
石头看到沈芙蓉几人立刻快步迎上前,将手中的纸条交到她手里,“余公子的飞鸽传书。”
“哦,余大哥传来了什么消息?难道他已经到京城了?”
沈芙蓉很快摊开纸条细看上面的字,其实不过十几个字,她却反反复复看了几遍,而后她面色复杂的抬头,在众人热切的注视下,缓缓道:
“大公主晏凤珠早已先一步回京了。”
“什么?!”
十月听了,忍不住问道,“那将军呢?”
沈芙蓉摇摇头,“余大哥说大公主在数日前跟随一个镖局进京,一路虽说安然无恙,沿途却受了很大惊吓,只对外言是与我们走散了才先行回京的,对于其他只字未提。”
“这就奇怪了。”
黎夜玉挑起眉头,“当日在幽林谷,大公主明明是不告而别,为何如今却说是同我们走散了?”
“对啊!”
十月嘴快的接口道,“她房间里还留下了那样一封书信,这又要如何解释?”
沈芙蓉皱起眉头,当日因一时气怒,她离开幽林谷千里追夫……现在想起来,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半晌,沈芙蓉脸色大变,“不好,我们中了别人精心策划的计谋!”
设计这个计谋的人其目的就是故意迷惑众人的视线,制造混淆搅乱大家的思绪,借此来掩饰真正的目的。
“恐怕,这背后之人真正的目标——是相公。”
沈芙蓉的面色无比沉重,是她大意了,以为最多就是风花雪月的感情片,没想到最后竟是深藏内幕的惊悚片。
听了这话,众人骇然变色。
十月不明所以,却已吓得脸色发白,黎夜玉勉强镇定,道:
“夫人说的没错,仔细想来,众人不管是何去向皆有音讯,只有将军至今下落不明。”
“夫人,咱们该怎么办?”
十月已然带上了哭腔,“将军这么久都没有消息,会不会、会不会已经……”
“不会!”
沈芙蓉笃定的应道,“我的相公,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
萧天陌围着古墓中的石棺转了一圈,眸光暗了暗。
他已将其他墓室来回探索了几遍,仍然一无所获,并未发现可以离开这座古墓的通道。
想来要离开此地,还得从这间主墓室下手,也许在这里可以找到隐藏的秘密。
只是他先前已经探过,棺内并无任何机关暗道,难道秘密藏在石棺的下面?
看来他必须将这两幅石棺挪开了。
可是石棺太重,他如今又中毒受伤,要挪开石棺只怕不易。
但不管怎样,总要试一试。
想到这,萧天陌双手抓住石棺一角,预备运气往上抬动,这时从刚才就一直在墙角缩成一团的疯女人突然跑上前来,双手也抓住了石棺。
萧天陌知道她是想帮他,自他救了她,她就跟他跟的紧。
两人合力抬棺,可是,石棺仿佛和地面连接在一起,纹丝不动,没有丝毫反应,疯女人却被余力震的摔倒,“咕噜”滚落到了不远处的水潭里。
萧天陌一惊,忙下水救人。
只是他才跳入水中,就被疯女人紧抱缠身。
疯女人想必害怕极了,手一紧,狠狠地抓住了他的头发,之后更是双脚一蹬,直接跨坐到了他的双肩上。
萧天陌万万没想到她会有这般动作,身体一重,一个没稳当过来,脑袋陷入了河水中。
顿时,滚滚的潭水涌入了他的口中,疯女人也同时向后一仰,跌入水底深处。
萧天陌慢慢向下沉去,他的身体缓缓平摊,好似纸片一般徐徐降落着。
就在他意识逐渐模糊的档口,一道光亮忽地出现,萧天陌猛然睁眼,看到不远处坚硬的岩石上竟然有一个圆形石洞,洞口有两丈方圆,其中有丝丝亮光投射出来。
是出口,秘道出口居然隐藏在这深潭之中,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
萧天陌心中一喜,左右晃动了一下,发现了正不断下沉的疯女人。
他立马动身向疯女人游去,反手将疯女人的脖领一抓,转而顺着水流朝亮光处游去。
随着他们不断下探靠近,光源变得越来越大,此时疯女人早已晕了过去,萧天陌只得一手拎着她,一手推着岩壁,借助反作用力推动身体缓缓向洞内游行。
就在他快要体力不支的时候,前方终于看到了一点亮光,像一颗豌豆大小。
他顿时精神一振,扒着岩壁奋力向斜上方游去。
今日天气明媚,蓝蓝的天空一望无际,两个头戴斗笠,手执长杆的渔夫在河边捞鱼,却惊见平静的河面,突然出现异动,河水哗啦啦的起落,荡起了层层叠叠的涟漪。
紧接着,一名男子“哗啦”一声从水底起来,而他的手边,还有一名已经晕过去的白衣女子。
白衣女人虽然一动不动,一张恐怖的怪脸却映入两个渔夫的瞳孔。
一张被烧毁般黑炭一般的面皮,沟壑满布,面目全非,如鬼狰狞。
而她身侧的男子虽是剑眉星目,可发丝沾湿在脸颊上,眼神锐利如虎,那双黑沉眸子看得人脊背一寒,本来俊秀的脸上竟带着野兽般的破竹之势,看起来倒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娘呀,有水鬼!”
两个渔夫见此情景,吓得连滚带爬,惊慌失措的转身想跑,下一瞬就被一只大手抓住了:
“两位壮士请留步,我们身上有伤,实在走不动了,两位可否帮我们找个郎中?”
“郎中……郎中?”
两个渔夫突然被“水鬼”抓住,早已经吓白了脸,此刻听到“水鬼”也会受伤找郎中,惊恐的面容上又添了一些懵逼。
不过水鬼的话他们可不敢违抗,其中一人虽不敢再抬头看,却大着胆子回道:
“郎、郎中镇上才有,这里离镇上还远着呢,不过先前过来时,我们瞧见刘樵夫家门前的竹林里有一辆马车,要么我们去将马车偷,不,是借来,先拉你们去镇上吧?”
第二百六十四章 偷车
“如此甚好。”萧天陌闻言舒了口气。
他终于顺着地下水流离开了古墓,重建天日的感觉真好。
***
沈芙蓉站在岔路口中间,看着左右两条仿佛无法望到尽头的黄泥路,陷入沉思。
她肯定是昨晚发现温泉的时候把智商都用掉了,所以一早才出现了欠费停机的情况。
不然她怎么会这样一个人跑出来找马车,还迷了路。
马车是上午丢的,然后黎夜玉、石头、十月三人分头去找,她是在他们三人离开后自己又跑出来的。
现在看日头都中午了,她还在四周徘徊,分不清楚回去的路。
沈芙蓉“嘶”吸了口凉气,她被自己蠢哭了。
这时,耳朵里咕隆呼一阵响,有一辆马车迎面走来,随着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近,黄泥路上扬起了慢慢灰尘。
沈芙蓉见状忙擦了泪痕,拦住马车,展颜一笑,“我迷路了,烦小哥让我搭个便车。”
她承认,她只想靠脸吃饭,不想靠才华,因为她没有那东西。
赶车的是两个渔夫,一个驼个背,另一个身子干瘦干瘦的。
沈芙蓉微不可察的打量了两人一眼,心里更加有了底气。
不怕遇上坏人,像这种战斗力的,她一个能打三个。
见马车虽然停下,两个渔夫却对她的话充耳不闻,沈芙蓉会心一笑,扔过去一锭银子:
“两位小哥,我能搭个便车了吗?”
两个渔夫回过头去,好似想征询马车里的人的意见。
沈芙蓉会意,第二块银子就直接扔向了马车里。
一直扔到第五块的时候,一只素白修长的手总算是慢慢挑开了车帘子。
沈芙蓉赶紧站直身子,缓缓抬头。
肩要平,眉要舒,唇角的弧度要自然柔和,从每个角度看都要完美无瑕。
在对方眼中,她看到了一位就像是初春绽放在枝头的花,在尚且凛冽的春风中颤抖着花瓣,让人想用个玻璃罩子将她罩起来,以免受到伤害的柔柔弱弱,让人心生怜惜的美女。
可惜她只看到了对方的眼睛,因为男人的脸上带着一张银色的面具,只露出一双冷冷的黑眸。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好像看到男人在见到她时,眸光紧了紧,有一瞬间,眼眸像群星闪耀亮得惊人。
在男人点头同意后,沈芙蓉赶紧爬上了马车。
等上了马车,她才发觉马车里还有一人,是个头戴白色幕篱遮住全脸,看不见容貌的女人。
女人看起来比她还要柔弱,软着身子靠坐在马车一角,好像大病初愈似得。
见女人自始至终垂着头,并没有想要理睬她的意思,沈芙蓉将眸光又转向了戴面具的男人,目光在他的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叫了起来道:
“咦?我觉得你长得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男人瞥了沈芙蓉眼,深不可测的目光微微眯起,嗓音低沉得好似故意粗着嗓子发出来的:
“哦?像谁?”
沈芙蓉歪着脑袋,皱着眉头又打量了男人两眼,虽然眼前这人戴着面具,但却给她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
感觉有点像她那个聚少离多的便宜相公萧天陌呢。
尤其那两道又黑又浓密的眼睫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复制粘贴过来的。
而且刚才泪眼婆娑她没看清楚,此时环顾四周,她赫然发现这辆马车看起来也很眼熟。
软烟罗的缎子包裹住马车内壁,马车侧壁还有暗格,暗格伸出是一个小几,上面还有一套青瓷茶具,这一切无不透露着熟悉。
尼玛呀,她敢肯定,这就是她们丢的那辆马车!
沈芙蓉心里十分愤怒,靠,不长眼的偷车贼,连老娘的车都敢偷,害得老娘还傻傻的来搭便车,实在可恶!
萧天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沈芙蓉,从而夫妻团聚。
他心中又惊又喜,把沈芙蓉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瞧她瘦了不少,顿时心疼不已。
但见沈芙蓉居然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他来,心中一阵气闷,起了些逗弄她的心思。
于是也不急着亮明身份,淡定的理了理衣袖,将身体前倾,一边欣赏着窗外的风景,一边不动声色的观察沈芙蓉的脸色变化。
沈芙蓉表面上风平浪静,内心里早已惊涛骇浪。
这帮偷车贼光天化日之下猖狂作案,而且还有四个人,车外那两个赶车的不足为惧,可马车里这个戴面具的男人却气势不凡,一副不好招惹的样子。
而她就单薄瘦弱的一只,现在让她一敌四,简直是送人头,这种蠢事她才不干。
为今之计,只有记下几人的样子,秋后算账了。
想到这里,沈芙蓉突然扬声大喊了一声“停车!”
赶车的人被忽然叫停给吓了一跳,一勒缰绳,马车顿时停下。
沈芙蓉立刻掀开帘子,打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跳下马车,遁走。
可她刚起身,眼看就要跳下马车的时候,突然有一只温热的手掌捉住了她的脚腕,力气叫她无法挣脱。
沈芙蓉转头,面具脸突然放大在眼前,“你要去哪里?”
她咽了咽口水,看向捉住自己手腕的大掌,神情飘忽:
“那个,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事,就先不搭便车了,下次,下次咱们有缘再见……”
沈芙蓉尽力找理由逃脱,“打扰了,告辞!”
可对方听了他的话,不但没有放手,还抓得更牢了,并且另一只手还扣住她的肩膀,欲要把她往怀里带。
好你个偷车贼呀,不但窃财,你还想窃色。
沈芙蓉气不过一把推开了他,下意识地“啪”的一巴掌直接扇了过去,盛怒之下指着他大骂:
“你这个无耻的偷车贼,想要占老娘的便宜门儿都没有,不,连窗户都没有!”
听到沈芙蓉口中吐出“偷车贼”三个字,萧天陌脸上瞬间一僵,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
在沈芙蓉一通胡乱发飙后,他抚摸着被打歪的面具,低低笑了起来。
他笑起来,眼睛弯成漂亮的月牙,眸子里都像是染了细碎星光,亮晶晶的太过迷人,某一瞬间,沈芙蓉竟看得有些呆。
还好只是一瞬间,她很快反应过来,趁着萧天陌没防备松了手上力道,突然向他膝盖上踹了一脚,而后拔腿跳下马车。
萧天陌完全没有想到沈芙蓉会偷袭,他这个小娇妻还真不好惹……
第二百六十五章 瑟狼
这一番接连变故,早已看呆了马车外的两个渔夫,此刻他们就这么张着嘴,齐齐将目光聚向跳下马车的沈芙蓉身上。
沈芙蓉飞快地冲下了马车,却不想,她的脚在跳车的时候崴了。
她很快从地上爬起来,可还没走两步,小腿便开始微微打颤,紧接着脚踝处传来一阵强烈的痛感,她再次踉跄地跌在地上。
萧天陌见状大惊失色,也跟着跳下马车。
“你胆子大了呀,还学会跳车了?”
看她受伤,萧天陌顿时心如刀割,心有余悸地赤红着双目,大步流星的追过去。
见人追上来,沈芙蓉拔腿就想跑,可脚崴了,哪里跑得快,很快就被追上了。
她只能伸手捂着伤脚,身体意图往后缩。
萧天陌的动作却是比她快了一步,他蹲下身,伸手按住了沈芙蓉,把她的鞋袜脱了,随之松了口气。
还好,只是扭到了,没有伤到筋骨。
“啊——干什么?放开我,你这个色狼!”
沈芙蓉突然反应过来,像个受惊的鹌鹑似得尖声惊呼,声音一次比一次惊恐,一次比一次高亢。
听到那声惊呼,萧天陌不由得微微一皱眉,骤然上前一步,俯身想把沈芙蓉从冰凉的地上抱起来。
沈芙蓉却在这时发了狠,突然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用了很大的劲,很快就有鲜血溢出。
萧天陌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只是轻微地蹙了下眉,然后二话不说,就将沈芙蓉整个扛在了肩头,大步流星地朝那辆马车走去。
沈芙蓉见他这般立刻松了口,他肩膀硬邦邦的,好似石头,硌得她牙疼。
此计不成再换一计,她不能干等着被强行塞进马车里。
不然,到时可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来人啊,救命呀,有人耍流氓啊!”
沈芙蓉开始利用没受伤的左脚不停地蹬,使出吃奶的劲儿用力地大喊。
萧天陌听得面色青红变换,十分复杂。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欲直接将人扛上马车,只是刚刚手揭车帘,忽地“嗖”的一声,斜刺里射来一支袖箭。
两个渔夫早已吓得一骨碌滚下马车,萧天陌闻到风声,知道有异动,立马一个闪身,抱着沈芙蓉横移丈远,躲避开来。
抬眸望去,只见远处一男两女迅速跑了过来,正是石头、黎夜玉、十月三人。
“夫人,别怕,我们来救你了。”
黎夜玉说话间,已抽出腰间软剑,剑尖带着一股锋锐烈风,刺破虚空而来。
见黎夜玉几人来援,沈芙蓉顿时充满了底气和力量,一把揪住眼前男人胸口的衣襟,右手一挥,直接打掉了他的面具。
这一巴掌刚猛、果断,有多快要多快。
她就是要看看,这可恶的色狼面具下到底是一张怎样的脸。
男人的面具被打落,顷刻露出了真实的面孔,是一张帅气中还带着点邪魅,连女人看了都要羡慕嫉妒恨的俊颜。
这张俊颜很是魅惑人心,能让人完全忘记自己身在何种处境,就这么沉醉在他的星眸当中。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结了一般,两人都不说话,男人那融了星辰的眼眸,直勾勾的看着沈芙蓉。
忽然,他的唇角扯开了一抹好看到天地万物都为之失色的笑意。
也正是这笑意,让沈芙蓉那迷失在他眼里的眸子,渐渐找回了理智:
“萧天陌?怎么是你?!”
沈芙蓉瞪大了双眸,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找了萧天陌这么久,居然在这种地方见到了他,而且——
他还偷了她的车,故意隐瞒自己的身份假装不认识她?
——真是走过最长的路,就是老公的套路。
黎夜玉的出击速度很快,瞧见沈芙蓉的动作脚下顿时一迟滞,身形略微晃悠。
待定睛一看,她不由微微一愣,随之喜上眉梢,“将军!”
“真的是将军!天呐,太不可思议了,我该不会是在做梦吧?”
十月激动地捂住嘴,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咦?一点也不疼,肯定是在做梦!”
“什么不疼?疼死了!十月,好好的,你掐我的大腿干什么?”
石头却在这时跳了起来,用手揉着被十月掐了一把的地方,哭笑不得。
“啊,太好了,不是做梦,我们终于找到将军了。”十月高兴的也跟着跳起来。
沈芙蓉转头看了这两个活宝一眼,轻咳一声,视线回转到萧天陌身上,“额……对了,你怎么在这里?”
萧天陌笑了一声,“你倒是一点也不激动。”
沈芙蓉摇摇欲坠,她哪里不激动,她激动死了,险些留下久别重逢的泪水。
可眼下她崴了脚,刚才还觉得没什么,但此刻见到萧天陌,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疼的厉害。
萧天陌觉察到了异样,忙将沈芙蓉抱到了马车中。
十月跟上前放好帘布,给了还愣愣站在马车旁的两个渔夫一些碎银,让他们自行离开。
石头接替他们,坐到了车辕的位置。
黎夜玉取来了热水、药箱、暖炉等物,萧天陌把暖炉塞到沈芙蓉怀中,握住她的脚腕开始给她上药。
沈芙蓉的右脚脚腕处红肿地老高,萧天陌一碰,她瑟缩了一下,疼得呲牙咧嘴。
萧天陌抬手在她头上抚了抚,声音里是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低缓温柔:
“会很疼,你忍着点,不然明天怕是要更肿了。”说完,专注地将药粉洒在她的伤处。
确实很疼。
沈芙蓉吸了吸鼻子,咬紧牙,忍住想把脚抽出来的冲动,乖乖地让萧天陌更好地给她上药。
上完药,她已是满头大汗,发丝凌乱地贴在额前。
萧天陌抬手将她从鬓角垂下的几缕发丝拢到耳后,眼里一片温柔:
“觉得疼就喊出来,在我面前不必逞强,是我不好,没有好好照顾你,居然又让你受伤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沈芙蓉顿时觉得委屈万分,眼泪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她眼泪汪汪的看着萧天陌,带着丝丝委屈的神色:
“你不必刻意在我面前营造一个温柔夫君的好形象,如果你真的关心我、在乎我,当初又怎么会把我一个人丢在幽林谷,自己悄然离开?
萧天陌,你丢弃我,我也不是非你不可,大不了咱们和离。”
“你……”
听清此话,萧天陌喉头一阵甘甜,突然转头吐出一口鲜血。
沈芙蓉大惊,连忙扶住他,急道:“萧天陌,你怎么了?”
怎么回事!她明明只是吓唬他一下,怎么就吐血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吐血
看他人高马大的,怎么是个玻璃心。
沈芙蓉担心自己一个不注意又把萧天陌给伤害了,赶紧伸手轻扯了扯他的衣袖:
“好啦,咱不和离了,别生气了……”
萧天陌叹了一口气,回头看她,握着她的手,温热的指腹轻轻地抹过她雾气氤氲的眼角:
“傻丫头,我疼你、惜你、护你、宠你都尤嫌不及,又怎会生你的气?”
“我以前倒是没看出来,你这么会说甜言蜜语呢。”
沈芙蓉到底是有点害羞,红着脸推了萧天陌一把。
“嘶……”
萧天陌倒吸一口凉气,抬手紧按住胸口的位置,头上已经冒了许多冷汗,看起来很痛苦。
“你受伤了?”
沈芙蓉停在半空中的手一顿,有些不知所措,随后赶紧将萧天陌按坐在软垫上,口中道:“快,衣服脱掉。”
说完这句,她连忙又补充道,“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萧天陌无声的弯了弯唇,将衣衫解下。
沈芙蓉看得心肝儿一颤。
萧天陌不但受伤了,还是重伤。
他身上好几处狰狞可怖的血口子,险些伤及要害。
“你怎么受这么重的伤也不说?”
沈芙蓉语气有些焦急,也顾不得自己脚腕疼了,忙将药箱拎过来,低头替萧天陌擦拭伤口的血迹。
萧天陌笑了笑,哑着声音道,“无事,莫要忧虑。”
“这还叫没事,那什么才叫有事儿啊?”沈芙蓉声音闷闷的,带着些鼻音,嘴里絮絮叨叨的说道:
“上了药,这几日可莫要沾水才好,咱们夫妻俩还真是同病相怜啊,居然都受了伤……”
她说着,轻轻的把药膏涂抹在萧天陌的伤口处,瞧见萧天陌的手微微地动了动,便悄声问道,“疼不疼啊?”
萧天陌懒懒靠在车厢壁上,朝她笑得勾人:“疼。”
额……
这不符合你铁血悍将大将军的人设吧!
沈芙蓉微微愣住,随后抿嘴一笑,对他的伤口轻轻吹气,“呼~呼~吹一吹就不疼了。”
萧天陌:“……”
静静地看沈芙蓉为他细心上完药,萧天陌眸中闪过一缕暖意,突然开口说道:
“不是丢下你……我永远不会丢下你。”
沈芙蓉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在跟她解释。
其实她也早就猜到了事情没有表面那么简单,如今萧天陌受这么重的伤,也是能看出事有蹊跷了。
“当日,我在幽林谷将落水的你安顿好后,就又孤身返回了那个可疑的山洞,想调查害你掉落水潭的真相。
谁知刚步入洞口,就被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一条小青蛇咬伤。
紧接着,我便感觉浑身乏力,功力尽失,随后便晕了过去,再醒来时,已经躺在了一座诡异的古墓里……”
“古墓?”
沈芙蓉想起她们在大雾中迷路,曾看到过的那座若隐若现的古墓。
要知道萧天陌被困在里面,她早就去英雄救美了。谷
“当时我的身体中了奇毒,浑身乏力,手脚发软,形同废人……”
萧天陌靠在车厢壁上,慢慢向沈芙蓉讲述他这段日子的经历,尽管他已经轻描淡写了,沈芙蓉还是听得惊心不已。
听到萧天陌说中了毒,她忙翻找出段生离开时赠与她的解毒丸:
“我这里有能解百毒的药丹,你先服下,就算无法彻底解毒,也可以抑制一下。”
萧天陌点点头,接过药丸,丝毫不迟疑地扬起下巴,合着水服下了药丸。
沈芙蓉见状松了口气,继而苍白着脸色问道,“到底是什么人要害你?”
“对方隐藏的太深,我也毫无头绪。”
萧天陌皱眉摇摇头,这种敌暗我明的感觉真的很不爽,让他感觉始终有一个人在默默的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并且随时准备出手给自己后背一击。
“不过但凡存在过的事情,不可能了无痕迹,背后之人,早晚会露出马脚的。”
沈芙蓉的面色也随之凝重了几分,到底是谁这么处心积虑的对付萧天陌呢?
这一切太离奇了,像一张大网,幕后的人暗中环伺、思虑周全,一环接着一环,而她们却对敌人一无所知,根本无法应对,这样下去,对她们极其不利。
正想着,一只大手猛然一捞,将她整个人牢牢地抱到了怀里。
“你今日真美。”
萧天陌搂着她的腰肢,在她锁骨处吹气。
沈芙蓉抬起头,逆光看向萧天陌,她刚才又是逃跑又是跳马车的一通折腾,早已披头散发的,不成样子。
倒是萧大将军俊貌玉面、眉目如画,本就生得一副好皮囊,此刻一双墨黑的眸隐隐含情,唇瓣微微上弯,真真的像个勾人的妖精。
见她不说话,萧天陌声音低沉,微微沙哑道:
“我乏了,让我抱一会儿可好?”
说完,还微微抬头,以极近的距离看着沈芙蓉。
什么叫做颜值暴击?
这就是了。
沈芙蓉的心莫名地开始怦怦跳,她咽了咽口水,胡乱点了点头,想了想,又仰起脸,嘴唇在萧天陌下颚处轻轻碰了一下。
随后,立即乖乖巧巧地缩在萧天陌的胸膛上,羞红着脸不敢说话。
见她紧紧闭上眼睛,只有睫毛在轻轻颤抖,萧天陌宠溺的笑笑,疼惜地抚摸着她有些凌乱的墨色长发,微微收紧了搂着她的手臂。
两人紧紧相拥,却没发现一双眼睛突然睁开,正在暗处盯着他们。
那是一双深邃如黑洞一般的眼眸,寒气逼人,仿佛能将一切都吞掉……
……
沈芙蓉和萧天陌二人得以夫妻团聚之后,一行人重新踏上了回京的路。
在这期间,沈芙蓉因对只战战兢兢缩在一角,可怜巴巴地紧贴着车厢壁的疯女人好奇,曾掀开疯女人遮脸的幕篱看过。
她虽有心理准备,可真看到那张被火烧坏了的狰狞脸庞时,还是心中一惊。
一个女人被毁了容,还沦落到这种地步,不知曾经遭遇过什么。
见疯女人可怜,看起来软软的,毫无攻击性的样子,沈芙蓉也便任由她跟随他们回京。
此处离京城已经不远了,沈芙蓉揉了揉脸,让自己的精神振奋一些。
萧天陌抬眸看向她,眸中有淡淡的笑,“连日奔波,蓉儿可是累了?待回到京城可要好好歇歇。”
沈芙蓉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朝他道:“和你在一起,我一点都不觉得累。”
第二百六十七章 闹鬼
萧天陌伸臂将她全数拥入自己的怀中,垂眸深深地凝视着她,“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沈芙蓉微微一笑,她说不累是真的,现在她们起码暂时不用顾虑那么多,等回了京各方博弈只怕是更累。
这时,马车突然嘞住了马,相当于一个急刹车,抱成一团的沈芙蓉和萧天陌顿时向车后仰去。
“出什么事了?”
沈芙蓉一边揉着嗑在萧天陌下巴上的额头,一边从萧天陌怀里爬起来,没想到这马车刹车也会有这么大的惯性。
石头在外面回道:“东家,前面情况不太对,有人把路挡住了。”
沈芙蓉掀起了帘子往外看了一眼,顿时吓了一跳。
只见左前方的一棵古树上,高高吊着一个道士模样的人。
这人还是脸朝下倒着身子挂在了半空中,像钟摆似的摇来摇去。
他的下方地面上围满了人,这群人闹哄哄的,一片嘈杂,却正正好好挡在她们的去路上。
“哎呀!树上吊着一个人!”
沈芙蓉方才皱起秀眉,守在门边伺候的十月已惊骇地叫了起来。
萧天陌也看到了马车外面的情况,安抚沈芙蓉道:“莫怕,你待在马车里,我下去看看。”
“不,我和你一起去。”沈芙蓉想了下说道。
萧天陌本来想拒绝,可是看到沈芙蓉那坚定的眼神还是答应了。
两人先后下了马车,向热闹的源头处走去,石头、黎夜玉和十月跟在他们身后,警惕地看着两边。
走上前,只见为首站着一个头覆灰巾,又黑又壮,身材中等的男人。
而他脚边,赫然横着一具用草席包裹着的女尸。
仔细看去,草席十分破旧,露出女尸几缕凌乱打结的长发和大红的衣角,不禁让人有些骇然。
而在女尸旁边,有四个村民舞着锄头,在不断铲土挖埋人的方坑。
另还有十几个男男女女的村民,围堵在路口,正指指点点地看热闹。
“嗬,好你个臭道士,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蒙于我,我今日非要你好看!”
为首的男人指着双脚被吊绑在树上的道士,怒道,“我告诉你,翠珠死了,我要你给她陪葬!”
“哼”,道士冷语,“休在这里胡言乱语,泼贫道一身脏污,分明是你不听劝阻,贪得无厌,这才要了翠珠的命。”
“你胡说!”
男人心虚地左右看了看,继而做出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扯着嗓子喝道:
“小女翠珠好心救你一命,还收留了你,给你好吃好住,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你怎能挑唆她离家出走?”
道士挣扎着抬起头来,面容清秀,只是眼睛那有道深深的疤痕,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此刻他脸上写满了不屑,勾起唇角,扯出一个破碎却极尽嘲讽的笑:
“挑唆?哈哈哈……如若不是你听从那无良续弦的话,为了三十两银子的聘礼,虐待之余,还要逼翠珠嫁给一个傻子,我又怎会劝她离开村子另谋生路?
翠珠心善仁孝,并不肯不告而别,想与你们好生相谈,可你们却借机将她扣留,还对她言如果她不同意嫁过去,便诬陷她与人私奔把她下猪笼。
如果不是你们如此逼迫她,说尽了辱人的风凉话,她又怎会想不开投河明志?
你们这些人见钱眼开,为了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简直是丧尽天良!”
“呸!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男人双目圆瞪,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阴霾无比:
“居然说出这种话,真不要脸!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刘家小子虽是傻子,但家境也算殷实,翠珠嫁过去又怎么会亏?
我看你这臭道士就是居心叵测,道家怎么教出你这种不知羞耻的东西!”
围着的村民中自是有人知情一些,私下里交谈声便响了起来:
“翠珠也是可怜,从小受继母磋磨,好不容易挨着长大了,却又要被逼着嫁给一个傻子。”
“是啊,可怜她生母早逝,亲爹又对继母言听计从,虽也有弟弟妹妹,但是都隔了一层肚皮,没人疼没人帮衬,属实不易。”
“哎!她以前过得再是不济,也总比现在丢了性命的好,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难怪翠珠他爹气急败坏,那刘家傻子给的聘礼可不是仨瓜俩字,可是足足三十两白银啊!”
“俺们一家劳力也得攒五六年呢,如今翠珠死了,他们夫妻也就占不到好处了,可不得急眼……”
……
沈芙蓉几人站在人群中听了这么多,大概也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虽然为首的中年男人,也就是翠玉的爹言之凿凿,可从他和道士、以及周围百姓的交谈中不难听出:
这死去的名唤翠珠的少女生性懦弱,从小就被渣爹续弦苛刻虐待,最后更是不堪受辱被逼得自尽。
而且翠珠的爹虽摆出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可眼前翠珠的尸身只是被随随便便的一方破草席裹身,甚至连一口薄棺都没置办,下葬也就十分潦草的挖个坑,也没有陪葬品,可见有多敷衍搪塞。
沈芙蓉不禁皱起眉头,转头正要对萧天陌说些什么,却见他震惊的瞪大眼,望向被吊在树上的道士,惊愕地张大了嘴巴,满脸的不敢置信。
她见状也跟着狐疑地看向道士,问道:“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从那个道士刚才说的话可以听出,他之所以劝翠珠离开家,也是不想看翠珠被逼着嫁给傻子。
虽然有些人觉得他不该掺和别人的家务事,但她想如果是她,她也会这样做的,她做不到对生命的漠视。
只是翠珠却选择了自尽,到底有些懦弱了。
“这个人……”
萧天陌收回目光转而看向沈芙蓉,“蓉儿,我认识他!”
萧天陌想救人,沈芙蓉自然支持他。
石头在前面开道,护着沈芙蓉几人走上前,站到了翠珠爹的对面。
萧天陌对翠珠爹略一抱拳,开口道:
“方才站在人群中,你们的事我也听了些,这道士纵然有不妥之处,但出发点也是为令爱好,令爱之死让人可惜,但你们将他绑在这里,说到底,不过是迁怒罢了,还是放了他吧!”
翠珠爹闻言浓眉挑起,更显短错,犹如扫把:
“你们是什么人?这嘴皮子上下一碰,就想过来充好人?我告诉你们,如果不是他,我闺女翠珠也不会死,我今儿就得要他抵命!”
第二百六十八章 抵命
他说着,瞟了萧天陌一眼,见他相貌不凡、气质冷冽华贵,轻微瞥眼间又见沈芙蓉几人衣着讲究,穿了好几层他根本不认识的布料制成的衣饰,眼珠一转又立即改口道:
“不过嘛,也不是不能商量,这样吧,放人可以,不过这道士害我损失了三十两银子的聘礼钱,你们要想带走他,得给我三十两银子。”
他说话间眼神又扫了沈芙蓉几人腰间挂着的荷包一眼,眸中的贪婪不言而喻。
沈芙蓉眼皮子跳了跳,莫名有点恼怒。
这男人活生生逼死了自己的女儿,不见一丝的后悔和愧疚,脑海里面反而只想着银钱,竟想借着道士在她们身上捞一笔,所作所为实在是令人齿寒。
“呵呵,做梦!”
心直口快的十月显然和沈芙蓉想法一致,鉴于翠珠爹方才不仅对萧天陌无礼,还对她们口出狂言,她便语气嘲讽道:
“自家女儿无辜枉死都不知悔改,还要打她身后事的主意,张口就是三十两银子,要不要脸?”
翠珠爹瞧着十月,冷哼了一声:
“若是你们不肯出这银子,便不要多管闲事!所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这道士教唆翠珠违抗父命,若是不好好惩治,其他人有样学样,我们郊沟村岂还有安宁之日?”
其他村民闻言,也纷纷开口道:
“对啊,这道士德行如此败坏,理应给他一个沉痛的教训!”
“对,这是我们郊沟村的事,轮不到外人来插手。”
“今日之事,原本就与你们无关,你们瞎掺和什么,不要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
“你…你们!”
十月气急,欲上前理论,沈芙蓉按住她的手,摇摇头。
翠珠爹还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脸皮都快比城墙还厚了。
这种人是不讲道理的,跟他说再多都没有用,只有比他更狠,才能治住他。
只是这里无辜百姓这么多,这些百姓又受了翠珠爹煽动,如若她们强行动武救人,难免会伤及无辜。
看来,为了救人,她也只能使用一些非常手段了。
沈芙蓉深深地盯着翠珠爹看了一眼,又左右瞧了一圈,目光落在地上用草席包裹着的女尸上,那双清澈灵动的眼眸一转,顿时计上心来…
萧天陌此刻脸色难看,三十两银子虽然对他来说沧海一粟,但就这么被人威胁着拿出去未免不舒服。
而且对方这般明目张胆的勒索,简直就是打着正义幌子的强盗。
他不想再浪费时间,朝翠珠爹冷声道:
“这里虽位于京郊僻壤,但依然是官府的管辖范围,你们私自抓人可是犯法的,你最好想清楚做这件事情的后果。”
“哼,官府?吓唬谁呢!”
翠珠爹先是一愣,紧接着冷笑起来:
“俺们抓人犯法,那这道士怂恿小女与他私奔岂不是罪加一等?你们想报官,大可请官府来查,看看到底是谁的罪更大些!”
“你休要血口喷人,小道和翠珠姑娘清清白白。”
被吊在树上的道士听了这话气得脖子都红了,狠狠瞪着翠珠爹,“翠珠人都去了你还要污她清白,简直不是人!”
翠珠爹哼了一声,没有再接话,毕竟自家姑娘若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自己脸上也不光彩。
可就在这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不知从何处突然传来“哗沙沙”的,像轻轻拍打草席的声音。
刚开始声音很小,但逐渐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很多人开始茫然四顾,寻找着这奇怪声音的来源处。
“呀,它…快看……看啊,它刚才好像动了一下!”
有人将目光锁在地上的草席上,指着被草席包裹着的翠珠尸身,语无伦次地大叫起来。
“啊——娘哎!我也看到了,它确实动了。”
另一人也尖叫起来,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还有她的手,我刚才明明看到她的手被裹在了草席中,可现在却伸了出来……”
众人都惊呆了,先前翠珠的全身的确被草席包裹,只露出一双僵直的脚,可此刻她的手从草席的一侧破洞里耷拉了出来。
关键是草席为何突然多了这么大个洞,倒像是有人用力抠破的一般。
“翠珠死的冤啊,这是心有不甘来索命啦呀!”
不知道谁又喊了一句,刹那间,人群一下子惊慌失措起来,像一群吓坏了的羊,尖叫着,似潮水般向着四面八方退了下去。
只是人数太多,你推我攘,摔到一片,场面一阵混乱。
沈芙蓉和黎夜玉对视一眼,虽也跟着人群向后退了几步,然而却不见一丝惊慌。
这番动静本就是二人刻意为之,沈芙蓉会口技,模仿各种声音不成问题,而黎夜玉身手好,自然能做到借助沙石、草木等物搞点小动作不被发现。
“大家别怕,一定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翠珠爹左右惶顾,虽止不住双腿又战,却强自支撑,指指萧天陌几人,又指指树上的道士喊道:
“这大白天的哪里来的鬼?一定是他们,他们想救这道士,所以装神弄鬼,还有这个臭道士,一定是他在变戏法吓唬咱们。”
村民们听翠珠爹这么说,犹豫着停在原地,到底还是不敢再上前。
道士见状冷哼一声,“我若有如此高深本事,还会被你们吊绑在这里吗?”
十月也朝翠珠爹怒声道,“你这人好生奇怪,我们就站在这里,这么多人可有谁看到我们动手脚了?你怎还胡乱的诬赖人?”
她说着,脚步也在不断的后退,“再说了,逼死翠珠的是你这个黑心老爹,翠珠就是回来索命也是索你的命,你与其在这里胡乱攀扯,不如想想该怎么办吧!”
翠珠爹冷哼一声,正要再次开口,冷不防腿窝一阵剧痛,腿一软便跪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一旁的古槐树不知为何,突然“哗啦哗啦……”剧烈的摇摆起来,发出刺耳的响声。
在这片声响中,地上包裹翠珠尸身的草席里,忽地飘出一声悲戚,凄凉惨痛,如针刺耳,让人觉到有什么魂鬼异物就将莅临面前。
“——啊!真的有鬼呀!”
也在同一时刻,本就惶恐不已的众人吓得再次惊叫,转身就跑。
“啊啊啊——珠儿,爹不想害你的,别来找爹啊……”
第二百六十九章 埋葬
翠珠爹伏在地上吓得双腿打颤颤,之后嗷呜惨叫一声跳了起来,转头一拐一瘸地也逃跑了……
黎夜玉见状,丢掉了手中的石子,冷笑一声。
若不是不想给自家夫人找麻烦,她刚才丢石子的时候真想力道再大些,把翠珠爹的腿直接打折了。
见人都跑光了,萧天陌忙疾步到道士面前,将倒吊在树上的他放了下来。
道士坐在地上缓了一下站起身来,随后对着萧天陌行了个礼:
“世子爷,久违了!多谢搭救之恩。”
萧天陌笑道:“举手之劳,行舟师父不必多礼,况且,我如今也早已不是什么世子了……”
原来这个道士叫行舟啊。
沈芙蓉好奇地看了行舟几眼,刚才他倒吊着,她一直没有好好打量他。
此刻见他身穿墨色道服,头上戴着一根隐含光芒的簪子,虽脸上一道疤毁掉了整张脸的美感,但却自有一股仙风道骨之气。
看萧天陌对行舟的态度,两人是旧识了,而且不是一般的熟。
她想了想,没往前凑,而是等在原地。
道士行舟看了看左右,拉住萧天陌低声问道:
“你缘何会丢了世子之位?令尊他……”
萧天陌沉默了一下,轻轻呼出一口气,声音暗沉道:
“家父已经过逝了,家弟萧君彦承袭了镇国侯之位。”
行舟忽然叹了口气,心中犹如推翻了五味陈杂,不是滋味:“原来又是如此。”
萧天陌神情有些复杂地看向他,欲言又止,“你的意思是……难道……”
行舟点点头,脸色愈发惨白,语气十分悲哀:
“是我没用,我刻意疏远,可到头来师妹还是死了,我却连她的尸骨都未找到。”
行舟心神恍惚绝望,当初他和师妹桃夭跟随师父一起修行,他教她腹语之术,她为他煮饭洗衣。
如果不是后来那场变故,他们也不会生死两隔再不相见,师妹也不会落得个尸骨无存,只得一座衣冠冢的下场。
他恨自己无能,明明知道结局,却又无力改变什么。
他最终惨然的笑了笑,“是我太天真了,居然会以为重生就可以改变一切,原来我大错特错,原来这只是我再做一次噩梦的开始。”
自师妹死后,他再没有回到过原来的地方,他害怕熟悉,也害怕见证失去,这些年他浑浑噩噩,仿若孤魂,几番在生死一线之间徘徊。
有时候他真想死了算了,死了也就彻底解脱了。
萧天陌见行舟这副模样,心里也不好受。
行舟和他一样,都是重生之人。
就在前世,他们镇国侯府受奸人所害,遭遇满门覆灭,父亲镇国侯也为救他而死,他在悲愤欲绝之时,遇到了同样遭遇变故、丧失亲人的行舟。
行舟拿出其师父的遗物——九转逆生罗盘,称只要以至尊龙血祭盘,便可改天换日,逆槃重生。
当时,先皇病重,贤王借镇国侯府之事精心策划大阴谋,最终一举将太子以及京中数十位官员拉下马,顺理成章的登上国君之位。
然而贤王暴虐无德,骄奢专横,更是任用只知道遵从和讨好自己的小人为臣,施政一片混乱,致使百姓民不聊生,哀声哉道。
最终官僚的贪婪超出民众的忍耐极限,各地起义接连不断,就连盘踞晏云王朝南方的蛮夷,东边的狄虏人,也抓住时机冲破边境,趁势北侵。
一时间内忧外患,国都很快被攻破,京城内横尸遍地,血流成河。
此次战役杀得昏天黑暗,人仰马翻,持续了一个昼夜才结束。
他和行舟混在撞破城门,一路杀到皇宫之中的义军里面,趁乱杀了已登基的贤王取血。
当行舟将罗盘浸血开启,原本看起来晴朗的天空霎时间变得乌云密布,紧接着雷声隆隆作响,道道明晃晃的闪电刺破苍穹。
当眨眼间,数道猩红色的光芒如同流星一般直奔他和行舟所在之处坠落而来之时,他也被无数兵将包围,最后被万剑穿身……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这才发现自己真的重生了。
想到这里,萧天陌对行舟急切的问道:“助你我重生的那个罗盘呢?可还在你手中?”
行舟摇摇头,“九转逆生罗盘乃是圣物,当日已卷入漩涡在波动中完全炼化了。”
萧天陌微微皱眉,没想到那罗盘直接就消失了,不过逆天改命本就有违天道,这样也许是最好的结果。
“重生改命,不过是大梦一场,一切皆是虚妄。”
行舟有些悲愤,觉得这世道不公,无论他怎样努力,前世的事情依然没有改变,师妹还是葬身火海。
“也许你我本就该迎合命运,顺从天道,抗拒命运不过是痴念妄想。”
“顺从天道就能好好生存么?”
萧天陌摇摇头缓声道,“难道你忘了前世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听了这话,行舟顿时心中一震,那清秀脸上的神色在此时也是不断的变幻。
萧天陌看向他接着道:
“按照前世的轨迹,接下来将会是贤王继位……京城众将也不过坚守了半个月就城破国亡,蛮夷、狄兵入城之后,奸淫掳掠,烧杀抢烧,短短十日,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晏云终将国破家亡。”
不止如此,敌兵凶残贪婪,凡是遇到金银打造的器物便会掠夺一空,就连富户白银打造的夜壶也不放过。
街道两旁的商铺变成废墟,无数百姓被无辜格杀,尸体随意丢弃在路边,曾经繁华的都城,血流成河,尸骨堆满,瞬时宛如人间地狱。
行舟沉默良久,而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了声:
“罢了,罢了,你我二人既知晓了前因后果,终究是要入局的。”
得他这句话,萧天陌脸上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神色。
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国破家亡,就算一切事情的轨迹还是沿着前世进行,他只要竭尽全力了便无怨无悔,就算失败了又如何。
“只是……”
行舟沉声道,“如今发生的事情皆跟前世一般无二,我们要如何才能打破天地桎梏?”
自他重生起,无形中像是有一张大网,在推动着一切,将一切本来的轨迹重复的向前推,一切仿佛与前世已经没了任何的区别。
萧天陌也拧紧眉头沉思,这时,忽听沈芙蓉的声音远远传来:
“相公,起风了,你们上车聊吧!”
他含笑点头,正要答话,身旁的行舟却拉住他一脸见鬼的表情:
“你怎么会有夫人?!”
第二百七十章 轨迹
萧天陌愣了愣,而后明白过来。
前世,他终身未娶,至死都是孤家寡人一个。
而这一世,他却娶了妻,有了夫人。
行舟轻轻咦了一下,扭头盯着沈芙蓉,不可思议的对萧天陌说道:
“怪哉,怪哉!所有的一切都跟前世发生的一模一样,唯独你的亲事出了变数,并没有依照前世的轨迹。”
萧天陌也专注地看着沈芙蓉,深邃的眼眸里盛满了柔情。
没错,前世他凄凉而死,今生得老天厚待,让他遇到了蓉儿,因为蓉儿的出现,他感受到了世间的美好。
见两人一直盯着她看,沈芙蓉问道:
“都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沾了东西?”
萧天陌笑了一声,伸出纤长的手迎向她道:“有。”
沈芙蓉摸了摸脸,“嗯?有什么?”
萧天陌走过去,将她揽在怀里,安抚的抚摸着她的墨发,“美貌。”
沈芙蓉才反应过来,“切”了一声,“油嘴滑舌,甜言蜜语!”
可是女人都喜欢自己喜欢的男人夸赞自己啊,所以沈芙蓉嘴里贬着,唇角却翘了起来。
行舟的目光落在萧天陌和沈芙蓉两人身上,眉头微蹙,似乎在沉思。
半晌过后,他突然眼睛一亮,开口叫道:
“我明白了,她就是天命中的变数!”
只是萧天陌正眉眼含笑,聚精会神的逗他的小娇妻开心,没留意到他说了什么,也未答话……
行舟好好埋葬了翠珠,便也随着萧天陌、沈芙蓉一行人离开,一路向京城而去。
***
京城内。
在一条繁华的街道上,一辆奢华至极的黑金色马车,在骑着高头大马开道的卫队中间平稳地行在路上。
车身的七彩琉璃塔图案,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射着柔和的光芒。
街上店肆林立,人声鼎沸,桃夭斜倚在软榻上,透过纹样繁复华贵的纱帘,看着路上行人不急不缓的走过,慢慢地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自她和大公主晏凤珠换脸之后,她便顶着别人的身份活着。
她代替晏凤珠回到京城,住在人人都羡慕的皇宫里,享受着荣华富贵,成了人人巴结的对象。
可纵使锦衣玉食,她也有一种朝不保夕的感觉,毕竟,她只是个替身。
真正的公主晏凤珠如今是一副毁了容的脸,又早已经被活活吓疯,被她丢到了古墓里,想必已香消玉殒,一命呜呼了,所以她根本不担心原主回归。
她处处戒备,小心提防的是那个素未谋面的驸马爷,如今的镇国侯——萧君彦。
她虽然顶着晏凤珠的脸,可身子却是自己的,萧君彦与晏凤珠夫妻多年,想必对她无比熟悉,自己在他面前很难不露出破绽。
自回到京城后,这段时间她一直住在宫中,从未回过镇国侯府,侯府也没人进宫看过她。
她早就听闻晏凤珠与驸马萧君彦夫妻俩早有不和,感情并没有寻常夫妻的伉俪情深。
晏凤珠甚至为了萧天陌,在成亲当日,害得驸马萧君彦丢尽了颜面。
两人平日里虽然并未完全撕破脸,却也就是做做样子给外人看。
她进京后,本是本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心思,如果萧君彦不招惹她,她也会给他安稳日子。
可是显然对方并不领情,不仅派人在幽灵谷暗杀她,今儿镇国侯府的老夫人张氏还进宫里哭诉,抱怨儿子成亲多年无子,求余皇后允她出宫回府,也好夫妻团聚。
她的身份是余皇后的亲女,余皇后又哪里会不允她出宫?
张氏此举,分明是逼她回镇国侯府。
余皇后虽然不悦,也没多说什么,命人好生将张氏送出宫后,劝她道:
“镇国侯府如今尚无子嗣,张氏心急也情有可原。
母后在宫中多年,见惯了不少嫔妃和命妇们因为无子而遭受的刁难,在咱们晏云王朝,无子,就是罪大恶极。
张氏没有往你们夫妻房中塞人,已是这世上难得的好婆母了。
况且你夫妻二人成亲之后就总是分居两地,如今你终于回京,是该团聚在一起了。
你年纪小有所不知,这夫妻分开一段日子再重聚,可是十分了不得的,兴许,就真的能怀上。
母后也甚想看到你怀上孩子,你若有了子嗣傍身,也算全了母后多年夙愿……”
余皇后显然不止说说而已,苦口婆心的劝完她后,甚至不等她再修整两天,就把她塞上了回镇国侯府的马车。
想到这里,桃夭烦躁地坐直身子,她顶着大公主晏凤珠的名头而已,萧君彦是晏凤珠的夫婿,跟她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不是么?
让她跟萧君彦生孩子,这太荒谬了!
看来,她得想个办法把自己变成寡妇才好。
既然萧君彦一直想杀她,那她就先下手为强!至于如何先下手为强……
思索了片刻,桃夭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公主的马车到了镇国侯府门口时,自老夫人以下全部出来迎接,却独独不见萧君彦的身影。
大抵也猜到了什么,桃夭勾唇一笑,慵懒地起身,在侍女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她被二十余个丫鬟婆子拥簇着进府,一路来到了老夫人张氏的院子里。
张氏早已经等着了,一见桃夭进来,笑眯眯的摆出一副慈爱的表情:“公主回来啦。”
按理来说,公主身份高贵,是该她给公主行礼的。
只是公主自成亲嫁到他们侯府,就变成了公主作为儿媳妇向她行礼。
桃夭抬眸望过去,见张氏手里捧着个毓金的青瓷茶碗端坐在座上,座椅上的靠垫用的料子居然是织锦。
再看屋中装饰陈设无一不精致富贵,富丽堂皇,处处透着奢华,真是一点都不知道低调。
看桃夭一直盯着四周看却不说话,更没有半点要行礼的意思,张氏愣了愣,随后朝她朝朝手,“来,坐到婆母身边来。”
她虽不明白公主怎么感觉跟以前不一样了,可人家是公主,也是明晃晃的事实,若真要较起劲儿来,可就是她对皇家不敬了。
见张氏叫她,桃夭从善如流的走过去坐下,而后优雅地端起茶盏,在轻拨了几下后,便慢条斯理地喝起茶来。
张氏跟着喝上了半盏,深垂的眼帘微微地掀起,对身旁的婢女使了个眼色。
婢女微微点头,转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