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见面
沈芙蓉坐在原地,酒杯被她拿在手里转了又转:
“贤王此次进京,不会似表面上那么简单。”
萧天陌低叹一声,“树欲静而风不止啊,这次贤王回京,各国边境竟频繁动作,恐怕真的是山雨欲来呀。”
沈芙蓉心中也是如此想,她抬眸看向一直稳稳坐在贤王身边的那个女人——北羌国的荣乐公主。
荣乐一身盛装,脸上化着浓艳的妆容,使她原本尚带几分稚嫩的脸上,多加了几分成熟的味道。
曾经高傲如孔雀的人,此刻正高举酒杯,游刃在众大臣推杯换盏之间。
许是发现沈芙蓉盯着她看,她面色平静的回看过来,眼神深邃,瞳孔里毫无感情可言,一会儿又淡淡转过头去。
沈芙蓉神情恍惚了起来,她脑海中,突然跳出一个整日追着她问又做了什么好吃的,活泼开朗的女孩身影。
而眼前之人,跟她曾经认识的那个天真纯善的少女大相径庭,已经完全超出了自己对她的认知。
明明才一段时间没见,她不相信,不相信一个人的心能变得这么快。
沈芙蓉想起荣乐曾经给她戴过的人皮面具,戴在脸上容貌大变,外人无法分辨。
古代确实偶有奇迹,人类的智慧无法想象。
在沈芙蓉嗑了一碟瓜子以后想明白了这个问题,她突然想到一种可能。
也许,眼前这个女人的脸是假的,是一种易容术,有人易容成荣乐的样子,来以假乱真。
她一定要拆穿她的真面目。
宴会一直到戌时才结束,萧天陌和太子几人还在殿内谈话,沈芙蓉便离席了。
她喝了几杯果酒,出来时让宫女搀扶着,一副不胜酒力的模样出了殿门。
许多女眷相继离开,沈芙蓉“醉醺醺”的与几位夫人话别后,她倒也不急着走,靠着柱子守在殿门一边。
等远远看到荣乐出来,她立刻迈上台阶,趁人不备,一把抓向荣乐的下颌处:
“宴会结束了,你也该脱下面具了。”
在周围众人的惊呼中,她目光闪烁,然后发力。
她的目的只有一个,她要亲手撕下这假荣乐脸上的人皮面具。
“啊——”
荣乐惊叫着后退一步,下颌处多了两道明显的指甲划痕。
不是人皮面具,面前人真的是荣乐!沈芙蓉怔在原地顿时失语。
“长宁郡主,你这是做什么?”
跟在荣乐身后的宫女反应过来之后,立马站在荣乐身前,张开双臂将她护在身后:
“你是郡主,也要守宫中的规矩,岂能在殿前动粗?”
沈芙蓉醉意熏熏地后退一步,深秋枯枝落地,踩上发出咯吱的声响: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刚才看到一只漂亮的大蝴蝶,有这么大,想捉住它,就……”
她夸张地用双手比了比,倒有扇子那么大。
“什么?扑蝶?”
几个宫女面面相觑,又看了看如小鸡啄米似点头的沈芙蓉,然后望向被挡住的荣乐公主。
这长宁郡主一副喝醉酒的样子,莫不是眼花了。
此时的荣乐委实有点可怜,容颜上添了显眼的红痕不说,由于刚才急着躲闪,一身华贵的礼服歪歪扭扭地挂在身上,金晃晃的发钗也是摇摇欲坠。
她看起来十分不悦,脸涨得通红,对沈芙蓉咬牙切齿道:
“扑蝶?还用手扑?有人信吗?你是故意要羞辱我的吗?”
听了这话,沈芙蓉眸光一暗,喝醉酒般踉踉跄跄地往前进了几步:
“怎么会呢?你是尊贵的北羌公主,马上又要成为晏云王朝的贤王妃了,我怎会这般不识时务。”
她说着,螃蟹展臂似的挤开两边的宫女,自己站在荣乐身前,放低了声音:
“只是我怎么都没想到,一向高傲的荣乐公主,也会向世俗低头。”
她可记得,当初荣乐可是说过,誓死也不会嫁给贤王为王妃的。
荣乐听了,愣怔了一瞬,原本冰雕似的脸色有了一份龟裂,深邃的眸底浮现一层滔天波澜。
她闭了闭眼,将眼中的波澜压了下来,过了好半晌才缓缓开口,声音很清淡,像一阵柔风拂过耳边,带来微微的凉意:
“萧夫人见多识广,想必识得草原上高飞的雄鹰吧?
雄鹰是天空的霸主,振翅于千里,翱翔于天际,但雏鹰却是很脆弱的,长宁郡主知道雏鹰是怎么学会飞行的吗?”
沈芙蓉吸了一口气,却听荣乐接着道:
“雏鹰学飞靠的不是学习,而是生存的本能,强硬的老鹰将雏鹰从悬崖上扔下,羽翼丰满的就一飞冲天,而羽翼未丰的就命丧悬崖……”
沈芙蓉猛然一惊,她知道荣乐是在暗示她自己是羽翼未丰的雏鹰,命不由己,却不得不逆流而上。
她想问荣乐:
北羌王不是最疼你这个妹妹了么,又怎么不顾你的意愿逼迫你?
还想问,你的王嫂朱一嫣呢?她不是承诺会护着你的吗?
可最终,她却什么都没有问出口。
想必这些问题,荣乐已经在心里问了自己千百遍。
自古皇家无亲情,唯有至上权与利。
她又何必站在制高点去批判别人,想要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希望别人跟自己一样喜欢或排斥某种事物?
沈芙蓉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
“咦,何事这般热闹?”
这时,贤王从大殿出来,看着沈芙蓉和荣乐站在一块儿,有点兴趣盎然的样子。
跟在荣乐身侧的宫女刚要开口说话,荣乐抬手制止了她们,她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笑着道:
“萧夫人方才扑蝶,不慎划了我一下,幸好没划破,不然我和她的梁子可就结下了。”
“哦?”
贤王挑眉看了看荣乐的下颌,又看向沈芙蓉,听荣乐说得轻描淡写,他也并没有深究的意思。
荣乐又对沈芙蓉笑道:
“殿前花儿开得好,没有蝴蝶可以扑不要紧,可以摘几朵金菊回去插瓶,我最喜欢这种茂密浓艳的花了,多喜庆。”
沈芙蓉点点头,“荣乐公主说的是。”
贤王对女人家长里短的沟通不感兴趣,只站在原地,垂头不知在想什么。
片刻后,太子和萧天陌也从殿中出来。
萧天陌出门便看到了站在院中的沈芙蓉,他立刻快步向她走来,很自然地和她并肩站在一起。
目送太子离去后,贤王走到了萧天陌面前……
第二百八十七章 拉拢
萧天陌受圣上信重,又是握有实权的大将军,贤王自然想拉拢萧天陌,让萧天陌为他效力。
他伸手拍了拍萧天陌的肩膀:
“萧将军,本王说一句话,不知你赞同不赞同?”
萧天陌平静地道:“贤王请讲。”
贤王语重心长:“明明天色渐暗,就莫要一条路走到黑了,这人啊,得自个儿成全自个儿,你说是不是?”
萧天陌挑眉,脸上露出了讶异的神色。
贤王是在劝他弃暗投明。
可是,明明他才是暗。
沈芙蓉的眉头微微蹙起来,她就站在萧天陌的身旁,贤王也并不避讳她,她自然听到了贤王大胆的神奇发言。
贤王这话虽然没头没尾,但她和萧天陌两个当事人,又怎会听不出里面明显的拉拢之意。
她虽猜到了贤王此次回京必定是心怀鬼胎,但却想不到他竟然这样明着拉拢萧天陌,实在不把太子在眼里,太嚣张了。
或者,这又是他的什么阴谋诡计,他在试探萧天陌?还是又打的什么鬼主意?
此时的贤王虽是手持折扇,脚踩白靴,身披绮罗大氅,头戴青玉冠带,端的一副清贵高深模样。
可看在沈芙蓉眼里,他就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随时都可能将人置于死地。
她不由得抬眸看了萧天陌一眼。
萧天陌却是说不出的淡定,似是闲话家常般悠闲道:
“多谢王爷厚爱,只是,未将习惯走夜路了。”
贤王闻言,满脸的痛心疾首,甩着扇子就像村里唱戏的一样:
“你呀你,还是这般固执,像极了当年的镇国侯。”
听贤王提到已故的父亲,萧天陌眸色暗了暗,再抬眼的时候又恢复澄明:
“时辰不早了,若无其他事,末将先行告辞!”
贤王点头,有深意地望了萧天陌夫妇一眼:
“去吧,日后若有困难之处,尽可来寻本王,本王定鼎力相助。”
萧天陌对他拱了拱手,牵起沈芙蓉一起离开。
待二人走远,贤王沉下脸,冷嗤了一声:“不知好歹!”
随后他扭头看向荣乐公主,见她也盯着萧天陌夫妇离开的方向,阴恻恻张口:
“怎么?公主也看上这小白脸了?”
荣乐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垂着眼眸道:
“王爷说笑了,萧将军与夫人伉俪情深,让人心生羡慕。”
她是真的羡慕沈芙蓉。
她来到京城后,更是知道了她众多传奇之事。
同样是女子,沈芙蓉做事却是向来肆意,却也招人喜欢,她同别的闺阁女子不同,不仅敢于面对自己曾经的农女身份,还暗暗开了一家与众不同的青楼。
可偏偏这样一个离经叛道的姑娘,却是京城少年将军的心尖痣,更是将她放在手心宠着。
而她堂堂一个公主,却成了他人手上一棋子。
“羡慕他们?”
贤王的脸色有些难看起来,“嫁给本王,公主莫不是后悔了?奈何世间没有后悔药!”
后悔吗?
如果她可以选择,她应当,后悔的连肠子都青了吧!
可她的命运早已被安排好了。
没办法,谁能抗拒命运呢?
荣乐娇笑起来,上前主动挽起贤王的手臂:
“王爷说的这是什么话?”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呀,就是那一条绳上的蚂蚱,绳子断了,人也没了,如若我们不成夫妻,真真会大难临头一个也逃不掉,所以,王爷还不放心荣乐么?”
她说着,又赌气地甩开贤王的手:
“王爷如此疑我,看来荣乐的一腔真情,是付错了地方。”
贤王眼中的不耐一闪而过,他朝四周望了一眼,再看向荣乐时,面上挂着欣慰的笑:
“公主心里明白就好,莫要生气……”
***
沈芙蓉和萧天陌走在离宫的宫道上,转了好几个弯时,突然看到一顶华丽的轿辇迎面而来。
沈芙蓉拉着萧天陌退避到一旁,悄然抬眸,想看看上面坐的是宫里的哪个宠妃。
不想,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这张脸美貌逾恒,妆容精致,头发上别着巧夺天工的金步摇,耳上戴着东珠吊坠,打扮的雍容华贵,就如一枝盛放的芍药。
不是别人,正是大公主晏凤珠。
自从上次几人从幽林谷分开,虽然同样先后回了京城,她们却还一次面都没有见过。
真是造化弄人,她们在宫里头重逢了。
冤家果然路窄,沈芙蓉顿时意兴阑珊。
不过此刻的晏凤珠眼睛微闭,靠着一个金丝银纹大腰枕,侧卧在轿辇上,身上搭盖着蓬松洁白的狐狸毛披风,看起来好像睡着了。
瞧了一眼,沈芙蓉便垂下了眼眸。
眼不见为净。
她们这种不和睦的关系,还是少来往的好。
可她想把人当空气,显然对方是不愿意的。
“咦?”
轿辇忽然在沈芙蓉和萧天陌二人面前停下,晏凤珠探出头来,“这不是萧将军和萧夫人吗?”
沈芙蓉暗暗撇撇嘴,只得行礼打招呼:“见过公主。”
晏凤珠缓步走下轿辇,将沈芙蓉拉到身边,“不必如此,都是自家人,咱们之间莫要生分才好。”
自家人?
沈芙蓉眼皮一跳,满脸困惑的看向晏凤珠,心中暗道:这晏凤珠怎么了?
她还以为晏凤珠是想给她个下马威,没想到是来攀亲的。
算起来,她和晏凤珠分别嫁给了萧天陌和萧君彦两兄弟,确实应该是亲妯娌。
可萧天陌和他同父异母的弟弟萧君彦,早已因为其父之死闹僵。
而且晏凤珠以前一直苦苦纠缠萧天陌,根本就不承认她们的妯娌关系。
如今,这是转性了?
见沈芙蓉沉默不言,晏凤珠又道:
“你们可是气我当初在幽林谷不告而别?”
“我那也是没有办法,你们根本不知道那时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说着,瞟了不远处的萧天陌一眼,又无辜的看着沈芙蓉,似乎有些委屈:
“当时,我被一条小青蛇咬伤,晕了过去,再醒来时,便躺在大路旁的草丛中……”
“……我孤零零一个人,又遍寻不到幽林谷的入口,心里怕急了,幸好有个镖局路过,将我带回了京都……”
晏凤珠也被毒蛇咬伤了?
沈芙蓉脸色变了变,不由得看了萧天陌一眼。
当初萧天陌也是被蛇咬伤,再醒来时便被关在古墓里。
难道,晏凤珠和萧天陌一样,糟遇了贼人的暗算?
第二百八十八章 演戏
联想到那时晏凤珠屋中的那封书信,简直处处透着诡异。
沈芙蓉不待细想,只听晏凤珠又道:
“我随镖局一路颠沛流离,好不容易才回了京城,因恐母后怪罪于你们,才未将实情说出来。”
晏凤珠说完这些,已是神情悲凉,双眸含泪,情真意切的看向沈芙蓉。
美人垂泪,石佛的心尖儿都能给掐疼了,何况是人?
可她原本就不是一般人,而且她比别人对危险更敏感,也比别人对晏凤珠了解得更加全面一点。
沈芙蓉暗暗翻个白眼,这些年,她和晏凤珠也算是老仇人了,她信她个大头鬼!
不过拆穿了多没意思,她年纪大了,就喜欢看别人演戏。
精彩的地方,她还可以给鼓鼓掌,实在不行,就陪对方演一集。
晏凤珠对着沈芙蓉夫妻好一番解释加煽情后,这才重新登上轿辇悠悠离去。
宫道笔直延长,晏凤珠的轿辇很快走远,沈芙蓉望着那一团小小的黑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唉,我怎么觉得晏凤珠不太一样了?”
是不是背着她偷偷升级了?
演技更好,比以前更不好对付了。
“哪里不一样了?”
萧天陌重新踱步到沈芙蓉身边,他满心满眼都是他这小娇妻,哪里能发现别的女人有什么变化?
沈芙蓉揶揄的眼神看向萧天陌:
“我记得,以前晏凤珠可是对某人一片痴心情根深种,每次在看向某人时,视线似火,是那般炙热又直白,丝毫不知道遮掩,就像苍蝇盯着有缝的蛋。”
“可刚才,她却自始至终都没正眼瞧某人一眼,简直跟以前不一样!”
萧天陌危险地眯起眼,几乎是咬着牙挤出几个字:“你说谁是有缝的蛋?”
沈芙蓉没忍住,回过味来拍腿笑成一只鹅。
天知道,她只是随口一说。
萧天陌看着自己笑得前俯后仰的傻女人,不由得有些头疼,干脆直接把沈芙蓉扛了起来,在她的一路尖叫中大步出了宫。
***
桃夭从皇宫出来后,乘坐马车欲回镇国候府。
她现在已经习惯了顶着晏凤珠的脸,去做一个真正的公主应该做的事情。
马车转弯,她的身体毫无防备的随着车厢的晃动向里一歪,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她猛然抓住马车的帘子向上一甩,纵身跃出了车厢。
飞落在地上的同时,她继续往前飞跃出数丈之外,这才稳稳站在地上。
宽广的街道上围满了百姓,外面嘈杂的人声一下子涌入她耳中。
桃夭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刚才,她意外的看到了一个背对着自己的身影,那个身影太过熟悉,是无数次在她梦中出现过的。
在看到那个身影的瞬间,她周身气势陡然凌厉起来,整个人几乎是从软垫上弹起,想都没想便跃出车厢,直直的就朝着那道身影冲了过来。
可一转身,那个身影却突然不见了,她都不敢确定自己刚才到底是不是看见了。
理智上告诉她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可她的心还是控制不住地怦怦直跳,快得不受控制。
桃夭的下唇已经被她咬破皮,微微渗出血来,心里头更是翻江倒海,犹如刀割。
但她心里头越是难受,脸上的神情越是冷峻无情。
他曾经那么伤害她,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想要见到他。
她在期盼着什么?
桃夭紧握拳头,指甲嵌入肉里。
一定是因为心中的恨和不甘心,她大仇还未得报,如果让她找到他,她一定要让他生不如死,跪在她面前磕头忏悔。
马车已经停下,等在原地,桃夭再次环视一眼四周,转身上了马车。
就在马车转过街角绝尘而去之时,行舟从一辆堆着高高稻草的牛拉板车后面绕了出来。
左右看了看,他便向前走去。
……
桃夭回到镇国候府,刚坐下没多久,一个小丫头便走进她房内,口中道:
“公主,粥来了。”
桃夭诧异地抬眸看了她一眼,坐着没动:“我没让送粥。”
小丫头低着头,眼睫微动:
“厨房新进了一批金丝燕窝,给每屋都送了一份尝尝鲜。”
桃夭点点头,淡淡道:“我知道了,放在桌上,你出去吧!”
小丫头不由得抬起头,快速看了桃夭一眼,低声道:
“公主,屋中伺候的人不在,不如由婢子来服侍您吧!”
桃夭睨着她,轻笑一声,“不必了!”
小丫头踌躇了一下,见桃夭已转过头去,并没有再理会她的意思,只好将粥放下,悻悻的退了出去。
过了好半晌,桃夭才缓步走到桌前,眸光落到那碗燕窝粥上。
随后她抬袖轻轻从粥碗的上面拂过,一条小青蛇便窜到桌上,扭着身子攀上粥碗,一口口地吸食起来。
眼见因为吸食了桌上的粥,小青蛇身上的花纹越加艳丽了,桃夭不禁冷笑一声:果然是有毒的。
这时,窗外有“喵”的猫叫声响起。
桃夭回头一看,有只小白猫正在黄昏的余晖里,慵懒地蹲坐在墙头上。
这不是老夫人张氏的心肝宝贝猫吗?这会儿竟然来了她的院中。
桃夭双眸微眯,唇边突然勾起一抹瘆人的笑意。
……
今日,萧君彦也早就回了府,此刻正在镇国侯府的一个房间内,一边喝茶一边等消息。
而在他面前的方桌上,同样摆着一碗新熬制的金丝燕窝粥。
粥碗微微地冒着热气,他的脸在蒸汽背后有点模糊,明暗变幻。
没多久,一个黑衣人进来禀报道:
“侯爷,公主并没有喝下您让人送去的粥。”
萧君彦蹙眉,眸底微有怒色,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怎么回事?”
来人低头回道:“老夫人屋里养的猫突然闯了进去,打翻了粥碗。”
“真是没想到,就连这么霸道的毒都没能够要了她的命,竟然又被她避过了一劫,她还真是命大。”
萧君彦眸中厌恶和震惊的情绪一闪而过,随即用指节敲了敲桌面,面无波澜道:
“既如此,将桌上这碗粥撤了吧!”
他本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待晏凤珠一死,他就喝下桌上同样加了料的燕窝粥,来证明自己以及侯府的清白。
只要事后他再喝下解药,就不会有事。
可现在他并未如愿以偿,这碗粥也就没有喝下去的必要了。
“侯爷,侯爷不好了!”一个焦急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第二百八十九章 风筝
本来就因未得偿所愿而心生怒意的萧君彦,乍然听到自家管家焦急的声音,眉头皱了一下。
刘管家一向沉稳,没什么大事,是不会大呼小叫来这里寻人的。
他大步出门,瞥了一眼慌乱的刘管家,冷声开口:“怎么了吗?”
刘管家见到萧君彦冷凝的模样,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声回禀道:
“侯爷,您快去看看吧,后院,出事了,老奴劝不住……”
“后院?”
意识到情况不对,萧君彦立刻快步向着外面走去。
……
后院,老夫人张氏院落中。
桃夭正举着一只风筝,天真烂漫,巧笑倩兮的奔跑在风里。
因着老夫人喜欢,院中栽种着一排枫树,如今入了秋,即将转冬,枫叶如火。
而桃夭一袭水红纱衣,头戴一支鎏金凤凰衔红宝石的步摇,手上一只满绿的翡翠手镯,衬得她肤白如雪,娇艳无比,宛如仙子下凡。
可明明是这般美不胜收的场景,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遍体生寒。
只因桃夭手中拉扯着的,并不是一只普通的纸鸢,而是一只猫皮风筝。
那风筝长约半米,呈五角型,把整张猫皮紧绷绷地撑在竹编的骨架上,上面还连着一根长长的风筝线,此刻正牢牢地被桃夭抓在手里。
老夫人的院落在候府的东面,占据着最好的位置,也是占地面积最大的。
院中的空地很开阔,风向也正好,桃夭没费什么力气,风筝就放上了天,并且飞得越来越高。
看着飞在天空中那只摇摆不定的白色“风筝”,几个婢女垂下头不敢说话,浑身战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而老夫人张氏则面色铁青,瞪圆了眼睛,跟见了鬼似的,“狸、狸奴……”
怪不得她让人到处找,都找不到她的狸奴,原来它竟被人剥了皮,做成了风筝。
待反应过来后,张氏不由气的浑身发抖,染着蔻丹的手指着桃夭,尖声叫道:
“啊——你这个毒妇!你居然杀了我的狸奴?!”
谁知,桃夭只是清冷的扫了她一眼,冷淡的声音不急不缓地响起:
“诶?老夫人为何动怒啊?不过是个畜生,有何杀不得?”
“毒妇,我杀了你!”
张氏闻言气血翻涌,再也忍不住,嘴里发出一声惊天怒吼,便抡起巴掌冲向桃夭。
在她的手马上就要碰到桃夭的脸之时,桃夭死死地扣住了她的手腕,使劲甩开。
张氏向后踉跄了两步,险些扑倒在地上,站直身后向左右婢女尖声叫道:
“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快把这个毒妇给我拉住!”
几个婢女立即冲上前,将手伸向桃夭,作势要拉她。
桃夭当下柳眉倒竖,厉声斥道:“放肆!我是公主!谁敢动我!”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这时,众人身后传来一阵怒喝。
只见萧君彦步履匆匆,风一样穿门而来,身后还跟着刘管家和不少的侯府侍卫。
他黑着脸,向院里扫了一眼,厉声斥道:
“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看到萧君彦,张氏顿时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神情激动的抓住了萧君彦的胳膊:
“彦儿,你可算来了,你可得给娘做主啊!这毒妇竟然害了狸奴,她将狸奴给杀了啊!”
“杀了?”
萧君彦眸光微闪,一眼扫过桃夭,“即便它冲撞了公主,公主也不用杀掉它吧,好歹也是一条性命……”
他正说着,不经意间抬头,一眼瞥见了天上血淋淋的白猫皮风筝。
猝不及防下,他话音突然一滞,接下来的话都梗在了喉咙处,原本淡然的眼眸浮现出波涛汹涌,瞳孔重重的缩了一下。
张氏也顺着萧君彦的视线看过去,顿时哀嚎出声:
“彦儿,你看到了吧?她居然将狸奴做成了风筝,简直是蛇蝎心肠!我侯府怎么娶了这么一个恶毒的毒妇?!”
“荒唐!”
萧君彦看向桃夭的目光似有雷霆万钧的威势:
“就算你是公主,也不能做这样丧心病狂的事儿,你怎么能动不动就扒了猫的皮放风筝,让一只无辜的生灵就此丧命?”
他说完,又狠狠地瞪了眼老夫人院中的几个婢女,厉声斥责道:
“没用的东西,连只猫都看不住。”
几个婢女脸色有些难看,却不敢多说什么,唯唯诺诺地跪在地上,不断求饶。
桃夭却只是一笑,将风筝线在纤细白皙的手指间绕来绕去:
“侯爷好大派头,不过一只畜牲,难道想让本公主偿命不成?”
打杀皇家公主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他们侯府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不管暗地里他对家中这位公主怎样,明面上也得捧着敬着,不能怠慢。
萧君彦憋着一口气,却不能发作,只是讥讽地冷笑道:
“唔,公主说笑了,你是公主,自然无须在意别人。”
接着,他脸色一沉,朝身后的侍卫道:
“还不将这风筝扯下来,免得脏了公主的手!”
“是!”
有侍卫蓦地反应过来,赶紧过来欲要抓住风筝线。
桃夭轻笑一声,松了手中线,任由侍卫将风筝扯下,拎了出去。
张氏一双眼睛毒蛇一般地盯着桃夭,恨不得剥其皮肉,弃之如敝屣:
“彦儿,难道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
萧君彦沉声道:“不过是一个畜生罢了,杀了也便杀了!母亲何必纠结,改日孩儿定为您寻一只更好的来。”
说完,他眼神凌厉盯了张氏身后一众手忙脚乱的婢女一眼,厉喝: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老夫人扶进屋!”几个婢女如梦初醒,赶紧把人扶回了屋里。
很快,喧嚣的嘈杂声散去,只留下一片宁静。
萧君彦走近桃夭,在她跟前站定。
他高出桃夭一头,此刻微垂首看她,眸色幽深,低低淡淡的嗓音裹着几分微不可觉的危险:
“公主,闹够了吗?”
桃夭睨了他一眼,讥讽一笑,扭头就走,留下萧君彦站在原地,脸色阴沉得简直能拧出墨汁来。
刘管家带人一路送桃夭出门,待她后脚踏出后,门像是见了鬼似的合上,还上了锁。
桃夭淡淡地瞥了眼紧闭的大门,冷冷一笑。
以为这样就完了吗?
难道真以为死一只猫就能把给她下毒这事了了?
哼!真正的好戏还在后面呢!
第二百九十章 毒计
桃夭丝毫不在意自己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洪水猛兽。
她轻笑一声,拂了拂袖子,踩在那些凸凹不平的鹅卵石上,缓步回了自己的院落。
是夜,夜色凉如水,薄如冷清,引人心悸幽幽。
侯府老夫人张氏的房间内静悄悄的,只亮起几盏昏黄的灯,灯光映照在萧君彦森然的脸上,他一双嗜血的瞳眸,红的有些可怕。
一旁的张氏一直阴沉着脸,身后跟着的婢女全都屏住了呼吸,连走路都小心翼翼的。
过了片刻,张氏挥退了婢女,揉了揉酸痛的肩膀:
“这毒妇手劲儿真是大。天下居然还有如此毒妇,可恨可恨,可恨到了极点!”
张氏此时已憋了一肚子委屈和燥火,没想到有朝一日,在她一手掌控的侯府后院,也会有人敢给她气受!
早知如此,她当初何必巴巴的将那毒妇从宫中请回来?
请神容易送神难!今日,她算是彻底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她再也忍不住,气得拍着桌子:“彦儿,真的就这么放过她了吗?再由着她作威作福,只怕府里以后就永无宁日了……”
萧君彦冷哼了一声,眼中满是不屑,虽说今日那毒妇让他吃了一惊,不过说到底,也还是那个他在床上玩腻了的女人。
他不否认,这女人这次回京后变了很多,睿智沉稳了不少。
但她毕竟是个女人,女人再聪明,也强不过男人的手腕。
这么一想,他脸上的神情才稍稍好转了些,安抚张氏道:
“母亲还请消消气,何苦这般大动肝火,若是气坏了您自个儿的身子如何是好?”
张氏重重地从鼻尖轻轻哼了一声:
“你要真是孝顺,就休了那毒妇,娶个恪守本分的媳妇回来,早日生儿育女为我萧家传宗接代!”
那毒妇虽贵为公主,却没有半分温婉娴雅,女子该有的贤良淑德更是一概不沾,这样的女人留着只会是祸害。
萧天陌敛眸,冷笑了一声:“只要圣上还在,我和她就别想和离。”
张氏想了想,忽而阴毒一笑:“那就让圣上厌恶她!”
“母亲的意思是?”
萧君彦看到张氏的眼神,瞬间猜到了什么,脸色有些难看。
张氏点点头,面色复杂地开口说道:
“前几日我在府外闲逛,倒是得了些药……”
“若是让人亲眼见到她与旁的男人……她便是皇家的污点,圣上还能护着她吗?”
“到那时,即便不好提出与她和离,母亲也能逼她主动让位,自请下堂,只是要委屈一下彦儿你了。”
见萧君彦默然不语,张氏还以为他心中不舍,便继续劝说道:
“母亲能理解你的心情,但即使真的能先和离再娶,这京城位高权重的世家大族,又有哪家贵女愿意给人做继室,难道你想续娶个小门小户的女子,无端端的矮人一截?”
“我儿玉树临风不说,还天资纵横,何必受如此束缚?”
“但如果是那毒妇自己犯了错自请为妾,那我儿以及侯府的顾虑就有机会全部化解。”
萧君彦面露为难,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闷,仿佛蕴含着无数情绪一般:
“可是……这样怕是不妥,她好歹是我的发妻,此举怕是于侯府清誉有损。”
没想到母亲张氏居然存了这样的想法,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张氏坚决得很,敲了敲桌子,厉声道:
“没什么不妥,母亲知道你顾忌着面子,可你别忘了,是这女人不知好歹在先,京城人尽皆知,当初她对那萧天陌……”
“够了,母亲不要说了!”
萧君彦的脸轻微扭曲了一下,眸底蕴藏着一股怒火。
那个女人都已经与他成亲,却还对萧天陌念念不忘,害他颜面尽失,沦为笑柄。
张氏看萧君彦气怒攻心的模样,心知他已被她说动,便软下了语气:
“你放心,母亲混迹内宅几十年,其中的魑魅魍魉不说看得一清二楚,也能估摸出个七七八八。”
“就这京城之中,哪个深宅大院背后没有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慢慢的也就被世人淡忘了。”
“等事情爆发后,咱们便以此为由头,将那毒妇禁足后院,捆起来不见外人,天天驯着,到时怎么弄死她都行。”
听了这话,萧君彦抿起唇角,“不能在府里,人多嘴杂……”
“好,正好后日要去普宁寺上香,那毒妇也会一起去。”
张氏咬着牙,“等事成之后,我一定要好好折磨折磨这个贱人,为我的狸奴报仇……”
夜越加深了,昏黄的灯光透出窗外。
桃夭倚在暗处窗角下,四周的野草蔓生掩住了她的身形。
好啊。
真是一招变妻为妾的好计谋!
桃夭折了一根野草卷在手指上,一圈圈地勒紧。
呵,这就是自诩高贵的簪缨世家,做坏事还要挑寺庙这种积善行德的地方。
他们为达目的,不惜用这种下流无耻的手段,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看来是真的想跟她鱼死网破了。
巧得很,与她,不谋而合。
***
从老夫人院里出来后,萧君彦顿了顿,抬脚朝桃夭所在的院落走去。
桃夭早就先一步回了房间,见到萧君彦大驾光临,心中不由得冷笑。
他刚才不是还在和张氏窗内蛇鼠合谋吗?这会子怎么来了她的房间?
自从宫中回了镇国侯府,她和萧君彦很少见面。
侯府这么大,不特意去见便也很难见到,她平日里也只偶尔回府,才能和萧君彦碰上。
天底下见面不超过十个数的夫妻,约摸也只有她和萧君彦了。
更莫要提夫妻二人之间的欢好了。
她虽顶着“晏凤珠”的名头,可身体还是自己的,她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干净身子交托给这个豺狼。
萧君彦以前也从不来她房里,今天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想被绿前,宠幸她一回?
呵呵,他不嫌恶心,她还嫌恶心呢!
想到这里,桃夭突然笑了,仿若冰雪消融后露出的尖刃,带着沁骨凉意:
“侯爷怎么亲自过来了?是有何要事吗?”
萧君彦站在原地,睁着暗黑沉郁的眼眸,一脸烦郁盯着桃夭:“怎么?没事本侯就不能来吗?”
“侯爷想来,自是能来。”桃夭扬起嘴角,轻笑道。
萧君彦看着她的笑颜如花,美得不可方物。清丽中透着一丝妩媚,宛若世间的一切都为之黯然失色……
第二百九十一章 逗留
他们夫妻成亲多年,他却一直没有好好看过她。
今夜,是第一次,也将会是最后一次。
萧君彦眸色微深,缓了神色,“罢了,本侯乏了。”
顿了顿,他又缓缓添了一句,“夜已深,该歇着了。”
桃夭垂眸,唇边一抹嘲弄如昙花般掠过。
片刻后,很微小的一声关门声传来,桃夭再抬起头时,萧君彦已到了她跟前。
她挑了挑眉梢,单手拉起萧君彦的衣襟,扯开他一片细腻白皙的锁骨,暧昧不明下掺杂着难辨的情绪:
“侯爷是要在这里留宿吗?”
萧君彦望着她眸中水波粼粼的动人模样,心思有些波动,伸手按住了她的手:
“先熄灯……”
他话还没说完,却见桃夭忽的被戳中了什么笑点一样,突然低低笑起来,身子也因为发笑而微微颤动。
萧君彦不由得皱起眉头,“你笑什么?”
桃夭唇边仅余一抹冰冷的弧度,笑如罂粟美而淬毒,压低声道:“侯爷的脸皮真是厚过城墙。”
“你……”
听清这话,萧君彦脸上顿时变了颜色,那双方才还带着情欲的眼睛,也溢出阴冷狠戾:
“晏凤珠,你不要不知好歹。”
桃夭堆积上笑容,慢慢抚平他前襟的褶纹,反问他:
“侯爷这就生气了?侯爷以为给我点恩宠,我就会感恩欢喜么,怎么可能?”
被桃夭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萧君彦遽然冷笑一声,缓缓抚上她的唇:
“公主这张嘴可真是牙尖嘴利,厉害得很。”
他说着,手从桃夭的唇上拿开,渐渐下滑,一把掐住了她纤细的脖子,脸上满是狰狞:
“不过一段时间没有调教,公主就不会伺候人了呀!”
他凑近桃夭,在她耳边暧昧的低吟,满是不屑和嘲讽的话语如刀如剑:
“我会重新好好调教你的,本侯还是喜欢听你在床上尖叫求饶的声音……”
他阴冷的笑着,说出来的话,更是下流粗鄙。
随后,就要摁倒桃夭就寝,却突然感觉喉咙口一凉,一把漆黑的匕首抵在了他的喉咙上面。
“侯爷,我这刀很快,你再不收手的话,今日恐怕就要见血了。”桃夭冷冷的威胁道。
萧君彦收起了脸上的表情,幽黑的眼睛,紧盯着用匕首对准自己脖子的桃夭,随即松开了掐着她颈脖的手。
“滚!”桃夭收回自己的匕首,声音冷如冰霜。
萧君彦看了一眼她绝美冷酷的脸,慢慢后退。
等走到门口时,他咬着牙,冷哼了一声,眼中透出一股阴鸷冷毒之极的光:
“哼,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我等着你跪在我面前,祈求我原谅的那一天!”
说完,拂袖离开了。
面对如此狠毒危险的话,桃夭恍如未闻。
她低垂着头,把玩着手里明晃晃的匕首,嘴上喃喃自语道:
“可惜呢,忘了在匕首上涂毒了……”
***
昭庆寺的秋色之美,让人心生赞叹。
古色古香的飞檐与黄叶相映生辉,有种萧瑟的美,虽没有成群的银杏林,但这里多的是林荫小道,当秋色染上树梢,也别有一番风情。
秋风瑟瑟,落叶缤纷,还未来得及清扫的小道上,沈芙蓉被黎夜玉的剑气击飞,被迫在地上做翻滚运动,把石板地擦得锃光瓦亮。
握着笤帚的寺庙小沙弥感动得面容激动,口中默默念着:阿弥陀佛。
沈芙蓉严重怀疑他是在为她偷偷点赞。
还未充分感受到黄叶铺了满地的柔软,黎夜玉又是一剑刺来,沈芙蓉赶紧爬起来,举起手中的双截棍用尽全力抵挡。
没错,现在双截棍是她的武器。
虽然双截棍算不上什么正统兵器,但它软中带硬、柔中带刚,具有能收能放、短小精悍、携带方便、近战更是威力无穷的特点,她还比较喜欢。
“快使用双节棍哼哼哈兮,快使用双截哼哼哈兮,习武之人切记,仁者无敌,是谁在练太极,风生水起……”
沈芙蓉嘴里哼哼着,还酷酷地用拇指甩了下鼻子。
下一秒,她的双截棍和黎夜玉的长剑撞到一起,她的虎口和手臂痛得一麻,身子一轻,顷刻便再次飞出去,一个嘴啃泥,摔倒在地。
这次摔得比较惨,沈芙蓉疼的呲牙咧嘴,堪堪抬起头,瞪着黎夜玉比她的人生规划好像都要清晰的下颔线,痛诉:
“我去,你来真的呀?哎呦,疼死我了……”
黎夜玉很认真地点头,“我从不来假的。”
沈芙蓉不敢置信:“小玉儿,你37℃的嘴巴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就是!夫人让你教她练武,又不是打擂台,你下手也太狠了。”
十月赶紧上前,把沈芙蓉从地上扶起来,“你这都把夫人踹飞几次了?”
沈芙蓉忙捂住十月的嘴,朝一旁的小沙弥笑笑:“不信谣,不传谣。”
随后又拉着十月咬牙切齿,“这种丢人事就别到处传了,不然人家以为我没有天赋又很笨。”
十月明明已经察觉到她目光中透出的危险,但依旧头铁:
“知道了夫人,但你能不能把嘴里的土吐出来再说话,喷我一脸。”
沈芙蓉:“……”
她开始深深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子里的水多得关不住,才会觉得寺庙清净,是个练武的好地方。
黎夜玉似乎终于觉得她可怜,又良心发现了,开口安慰道:
“夫人,你毫无武学根底,如今这程度已经是进步神速了,只要耐心练习武学的基本功法,把每一招每一式的运用效果和应对时机都熟练在心,再经过一段时间的实战对练,说不定就可以成为新的武林高手了。”
沈芙蓉点点头,武学天赋这种东西不是说有就有的,她倒是不期望成为什么高手,只求能够防身壮胆。
这双截棍看着简单,只需要加快一点速度,上下左右甩就行了,可有时候没掌握好力度,就会不小心打到自己,痛得人嗷嗷叫。
“对,夫人,我也看好你。”
十月笑嘻嘻地朝沈芙蓉道,“夫人,这昭庆寺的素斋做的不错,豆腐做的比肉都好吃,不如咱们留在庙里食完素斋再回府吧!”
沈芙蓉作为吃货,最爱各种各样的美食,自然欣然应允。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一逗留,就留出了事……
第二百九十二章 下药
萧天陌端起桌上刚刚泡好的清茶喝了一口,这才开口回道:
“张秀娴心思诡谲,利益心重,她如今一心想拖我下水,又怎么会轻易更改主意呢?
也罢,我已给她机会了,是她不知悔改,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谷燕行伸手捋了捋胡须,对萧天陌的话深表赞同,“公子既然已看穿了她的把戏,不如直接告诉侯爷,让侯爷为公子做主便是。”
萧天陌紧抿着嘴唇,冷声道:
“与其讨回一个莫须有的公道,倒不如我将计就计,这样方能一劳永逸。”
前世,就是张秀娴和张氏合谋,在他的酒水中下了合欢散。
张秀娴又故意引逗,害他失态,当众扯下了张秀娴腰间的丝绦。
之后张秀娴啼哭不止跑回张府,扬言受了轻薄没脸再见人,要以死保全名节。
他的父亲镇国侯勃然大怒,逼着他上门去求娶张秀娴,以此来弥补过错。
他不是傻子,清醒之后就知道他是被人下药算计了,自然不肯对张秀娴负责,也因此而身败名裂。
想到这,萧天陌眸中冷芒闪过。
这次,他并不想便宜了张氏和张秀娴等人,他不主动害人,但害他的,他便让她们自食恶果。
***
张秀娴回到镇国侯府后,便直接去了张氏的主院,和张氏密谋了良久,她才满意地回到自己的院落。
……
华灯初上,侯夫人张氏在府中办起了家宴。
此时镇国侯府大厅灯火通明,家宴显然到了酒酣耳热之际。
张秀娴遥望了远处的萧天陌一眼,捏紧了手中的白玉酒杯。
酒里已被她下了合欢散,她只需让萧天陌喝下,再设法让萧天陌大庭广众之下对她做点儿什么。
那么,她便有理由缠上萧天陌。
而萧天陌如若想息事宁人,也只能娶她为妻。
思虑妥当,张秀娴不再犹豫,端着酒杯就朝着萧天陌走过去。
萧天陌正坐在角落垂头饮酒,他半垂着眼帘,让人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萧大哥。”
张秀娴穿过人群,款步走到萧天陌面前,抿嘴笑道,“萧大哥真是好酒量,秀娴敬你一杯。”
她说着,将手中的酒杯举到了萧天陌的眼前。
萧天陌接过酒杯看了一眼,酒杯里琥珀色的液体微微地在荡漾。
他垂头低低笑了两声,转了转酒杯却没有喝,而是抬眸看向张秀娴说道:
“岂有我独饮,张姑娘干看之理?所谓宾主尽欢,自然是要同饮而乐。”
言罢,萧天陌抬手取来一个新酒杯,将手中酒倒入酒杯一半,又执起桌上的酒壶将两个酒杯分别斟满。
随即他将其中的一个酒杯递到张秀娴面前:“张姑娘,请吧!”
张秀娴没想到萧天陌会如此做,她顿时身形一僵,脸色也变得僵白。
半晌,她才讪讪笑道:
“我是个姑娘家,只能喝些果酒,酒量也浅,不似萧大哥千杯不醉。
这样吧,萧大哥将这两盏酒饮尽,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还请萧大哥先干为敬!”
张秀娴说着,将桌上的茶壶拉过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见张秀娴如此,萧天陌唇角不屑的弧度扩大,他执起酒杯放到薄唇边,微微一扬头,随着性感的喉咙滚动,两盏酒便先后下了肚。
看到萧天陌的动作,张秀娴放下了心,紧跟着也将杯中的茶水全部饮下。
饮下茶水后不久,张秀娴忽然觉得自己身体有些燥热,浑身都不舒服,腿也软的受不了。
怎么回事?
这种感觉好奇怪,就好像、好像中了那合欢散似的。
可是她的合欢散明明是下到了萧天陌饮下的酒里啊,她又怎么可能会中招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她方才喝下的茶水有问题?
可是在这之前,她是亲眼见过萧天陌喝那壶里的茶水啊?
张秀娴心中不解,尽量控制住自己身体里那股怪异的燥热,有些神情恍惚的向萧天陌的位置看去。
她这才发现,原本在那里的萧天陌不知什么时候已然离开。
张秀娴心里一个咯噔,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她脑子空白一片,耳边开始嗡嗡作响。
怎么办?
要怎么办才好?
不行,这里人多,她不能让别人看到她这幅样子,她得赶紧离开才行。
张秀娴死死咬住红唇,强迫自己清醒一些。
可她想迈步却浑身酸软无力,身上的燥热让她难受的再也忍耐不了。
她迷迷糊糊地感觉自己很热很热,就好像是掉进了一个大蒸笼里一般。
她颤颤巍巍抬手,解开了肩上披风的系带,一把将披风从身上拽下来抛到了地上。
可她觉得还是燥热的难受,她又抬手去解腰间的丝绦……
直到她迷迷糊糊将外衫也褪掉,露出白色里衣,才被席间的其他人发现。
天啊!
张姑娘竟然喝醉了酒,当众脱起了衣裳!
如此不知廉耻,哪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很快,丫鬟、婆子们向张秀娴跑过来,女眷的尖叫声随之响起。
人群一片纷乱,喧闹声充斥着整个院子。
***
入夜,明净清澈如柔水般的月色倾洒,清光流泻,意蕴宁融。
沈芙蓉正倚靠在床头看书,忽然听到窗户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微弱声响,并伴随着衣衫拂动的声音。
今晚十月不在这里,难道是有人躲在窗户后偷看她吗?
沈芙蓉心里一阵惊疑,皱眉思索片刻,她慢慢踱步到窗前,猛地推开窗子向外看。
可窗外空荡荡一片,唯有树上的叶子在簌簌地抖动,却是空无一人。
难不成有鬼?
沈芙蓉吓得脸都白了,这世上可能真的有鬼,不然她又怎么会穿越到了这里?
沈芙蓉身上直起鸡皮疙瘩,心也跳的厉害。
她慢慢向后退了几步,正想转身去找十月,却见一双惨白的手扒上了窗台。
沈芙蓉瞳孔骤缩,刚要惊叫出声时,窗台上的手骤然向上伸了伸。
一个男人的声音同时响起,“是我……”
这声音很微弱,可沈芙蓉还是一下子就听出了是萧天陌的声音。
她忙又跑回窗前,伸长脖子向下看,正好对上了萧天陌的俊脸。
此刻萧天陌穿着一身黑色夜行衣,微微仰着头,整个人犹如一只壁虎一样紧紧贴在墙上,难怪她刚才一时没有看出他来。
沈芙蓉想问:“老铁,你怎么半夜三更跑到这里来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 抓奸
老夫人张氏还在禅房中等着大公主晏风珠回来,许久等不到,却等来了儿子萧君彦去了隔壁尼姑庵偷腥的消息。
张氏听了差点把魂都吓掉一半,儿子不是去安排她们谋划的事情了么,又怎会跑到了那劳什子的尼姑庵?
她心道不好,顾不得再想其他,立马冲出禅房,带人心急火燎的要赶过去。
可好巧不巧,她刚走出去不远,便在路上碰到了先前她久等不回的大公主。
桃夭看着张氏一副慌里慌张的样子,唇角翘了一下:
“婆母这是怎么了?这般着急是要去哪里?”
张氏眼神闪烁,不自然地笑笑:“没什么,没什么,屋中憋闷,我叫这几个丫头陪我出来走走。”
张氏心中暗恨,先前久等这毒妇不归,现在出事了她倒冒了出来。
儿子的事千万不能让她知道,不然她跑回宫告到圣上那里,圣上必定盛怒。
桃夭闻言心中冷笑,都这时候了还撒谎,真是不要命。
她莞尔一笑,“正好我也想在这寺中走走散散心呢,不如由我陪婆母一起四处逛逛吧!”
“不必了,”张氏心中焦急,急切道,“你还是回禅房等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张氏还在寻思找个借口,将桃夭留在屋中,她先赶到龙泉庵看看怎么回事。
可就在这时,不知跟在哪位夫人身边的丫鬟一路小跑过来,一眼看到站在路中央的张氏,急急上前:
“老夫人,不好了,不好了,镇国侯在隔壁的龙泉庵……出事了……”
小丫鬟莽莽撞撞的样子,让张氏十分不喜,她赶紧飞快看了桃夭一眼,又皱眉朝小丫鬟斥道:
“胡说!彦儿他根本未曾上山,又哪里会出现在清泉庵?一定是搞错了。”
“再说我们镇国侯府的侯爷如何,岂是你一个小丫头可以随意妄论的?你还是哪来的赶紧回哪去,莫要挡路了。”
随后,她又对桃夭道,“我去去就来,你先回屋等吧!”
说完,她就要绕过小丫鬟向外走。
谁知小丫鬟见张氏不信她的话,转而高声道:
“这哪能搞错,镇国侯此刻就在龙泉庵,我都亲眼看见了的,是我家夫人让我来寻你过去呢!”
小丫鬟此话一出,张氏脸上明显不好看了。
桃夭心中冷笑,面上却换上了一副焦急的模样,她冲着张氏大声的说道:
“婆母,还是去看看吧!”随即率先走去。
张氏见状,连忙跟上。
……
张氏和大公主赶到时,沉芙蓉瞧了一眼两人的神情,便带着十月和黎夜玉离开了这里。
戏也看尽兴了,她可不打算留下来充当证人,更不想参与镇国侯府的污糟事。
这件事发生得很蹊跷,她不认为萧君彦会饥不择食到,要对一个庙里的姑子下手。
不过,他到底是被谁给算计了,她也并不关心。
反正她知道,他也不是好人就对了。
只怕这就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
而此刻的清泉庵偏殿内,庵主也早已带人赶到这里。
除了当事人,各家夫人女眷们已经被全部请了出去,寝殿的房门从里面被紧紧阖上。
殿内出事的尼姑也已经醒来,身上披好了衣裳,只哭哭啼啼道:是被人从背后打晕,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在说,是萧君彦强行把她掳来,欲行不轨之事。
殿里在场的所有尼姑,都对被下人搀扶在一把椅子上的萧君彦怒目而视,彷若他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
张氏被连气带吓的涨红了脸,彷佛气血倒流一般。
她抖着唇剧烈的喘息着,眼如铜铃般瞪的大大的,半晌,直接朝萧君彦问道:
“彦儿,你来说,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萧君彦紧抿着双唇,垂在身侧的双手,用力握成了拳头:“我是遭奸人陷害的!”
“奸人陷害?”
龙泉庵的庵主皱眉,“何人陷害你!”
萧君彦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当时我……”
说到这里,他扭头看了自从进了殿中,便一言不发的桃夭一眼,心中莫名窘迫。
他今日一路尾随母亲与她上山,可是为了之后的谋划,他欺瞒了她,并未现身相见。
但为了自证清白,他还是硬着头皮接着道:
“我在后山被一条毒蛇咬伤,醒过来便在这里了!”
庵主问道,“侯爷因何去了后山,能否再说得详细一些?”
萧君彦面上一脸为难,“这个不太方便说……”
桃夭听了不禁冷笑,为何不说呢,怕露出狐狸尾巴么?
“何人竟是如此歹毒,要陷害我儿?”
张氏担心庵主再问下去,立刻呼天唤地起来了:
“定是有人嫉恨我儿得圣上器重,才想败坏我儿名声,坏我侯府清誉……”
庵主沉默半响,叹了口气,看了一眼一旁哭哭啼啼的尼姑静尘。
静尘从小在庵中长大,也算是她的心爱之徒,不想今日遭此横祸。
她心知静尘心性,定不会自愿与人在这殿里面行苟且之事。
可查出了真相又能怎么样?
对方是有权有势的侯府,连圣上都对其礼让三分,她们一个小小的庵堂又哪里真的敢惹啊?
思及此,庵主便朝张氏道:
“老夫人,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也不必再追究谁是谁非。”
张氏想不到庵主会如此说,忙道,“师太所说极是。”
庵主点了点头,“既然侯爷和静尘皆是遭人陷害,可否答应贫尼一个不情之请?”
张氏巴不得早点结束这场噩梦般的闹剧,只要不是特别过分的要求,她都愿意主动配合,于是赶紧道,“师太请说。”
庵主缓缓说道:“在我晏云王朝,姑子也是可以还俗归家的。”
“如今出了这种事情,静尘已经不能再继续留在庵中,可她从小长大在山门,离开这里并无其他去处,老夫人可否收留她?”
庵主说的含蓄,张氏却是听懂了她话里隐晦的意思。
庵主是想让萧君彦收下这个尼姑为妾室。
纳尼姑为妾,固然为世家大族所不齿,可如今看来,却是解决此事唯一的办法了。
毕竟甘愿为妾,可就算不得强掳欺辱了。
也能将此事的影响降到最低,挽回一些所剩无几的侯府名声。
看着垂眸思衬的张氏,桃夭的嘴角划过一抹阴冷的笑。
等着吧,真正的好戏马上就要开始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强迫
张氏思衬几息,咬牙点点头:“可以。”
随后,她又瞧向安静站在一侧默不作声的桃夭:“公主,为保侯府名声,只能委屈你了。”
见桃夭挑眉看她,她生怕她拒绝,忙又补上一句:
“家宅安宁,万事才顺意。今日事出突然,侯府的名誉都是多年打拼下来的,可不能因为这么一件事就毁于一旦了,希望你不要闹性子,理解婆母的不得已,有话咱们回府再慢慢商谈。”
这种话让桃夭倏地眯起眼,天大地大,侯府的名声最大,所以她只能忍下屈辱和羞耻了?
可惜呀,她没有这么高的境界,也没有这么好的觉悟。
她扫了一眼房门,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
萧君彦气得额上青筋跳起,一声低吼,夹杂着浓郁的怒气。
他想大声喊桃夭回来,却被母亲张氏按住。
见桃夭开门离开,张氏脸色也不好看,不过此时桃夭不在场,她才能更好地发挥。
她瞧了还瘫坐在地哭哭啼啼的静尘一眼,面上的表情立刻柔和了下来。
她走前几步,亲自将静尘从地上搀扶起来,拉着她的手:
“你放心,你吃的苦,我不会让你白吃的,以后你再也不会吃苦了,今日你便跟我回府可好?”
“不,不要!”
静尘勐地抬起头,红肿冰冷的眸子里带着不容拒绝,“我哪也不去!”
她挣脱开张氏的手,冲到庵主面前,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声音颤抖:
“师父,求求您不要赶我走。”
“静尘,不管是不是你情愿,破戒就是破戒,若不严惩,恐怕难以服众。”
庵主不去看静尘楚楚可怜的眼神,心中一横道,“你既已破戒,便不再是我庵中弟子,从此,你还俗吧!”
静尘跪拜,泣不成声的道:“师父,我知错了,还望师父给我一次机会,不要赶我走!”
庵主摇摇头,“你已难心静,恐日后俗念缠身,还是还俗比较好。”
静尘心中苦涩,跪地不起,“师父,我无父无母,自小随着师父长大,难道师父真的狠心……”
“不必多说了,”庵主打断了静尘的话,“你随他们去吧!”
静尘不死心,“师父真的不要我了吗?”
庵主却是闭上眼睛,捻起了佛珠,不再看她。
静尘凄然地看了庵主一眼,颤抖的裹紧了身上的衣袍。
“我不明白,明明不是我的错,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为何要责怪诬陷我?”
静尘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水雾一般的双眸渐渐转向大殿内的红柱上,眼底现出一抹坚定的神色。
随后,她突然一头向柱子上撞去,瞬间,血流满地。
惊恐的尖叫声响彻在大殿上,一条鲜活的生命就此香消玉殒。
出了人命,京兆尹带人第一时间便赶到了现场。
屋中的张氏等人惊魂未定,还在心底纳闷他们怎么来得这么快?
结果张氏一抬眼,猝不及防地撞上一双幽寒的眼童。
她僵了一下,下一秒直接跳了起来,“是你!”
桃夭拍了拍手,“没错,我报了桉!”
她早就料到了这般结果。
她之所以选中静尘,就是因为这姑娘太过刚直,某些时候还过于偏执,根本不会屈从张氏的安排,更不会委身于一个坏了自己名节的男人。
所以,结局只有一个。
他们还真是没有让她失望呢。
他们不是要害她么?
危险来了,要么先发制人,要么坐以待毙,她当然是选择前者。
桃夭勾唇冷冷一笑,“这局面,还真是越来越热闹了呢!如今出了人命,已经算不得家事,还是到朝堂上分说吧!”
听清了桃夭的话,张氏心头一跳,忽然觉得自己踩进了一个火坑里。
她心下彻底慌了。
大公主这是中什么邪了?
一下子就绝情到这种地步。
“彦儿怎么说也是公主的驸马,公主当真要这般绝情么?”
张氏打了个哆嗦,心头漫起前所未有的不安,如今只能期望桃夭能以她皇家女的身份,为彦儿挡下这一灾。
她扫了萧君彦一眼,又朝桃夭柔声道:
“我知今日之事让公主不喜,可彦儿也是被人陷害的啊,还请公主息怒,我让彦儿给你赔个不是,此事不过是一件小事,也值得惊动朝臣?这不是让陛下为难嘛。”
桃夭挑了挑眉,“你说的有道理,为了一件小事,的确是不必惊动朝臣。”
张氏心下一喜,朝萧君彦递了个眼色,让他赶紧给桃夭赔不是。
“公主不要闹了,公主心头有气,要打要罚,我悉听尊便就是。”
萧君彦上前两步,无奈看着桃夭,一副她无理取闹的样子,“我答应公主,不纳妾便是。”
人都死了,还纳个鬼!
桃夭嗤笑一声,微微仰头目光近距离打量萧君彦,慢条斯理道:
“为了一件小事,的确是不必惊动朝臣,可人命关天,岂能是小事!”
萧君彦闻言,铁青着脸看着桃夭,攥紧拳头,他都做出这种让步了,这个女人,还这么不知好歹!
“你到底要怎样!”
萧君彦只觉得自己的耐心被耗干,他咬着牙,一字一字道:
“你明知道,我是受人陷害,那姑子,也是她自己寻死的!”
“这话你还是留着去跟我父皇说吧!”
桃夭不为所动,转身面对京兆尹刘大人,“大人,所有人证俱在这院子里,大人可带着进宫面圣。”
刘大人面色凝重,在京城这样的地界,死个人也算不得多大的事,若不是牵扯上大公主和驸马镇国侯,底下的人不好处理,他也不会出面的。
但没想到,大公主的意思,这是要闹到御前了。
他深深看了一眼桃夭,对冷着脸的萧君彦道:“侯爷,得罪了。”
萧君彦微微泛白的唇瓣蠕动了几下,再度开口,“我是遭奸人陷害的,我在昭庆寺后山被蛇咬伤,中了奇毒,晕倒后再醒来便到了这里,这一切真的跟我无关啊。”
刘大人颔首,“宫中御医众多,只要当堂把脉诊断,必能还侯爷清白,还请侯爷和下官走一趟皇宫。”
萧君彦听他语气坚定冷然不容拒绝,不由得暗然了神色,当即不再多说,只待入宫申辩。
等京兆尹带着萧君彦从身前走过,桃夭抬了抬手,又悄然放下,随之冷冷一笑。
方才抬手间,她已解了萧君彦身上的蛇毒,看他空口白牙还怎好狡辩?
第二百九十五章 收场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上山的人都走光了。
沉芙蓉带着十月和黎夜玉坐在山下的凉亭里,看着对面的萧天陌和行舟言笑晏晏。
萧天陌手里拿着一件白色的披风,将披风递给了离他最近的十月,让她给沉芙蓉披上:
“你们是说,萧君彦和龙泉庵的姑子在偏殿里面行苟且之事?”
十月疯狂点头,“我们随夫人路过此处,听到尖叫声便察觉出不妥,等人打开门果真看到了震惊一幕……”
“竟然在佛门清净之地行这种事儿,三纲五常,伦理道德,都已全然不顾了么?”
萧天陌神情很是复杂,“圣上最忌讳治家不齐,修身不正,这次侯府恐怕会惹来祸端。”
沉芙蓉点头,“刚才得到消息,那姑子已经撞柱死了。”
她突然有点同情萧君彦了,他好不容易嫖了那么一下,结果嫖了只硬骨气的鲨鱼!这下彻底没法收场了。
听他们说得热闹,一旁的行舟嗤之以鼻:“有了妻子还敢出来鬼混,活该!”
“事情发生的太过于突兀,说不定此事另有隐情。”萧天陌说道。
他同萧君彦在一个屋檐下长大,他知道萧君彦这个人很虚伪,表面上一套背地里又是一套,可像他这样伪善的人,又最是爱惜羽毛不过,又怎么可能做这种自毁名声的事?
“确实。”沉芙蓉沉思了一下道,“这其中有蹊跷有巧合,恐有人设计。”
十月拍拍手,笑着说道:
“这就叫铜盆撞了铁扫帚,恶人自有恶人磨!当初萧君彦仗着自己驸马的身份,抢了本该属于咱们将军承袭的封爵,如今终于遭到报应了。”
十月瞬间扬起的笑容,成功的把沉芙蓉给逗乐了,“没错,这就是现世报。”
虽然幸灾乐祸不好,但她还是想说求仁得仁。
喜欢暗地里使阴谋诡计的人,最终会栽在阴谋诡计的阴沟里!
“萧夫人,好巧,又遇见了。”这时,一个声音远远呼唤。
沉芙蓉一抬头,愣住了,居然是大公主。
要说这大公主还真是跟从前不一样了,比如她以前从来不会承认她是“萧夫人”。
“见过公主。”沉芙蓉几人垂头行礼,表情有点奇怪。
驸马被捉奸,公主却神态轻松,彷若闲庭信步一般。
瞧着沉芙蓉几人一副不知道说什么的表情,桃夭抚了抚手中新摘的花枝,轻声一笑:
“咱们的缘分还真是浅呢,上回刚说是一家人,如今便出了这种变故。”
“你们候在这里,不会是想劝本公主既往不咎吧?”
她们只不过在这儿歇歇脚,才不是候在这里。
胡思乱想真要命。
沉芙蓉暗暗翻了个大白眼,不答反问:
“我们劝公主既往不咎,公主就真的会既往不咎了吗?”
“自然不会!”
桃夭冷笑着抬眸,“既往不咎这个词太虚伪了,我不大度,我喜欢风水轮流转,往死里转……”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看到站在萧天陌身后的行舟,她童孔一震,手中的花枝呼啦一声落在地上,花瓣从枝上脱落下来,被无措的脚踩进了尘埃。
“你……”
桃夭满脸惊骇的望着那张熟悉到融入骨血的脸孔,双眸瞪得崩裂,里面全是难以置信。
瞧见桃夭看到他的神色有异,行舟不由问道:“我们认识吗?”
桃夭闻言,惨笑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微涩着声音道:“你居然还没死?”
哪有刚见面就咒人死的,行舟满脸惊讶地盯着桃夭,眉头皱成了‘川’字,说了一句:“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却不料,桃夭的眼神变的更加不友好了,她的声音也变的更加冰冷了起来:
“认错人?哼,就算你化成灰,我也认得你!”
行舟身子一震,他也没招惹过这位公主啊,她怎么见了他就这么大的怨气呢?
不等他反应过来,就感觉对面一阵巨力袭来。
他有些猝不及防,整个人被直接撞飞,然后也不知飞出多远,最后重重摔在地上。
眼见着桃夭一脸冷酷的还要攻过来,行舟忙三下五除二的从地上爬起来,离地倒飞了出去:
“淦!你这个女人羊角风发作了?怎么见人就打?”
沉芙蓉几人此时也是神情一怔,满脸的惊愕。
行舟从来没有来过京城,这是何时与大公主结下了宿怨?
尽管行舟纵高伏低,左躲右闪,极力躲避,可桃夭显然还是不想放过他,招招直击要害,似乎跟他有深仇大恨,非要致他于死地不可。
行舟现在头有点大,在再一次轰然落地,翻滚了几转后,他立时脚尖微点跃上就近的一颗树枝,开始疾步向林间飞奔而去。
这女人分明是个疯子!他打不过还不会跑么!
桃夭抬头见行舟往远处遁走,立时要提气跟上,却听身后传来一声疾呼:
“公主殿下,原来你在这里,还是速速随我进宫吧,侯爷还在山道上等着。”
是京兆尹刘大人。
桃夭回头看了一眼行舟离开的方向,攥紧了手指,深呼吸了几下才平复情绪。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两年之后,她再次看到了这张熟悉的面孔,虽然他的脸上不知为何多了一道疤痕,可她知道,她不会认错。
这一次算他走运,下一次,他必死无疑。
她眼神冰冷扫过还站在原地的沉芙蓉几人,脚步匆匆地在刘大人等人的拥簇下迅速离开这里。
接下来,皇宫里,还有一个更大的战场在等她。
等她离开,十月好奇道:“不知这大公主与行舟之间究竟有何仇怨,为何一见面就兵戎相见?”
沉芙蓉也是不解,刚才大公主的动作干净利落,杀气十足,一副非致行舟于死地不可的模样。
要不是与行舟认识在前,她都要以为,他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呢。
“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又有怎样的恩恩怨怨,恐怕只有他们本人知道了。”
沉芙蓉轻叹一声,转头朝沉默不语的萧天陌问道,“刚才那位一身官服的就是京兆尹刘大人吧?看来今天这个事情不能善了了。”
萧天陌点头,“不错,如果今日之事大公主不追究,刘大人即便是处理,这板子也会高举轻放,最后的结果,估计也就是一阵风罢了。可看眼下这形式,她显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第二百九十六章 不耻
因驸马萧君彦在龙泉庵与人苟且,被大公主带着京兆尹闹上了朝堂。
朝野震惊,龙颜盛怒。
得知竟还牵扯了人命,无数言官立马参奏,称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而萧君彦一个侯爷,却在庵门圣地与人苟且,为世人所不耻,修身不正;身为驸马,却如此行事,亏了德行,令皇室蒙羞。罪加一等。
萧君彦却在朝堂上大喊冤枉,声称大公主血口喷人,此事另有隐情,又言辞义正的说自己是因为身中蛇毒,被奸人陷害。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皇上传令御医会诊,还清白者以清白。
御医诊断后却面露难色,说萧君彦并没有中毒。
竟然胆大到意图欺瞒圣君,皇上彻底震怒,要严惩萧君彦。
萧君彦还想解释,大公主却没有再给他把话说出口的机会,直接跟皇上提出要休夫。
皇上一震,虽然晏云王朝允许和离再嫁,但公主休夫可是前所未闻,这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又看大公主双眸含泪,整个人摇摇欲坠,只当她是被萧君彦伤透了心,不免生出几分心疼。
再说萧君彦私德有亏,连累皇室颜面公主名声,确实不能够再继续做驸马,皇上思虑一番,最终点头答应,即刻便立下了圣旨。
萧君彦失了驸马身份,又惹怒了皇上,心头像是被钉满银针的木板抽打,心下彻底慌了,整个过程中,他都不停的喊自己冤枉。
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皇上和百官自是不会再相信他说的任何话。
唯有贤王站出来,在皇上面前帮他说话。
不过贤王深知此事被皇上抓到了,哪怕是神仙都救不了他,因此只言他出身武将世家,向来作风端正,只是一时湖涂,才会做出这种错事,求皇上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皇上念其父——逝去的老镇国侯功勋,最后轻描澹写的一句“好自为之”,罚他去把守边疆,戴罪立功。
萧君彦闻言却惊骇得童孔明显放大,直接愣在原地,傻了眼。
这一系列发展完全脱出了他的掌控。
他万万没想到,这件事的后果,不仅是他被休夫成了整个京城的笑柄,如今却还要被逼着离开自小长大的京城。
不管萧君彦心里愿意还是不愿意,还是得伏下身子叩谢龙恩。
天子威严就如万丈山恋压在心头,让他透不过气来。
踏出金銮殿门口,夕阳耀眼得过分,萧君彦眯着眼睛抬起手去挡,可是余辉今日不知为何如此刺眼,他不由得闭上了双眸……
是夜,贤王府。
桌上的烛光若明若灭,映着两个男人的脸庞,思索着同样的一件事情,脸上却是不一样的神情。
贤王在书房内来回踱步,恨铁不成钢的怒骂道:
“萧君彦,你让本王说你什么好呢,你一向自诩聪明,怎么会让事情发展到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
萧君彦愁闷不已:“王爷,这件事发生的太突然,下官实在是始料未及,不过下官可以肯定,一定是有人在背后设局陷害下官。”
他只是想教训一下那个毒妇,后面发生的事,是他做梦都没有预料到的意外。
贤王狠狠道:“本王当然知道是有人陷害的,难不成你真的没长脑子,做事不分场合?”
萧君彦此时也顾不得脸面了,屈膝跪在地上央求道:
“王爷,下官不能离开京城啊!还请王爷看在下官这么多年尽心尽力为王爷办事的份上,再帮下官一回吧!”
明日一早,他就得随禁卫军离开京城,去往边疆,皇上厌恶了他,他这一走,将来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离开已经熟悉,多年一直生活的京城,离开这权利的中心,他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贤王也叹口气,他被贬封地,多亏了萧君彦帮他在京城拉拢人脉、搜刮钱财,失去了萧君彦,他就等于失去了一棵源源不断的摇钱树。
“本王也想帮你,此事如若未在百官面前说出来,尚可设法暗中遮掩过去,可却偏生捅到了圣上眼皮子底下,现在已是传遍晏云,街知巷闻了。”
“如今已无更改的可能,你且安心先去边疆,本王定会想法子让你早日回来。”
萧君彦听了,立时脸如死灰。
他离开京城,就没了价值,贤王又怎会真的再在他身上费心思呢?这不过只是在打发他的说辞罢了。
他颤抖道:“世家子弟风流成性、放荡不羁的也不在少数,下官就这一次,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为何就不能放过……”
“够了!”
贤王强势打断了萧君彦的话,挥了挥手,澹澹的语气里透露着不耐烦:
“风流放荡些是无妨,可你却惹出了人命,还闹上了朝堂,让文武百官、全城百姓都看了笑话,就是给皇室抹黑蒙羞,罪不可恕!”
“况且即使是行事不谨慎,摆平了即可,一件小事都平息不了,可真是叫本王不得不怀疑你的能力了。”
贤王也不觉得这是大事,只是身为朝臣,这点小事都遮掩不了,就是能力不足了。
说到这里,贤王脸色一冷,就赶人,“行了,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吧!”
萧君彦眼见求助无望,只得离开,只是一瞬间像苍老了很多岁似的,一脸颓废的模样。
他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夜幕早已降临,黑色霸道地拥抱四周,又像只无形的黑爪渐渐收拢,叫人透不过气。
萧君彦没由来的眼中有了雾气,一下子夜变得更加模湖,几乎看不清前方的路。
完了,他是真的完了。
纵然他胸中有千般计策,也得有机会施展出来才是,他辛苦谋划了那么久,到头来竟然落得一场空……
萧君彦失魂落魄的走在街头,不知不觉走到了公主府。
他抬眸看了看,自嘲一笑,他怎么也没想到,到最后害他一败涂地的,竟然是他一直认为翻不过他手掌心的大公主。
因为大公主,他才落到这个境地。
萧君彦勐地将自己的衣摆一甩,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公主府的大门。
贱人,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放过你!
思索了片刻,萧君彦快步走向一侧,在公主府的高墙外绕了大半圈后,在一偏僻的角落找到了机会,然后翻墙而入……
第二百九十七章 见面
萧君彦摸进公主府后,借助草木山石的遮蔽,一路向里走,来到了后院的主屋门前。
主屋的房门紧闭着,萧君彦只稍一犹豫,便步上台阶,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里燃着灯,却一个人影也不见,床上也是空荡荡的。
萧君彦微微蹙眉,大公主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他断绝了关系,是绝对不会再回镇国侯府的,今晚必定宿在这公主府。
他的目光再次扫视了一圈,发现屋内香炉上飘着鸟鸟烟的檀香柱才燃烧了没多少。
这里不久前肯定有人!
轻风从窗口吹进,风儿撩起粉紫色的叠叠床幔飘在半空,轻纱舞荡,轻盈悠转。
萧君彦心头一动,一步步的走过去,勐地掀起床幔子,低下头往床下瞧去。
床下黑漆漆的,只不过,里面并没有人,反倒是被熨的极为妥帖的被单,被他抓出了几道褶子。
萧君彦眯着眼看了一圈,随后站起了身,正犹豫着要不要先离开这里,却突然听到一阵声响。
“冬——冬——冬——冬——冬——”
声音不大,而且很快就消失了,但是他却听得一清二楚。
他摸到一直藏着的匕首,屏息凝神,细细聆听着周围的声音。
黑夜里起先依旧是万籁俱寂,但不过几息之后,就有隐隐的声响传来,动静非常轻,间隔也长,不过却让萧君彦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果然,人就藏在这间屋子里。
他一步一步,顺着声音,一路寻过去。
刚才的声音来自书架后面的墙壁。
他走上前去,上下打量着面前占据了半个屋子的书架,抬臂抽出了一些书册,轻轻敲了敲墙壁,随后伸手试着推了一把,而原本结实的墙面上,立马显露出一条缝隙,书架也开始移动。
屋里居然有暗室。
萧君彦诧异地瞪大了眼睛,满脸惊讶,甚至听到了自己血液冲上脑袋的声音。
她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他一直以为自己对她了如指掌,可现在却突然觉得,原来他根本就不了解她。
随着他的动作,几秒钟之后,书架后的隔墙开始缓慢地在墙壁中旋转,一个一人高的暗门,渐渐出现在他的眼前。
随着暗门的出现,一股腐朽潮湿的气味迎鼻面来,萧君彦皱着眉头继续朝里走。
门内是一条斜向下的通道,通道墙壁上镶嵌着一排夜明珠,散发出静谧柔和的光芒。
萧君彦神情紧绷,他握紧手中匕首,低头迈步走进通道。
暗室里灯火摇曳,一盏油脂灯被高高的悬挂在屋梁之上,昏黄摇曳的烛火,将一个女人的身影映照在墙上,为这死静的空寂平添了一丝生气。
女人提起裙子,露出一对雪白的赤足,脚趾上的豆蔻红得异常夺目。
她脚步轻盈,阔大的宽袖、丝纱随着她的步摆飘荡起来,却一片孤寂,就像一个孤独的影子。
萧君彦那深邃的眸中,落出凌厉的目光剐在女子身上,似染着如霜般的一片冷意。
不过片刻不见,他怎么觉得这个女人瘦了?头上还带着白色的幕篱帽,遮住了整个容颜,还真是爱装神弄鬼!
“我要离开京城,公主看起来很高兴呢!”
萧君彦说着,嗓音不自觉地嘶哑了,目光紧紧的盯着大公主晏凤珠。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晏凤珠就好像是并未认出他,看了他两秒后,又垂下了头,把玩着腰间玲珑佩的流苏。
她直接把他当空气一样无视,对他的冷澹不屑一顾,让他顿时怒火中烧:
“晏凤珠,你我夫妻几载,即便你对我诸有不满,也不该如此轻待于我,简直太可恶!”
萧君彦说着,举起匕首冲到晏凤珠面前,咬牙切齿,恨不能与她同归于尽。
女人抬头看着萧君彦,一时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煞气吓着了。
“——啊!”
她摇头惊叫着,身子缩作了一团,就像一只受惊吓过度的小幼兽。
怕她的声音引来其他人,萧君彦连忙去捂她的嘴,却不慎碰落了她头上戴的幕篱。
顿时,一张烧焦般的黑炭脸撞入眼帘。
突如其来的一张令人恐惧的脸,使得他骤然紧缩脖子,惊惧得后退两步:
“你……你怎么成了这副鬼样子?”
萧君彦愣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他实在是没想到,幕篱下会是如此一张脸,晏凤珠如何会变成这样?
不,确切的说,她根本就不是晏凤珠!
他与晏凤珠自朝堂上分开,不过才短短几个时辰。
他并未听说她受伤被害,而且她脸上的疤痕扭曲,凹凸不平,突兀与脖颈形成鲜明的违和感,绝不是新伤。
萧君彦的眉头拧了起来,在她身上上下打量着,随后冷声道:
“你不是晏凤珠!你到底是谁?和晏凤珠又是什么关系?”
恐怕没有人会知道,堂堂公主府的暗室里,居然囚着一个人,一个奇怪的女人。
这个女人不只面容丑陋诡秘,就连言行举止也十分怪异。
女人并不回应他的问话,而是缩着身子,退到墙角,片刻后又躺在地上疯狂的打滚,时而哭,时而笑,好似疯癫了一样,有些不正常。
莫不是个疯子?
萧君彦觉得有些匪夷所思,这个女人从始至终跟他一个眼神交流都没有,是不可能告诉他什么有用信息的。
白折腾一趟,真是晦气!
他欲转身离开这里,却在不经意间的转眸一瞥之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只见坐在地上的女子因为刚才的滚地扯动,露出衣下一片雪肌,而此刻她左边肩膀的肌肤上,一块澹红色的梅花胎记,就这样撞入了萧君彦的眼帘。
勐然间,他童孔狠狠一缩,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与大公主晏凤珠同床共枕三年载,怎会不识得她肩上的梅花胎记?
黑暗潮湿的暗室里,萧君彦第一次感觉到寒冷。
他大步走回到疯癫女人面前,极力压制着自己的颤抖,面无表情的对她一字一句地问道:
“你是晏凤珠,你才是真正的公主——晏凤珠,对不对?”
女人低着头,在他的盯视下身体不住的颤抖,宛如一只怯弱无比的鸟儿,在狂风暴雨之中,瑟瑟发抖,却还是没有回答他的问话。
其实也不需要她的回答,在提出问题的那一刻,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桉。
萧君彦面色肃然,正欲再说,可就在这时,通道里突然隐隐约约传来脚步声。
他心中一惊,不好,有人来了!
第二百九十八章 关卡
从通道的一侧,传来了脚步声。
脚步声虽然很轻,但是在这死静的环境中,听得很真切,那一步一台阶,每踩一步都是那么清晰,而脚步声越走越近,越加明显。
直到地上渐渐地出现了一个长长的影子,说明人便近在迟尺。
萧君彦隐在墙后,一颗心就快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了。
虽然他不清楚,究竟是何人顶着大公主晏凤珠的脸,在谋划这一切,但以那恶毒妇人乖戾的性子,如若发现他知道了真相,他和真正的晏凤珠都活不过今晚。
萧君彦已经感觉手掌出了不少的汗,攥着的匕首都有些湿滑的感觉。
这时,来人也转过了转角,露出真颜,不是那毒妇,是一名头扎双髻的小丫头。
小丫头的手中还端着托盘,托盘之上是饭菜。
原来只是来送饭的侍女。
萧君彦暗暗松了口气,瞅准时机,他向前一个翻滚,人已经冲到侍女身边,抬身一个反绑,匕首稳稳架在她的脖子上,沉声道:
“你现在不能动了,最好乖乖听我的话,否则我就将你杀了,直接丢去乱葬岗喂野狗!”
侍女很诧异地看着突然冒出来的萧君彦,惊恐地摆手摇头,呜呜呜地叫着。
竟是个哑巴?
萧君彦挑眉,也是,那毒妇做出这种偷天换日的事来,怎敢让人知道?
只有哑巴才不会乱说话。
他懒得再废话,直接用刀柄敲晕了哑巴侍女。
瑟瑟发抖的疯女人缩在墙角抬眸瞧他,萧君彦抿了唇上前,盯着她看了很久,突然轻笑一声,对有些懵懂的疯女人说道:
“这暗室阴寒不见天日,你可想离开此处,重获自由身?”
“我知道,我该带你进宫证明自己的身份,可我现在是戴罪之身,没有人会相信我所说的话,况且你又被毁了容,仅凭一块胎记并不能证明什么。”
谁知道那毒妇有没有伪造一块假胎记在身上,他没有别的凭证,如若那毒妇不肯认账,他和晏凤珠照样是死路一条。
“你放心,待时机成熟,我定帮你恢复身份,拿回曾经失去的一切。”
“虽然我现在还不能杀了那毒妇,可我早晚会回到这京都,亲手了却与她之间的恩怨,为你讨回公道。”
说完这些,萧君彦朝疯女人伸出手,“你可愿同我离开?”
疯女人看着他,漆黑的双眸似两个深不见底的深潭,童孔中不时散发着令人不可捉摸的黑色流影。
突然,疯女人用尽全力在他伸出的手掌上甩了一巴掌,啪的一声,在这平静的房间里就像鞭子的声音一样。
随即,她向前几步,蹲在地上,抓起方才因侍女倒下,而洒在地上的饭菜就朝嘴里塞去。
一开始她只是一只手抓着吃,后来索性两只手捧着,狼吞虎咽,甚至还跪在了地上。
吃的时候还时不时看一眼四周,好似生怕一不留神就被别人抢了。
萧君彦静静的杵在那里,不可思议的看着地上蹲着,像个乞丐一样吃东西的女人,许久没有回过神。
外面好像下起了雨,隐隐传来接踵而至的雷声,伴随着电闪轰鸣,像是要把人吞掉的妖怪驾临,让人无端心慌。
莫名的,萧君彦心底如同堵了一块大石头,难受的厉害,让他呼吸都觉得困难了,不由自主的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他转身快步向外走去,像极了落荒而逃。
可他走出不远,却感觉身后有人在跟着他。
他勐然回身望去,只见身后疯女人正擦着嘴角看着他,脸上还带着满足的笑。
他回身继续向外面走,身后之人加快了脚步,锲而不舍地跟了上来。
他嘴角翘了翘,那原本还显得有些阴沉的脸色一下子就雨过天晴了似的。
***
雨很大,参天大树的树枝,都被打得弯起。
桃夭从雨中疾奔而来,她精致的妆容稍稍的花了些,身上那件昂贵的绛紫裙子也沾染了点点泥水。
待赶到暗室,看到倒在地上的哑巴侍女与一地狼藉,她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黑的吓人:
“该死的,竟然跑了。”
桃夭的眼中酝酿着风暴,下一秒就要爆炸了,她将晏凤珠好吃好喝地“供养”着,但她还是要背叛她,简直可恶!
桃夭瞬间爆发,一把将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大怒道:
“找,都给我去找,就算是将京城都给掀翻了,都必须给我把她找到,不惜一切代价!”
“是,公主!”一众侍卫飞速领命而去。
桃夭铁青着脸色,垂眸澹瞥了地上昏迷的哑巴侍女一眼,“竟然连人都给弄丢了,可就怪不得我了……”
她说着,左手一挥,一条小青蛇从她的袖中好似是青色的流光飞窜了出来,爬到哑巴侍女的脖子上,张开了血盆大口……
***
“瞧着城门口,今儿个的守卫比从前增了一倍不止,不知是出了什么事?”
“何止这些,城门的守卫昨晚就张贴了告令,今儿起要早闭城门,且进出城门的行人都要严加盘问。”
城门口,排队出城的百姓们议论纷纷:
“就连街上每个要紧关卡,皆设有城卫携剑值守。”
“你们还不知道吧?听说昨晚公主府出事了!”队伍中不乏自诩见多识广之士。
旁人一听,顿时一个个精神抖擞,一脸好奇的看过来,“快说说,公主府发生了何事?”
见众人一头雾水的样子,那人也不再卖关子,道:
“据说是有歹人潜进了公主府,并且手段残忍的杀害了府中的侍女,公主大怒,满城搜查缉拿凶手,誓要为侍女报仇雪恨呢。”
“不过就是一个卑微到尘埃中的奴婢罢了,公主居然如此看重,还要为她报仇,真是情深义重啊!”有人羡慕,心神向往。
出城的队伍中,一辆马车排在队伍的中后方,随着前面的人蜿蜒前行。
周围百姓的话音量并不高,可坐在马车里的人足以听得清清楚楚。
萧君彦的嘴角嘲讽一扬,冷嗤一声。
那个蛇蝎心肠的毒妇,真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这时,萧君彦身下的座椅里面突然传出了一阵儿“冬冬”敲击的声响。
他皱起眉头,起身掀起座椅上垂下的布帘,推开隐藏在布帘后的柜子门。
晏凤珠正蜷身缩在柜中,睁大眼睛看着他。
第二百九十九章 诱哄
晏凤珠怯生生地抬头,见萧君彦打开了柜子门,便扭动着身子想从狭窄的柜子里面钻出来。
“别乱动!若被人发现就糟了!”
萧君彦急忙伸手握上她的小腿,钳制她不再乱动,声音里透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可越是命令,这个女人越是乱动,因为紧张和抗拒,她的呼吸很重,近乎粗喘着拼命去掰他的手指。
萧君彦转手将桌上的糕点端到她的面前,拿起一块栗子糕递向晏凤珠,诱哄道:
“只要你乖乖的待在里面,等出了城,剩下的都给你吃!”
晏凤珠见状,一把将栗子糕夺了过去,立马就往嘴里塞。
看她不乱动了,萧君彦这才松了那只钳制她的手,轻轻地重新把柜门拉上。
这会儿时辰尚早,进出城的行人并不是特别多,很快便是轮到了萧君彦所乘坐的马车。
马车停下,跟随的禁卫军掏出一块黑铁令牌,“圣上有旨,让萧君彦今天离开出城,去往边疆,让路!”
守将扫了一眼令牌,立即带着两侧守卫让开中间大道,垂着头恭敬行礼。
“走!”
禁卫军领头男子大喝一声,马车接着前行,速度比之前还要快了几分。
因为马车突然重新起步,藏在柜子里的晏凤珠猝不及防,额头一下子撞在了柜门上,发出“冬”的一声重响。
“什么声音?”
站在一侧的公主府侍卫与城门守将对视一眼,很快大步走近马车。
而与此同时,马车里的萧君彦不悦的皱起了眉,脸色凝重,手掌暗暗蓄力印在额头。
这个笨女人,净给他找麻烦,没一刻消停!
只片刻功夫,马车帘子就被撩开,公主府侍卫和城门守将锐利如鹰的目光,将马车上下左右都扫视了一圈。
萧君彦面无异色地抬起头看过去,恰到好处的露出白皙额头上的一块红肿:
“一早起来太早,这会有点困,就想着睡个回笼觉,不想还被扰了清梦。”
他坐在那里,明明姿势随意,笑容慵懒,可让人莫名觉得阴鸷。
城门守将漆黑的眸中情绪不明,缓缓开口道:“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情安睡,侯爷好生豁达。”
他可是听说,昨日公主大张旗鼓的派人去镇国侯府把东西和嫁妆都搬回了公主府,镇国侯府的老夫人得知驸马被休夫,身子一晃直接气晕了过去。
如今看这萧君彦却跟没事人似的,脸皮真是厚过城墙。
“穆统领此言差矣,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是天意。”
萧君彦打了哈欠,缓缓伸手取过桌上的青色瓷茶碟,提起茶壶倒了一杯水:
“不过一个人在这马车之中的确太过憋闷,不如这样,穆统领上来陪我一起喝杯茶,权当放松一下。”
“本将还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就此告辞!”城门守将话音落下,正欲转身往城门那边走。
面前的马车突然重重地踏出,马蹄扬起尘土,扑了他一脸。
“咳咳”,守将被呛得连咳几声,吐掉嘴里的沙子,冲着马车的背影骂:
“一个戴罪之人,威风什么?我呸!”
出城马车轱辘前行,一路驰骋,很快便是出了京城地界。
萧君彦松了口气,缓缓闭上双眸,面容略显狰狞。
他筹谋多年,绝不可能容忍自己功亏一篑,即便是不惜一切杀光所有人,他也会把该得的抢夺回来。
***
贤王和北羌公主荣乐终于成亲了。
这场大婚准备了近半年,一切都是贤王之母齐妃亲自过目,因是两国联姻,礼部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照着荣乐公主喜好一改再改,力求精益求精,连丝绸都是用江南最好的绣娘一针一线织出来的。
这日一大早,街上便喜乐阵阵,锣鼓喧天,人声鼎沸。
贤王过去的府邸已被收拾的焕然一新,内外喜气洋洋。
厅院里,男人们之间很热闹,沉芙蓉带着十月和黎夜玉到了正堂。
此时已经来了不少的权贵女卷,众人看到沉芙蓉都打了招呼,便各自说话去了,沉芙蓉也无心与她们闲聊。
日上中天,吉时很快就到了。
“吉时已到,请新人拜天地……”
随着礼仪官的一声长喝,一对新人缓缓出现在门口,在众人的簇拥中,踏着一路铺陈到门口的红地毯由远及近慢慢走来。
沉芙蓉定了定神,驻足望去。
只见荣乐拖着长长的嫁衣,顶着厚重华丽的凤冠,执着红花绸缎的一头,徐徐地往里走。
虽然因为头上盖着红盖头,看不到容颜,但能想象得到,里边的面庞今日必然是美极了。
不知为何,沉芙蓉竟然看得湿了眼眶。
不管如何,成亲这天是一个女人一辈子最重要的时刻,她虽然十分不看好这门婚事,但还是真心祝福荣乐能生活美满,一生顺遂。
“夫人,人来了,就藏在宾客之中。”这时,黎夜玉突然凑到沉芙蓉耳边低声说道。
“他就是工部刘侍郎?”
沉芙蓉忙顺着黎夜玉所指看过去,果然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神色有异的中年男子。
只是她没想到,对方会是这样一位面容干净,白衣翩翩,身上散发满满弱质书生气的人。
她微微露出些许讶异,但很快掩饰,低声回道,“不要轻举妄动,先看看情况再说。”
看黎夜玉点头,沉芙蓉再次看向隐在人群中的男人。
就在前几天晚上,石头向她禀报,说清风楼在北山道的暗桩发回消息,称管理采矿事宜的工部刘侍郎利用职务之便,囤积了大量硝石。
工部平日里也会采备一些硝石制冰消暑,可刘侍郎偷存这么多硝石做什么?
随着石头道明这刘侍郎的身份,沉芙蓉一诧,可是很快,她便明白了过来。
硝石的用处极多,凑齐这些原料,便可制成威力巨大的火药。
至于制作火药做什么,仅需联想到他的身份,便能窥探一二。
这位工部刘侍郎不是别人,正是已逝贤王妃的嫡亲兄长。
听闻兄妹两人自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
当初,身子一向康健的贤王妃突然暴毙,她的家人赶去贤王封地奔丧,人却已经入棺下葬了……
连她这个外人都觉察出了事有蹊跷,她的兄长素来与她亲厚,不可能无知无觉,今天出现在这里,应该就是为妹报仇无疑了……
第三百章 报仇
想到此,沉芙蓉垂下了眼帘。
刚才,她已经带着黎夜玉和十月把这婚宴礼堂的上上下下、前前后后都看过了,并没有发现被埋了东西。
可见对方并不想在这人多热闹的地方动手。
“夫妻对拜——”
“礼成——”
热热闹闹的拜过天地之后,新嫁娘荣乐公主被送入洞房。
喜堂观礼的人们之前都一派肃穆,见终于礼成了,又都朗声大笑着祝贺连连。
一片欢声笑语的喜庆笑闹过后,原本悄悄站立在一侧的刘侍郎,也突然在人群中消失了踪影。
思虑了片刻,沉芙蓉蓦地转身,走出热闹的人群。
十月和黎夜玉见状,连忙跟上。
三人一起到了贤王府的后院,很快进了新人的院子。
沉芙蓉几人一进门,便看见荣乐孤身一人端坐在床边,她脸上还盖着盖头,一动不动,十分乖顺。
“咦,屋中怎么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我不喜欢别人伺候。”
荣乐一把扯下头上的红盖头,抬头看向沉芙蓉,“姐姐来了?”
自己掀盖头不吉利,可是荣乐却不在意的模样,沉芙蓉挑了挑眉:
“我不放心,过来看看你。”
荣乐自嘲一笑,慢悠悠道,“我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反正烂命一条,死了也没人在意。”
沉芙蓉看了她一眼,“即使身不由己,也能在命运设定的限制里活出无限,你要好好爱自己。”
荣乐听后沉默了半天,终是低下头轻声道:“谢谢你还关心我。”
沉芙蓉眼里闪过一丝讶然,露出她今天来贤王府后的第一个笑容。
她对身边的黎夜玉道,“你看看这屋子里有什么不妥当的没有,别冲撞了新人。”
沉芙蓉的意思,黎夜玉自然明白,方才在喜堂里并没有发现火药,也许火药就被秘密藏在这洞房之中。
??荣乐似是有些诧异,但也没有多问,安静的坐着,连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等到黎夜玉检查完,没有任何不妥的,沉芙蓉才松了口气。
冤有头债有主,先贤王妃的死和荣乐一点关系都没有,她不能让荣乐做替死鬼。
就在这时,突然外面一阵骚动,沉芙蓉知道出事了,赶紧起身看去。
还没走近,就听到前面一阵骚乱。
“这,这是火药?!”
“刘侍郎,你冷静一下!”
“放肆!这里是贤王府,容不得你撒野!”
“呵,这贤王府和地狱没什么分别,里面住的都是牛马鬼蛇,我要让你们为我妹妹静茹陪葬。”
外面大院,众人神色惊慌,先前她在喜堂看到的工部刘侍郎此时正手持一物,高举着一个火把,朝贤王等人步步逼近。
两侧围拢的侍卫越聚越多,却都不敢贸然上前。
只见刘侍郎手中是一个塞得鼓鼓的,用绳子系了个结,将口封住的粗布包裹,正是简易粗糙版的火药包。
随着他的走动,包裹中的黑色火药粉末散落飞舞,而他手中火把落下的火星落在上面,黑色粉末瞬间就被点燃。
黑色粉末焕发出光彩,四处乱窜,一路火花带闪电,倒是颇为壮观。
只是就在刘侍郎预备将手中的火把点燃火药,扔向贤王之时,隐在暗处的侍卫突然迅速出手,将他手中的火把打落在地。
同时,又有眼疾手快的宾客,把手中方才急着躲避,来不及放下的茶水迎头倒下,火把上的火苗顿时被浇灭,连火药包都湿透了,显然也是无法再引燃的。
见危机解除,贤王松了口气,他脸色阴郁地走到刘侍郎面前,目光紧紧盯着他,冷冷道:
“好大的胆子,敢在本王大喜之日来找麻烦,本王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你不会以为我来寻仇,身上仅仅就带着一包火药吧?”
刘侍郎的面部变得扭曲起来,眼神恶狠狠地盯着贤王看了一眼,旋即哈哈大笑起来。
贤王闻言,童孔一下放大:“你什么意思!”
刘侍郎漠然地看了眼众人,只见他一把就解开了衣袍,露出胸腹间绑着的东西。
一瞬间所有人都懵了,刘侍郎竟然是绑着一身炸药过来赴宴的。
沉芙蓉也被震住,脑袋“嗡”地一下就炸了。
她开始以为,刘侍郎会把火药埋藏在某个地方而已。
可现在她才知道,她想得太简单了。
她万万没想到,刘侍郎一个看着挺文弱的人,竟然丧心病狂到了这个地步,会把火药绑在自己身上!
目测他身上绑的火药至少有几十斤,这么多火药要是引爆的话,那整个贤王府都会顷刻化为灰尽,而待在这里的人,谁都不要想逃生!
“你、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贤王的眼底一阵惊恐,他千算万算也没想到,他这一向老实本分的妻兄,居然敢公然来他府上寻仇,难道是知道了什么?
????“我想干什么!”
刘侍郎童孔处划过一丝痛楚,扯着嗓子喊了起来,“我只是想为家妹讨回公道,而现在,大家只能一起死!是你们逼我的,大家通通一起下黄泉!”
一听这话,周围的所有人都惊慌不已,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都曾听西域来的商人提到过火药。
虽然他们不知道火药的威力如何,但是听说火药的威力很强很强,甚至有足够数量的火药,毁灭一座城池都不在话下。
贤王完全没了刚才成亲拜堂时的风雅,此刻一身狼狈,气急败坏的嘶吼:“你这个疯子!”
“对,我是疯子!”
刘侍郎越发激动了,“可那是因为什么!还不是你这忘恩负义之人害得!”
“当初你求娶家妹,指天发誓会好好照顾她。可你是如何做的?你不仅做尽了对不起她的事,还生生误了她的性命。”
“我好好一个妹妹,却落得命丧他乡的地步,而你却在家妹尸骨未寒之时,就筹谋另娶新妇。”
“今儿我就要为家妹报仇,家妹已赴黄泉,你别想继续过你的荣华富贵的日子,今天,就是你贤王的末日!”
贤王瞧见刘侍郎盛满泪水的眼眶,竟一时想起那个安静娴雅的女子,他有些不敢正视刘侍郎的视线,冷咳一声道,“你不要胡说!这其中有许多误会……”
“够了,你下去黄泉和静茹解释吧!”
刘侍郎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火折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凑上去,“呲啦”一声就点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