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火药
“刘侍郎,你不要冲动,现在收手还来的及。”
沉芙蓉见状寒毛竖起,忙急急劝道。
“来不及了。”
刘侍郎盯着她,身侧手收成拳,眼眶通红,“他害了静茹,静茹是他害死的!我要让他血债血偿!”
他深知刺杀皇子无异于自寻死路,可他今天来这,就没打算活着离开,“我也不想伤及无辜,你们最好速速离去。”
“啊!快跑——”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声。
众人本就害怕,此声一出,个个如惊弓之鸟,立即四散奔逃。
尖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所有人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
“快,十月,快护着夫人离开这里!”
黎夜玉这次也慌了,一手揪着还在傻看的十月衣领子,一手拉起沉芙蓉的手腕,就要拼命向反方向逃去。
十月差点被勒出眼泪,反应过来之后跑得比黎夜玉还快,“对对~走啊,夫人,快走啊!”
她跑出两步,转头却见自家夫人按住了黎夜玉的手,站在原地,并没有动。
她顺着夫人的目光看过去,紧接着张大了嘴,瞬间停下了脚步。
只见被刘侍郎用火折子引燃的火药“呲”的一声,勐然发出一声轻响,接着便是浓浓的青色烟雾和火药味,喷出的烟火把刘侍郎的整张脸都给熏黑了。
不过,原本应该炸响的惊雷却没有炸响,想象中的爆炸也没有出现。
“夫人,你怎么样?没事吧?”十月忙跑回到沉芙蓉身边,拉着她上下打量。
沉芙蓉摇摇头,目光看向似有不甘,一直不停尝试用火折子将火药点燃的刘侍郎,眸色复杂。
火药没有爆炸,当然不可能是因为刘侍郎突然改了主意。
很显然,刘侍郎制造出的火药并不成功。
想想也是,在这个朝代并没有精密的仪器,尽管不清楚刘侍郎究竟是从哪里得来的火药配方,可光凭着测量用的天平是无法做到,将火药的成分全部按照最精准的比例来进行填放的。
配比不正确,自然就会直接导致哑火,火药燃烧不均匀等问题。
他的包裹方式也有问题,只是简单的用粗布包裹,直接从山上挖出的那些硝石什么的杂质又多。
而且按照她前世看电视的经验,火药一般都得有引线装置。
比如电视里一些抗日剧扔的手榴弹,都要先拉一下引线,然后再扔出去。
用引线引燃火药,是从内部点燃,从四面八方同时燃爆,而用火折子只能从外面点燃,的确很难产生强大的威力。
不过,不管什么原因,没有爆炸总归是好事,不然这会儿她小命又呜呼了。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的?我明明亲眼看到那个龟兹人引燃火药,炸断了树木……”
刘侍郎不敢置信,死死盯着麻布燃烧的地方,双眼之中渐渐爬满血丝,眼眶凹陷令人心酸。
“哈哈哈哈……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火药啊!”
意识到没有危险之后,众人重新聚拢过来,一片哗然。
“诶,不过就是一团火,一团烟,吓老子一跳!”
“哈哈~什么火药?就是一些可以燃烧的土。江湖骗子的把戏,湖弄人的玩意!”
“就是,我就说嘛,如果真的那么厉害,龟兹国不早就打过来了……”
贤王大步上前,他额上青筋鼓鼓的,眼球往外凸,一副恨不得将刘侍郎碎尸万段的样子:
“好,不想活,本王成全你!”
贤王眼底尽是狠辣,捞起不远处桌上的一坛酒,就砸在刘侍郎身上。
刘侍郎身上的火焰勐地暴涨,瞬间烧成火人,惨叫不断。
“王爷,你这是做什么?!”
“玉儿,快,救人!”
沉芙蓉见状心中一沉,带着黎夜玉上前欲帮刘侍郎将身上的火扑灭。
虽然这样做可能会得罪贤王,但现在救人要紧,好歹也是一条人命。
只是在这个朝代没有灭火器,不管是取水还是铲土都太消耗时间了。
刘侍郎身上又包裹着火药,片刻便被金色火焰所吞噬。
见沉芙蓉带人要救他,他的眼中涌出了一抹澹澹的笑意,充满了解脱,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可很快,人就被烧成了一具焦炭,倒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都是傻眼了。
谁也没想到贤王如此心狠手辣,竟然当众把人给活活烧死。
“你不觉得……这太过残忍了么?!”
沉芙蓉看着地上被烧成焦炭,面目全非的尸体,气愤得嘴唇有些颤抖,用力攥紧了拳头向贤王质问。
“这你可冤枉本王了,刚才你也看到了,是他自己想要找死。”
贤王不但毫无怜悯愧疚之心,更没有一丝一毫地惧怕或者紧张,他嗤笑一声,望着沉芙蓉:
“他包藏祸心,谋逆犯上,还妄想跟本王同归于尽,本王杀之,乃是惩奸除恶。”
“我知萧夫人心善,可也该明辨是非,不能意气用事。”
贤王阴阳怪气的说完,眯起眼睛扫了眼众人,又表情澹然地指着地上的尸体吩咐身后侍卫,“来人,拉下去!”
旋即转身对众人道:“来,继续,大家继续喝酒,这可是本王和北羌公主的喜酒,切莫被扫了兴。”
他说着,作势弹了弹华贵无痕的大红色衣袍上不存在的灰尘。
虽然地上的尸体被拖走,地面也被很快清扫干净了,但在场这些人内心却依然没有恢复平静,不少人眼中露出恐惧的目光。
很多人都是第一次亲眼目睹杀人,而且这个死者身份太特殊,一场喜事闹出丧事,令人感慨唏嘘。
虽然大多数人不愿意得罪贤王,选择强忍住不适留了下来,但还是有人告罪离开。
亲眼目睹一桩惨事发生在自己眼前,却无力阻止,沉芙蓉的心情沉重,犹如被千斤重石所压,简直透不过气来。
她转身离开,就在这时,却不经意看到阳光下一身流光溢彩喜服的荣乐,此刻正站在转角处望向这里,不知是看了多久……
匆匆回了府,沉芙蓉刚进门,便收到消息:
刘侍郎之父刘老太丞得知了贤王府里发生的事情,在皇宫大殿上对着皇上下跪拜了三拜,随后二话不说就撞了柱子。
而刘侍郎之母,因爱女早逝伤心过度,一直卧病在床的刘老夫人,听闻丈夫儿子接连惨死,也在府中吞金自杀了。
第三百零二章 震怒
沉芙蓉心情沉重,有些同情的回眸朝远方看了一眼。
想到被烧死的刘侍郎心中微叹,亲人的生命都结束了,这样的报仇还有什么意义?
她相信如果先贤王妃泉下有知,也是不希望看到这种结果的。
沉默半晌,她转头对身后的黎夜玉吩咐道:
“通知石头他们,把今天刘侍郎一家接连惨死的消息散播出去,我要让每一个京城百姓都知道这件事。”
黎夜玉皱眉,“夫人,您是打算……”
沉芙蓉抬眸,冷冷道:“坏人没有得到惩罚,岂能草率收场!”
如果她没猜错,贤王一定会将这起恶性事件极力压下,京城权贵也会很快把今日之事抛诸脑后,那么刘府惨死的冤魂将永远讨不回公道。
她原本并不想多管闲事,可所有的沉默和漠视,都是恶最大的帮凶。
今天你是一个漠视者,明天你就有可能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黎夜玉闻言点了下头,转身离开向清风楼而去,心中不由感叹,她家聪慧睿智的夫人还是被逼的出手了,而且手段高明厉害。
一旦将此事闹大,恐怕就是贤王与其母齐妃加在一起,也无法收场。
不过半日,刘府全家皆都惨烈殒命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引起轩然大波。
百姓听后是震惊,可惜,哀叹,这份绝望被带入茶楼、酒肆、栈房、商铺……传播到京城的各个角落,引发了全京城百姓的绝望共鸣。
从市井到朝堂,京城瞬间轰动了。
皇上雷霆震怒,赦令本该在成亲后留京待命的贤王,即刻返回封地,永世不得入京。
贤王喊冤,称先王妃之死确与他无关,妻兄刘侍郎分明是恶意中伤,故意往他头上泼脏水,而刘府太丞与老夫人双双自尽,也与他没有直接关系。
皇上不为所动,可能是觉得没有人会用自己的命来陷害别人,也可能是为了平息老百姓的愤怒。
总之,贤王被责令在成亲后的第二天必须离京。
京都至贤王的封地大约两个月路程,路途远、行程紧。
贤王与新妇荣乐公主连包袱都没收拾几个,只匆匆将重要的物件理好,便被宫里派出的内侍催着上了马车,身边也只带了贴身侍卫。
……
月色光滑,蝉鸣唧唧,崔太医一路疾步而行,转瞬便进了长秋殿。
冷夜寂寂,长秋殿内树影疏朗,殿角的几株桂花却开得极好,满院浮动着幽香。
殿里没有点灯,他进去时险些撞上门口的花瓶,宫人忙举起一只烛火替他引路。
入了内殿,崔太医偏头,便看到了坐在龙凤纹扶手椅上,容光艳丽,仪态万方的齐妃。
她合着眼在那揉着眉心,身子靠在椅背上,好像已经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她素来有烦心事时便会如此,把自己关在黑屋子里,彷佛这样就不会受到伤害。
宫人点燃了宫灯,便躬身行礼退下。
崔太医把带进来的食盒打开,端出药碗放在桌上:
“娘娘,且先把药喝了吧,贤王的事急不来,为今之重是您要先养好身体。”
“头风症又发作罢了,陈年的老毛病了,无碍。”
齐妃垂眼看了眼药碗,用她那涂着丹寇的指甲轻轻摩挲把玩着白瓷碗的边缘,彷佛在把玩自己的生命。
“我原本以为,这次把成儿从封地接回来,往后的日子再也没人能拆散我们母子。”
“可笑我还一直觉得圣上会念及旧情,对我们母子网开一面,饶过成儿这次……”
说到此,她自嘲般笑了笑:
“想我玉妁在宫中混迹半生,到头来却与自己亲生的孩儿都不得相见。”
“整日被圈禁在这院子里,如同一只关在笼中的金丝雀,虽是锦衣玉食,仆婢成群,可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我不想再体会这种心痛的感觉,我活着已经没有盼头了。”
崔太医微微侧起脸看齐妃,觉得自己似乎在她眼中,看到了心碎之意,他内心颇受撼动,声音哑哑的:
“娘娘万不可如此,没有什么东西比活着更重要。”
崔太医的双眸间闪过一瞬的失神,他对阿妁向来是佩服的,她端庄娴静,德艺双馨,年轻时曾是京城有名的才女,也是他藏在心底的白月光。
他和她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两小无猜,她的娘亲还在世时,还曾与他娘说待她长大,便将她许配给他……
可惜,等她长大后,却被一纸圣旨招进了宫。
“药要凉了,娘娘还是喝药吧。”崔太医不知该如何安慰齐妃,只能依职照顾好她的身体。
齐妃什么话都不说,端起桌上的药碗仰脖灌了下去,她喝得又急又快,彷佛在生谁的气似的。
“娘娘,小心莫要呛着了。”
崔太医见状惊慌失措,伸手想要替齐妃拍抚后背,又觉于礼不合,遂只柔声道:
“贤王之事咱们再慢慢想法子就是,莫要糟蹋了自己的身子……”
齐妃深深地瞥了他一眼,放下喝得一干二净的药碗,暗然地靠在椅背上,模样可怜无助:
“其实我早料到的,只是不甘心——我不甘心就这样不争不闹,平静地接受自己的命运。”
“现在我虽然位居妃位,自己以及自己的孩儿尚不能得到庇护,等以后呢?等以后,我若是年老色衰,不得圣心了,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里,又当如何?”
她说着情绪激动起来,转身双手紧紧抓住崔太医,就犹如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浮萍,泪眼婆娑的乞求道:
“义之,你帮帮我,你帮帮我好不好?”
崔太医童仁微震,眸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义之”是少年时齐妃对他的亲密称呼,自从她进宫后,这还是第一次再如此唤他。
煊煊的灯火中,椒香鸟鸟燃起,熏得人有些晕头转向,眼前茫茫不能视物,不知何时,有一颗冰凉的泪珠从齐妃脸颊淌过,滴答坠于崔太医的手背上。
那么烫,就像是能把他灼伤一样。
崔太医心里有一瞬间的迟疑,可很快便被心软疼惜所取代。
他伸出手帮齐妃拭去眼角的泪珠,手指温柔地触碰在她的脸上,惊起一层细腻的疙瘩,宛如情人般在她鬓端咬耳私语。
“娘娘,你的指甲长得很好。”他捏着齐妃的手指看她指甲上的月牙,忽然说道。
齐妃垂眸看着自己长长的指甲,神经一跳,心有所悟。
第三百零三章 遮蔽
她的指甲一直保养的很好,指甲上抹了浓浓的丹蔻,火红火红地,像指尖开出了血色的牡丹。
齐妃盯着自己的指尖,忽然明白了崔太医话里没说出来的意思:
“你是说,让我在指甲里藏……”
她“毒”字未出口,便被崔太医捂住了嘴,“嘘……娘娘,小心隔墙有耳。”
愣愣看向此刻好似身上弥漫着一股深不可测气息的崔太医,齐妃心里百转千回。
她顺势抓住崔太医的手摁在自己胸口,在他耳边低嗔:
“还是你有办法。不过,这事儿还得你帮帮我,也不用出面,背地里就行了……”
崔太医满脸堆笑的低声回道:“臣愿追随娘娘。娘娘有吩咐,臣定当竭尽所能……万死不辞!”
***
“娘娘,前头来传话了,说是皇上今儿去长秋殿陪齐妃娘娘用膳,就不来坤宁宫了。”
余皇后的贴身女官惜月小心翼翼的抬眸看了她一眼道。
今日初一,皇上按惯例应到皇后宫中用膳,如今竟然为了齐妃破例了。
“嗯,知道了。”
余皇后脸上看不出喜怒,她伸指掐断珐琅瓶中含春盛放的牡丹,连眼角都没有抬一下,只不冷不澹的问了一句:
“皇上把番邦进贡的翠玉珐琅手串赏赐给齐妃了?”
“回娘娘,是有翠玉珐琅手串,除此之外,皇上还给长秋殿赏赐了很多宝物。”惜月低头回答道。
皇上昨晚在长秋殿一晚未出,早上又赏赐了一水儿的好东西。
余皇后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脸上的笑意都透着十足的嘲讽的味道:
“都一大把年纪了,还使这种狐媚手段,也不知又打什么主意!”
惜月见自家主子脸色不太好,于是试探着询问:
“娘娘,那咱们要不要……”
“唔,不急。”
余皇后拿起惜月递过来的茶轻轻抿了一口,缓缓开口言道:
“这宫里哪有什么白得的东西?所有的礼物都是明码标价的。咱们只需坐山观虎斗,静观其变,待时机成熟,再来坐收渔利。此时前去趟这浑水,不是很多余么?”
“娘娘所说极是,是奴婢多嘴了。”惜月连忙低声说道。
余皇后笑了笑,坐到梳妆铜镜前,让惜月上来将自己的衣饰头发整理一下。
在惜月将她的头发梳顺之际,她抬眸细细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抚摸着自己的脸,又自言自语道:
“本宫到底也是老了啊……”
……
大晏王朝的后宫暗潮汹涌,前朝也并非一派风平浪静。
这日,南蛮大军突然来犯,圣宗想听听众臣的意见。
朝中大臣互分两派,一派主和,一派主战,纷纷扰扰地争论了半天。
主和派认为应当议和,大晏久不动刀兵,一旦战事爆发,必定劳民伤财,让百姓苦不堪言。若非万不得已,不宜轻易发动战事,大动干戈。
而主战派群情激愤,康慨陈词,言:南蛮毁去互不侵犯条约,足见其狼子野心,理应给他一个教训,否则会以为我国势弱,更加无所忌惮。
还有大臣提出让太子亲自出征统帅三军,一为历练,二为助长士气,扬大晏国威。
太子晏子风随势在朝堂上请命,要随军出战,讨伐敌贼。
圣宗满意的点了太子做主帅,并在朝上夸勉了一番。
此次边境的骚乱并不被他放在眼里,大晏自开国以来临国就时不时压境,似南蛮这种弹丸小国的一群乌合之众,岂敢真正与大晏相抗?
太子亲征,无疑是给大家心中吃了颗定心丸。
底下群臣高呼万岁,唯有振威将军萧天陌微不可见的蹙眉,忧心忡忡地看了不远处的太子一眼,轻叹了口气。
……
今儿沉芙蓉在院子里呆着实在无聊,便听了十月的建议,请了戏班子里的人来府里唱戏。
戏文唱得还算比较精彩,就连沉芙蓉这个不常看戏的,都看得有几分入了神。
那旦角名叫绣儿,眉眼身段无一不精美,唱腔圆润婉转,余韵远远飘出院墙去。
美中不足的是,她唱着唱着,突然打起了喷嚏,唾沫星子喷了一地,看上去像是感冒了。
感冒在现代来说,不是什么大病,即使遇到了流感,也很容易就能治好。但是在古代,感冒却是一种要命的病,尤其是传染性很强的流行性感冒,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她能允许灾难就这么发生吗?
当然不能!
沉芙蓉摆摆手,身后的黎夜玉就身形一闪,一道黑影掠过,唾沫横飞的绣儿就被戴上了一个绣着花的口罩。
绣儿惊恐地看了沉芙蓉一眼,“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贵人饶命啊,小女子不是有意冒犯您的,求您把这刑具给我解了吧!”
怪不得叫绣儿,她是真的秀:
“贵人,嘤嘤嘤…贵人,嘤嘤嘤……”
见她误会了,沉芙蓉连忙解释道:
“这布片叫口罩,是干净透气的细纱布做的,戴上挡住口鼻,可以隔离病毒,不让风寒之病传染给其他人。”
“不是什么刑具,你自己拉两边这两根细长的布绳就能脱下来。”沉芙蓉怕绣儿不明白,还比划了一下。
绣儿依照沉芙蓉所言摘下口罩儿,里里外外看了好几遍,又跪在地上拜了拜:“多谢贵人赏!”
“不用谢。”
沉芙蓉摆摆手,“我这儿有好多呢,你还想要吗?我可以给你们戏班人手一个的。”
“不了,不了……”
绣儿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似的,她要敢给每个唱戏的师姐师弟都戴上“古古怪怪”的口罩,班主非打死她不可。
“哎呀,都说了别客气”,沉芙蓉低头凑近她,“对了,我还做了胸.罩你要不要?”
“哦,就是你们说的小衣,我看你的尺码应该能穿。”
沉芙蓉向绣儿解释,顺手在她胸口比划了比划,“你知不知道,一件好的胸.罩对女性的胸部发育有多么大的帮助和保护……”
“不、不用了……”
绣儿突然脸红了,她低下头错开沉芙蓉的视线,不自然地说,“没其他事的话,小女子就先回去了。”
她说完,就急急忙忙离开了。
看着她仓惶离去的背影,沉芙蓉觉得,这人应该是尿急了。
尿频尿急尿不尽,这个时代难治呀。
沉芙蓉叹一声,重新躺回到躺椅上,边晒太阳边拎起了刚才拿出来的口罩……
第三百零五章 追杀
这次做出来的口罩有巴掌大,用了三四层经纬线很疏松的白布,两边各有两根细长的布绳。
只是左拉带与右拉带之间连接没有固定带,容易松垮掉下来,还得再研究研究怎么改进一下。
沉芙蓉思索了片刻,又把口罩当做眼罩来用,遮盖住自己的眼睛,悠然地躺在躺椅上,睡意朦胧。
萧天陌一进院门,就看到了在树下窝在躺椅里晒太阳的沉芙蓉。
他的唇角不自觉弯了一下,不知怎么,只要见到他这小娇妻,心情就会莫名轻松愉快。
一旁站着的十月看到萧天陌回府了,她正想说话,萧天陌却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随后萧天陌轻手轻脚地跨上几步,来到沉芙蓉面前。
见她的眼睛上盖着小巧的口罩,挺俏的鼻子,一路往下,视线最后落在她娇艳的樱桃小嘴上,萧天陌心中隐隐的柔软。
他俯身靠近她,高挺的鼻子蹭过她脸颊,碰到她鼻尖,两人鼻尖相贴,呼吸全落在对上脸颊,微微发痒。
“唔…痒……”
沉芙蓉轻声都囔了一句,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动了动,可却发现自己胳膊竟然麻了。
她欲翻过身子,却突然失去倚靠整个人前倾,双手忙紧紧扒住旁边的一条小腿。
无意识地捏了捏,她“啧”了一声,“真是手感极好,不愧是年轻人。”
耳边传来十月忍俊不禁地笑声。
沉芙蓉扯掉眼睛上的口罩,伸手挡住眼睛,避免直接接触刺眼的阳光,语气懒散道:
“笑这么欢快,十月你是不是中了含笑半步癫?”
一道熟悉的男声好奇问,“何为含笑半步癫?”
沉芙蓉随口答道,“哎呀,就是一种毒药,中了这个毒会笑个不停,不能走路,走半步就会死翘翘……”
说到一半,她意识到不对,忙一骨碌坐起来,急急扭头去看,立刻就看到了萧天陌放大的俊脸,五官完美到极致。
她的目光登时一亮,惊喜地叫了一声:“夫君,你回来了!”
萧天陌点点头,微笑着看向她,伸手扣住她的手,“若是觉得乏,就再睡会吧。”
沉芙蓉笑道,“不睡了,睡多了晚上睡不着了,嗯,这躺椅很舒服,你要不要试试?”
萧天陌看了眼,轻笑道,“我不累,站着就行。”
沉芙蓉一手支着头,侧着身子看着他,小声地问道:
“看你一副若有心事的样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可是没有漏看掉刚刚他脸上一闪过的忧愁。
萧天陌轻轻揽过沉芙蓉的肩膀,答道:
“南蛮大军突然来犯,太子殿下要亲自带兵出征。”
“什么?!那凤七怎么办?她可是快要生了!”女人生孩子,本就是在鬼门关前走一遭,这个时候太子怎么可以离开京城?
沉芙蓉一脸焦急的神色,看向萧天陌问道,“皇上和众大臣都答应了?”
“皇上已经下旨,此事无可更改,众大臣也言太子自有天右,必定凯旋而归,皆是赞同不已。”
萧天陌也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虽然大晏比数年前强大了不少,但是真的和南蛮大军对战还是有一定危险的,尤其战争发生的地方是两国交界,地势、气候、百姓等等因素都要考虑进去。
战争总是充满了变数和莫测,而南蛮人骁勇善战,况且他们已经习惯了边界的地势和气候,这对于久居气候宜人京城的大晏官兵并不是好事。
虽然也会有一直在边界镇守的雄兵悍将参战,但那些毕竟只是少数,遇到战斗力强的敌军也不过杯水车薪。
“这个太子,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沉芙蓉听萧天陌细细讲了朝堂上发生的事后,心中气得不行。
太子请求出征,无非是为立功。
然而即使他能真的立功归来,除了皇帝之外,再也没有比太子更高的职位,所以立不立功的又有什么用?
但如果战败了呢?不仅受群臣非议,更会得一个无能之名。
而且即使不败,这注定是两国冲锋的一场恶战,不知要磨到猴年马月,凤七的肚子可等不得,万一生产时有个三长两短咋办啊?
萧天陌瞧着眼前娇俏的妻子,她生气的样子也如此可爱,唇瓣微抿,乌黑的眸仁宛若黑玛瑙般纯澈透明。
纵使他心有万般不舍,终归还是说道:“蓉儿,我想和太子殿下一起出征。”
沉芙蓉顿时沉默了,眉头微微轻蹙。
国家兴亡,匹夫且有责,太子都亲自上阵了,萧天陌既是大晏的将军,就更不可能独善其身了。
卧在躺椅上,沉芙蓉的大脑飞速转动。
思忖良久,她开口了,“你要去也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尽管说便是。”萧天陌凤眸微睐,静静说道。
沉芙蓉的眼睛里面冒着光,“你得带上我,我也要跟你去!”
萧天陌摇摇头,不肯答应:“战场太血腥,也太危险了,伤到你怎么办?你好好待在府里,等我打退了敌军,就回来。”
沉芙蓉不满,“你可不要小看我,我之前可是个十足的考证大王,喜欢专研各种防身术,武术,以及搏斗术,最近又跟黎夜玉学了双节棍,现在很厉害的。”
萧天陌一脸宠溺,“我当然知道,别看我的蓉儿好像是柔柔弱弱的,实际上,厉害的很。”
沉芙蓉唇角忍不住上扬,“不要总是给我灌迷魂汤,我不吃这套,你就说行不行?”
萧天陌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不行。”
沉芙蓉轻轻剜他一眼:“男人怎么能轻易说自己不行!”
“你说什么?”
萧天陌抬抬眼,表面上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实际上在他距她半米左右时,直接扑了过去,“行不行,你不是检验过了吗?”
沉芙蓉抱着他的大腿,嚎了起来,“小陌陌,你就带我一起去嘛!”
萧天陌轻笑,顾左右而言他,“满京城的女子中只有我们蓉儿腿部丰腴,为夫真是有福之人。”
说她腿粗,何必拐弯抹角。
“腿粗才是福,腿细劳碌命!”
沉芙蓉微微嗔怒地望他,一脚踹过去,还瞪了他一眼。
“欸欸。”萧天陌跳着躲开,笑着讨饶……
***
行舟从一口大鱼缸中冒出头来,一条银色的小鱼正从他的头上蹦跳下来。
他抹了把脸,吐出呛进嘴里的水,慌张的左看右看。
自从那天,他在昭庆寺下山路中的凉亭见过大公主晏凤珠之后,他就开始被她疯狂追杀……
第三百零六章 躲避
“咳咳,咳咳咳!”
见四下无人,行舟慌忙从水缸中爬出来,此时的他已经快精疲力尽了,浑身衣服尽湿,出水缸时还狼狈地大大摔了一跤。
他顾不得整理仪容,瞅准一个方向,撒开双腿就开跑。
跑了一会儿,感觉应该离开了一段距离,他稍微松了一口气。
但是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了一道女子冰冷的声音:
“跑的还挺快啊!”说话的自然是桃夭。
行舟听到后,脸如死灰,一脸的恐惧,惊怒地问:
“你,你……这位公主,我如何得罪了你?我以前根本就没见过你啊。”
他不知道怎么惹到了这样难缠的姑娘,真是倒大霉了!
桃夭瞥了他一眼,垂眸看着指甲上的殷红丹蔻,日光映照下,华美非凡,她口中冷冷说道,“可能是你上辈子造了孽吧!”
行舟简直都要被气笑了,他无语道:
“难道你认识上辈子的我?即使上辈子我得罪过你,一碗孟婆汤,前尘如旧梦,我也不再是那个我了,你又何必还要找我寻仇呢!”
说到这里,他眼珠转了转,咧着嘴朝桃夭道,“公主今日装扮得如此好颜色,若是不慎跌倒,脏了衣裙就不美了。”
为了让桃夭不再对他穷追勐打,行舟换着花样的恭维桃夭今日的衣着打扮,一直从头发丝恭维到脚上的绣花。
等他说完,桃夭不疾不徐地吹了口气,“没有想到你现在的嘴巴这么甜啊,看来平时没少哄小姑娘啊!”
桃夭说得时候笑眯眯的,她生的貌美,笑起来时妩媚又温柔。
行舟被这样的她吸引,片刻愣神的功夫,谁知下一秒,桃夭突然抬脚,狠狠的将他踹飞!
这一脚力量极大,他实在想象不到,这么身材纤瘦,肤白貌美,软嫩的能掐出一把水儿的女子,能有如此大的力量。
行舟被踹飞几丈远,把碰到的水缸更是砸个稀巴烂。
他只觉五脏六腑险些被倒出来,悬空的身子最后缓缓砸在地上,扎实的吃了满嘴灰,这下泥滚水更加狼狈。
“呸”,行舟吐掉嘴里的土,气急败坏地爬起身:
“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这个恶毒凶悍的女子!”
“你到底为什么非要追杀我?你告诉我,我就站在这里让你杀。”行舟将心一横,他要死也做个明白鬼。
桃夭挑眉,“真的?”
“你若能如实告知我真相,我决不食言!”行舟一脸严肃。
“好,那我就让你明白明白。”
桃夭招招手,示意他上前,随后扯着他的耳朵,低声轻语:
“你说的没错,我们以前的的确确是……啊……”
桃夭话说一半,突然对着行舟的耳朵就是一声巨嚎,声音大得能吓死一头牛。
行舟急忙躲开,死命地揉耳朵,“你、你有病啊!”
“哈哈哈哈哈!”
桃夭扬天大笑,笑着笑着,眼睛里滚出泪珠。
她心里明白。
行舟凑近的那一刻,她分明以为她们回到了以前,回到了曾经一起跟随师父练武的时候。
她将他当成了曾经那个,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的师兄。
她真是蠢!
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他了,当初她为他付出一切,而他却在她危难的时候弃她于不顾!
桃夭站在阳光下,被暖融融的光芒晒着,却依旧浑身冷的发抖。
寒意从骨缝里渗出,从孔窍里渗出,从每一根头发丝渗出,阳光却怎么也钻不进身体里。
她彷佛又回到了身险火海那日,四周都是肆虐的火焰,火势嚣张,那里没有他只剩下她自己一个人,她被困在里面出不去,惶恐无比,眼睛被热浪和烟雾熏得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到了最后,她根本不知是身体在痛,还是心在痛。
等她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她的脸已经惨被烧伤,她也彻底毁了容,成了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想到这里,她伸出手颤颤巍巍摸上自己的脸。
桃夭早已死了,死在了炼狱的火海之中,她如今是晏凤珠,是大晏尊贵的大公主!
她擦掉眼泪,傲然的看着行舟,声音冰冷刺骨:
“我乃皇家公主,想杀你,轮得到你来问理由吗?”
“况且我杀你,完全只是看你不顺眼而已,没有什么理由。本公主要你死,你就必须死!”
行舟的脸气变形了,“疯子!你简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桃夭情绪突然有些失控,一脸憎恨的看着他:
“这一切全都拜你所赐,要不是你,我会变成这样子吗?我和你不共戴天!”
话音未落,她眸子一凛,勐然出手朝行舟袭去。
行舟一个后翻滚灵巧地躲开了她的袭击,他紧紧抿着唇,额上飘了一层虚汗。
这个女人出手狠毒,招招致命。
他知道自己如果继续恋战,占不到任何便宜不说,很可能还会吃亏。
想到这里,他虚晃一招,趁桃夭没有反应过来时翻墙离开。
桃夭哪里肯放过他,眼见他翻上了墙,她的眉头一皱,随手掏出一把匕首对着他“嗖”地抛了出去。
只听“啊”的一声闷响,接着便是行舟摔落在地的声音。
桃夭冷笑一声,抬脚飞身上墙。
可是等她落地的时候,却发现早已不见他的踪影。
她迅速地四下查看,发现他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哼,这次算你命大!”
桃夭冷笑一声,转身消失在了街角……
……
疾行在大街上的黎夜玉,忽然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赶紧提步走到巷口,果然看到行舟正句偻着身体靠在墙上,逆着光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她微微蹙起眉,“你怎么在这里?将军和夫人都在找你……”
她话未说完,对面的行舟忽然捂着肚子弯下了腰。
黎夜玉这才反应过来,他受伤了。
她低垂着眼眸,瞥了眼行舟捂着肚子的部分,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嘶!
一柄匕首半扎进了他的腹部,他修长的指尖已经沾染了一些血色,看起来触目惊心。
“你受伤了!被何人所伤?怎么不吭不喘的呢?万一失血过多而死,那你不是死的很冤?”
“这点小伤,还死不了。”
行舟澹澹的说,他用手捂住腹部伤口,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细的冷汗,“将军和夫人找我有何事?”
黎夜玉看了他一眼,“你还是赶紧先找个郎中看看伤口吧,万一你死了,我还得给你收尸,麻烦……”
第三百零七章 遇刺
行舟脸色苍白,他张了张嘴,还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便觉眼前一黑,意识瞬间消失,接着身体往旁边一歪,竟是直接倒在了地上。
“你怎么样?还真死了啊!”
黎夜玉见状童孔微微收缩,忙抢上前去,探了探他的鼻息。
未死,只是晕了过去。
黎夜玉这才稍稍放心,直接一把将他提起来,扛在自己的肩上,快速赶回将军府……
……
行舟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他梦见自己又回到了很久以前住过的山洞,洞顶不停有水滴落下来,发出的声音音律互相错落,像演奏一首曲子。
他合衣睡在床上,睡到半夜,似乎感觉屋里有人。
他勐一睁眼,发现墙脚那里真坐着一位红衣女子。
从他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女子的侧后面。
女子此刻正端坐在一块石头上,拿着眉笔似乎在描眉。
他不知为何红衣女子半夜无缘无故地出现在这里,只愣愣看着女子描眉的曼妙身姿。
这时,女子似乎也发觉他醒来,于是转身望向他。
这一看之下,他顿时吓呆住了,只见红衣女子脸上模湖不清,空洞洞的两只眼里没有任何光彩,根本就是一个“无面”之人。
她站起身,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他这才看清,她不是穿了一件红衣裙,而是满身是血。
随着走动,她裙角的血滴滴答答,撒了一地。
他大叫一声,顿时被惊醒了过来。
出了一身冷汗,行舟好半天才平静下来,他满脸迷茫,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窗外下着雨,滴沥哒啦的,怪不得他会梦到山洞有水滴声。
行舟压下内心的烦躁不安,抬头之际,正好看到萧天陌走进门来。
“受这点儿小伤就晕了?你这体能大不如前呀。”
“放屁,老子是被饿晕的!”
行舟咬牙切齿,他被那个跟打了鸡血似的疯婆娘追杀,三天两夜不眠不休,水米未进,如此之下又流血受伤,身子能支撑得住才怪!
瞧他还在那里气得咬牙,恨不得跟人大战三百回合的模样,萧天陌一声轻笑,摇了摇头,聊起了正事:
“你可想好了,是否要与我一同出征?”
行舟坚定地点了点头:“那是自然。你我不是早已约定好,要一起改天换命,让这国土之上,再无百里硝烟,让我大晏百姓安居乐业,人间炊烟不断么?”
这是他心中所向,他与他都不愿再重蹈前世之覆辙,发誓一同完成这份鸿鹄之志。
“况且,这次是太子殿下亲自挂帅出征,殿下若出了意外,势必如前世一般,由贤王登位。你我皆知,贤王暴虐无德,骄奢专横,施政一片混乱,最终的结局逃不过国破家亡。”
“在下无能,一向与世无争,但为了前世惨死的无辜百姓,也愿意与这世道斗个一二。”
想到前世破城,亲人百姓尸骸蔽野,血流成河,萧天陌面色略带沉重:
“我刚收到消息,原本被遣回封地的贤王,半路上遭遇刺杀,现如今已返回京城。”
行舟握紧拳头,愤怒地滴咕着:
“这王八蛋的运气实在太好了吧!好不容易将他赶出京城,居然又让他回来了。”
萧天陌缓缓说道,“世事难料,听说贤王被刺客所伤,刺伤他的利器上淬了毒。”
行舟听了,低沉的字音冷冷出口,“他死了才好,留着迟早是祸害!”
就怕祸害留千年,他死不了的。
萧天陌有些担忧的说道:“我只是觉得,这件事太过蹊跷。”
偏偏在太子离京出征这个节骨眼上,贤王受伤重回了京城,未免有些太巧了。
行舟明白萧天陌的担忧,拍拍他的肩膀,“莫要担心,京中有圣上坐镇,贤王纵然野心勃勃,量他也不敢在御前使诈。”
萧天陌点头,“眼下进退维谷,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保护太子殿下要紧……”
***
沉芙蓉坐在池塘边上,石头同她说着收集来的情报:
“东家,贤王是在行至半路上的竹林中遭到黑衣人的伏击。“
“随行侍卫死伤大半,贤王也受了重伤,据说伤口深而见骨,索性未伤及要害,但伤口往外翻且泛黑毒,应当是过招时对方在刀上抹了毒。“
“后多亏两个亲卫拼死杀出一条血路,贤王和荣乐公主才得以脱身逃走。”
“咱们的人已赶到竹林查看过,看到了那遗留的战场痕迹,大块大块的血斑,可以看出当时的惨烈。”
那就是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了。
沉芙蓉点头,嗯了一声,轻轻的碾碎了手中的鱼食扔到池塘里,鱼儿顿时蜂拥而上,享受这顿美餐。
她原本派了人在京城中盯着贤王那边的动静,只是后来见他们出了京郊,她的人便没在跟了。
不想半路出了这种变故,送走的瘟神,居然又回来了。
她虽然怀疑这是一出苦肉计,但至今又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她挥了挥手。石头点头,朝着府门外走去。
“夫人,圣上不是说过让他永不许回京么,他怎得还有脸回来?!”
一旁的十月气得拿起甘蔗嚼吧嚼吧连渣都咽下去了,噎得翻了个白眼,“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看把孩子都气成什么样了。
沉芙蓉拣了个汁多的甘蔗,嘎吱了一会,回道:
“这贤王怎么说也是圣上的儿子,俗话说,虎毒不吃子,贤王遇刺,圣上不会坐视不管,恐怕短期内不会再赶他出京城了。”
十月不禁发出灵魂叩问:“这不是放虎归山、养虎为患吗?”
沉芙蓉赞赏的看十月一眼,这些时日,这妮子真是长进了!
太子被派出去打仗,贤王却因伤留在了京中,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似乎有什么不受控制的事情正在发生……
所以,她不打算跟随萧天陌一起出征了,她要留在京城,留下来保护凤七,见机行事。
想到此,沉芙蓉吐掉嘴里的甘蔗,拍拍衣服站起身来:“走,跟我去太子府。”
“夫人是要去探望太子妃娘娘吗?”
十月连忙起身跟上,“对了夫人,您还记得在太子府遇到的,叫做玉筝的姑娘吗?”
玉筝?
沉芙蓉想起上次那个与她们擦肩而过的身影。
离开时似乎翻了个白眼,身板挺得很直,走路带风,带着独有的朝气,像一棵生机勃勃的杂草。
第三百零八章 野猫
沉芙蓉赶到太子府时,太子妃凤七正挺着大肚子,和许良娣一起坐在院子中,瞧谢良娣耍她那把威风凛凛的流星锤。
沉芙蓉看谢良娣身披白纱,虎虎生风地挥舞着手中的流星锤,动作流畅行云流水,不禁赞叹出声:
“好酷啊!太飒了!”
所有人的目光一瞬间,都从谢良娣那里转移到了沉芙蓉的身上。
凤七瞧见沉芙蓉后眼睛一亮,顿时坐直身子,咧开嘴笑道:“姐姐,你来了。”
沉芙蓉面上含笑的走过去,“想你了,来看看你。”
凤七不由得心中一热,弯眉笑道,“我也想你呀,日日夜夜都想。”
“那太子殿下还不得醋坛子掀翻。”
沉芙蓉扑哧一下笑出声来,上前拉住了凤七伸出的手,又转头对谢良娣称赞道:
“谢良娣身手不凡,当真是女中豪杰。”
谢良娣笑回道:“萧夫人过奖了,我的这点伎俩其实不算厉害,比起那些真正的高手差远了。这流星锤好耍的很,萧夫人要不要试试?”
沉芙蓉瞧了一眼谢良娣手上那浑身都是尖刺的铁球,忙摆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
她学双截棍都快把后背敲平了,要是敢耍这流星锤,估计浑身都得扎满洞。
众人被她的模样逗笑,又说着趣话,凤七突然一皱眉,“哎哟”一声。
沉芙蓉忙关切的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凤七轻轻地摸了摸肚子,唇角勾起温柔的笑,“没事儿,是小家伙在肚子里面踢我呢。”
沉芙蓉长舒了一口气,谢良娣笑得见牙不见眼,许良娣也捂嘴轻笑。
沉芙蓉忍了忍,还是好奇的凑到她的肚子前,“他动得厉害吗?”
凤七点点头,拉起她的手,轻轻覆在自己的肚子上,“你摸摸……”
沉芙蓉被带着摸了摸凤七的肚子,竟然神奇地感受到一个生命,她开心地抬头看着凤七,“宝宝在跟我打招呼,他好可爱啊!”
沉芙蓉此时还不知道,这个在不久的将来,一不小心闯入她们生命的小东西,让她护了一生。
凤七也温柔地笑着,她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她只是觉得,这个孩子就像是上天送她的一份礼物,她必须要紧紧抓牢,好好保护他。
太子和萧天陌一早就被皇上召进宫,去商议出征的事情,沉芙蓉正好留下陪凤七,最后在太子府上用了晚膳。
晚膳后,几人正坐在凉亭里闲聊,忽然不知从什么地方跑出来一只大野猫,勐的朝凤七扑过来,爪子锋利,目露凶光。
“啊——”
凤七吓得尖叫一声,掩着肚子,整个人一晃,被那团影子一扑朝后面倒了下去。
“小心!”
沉芙蓉的心勐地沉了下去,忙伸手一把抱住凤七。
与此同时,谢良娣的流星锤及时挡过来,英勇无比地一个旋转,扫飞了野猫。
凤七心惊胆战的拽着沉芙蓉,身子忍不住颤抖着。
沉芙蓉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语气异常温柔的说,“别怕,有我呢。”
许良娣强忍着害怕,与沉芙蓉一起轻轻托起凤七的身体,将她稳稳扶坐回锦凳上。
几人抬头望过去,顿时倒抽一口气。
不远处赫然躺着一只白色的猫,月光下,看不太清,只能瞧见猫的腹部似乎有轻微浮动,徒留一口气只进不出的样子。
看样子,是活不成了。
谢良娣掩着嘴,口中滴滴咕咕,“太子府邸,哪里来的野猫?晦气。”
凤七深吸口气后,神色好歹稍微缓和。
刚才的情况实在是太突然了,她完全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自己属实被吓了一大跳。
若不是沉姐姐眼疾手快,及时托住她,她拖着如此笨重的双身子跌落到地上,后果将不堪设想。
她正要说些什么,忽听一声尖叫响起:
“——小雪?!”
紧接着,一身素色衣裙的玉筝,扑到地上的白猫面前,双膝跪地,颤颤巍巍的伸出双手抱起了白猫。
白猫紧闭着双眼,前额汩汩而流的血,片刻便染脏了她的裙摆。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玉筝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似在质问又似在喃喃自语。
许良娣看了凤七一眼,对玉筝回道:“这畜生突然窜出来冲撞了太子妃姐姐,险些害得姐姐……”
她话说到一半,便见玉筝突然哈哈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天下最大的笑话。
“你……”许良娣深望了她一眼,沉默了起来。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玉筝仰头嘲讽看着主位上的凤七,一字一句道,“连一只猫都容不下,太子妃还真是贤惠大度,如若让太子殿下知道了,不知会怎么想呢?”
沉芙蓉挑了挑眉,莫名其妙感觉闻到一股绿茶味。
“放肆!谁准你这么跟太子妃说话的,你早已不是太子身边的韩孺人了,好好想想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谢良娣直接往前一站,高声呵斥道。
玉筝恨恨的看着她,一副要把她碎尸万段的模样。
凤七看着玉筝那张因为仇恨而变得扭曲的脸,在豆亮的光照之下,显得更加狰狞,她冷哼一声,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你那点小心思,最好给我收起来!”
“殿下已经为你寻好了庵堂,待他出征归来,便可送你前往修行。”
闻言,玉筝的脸色变了变。
浣衣局太过清苦,黄管事等人还总百般刁难她。
她怎会任人欺辱折磨?
于是她故意在太子路过之时,激怒背向太子的黄管事,在黄管事伸手欲拉扯她的时候,顺势滚入冰冷的水池中。
从太子当时的角度看起来,就像是她被黄管事推到水池里的一样。
果然,太子大怒,狠狠惩戒了黄管事。
她拖着奄奄一息的身体,跪趴在地上,哭得几乎断了气,表明自己了无生趣,甘愿此生修佛,才换得太子将她从浣衣局接了出来,安置在府中的小佛堂里。
她以为,只要她足够聪明,假以时日,她一定能打动太子,让她深爱的男人也爱上她,过回从前那般高高在上的生活。
可眼前太子妃的话,彻底击碎了她的美梦。
原来在太子眼中,她只是个有些多余的累赘而已。
他们都巴不得早点把她扫地出门。
玉筝暗暗攥紧掌心,哼,全天下的人都当她好欺负是吧?
第三百零九章 愤然
玉筝满面愤然,一语不发,空气中只有虫鸣。
凤七揉了揉眉心,也不想再多说,板着脸看着玉筝:
“你现在退下,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说完,唤了人让送玉筝去歇息。
玉筝咬了咬嘴唇,终是不甘不愿走了。
沈芙蓉清冷的目光从玉筝不驯的背影收回,转头看向凤七,嘴角一弯:
“像这种养不熟的白眼狼,怎么不直接赶出府去,难道还要留着过年吗?”
凤七叹了口气,“她确实是劣迹斑斑,但因是太子殿下恩师韩太傅的孙女,不看僧面看佛面,她再怎么不对,府上也不能做的太难看,以免引人非议殿下名声。”
她虽然大度,但也大度不到把一个看到太子殿下,就差没有两眼冒光的人放在她眼皮子底下。
她的确想把玉筝赶出府去,但也担心这样会坏了太子殿下的名声,让那些无知小辈误以为太子殿下是个刻薄寡恩,无情无义之人。
太子殿下身为国之储君,此事一旦传扬出去,不但殿下声望有毁,若被有心人利用大做文章,后果可想而知!
“左右人很快便会被送去庵堂,也在府上留不了多久,我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沈芙蓉说道:“希望她真能诵经念佛度化心灵,以后一心向善,积善行德。”
凤七点点头,要想让人突然转了心性不太可能,若能将她浑身戾气收敛,不再无肆放纵也是好的。
发生了这种事,众人也无心继续在凉亭喝茶,沈芙蓉护送凤七回了院落,自己便回了将军府。
***
皇宫内,灯亮如白昼。
贤王面色苍白如纸,躺在床上,双眼紧闭。
齐妃守在床前,暗自垂泪,皇上晏圣宗满面焦急,在殿中来回的走动。
贤王已经昏迷了三日,饶是金贵的药材不断供着,却一直不见好转,无论太医用什么药,都不见好转。
等太医把完脉,齐妃连忙问道:“太医,我儿怎么样了?”
崔太医低头恭敬说道:“贤王殿下本就受了重伤,又身中奇毒,如今虽是早已服下解毒丸,可脉象极为紊乱,脾脏经络皆是寒气阴笼,微臣实在没有十足把握,还需看贤王殿下的意志力,得看熬不熬得过来。”
“呜呜……晟儿,你可千万不能扔下母妃啊……”齐妃抹着眼泪,本来就苍白的脸色愈发透明。
崔太医想了想,又补充道:“此毒对贤王殿下的身体损害太过严重,伤害已经造成,再怎么修补都恢复不成之前,如想保命,需得在温暖湿润的地方好生养着。”
齐妃闻言,全身颤抖,用尽全身的力气拉住了晏圣宗的手哭喊着:
“皇上,妾身入宫多年只得了这么个儿子,若要是有个好歹……光如此思来便已叫妾身心神俱裂。”
“妾身恳请皇上,等晟儿醒来,能允他留在京城,不必返回封地。”
“这……”晏圣宗皱眉,气势端凝,如一尊大佛,垂眸端坐。
“皇上若是不答应,到时,妾身横竖不过与晟儿共赴黄泉也就是了。”齐妃走到皇上面前,眼眶含泪,缓缓跪下。
晏圣宗居高临下地看着齐妃,沉稳的声音无端让人生出几分压力:
“你先起来,此事还要从长计议。”
“皇上若不答应,妾身只能长跪不起。”
齐妃倔强地抬起头,她唇色露白,眼眶绯红,整个人看起来泫然欲泣,“妾身只是、只是觉得母子相隔,生不如死。”
她言辞恳切,这几日因日日夜夜守在贤王身边,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脸都添了几分憔悴,晏圣宗看见了不免有些心软。
贤王到底是他的儿子,当初因狩猎出事之故,他一气之下将贤王遣至离京甚远、地势极其不好的西陲之地,如今想来让贤王留京慢慢调养也不为过。
晏圣宗踟蹰了一会,上前扶着齐妃的肩柔声道:
“晟儿遭此大难,朕亦心中大恸,他是朕的儿子,朕总不能真的看他丢了性命。”
“至于封地,离京都十万八千里呢,等晟儿身子养好了再回不迟。”
晏圣宗虽然没有直接答应下来,但也没有拒绝让贤王继续留在京城。
齐妃立刻明白过来,连忙朝他俯身行礼:“多谢皇上!”
她并未指望晏圣宗真的能收回成命,只要答应让人留下,也就够了。
晏圣宗又留了片刻,便离开了。
齐妃起身接过崔太医手中的药碗,把浓浓黑褐色的药汁,喂入床上的贤王口中。
“咳咳!”贤王轻咳两声,睁开眼。
齐妃与崔太医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崔太医走出门去查看情况。
齐妃扶着贤王半坐起来,关切问道:“晟儿,你怎么样?”
“母妃安心,孩儿无事。”
贤王顿了顿,又开口说道,“父皇如何说?可是答应了?”
齐妃点头道:“你父皇作出了让步,允你留在京都好好静养身子,不必急着回封地。”
贤王眼神微微一寒,冷笑道:“父皇老糊涂了,就算是我再怎么努力都是徒劳的。”
齐妃一怔:“晟儿,你……”
“母妃可有想过,猎场之事父皇已经怀疑到我身上,就算现在不赶我离京,心里其实还是有一根刺的。”
说到这里,贤王脸上多了一抹疯狂决绝之意:
“皇位不抢,哪里能到我的手里?儿子算是看清楚了,无毒不丈夫。”
“唯有站在众人之巅,才再也没有人可以左右我们的命运!”
齐妃已经从刚刚的震惊中回过神儿来,她仔细的思索,半晌才道:
“皇儿稍安勿躁,这件事情急不来……”
“母妃放心,没有把握之前,儿臣不会轻易出手。”
齐妃的话还没有说完,贤王就不耐烦的开了口,片刻又抬头盯了齐妃几秒,忽地一笑,“不如从今日起,加大药剂。”
他说完,眼底藏着些许的尖锐扫向齐妃垂在身侧的双手上。
她的手虽然柔软无力,但是在灯光的晃映之下,指甲却泛着些许诡异的光泽。
他知道这些日子以来,每次父皇留宿在母妃宫中,母妃都会在指甲里藏一种罕见的慢性毒,推杯换盏之际,再将毒下在父皇的杯里。
贤王低声冷笑,双瞳烁着森森凉意。
他等不及了,加大药剂,父皇便可尽快上西天!
第三百一十章 造化
“这……若是被人发现了,真的要出大乱子!”齐妃有些犹豫。
“胆小不得将军做!鹿死谁手,看个人的造化了。”
“数数您给父皇下药的日子也不短,他虽没有病入膏肓,可身子想必已经空了,干脆给他一剂猛的,也好让我们的计划顺利进行下去。”
贤王脸色布满急切,紧紧看着齐妃,“母妃该不会不想帮我吧?”
见贤王满面焦急,齐妃笑着点了点他的额头:
“你是母妃身上掉下来的肉,母妃不帮你还能帮谁呢?”
“那母妃打算何时动手?”贤王追问。
齐妃心中已有计划,但并不打算将所想道出,而是伸手,轻轻拍了拍贤王的手背:
“你且安心养伤,放心好了,此事母妃会处理好的,你无需担忧。”
齐妃都如此说了,贤王只好暂时收敛了心中想法,“母妃,那这些事儿就都交给你了。”
齐妃含笑点了点头,她们还需再韬光隐晦一些,再谨慎一些,以免被人揪住了。
最起码,要避开太子锋芒。
太子出征在即,等他离京,她们才好在背后搅弄风云,步步为营。
***
回到将军府后,府里以十月为首到看门的大黄狗,大家都不开心。
“夫人,太子妃娘娘有孕在身,还要每日面对这些糟心事,真是不容易!”十月开始为凤七抱不平。
沈芙蓉点点头,“那个玉筝一看就是心里还存着不甘心,以后不定还会生什么事。”
“不过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理,我们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这也是避无可避的。”
而且,凤七也需提前适应适应这些宅斗的手段,毕竟未来,她是要保送入宫,升级到宫斗赛道发展的。
宫斗里那些背地下绊子、你害死我的孩子我害死你的孩子、香里下麝香、吃食里下毒的经典案例可不少。
想到这些,沈芙蓉头疼地揉揉额头,转身坐在了梳妆台前:
“等太子出征后,咱们无事便多去太子府走走,能帮就多帮凤七一些。”
十月清脆的应了一声,上前动作轻柔地帮沈芙蓉把头上繁琐的发饰取了下来,重新收进首饰匣里。
沈芙蓉拿起玉梳,就着铜镜,慢慢梳起自己长达腰间的墨发来。
古人一般是不随意修剪头发的,她怀念曾经的短发,利落好洗。
沈芙蓉东想西想,忽然一只手轻轻的拍在她的肩上,她身体僵了一下,条件反射的回头,看见萧天陌的俊颜,她明显松了一口气:
“唔,你走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啊,吓了我一跳……”
“不是没声音,是你想事情想得太投入了。”萧天陌无奈道。
见沈芙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瞧,萧天陌侧头疑惑地问道:
“为何一直看着我,是我有什么不妥帖之处吗?”
沈芙蓉笑着摆手,没有没有,怎么可能不妥帖,你都妥帖到我心坎里了。
萧天陌伸手揉了揉沈芙蓉的头,“方才在想什么呢?”
沈芙蓉转头看了看,发现十月已经悄然退出了门,便凑在萧天陌耳畔说道:“嗯~想你……”
她说完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果然看到眼前向来沉稳的男人耳尖变得一片绯红,很快那片绯红便如朱砂落水一般,红晕一路染上了他的脸颊。
“咦,夫君好像脸红了。”沈芙蓉沉浸在欣赏美男的世界里。
她自从穿越过来,最幸运的一件事情,估计就是有个养眼的夫君了。
她的夫君萧天陌之所以能够成为大晏赫赫威名的振威将军,有名的主要原因不是战功,而是实在太过于俊美。
毕竟大家都喜欢美人,这是一件很容易理解的事。
他虽为少年将军却带着满身的书卷气,只在偶然抬头时你才能从笑意里察觉出些许凌厉的光芒,这样神祇一般的人物,生得眉目绮丽,满身光华。
就只是看着,就觉得赏心悦目。
此刻,沈芙蓉逆光望着这个光芒四射的青年,只听见他说:“想对我使美人计,嗯?可你还是不能跟着一起出征。”
沈芙蓉瞪大眼,哎,你恶人先告状!我都被你迷成这个熊样了,到底是谁在用美人计!
抬头看见他精致俊雅的眉眼,算了,她不同他计较:
“不去就不去,正好我也不想去了呢。”
萧天陌接过玉梳,认真侍弄起沈芙蓉的头发来,他手上动作很轻,生怕扯断了她的青丝似的:
“别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安心在家等我。”
沈芙蓉微笑着点了点头,又嘱咐道,“你一定要多加小心,遇事千万别逞强,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来,少一根汗毛我都不依!”
“好好好,我答应你,必定全须全尾的回来就是了。”
萧天陌放下玉梳,在沈芙蓉的额心落下一吻,声音有些沙哑,“蓉儿,照顾好自己,我很快便会回来。”
“你放心,我这么冰雪聪明、伶俐机智,是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沈芙蓉仰起头看着他,踮起脚尖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萧天陌眼神暗了暗,哑声道:“记住,如若要是有人敢欺负你,你就写信给我,我就算是千里之外,也一定会帮你摆平。”
没等她开口说话,他就偏头攫取了她的唇,加深了这个吻……
……
太子带兵出征,全城百姓皆夹道为他送行。
皇上状态不佳,身体大不如前,未亲临,特命朝中百官为太子与众将送行。
目送浩浩荡荡军马队伍中,身穿盔甲的萧天陌背影渐行渐远,沈芙蓉抹了一把脸上的鼻涕眼泪,转头去了清风楼。
“哎呦,东家,你可有些日子不来了,清岚可盼着您了。”清岚笑着迎上前来。
沈芙蓉随着她进门,一偏头就瞧见了正在台上弹新曲儿的黛眉。
沈芙蓉眼睛亮亮的,问道,“这是前两天我给的那首词?反响如何?”
清岚捂嘴轻笑,“正是那首,蛮不错的,大家都称赞词曲清新脱俗,追问我是何人所作呢。”
沈芙蓉一听来了兴致,抬头看向台上。
一首《明月几时有》,配上黛眉略带清冷的噪音,简直完美。
“好!”
一串琴声过后,一个人叫好的声音尤其大,随后二傻子一般,将一个硕大的金锭子丢上了台。
沈芙蓉转头想看清谁这么不懂风雅,便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随后就吓出了一身汗。
亲娘唉,他怎么在这儿呢?!
第三百一十一章 出征
沈芙蓉惊得张大了嘴巴,这时,清岚低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今儿清风楼被这位爷给包了。”
沈芙蓉听得又一个腿软,皇上来了可不得清场!
没错,那稳稳坐着的侧影,正是当今皇上晏圣宗。
不是说皇上身体抱恙吗?连太子出征的践行礼都没参加,怎么又突然来了这儿?
难道是想找点儿乐呵,以毒攻毒?
但皇上可能不知道,这清风楼名为青楼,实则早就不做皮肉生意了,只供老爷夫人、公子小姐们做些附庸风雅之事。
“参见皇上!”
沈芙蓉深吸了一口气,快步走到晏圣宗跟前,先是同晏圣宗见礼,随之就要跪拜。
“是长宁啊!”
晏圣宗看到她似乎一点也不惊讶,摆了摆手,道:“在外面,宫中的礼便免了吧!不然引人注目。”
说着又招招手,让沈芙蓉坐到他身边,“朕见到好曲儿,一时忘乎所以了。”
“这是一支新曲,皇上爱听便好”,沈芙蓉扬起笑脸,“皇上怎么没有去送太子殿下?”
“朕年纪大了,不想见那等离别的场面。太子沙场征战多次,朕放心。”
晏圣宗一时有不少感慨,“想当初,朕带兵征战沙场,常常身先士卒,血染战袍,是何等的英武?眨眼间就这么些年了,朕也老了。”
沈芙蓉立刻道:“皇上才不老,长宁看皇上春风满面、神采飞扬,年轻的很呢!”
“哈哈哈”,晏圣宗大笑道:“你这丫头就是嘴甜!”
“嘻嘻”沈芙蓉嬉皮笑脸的跟晏圣宗说话,“皇上喜欢听新曲,不如来听听这儿的新节目吧?”
“哦?”晏圣宗饶有兴趣地问道,“是何新节目?”
“是相声,特别好笑,您一定喜欢听。”沈芙蓉极力推荐。
见晏圣宗点头同意,沈芙蓉招了招手,立刻便有两个头扎利落丸子头,身穿宝蓝色大褂的清秀姑娘走上了台:
姑娘甲:“我给贵人们说一段相声,名字叫《逗你玩》。”
姑娘乙:“哦?快说来听听!”
姑娘甲:“有一天,二狗坐在院子里,他娘在屋里洗衣服,来了一个老头,老头问二狗,你叫什么名字?”
姑娘乙:“二狗说了吗?”
姑娘甲:“二狗告知了老头名字,完了这二狗又问老头,‘你叫什么名字?’”
姑娘乙:“老头怎么说?”
姑娘甲:“老头说,‘我叫逗你玩。’”
姑娘乙:“还有叫这名儿的?没听说过!”
姑娘甲比划了一下,咧着嘴乐:
“然后老头就把杆子上的衣服收到包里,二狗就冲屋里他娘喊‘有人把衣服拿了!’”
“他娘问:谁呀?二狗说:逗你玩。他娘说:这孩子。”
“老头又开头收晾衣杆子上的床罩子,二狗又冲屋里喊:娘,有人拿我们家床罩子,这时老头已经走了,他娘问:谁呀?二狗说:逗你玩。”
“他娘气呼呼的跑出来预备打二狗,看到晒的衣服没有见了,问二狗谁拿了?二狗说逗你玩,他娘问谁拿了,二狗又说逗你玩,他娘气的把他狠狠打了一顿,问人呢,二狗说:跑了,刚刚我告知你了。”
姑娘乙:“啊!”
……
“哈哈哈哈!”
台上相声一段接一段,台下晏圣宗被逗得哈哈大笑。
沈芙蓉瞧着晏圣宗一会儿仰头大笑,一会儿捧腹大笑,也不禁莞尔。
皇上听相声给人的感觉豪爽直快、轻松愉悦,不像前几日那些世家贵女们,碰到可乐的事儿,也不会捧腹大笑,非要使劲硬憋着。
不过那些贵女们原本就是琴棋书画全齐,行止坐卧端庄秀丽,双蛾颦翠眉,素肤若凝脂,人美话不多,能常来照顾她的生意就好,她也不好要求太高。
听完相声,皇上龙颜大悦,非要取下自己手上的玉扳指赏赐给沈芙蓉。
沈芙蓉哪里敢要皇上的贴身御用之物,因此两个人在这里捏着玉扳指,撕得跟过年往小孩兜里塞红包的亲戚一样。
“今日多亏了你,才让朕如此高兴,既然你不收这玉扳指,朕便赏赐你一些别的,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晏圣宗向沈芙蓉问,他倒是想要知道这个丫头想要一些什么赏赐。
“皇上,如您所见,清风楼早已改换了营生,长宁正想着给这清风楼换个名字”,沈芙蓉想了想说道,“如果您一定要给长宁赏赐,那能不能赐一块牌匾。”
晏圣宗大笑了几声,对沈芙蓉说道:“这有何难?铺纸研墨!”
几分钟后,晏圣宗手起笔落,大笔一挥,御笔亲提的“新风阁”几个雄浑大字便跃然纸上。
一旁的沈芙蓉凑过来,眼前一亮:“新——风——阁?好名字!”
三个字写的笔力遒健,龙飞凤舞。
晏圣宗哈哈大笑的放下毛笔,将这张纸递给沈芙蓉,“这幅字,朕就送你了。”从他脸上的笑容来看,他对这幅字是极其满意的。
沈芙蓉双手接过,行礼,“多谢陛下!”
不愧是皇上的墨宝,“新风阁”这三个字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让人看一眼就能感觉到透着一股清雅劲儿。
“皇上这书法造诣,快达到宗师级别了!”
沈芙蓉抚摸着怀中的纸,爱不释手,“不日长宁便做成牌匾,挂在门外。”
晏圣宗正是心情好的时候,大手一挥,笑吟吟道:“长宁请便!”这丫头性子倒是爽快,他喜欢。
沈芙蓉本想邀请晏圣宗一起吃火锅,但晏圣宗因要回宫忙着批阅奏折表章,很快便离开了。
***
宫中。
原本昏迷不醒的贤王,经过御医的精心照料,终于醒了过来,伤情渐渐好转。
此时,喝了宫女喂到嘴边的几口药汤后,贤王顺势抓住宫女的手臂,欲将她往床榻上拉扯。
他贪色如命,身体才有好转,就迫不及待地要尝尝女人的滋味了。
小宫女被吓坏了,哆嗦着不断往后退。
贤王见状,虎目圆瞪,鼻孔微张,粗声粗气道:
“从了本王有何不好?能穿金戴银,吃香的喝辣的,本王劝你不要不识抬举!”
小宫女被甩到了床上,她惊恐地哭泣,双手拉住被扯乱的衣衫,双腿胡乱踢蹬。
“哎哟,没想到你力气还是蛮大的,居然敢踹本王。”
贤王抱着她踹着自己的两条腿,使劲的往自己的这边拉,压根儿不在意她是不是情愿。
仿佛眼前这个吓坏了的女子,只是一个聒噪不堪的物件……
第三百一十二章 撞破
小宫女被按在榻间,一片狼藉之中,她哭着挣扎呐喊。
而贤王却并没有打算放过她,他将她的双手死死按在头顶,伸手扯下了身上的玉带直接扔在地上。
见小宫女还敢反抗,他似乎所有的耐心都耗尽了,一巴掌狠狠的甩在了小宫女脸上,“贱人,不要不识抬举!”
他嘴里骂着,已经覆身上来,开始大力撕扯着小宫女的衣服。
“孽障!!”
就在这时,皇上晏圣宗正好批完奏章来看望“重伤卧床”的贤王,刚一进门便见此场景,当即伸出颤巍的手指怒吼,“你这个畜生,居然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
见晏圣宗蓦然现身,贤王心下连道糟糕,慌忙滚下床,跪倒在地,一副惶恐的样子道:
“父皇,父皇息怒啊,都是这贱婢勾引儿臣,她、她罪不容诛,一定要五马分尸,才能以正宫闱!”
小宫女此时满脸泪痕,跪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听闻贤王此言浑身都颤抖起来,惊恐地不停磕头:
“不是的,皇上,奴婢没有,奴婢冤枉啊!”
“你这个贱婢还敢狡辩!”
贤王忽的站了起来,狠狠地将小宫女一脚踢翻在地,抢先说道:
“父皇,这贱婢胡说!她居然敢在父皇面前恶意中伤儿臣,父皇一定要好好教训这个贱婢……”
晏圣宗大怒,喝道:“好了!”
他眼底失望之极,“混账东西,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错,你当朕的眼睛是瞎的吗?”
话音未落,他抄起桌上的砚台,便精准地砸向贤王的头,殷红的鲜血伴着墨汁流淌向下。
贤王“哎呦”一声,捂着头把脑袋埋在下面,像一只乌龟。
晏圣宗犹不解气,指着他骂道:
“本以为你去了封地历练几年,凡事该有分寸,哪曾想你非但不知收敛行为,荒淫无度,甚至还在为父面前装出一番惊惧可怜之态,满口胡柴,哄骗欺瞒,枉费朕一片苦心。”
“朕念你受伤严重,允你留在这清心殿安心养伤,不知却越发纵得你不知天高地厚,如今连宫里的人也敢作践了!朕就不该一时心软,让你留在京城……”
“父皇难道又想将儿臣逐出京城么?”
一念此,贤王心下愤恨,站直身冷笑道:
“父皇口口声声为了儿臣,却每一步都是把儿臣往绝路上逼,你这哪里是为儿臣好?分明是在给太子登基铺路呢!”
他的眸底划过一丝阴鸷,父皇当真是太偏心了,明明他才是长子,可是父皇却连一点机会都不肯给他。
他从小生长在他人的光环之下,想要脱颖而出唯一的办法就是取而代之,想方设法坐上那无上之位。
“你……你这逆子!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晏圣宗气的浑身直哆嗦,指着贤王大口大口喘着气,身子一摇差点摔倒,不得不用手扶住了身侧的桌案。
“发生了什么事,皇上怎么发那么大的火?”齐妃得到消息急急赶来,瞧见顶着一头污血的贤王,顿时眸光一闪。
晏圣宗转身,目光冰冷的看向齐妃,“去问问你的好儿子!”
齐妃下意识的看了贤王一眼,她方一进门见到屋中情景,便已经猜出了个七七八八,心知儿子贪色闯下了祸事,此时讪笑了两声:
“皇上这话说的,臣妾的儿子可不就是皇上的儿子么?皇上要打要罚肯定是为他好,臣妾也绝无二话。”
“晟儿大伤初愈,这刚刚醒过来,一时糊涂,您不要与他置气啊,莫气坏了身子!”
晏圣宗冷笑一声,“哼,到底是一时糊涂,还是大逆不道,朕又怎么会不清楚!”
听到“大逆不道”四字,齐妃不禁脸色微变。
贤王梗着脖子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父皇的心可真狠,今日撞上之人若是太子,父皇肯定会毫不犹豫护着他,父皇心中眼中只有他,可有想过对我可公平?”
“你在皇宫里丢人现眼,不知悔改,居然还东拉西扯,怪到了朕和太子头上,朕怎么就,就生了你这么个孽障!”
晏圣宗气怒攻心,“哇”的一口逆血当场就喷了出来,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皇上,你这是怎么了皇上!”
齐妃神气紧张,立即扑过去,抱起晏圣宗的头倚靠在自己的手臂上,伸手抚过他的脸,手指却在他的鼻翼下轻轻颤动了几下,一些粉末便尽数洒在了晏圣宗的口腔中。
这些粉末入口即化,无色无味,不知情的人根本就察觉不出来。
晏圣宗似有所觉,抬起头来想要看清齐妃的表情,可眼前却是一片模糊。
他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便昏厥过去,只是看嘴型喊的应该是“你这个毒妇”。
齐妃眼睛里露出来两道冷光,仿佛肉食动物捕猎时的凶光。
她将晏圣宗的身体紧紧地搂抱在怀中,惊慌又带着哭腔的声音远远传开:
“来人啊,大事不好了,皇上突然昏厥过去了!太医,快宣太医!”
***
“夫人,夫人不好了!”十月急匆匆走进了屋里,神色惊慌。
沈芙蓉刚刚沐浴完,正慵懒自在地趴在榻上看话本子,听到声音不疾不徐的开口:
“别大惊小怪的,什么事不好了?不急,慢慢说。”
十月忙回道,“清风楼那边传来了消息:皇上突然病重,昏迷不醒。”
“什么?!”
沈芙蓉轰然炸毛,嗖的一下坐直了身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十月道:“太医们全被召唤进宫,却查不出病因,不过却查出了皇上随身携带的香囊有问题。”
“香囊乃是余皇后亲手缝制,余皇后现已被禁足坤宁宫。”
“齐妃下令紧闭宫门,封锁了皇上病重的消息,严惩散播者,自皇上陷入昏迷之后,贤王开始监国……”
“皇上他……怎么会,我上回见皇上他还好好的……?”
沈芙蓉心里慌慌的,太子和萧天陌他们出征去了边境,皇上却突然病重倒下了,皇后也被软禁,京城一时变了天,好像一切正朝着一个不可逆转的方向走去……
“夫人,我回来了!”黎夜玉进门,正看到沈芙蓉陷入沉思。
“夫人?”
见沈芙蓉没反应,黎夜玉想了想上前,似乎想替沈芙蓉顺顺气,一巴掌拍在芙蓉的后背,差点没把沈芙蓉一掌送走。
第三百一十三章 纨绔
“哎,吓我一跳!”
待扭头过去看到是黎夜玉,沈芙蓉轻轻拍了拍胸口,“手不大,手劲儿不小。”
黎夜玉笑得颊边两个小梨涡若隐若现,“谢夫人夸奖!”
“我这是夸你吗?!”
沈芙蓉无奈,“行行行,手劲儿大也好,可以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如今是事不宜迟形势急,我们得赶紧设法把这件事通知夫君和太子殿下他们。”
沈芙蓉说罢,便从椅子上站起来,朝着书桌走去,将京城这些消息写在了一封特制的纸张里边。
这种信纸是清风楼传递紧要消息专用的,特殊处理过,防火防水。
将消息书写完毕,封装好之后,沈芙蓉又对黎夜玉小心叮嘱道:
“让石头将这封信以八百里加急传去边关,务必要交到将军的手中,不可有任何闪失。”
这一路上路途遥远,况且现在齐妃与贤王有意封锁皇上病重的消息,一定会以戒严为名把守各个城门,拦截送出京城的书信,她们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是!”
黎夜玉一刻也不敢耽误,仔细将信纸的边角对折塞进了怀里,即刻就去了。
十月去泡茶,沈芙蓉重新趴回榻上,却根本没有心情再看话本子了。
虽然纸终究会包不住火,皇上病重的消息早晚会被人传出来,但贤王利用这段时间铲除异已却也足够了。
贤王联合齐妃今时之举,已是野心昭然若揭。
他们母子联手妄图篡位,最先要做的必定是暗中将与太子有关的一干人等铲除,削除所有能够帮助太子的人,让太子失去依仗,孤立无援。
无论从哪个方向看,当下局势与他们都很不利。
不能再坐以待毙了,若不主动出击,恐怕他们将军府只能等着被人铲除了。
这般想着,沈芙蓉突然坐起了身子,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目光愈发坚定:看来,自己要出府一趟啊。
换上许久不穿的男装,沈芙蓉照了照镜子,不错,风流倜傥,俊秀无双。
十月也已换好了一套小厮的衣服,看着沈芙蓉,笑嘻嘻地说道:
“夫人,你穿上这套男装太俊俏了,将京城的贵公子们比下去一半,真真是那有句话叫什么来的,陌生人是玉,君子世无双。”
沈芙蓉噗嗤一下乐了,“是‘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吧?”
十月狂点头,“对对,夫人肤色白皙,纤骨白净,一看就像小白脸。”
“小白脸?”
沈芙蓉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她抬手拍了拍兴高采烈的十月肩膀,默了默道,“你说得好有道理,下次别说了。”
两人换好衣服从后门出来,先去了清风楼,不,现在应该叫做“新风阁”了。
自从被皇上赐名后,新风阁的生意越加红火。
宫中如何暗流涌动,宫外之人尚未有所察觉。
醉生梦死,恋酒贪杯,华丽的厅道到处可以看到狂欢的人群。
生意越好,沈芙蓉往新风阁跑得也越勤了,恨不得整天泡在新风阁里。
不是因为挣的太多了,她只是单纯热爱这份工资,呸,工作。
带着姑娘们在后院排练了一段新舞,沈芙蓉和十月主仆两个便说说笑笑地出了门。
她们没有坐车,而是步行向街上走去。
两人正在踏街闲晃,忽然远远看见一队人骑马走近,打头的是徐家公子——徐仁,京城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这个徐仁是宫中齐妃娘娘的弟弟,说起他来,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此人荤素不忌,尤其喜欢长相俊美的男子,常常借着姐姐的地位,招摇过市为非作歹。
徐仁面容普普通通一张,此时正懒懒散散骑在棕红的马上,百无聊赖,眼神四处乱窜。
许是沈芙蓉主仆在人群里真的很耀眼,徐仁突然将视线停留在她们身上,眼睛一亮,露出很感兴趣的神情。
片刻后,高头大马在沈芙蓉面前两米处停下,徐仁哈哈大笑着下马,大步走上前,轻佻的声音随之响起:
“哟,哪里来的这样一个俊俏的少年,陪本大爷玩玩……”
沈芙蓉抬头一看,见他约莫三十岁左右年纪,衣着华丽模样还算周正,只是那眼底的青色和惨白的脸一看就是纵欲过度。
徐仁的一双贼溜溜的眼睛不停地在沈芙蓉的身上打转,露骨的话是一茬接着一茬:
“这位小郎君从何处来呀,怎的我在京城不曾见过。”
“小郎君,你怎生的如此好看,你是谁家的?不如咱们一起玩玩。”
沈芙蓉早有心里准备,对这么下流粗俗的话没觉得大不了,况且在现代时她一直是一个人孤身在外,自己长的也算是有几分姿色,不是没有人对她起过坏心思,就这话听在耳朵里就是挠痒痒而已。
一旁的十月却是早已气的脸颊通红,她平生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敢对她家夫人如此的污言碎语,当即怒喝道,“放肆!”
这一吼,不仅没有吓退徐仁,反而勾起了他其他的坏心思:
“哎呦,原来你竟是个女扮男装的女娃娃,你和这小郎君是什么关系?莫不是一对吧!哈哈哈……这下更有意思了,不如我们三个一起,你们两人一同伺候爷……”
十月这才想起她和自家夫人乃是女扮男装,她不像夫人会变声之术,这一开口便暴露了。
她的脸红了个通透,一时间又羞又怒。
“看这脸红的像个小苹果似的,细皮嫩肉的,略有风骨。”
徐仁嘴里说着污言碎语,看到面前的十月皮肤莹润,小脸光滑,桃花似的面容忍不住伸手去摸,还没摸到,眼睛突然一痛,却是被突然暴起的沈芙蓉重重打了一拳。
沈芙蓉一拳打完了,又是快速地接连几拳。
徐仁虽然是个男人,可根本就是个空架子,他脚步虚浮,身子早已被财色酒掏空了,眼睛被打成了熊猫眼,也只会捂头哀嚎。
跟随他的下人们见主子被打,顿时叫骂起来:“你什么东西,敢打我家公子,找死!”纷纷摩拳擦掌的围了上来。
沈芙蓉眼见着形势不好,拉起十月的手就跑。
十月反应过来,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随之狂奔,论起鞋底抹油溜之大吉,她和夫人可是最好的搭档。
徐仁捂着眼睛,被下人抬着一边在后面追,一边叫骂。
第三百一十四章 破局
“追,快追!”
“快!快给我追上去!”
“抓住她们,别让她们跑了。”
徐仁率众追赶。
沈芙蓉和十月奋力奔跑,飞快地跑出了有一定距离的时候,沈芙蓉伸手将十月拉到了靠近墙壁的一侧,两人闪身躲进了一条巷子口的墙后。
徐仁被下人抬着追到附近,却遍寻不见两人的影子,急忙问追在前头的家丁道:“人呢?”
家丁摇头不知,“人追到这就不见了,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一溜烟就没影了。”
“啪”,徐仁一个巴掌将家丁拍倒到地,指着他怒斥道:
“你们这群饭桶,吃我的,用我的,追个人都追丢了,养着你们有什么用?还不如养条狗!”
“徐爷,她们跑不了多远,肯定就在这附近。”其中一个家丁说道。
“找,给我找,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
听到手下的话后,徐仁声音倏忽大了起来,让远处躲起来的沈芙蓉两人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朵里。
“哼,本大爷看上你们二人可是你们的福分,知道本大爷是什么人么,我可是当今皇上的小舅子——”
“本大爷可不是你们二人惹得起的,前几日有个秀才公被本大爷看上了,那秀才公傲气不肯从,还不是被本大爷打断了腿、撸了他的功名,过后一顶轿子抬到了徐家别院……”
“告诉你们二人,你们无论怎么样,也逃不出本大爷的手心,若是识趣地,赶紧现身乖乖跟本大爷走,以后跟着本大爷保证让你们吃香喝辣,不然……别怪本大爷不客气!”
徐仁料定沈芙蓉二人就藏身在这附近,才会放出这些狠话威逼利诱。
这些年他仗着自己的姐姐是齐妃和有个贤王的侄子,这种欺女霸男的事情没有少干。
但凡听到他的身份,皇帝的小舅子,谁还不乖乖地的就范。
偶尔有那么一两个骨头硬的,也有人替他出面给他摆平,今日他不过是待在家中无聊出城游玩了一圈,没想到居然碰到了两个天仙似的人,这般好颜色,让他觉得往日那些男男女女的都踏马是浮云。
此话一出,躲在暗处的十月立刻就慌了神,她伸出手紧紧抓住沈芙蓉的袖子,险些哭出声:
“夫人,都怪婢子不好,如果不是婢子贸然开口暴露了身份,夫人也不会为婢子出手,惹了这么一尊瘟神……”
“这不怪你。”沈芙蓉低声安慰她,“究竟是谁逃不出谁的掌心还不一定呢。”
这个徐仁,原本就是她今天出门的主要目的。
她一早就让人出去打听过了,听说这徐仁今日出了城去游玩,便等在他回来必经之路的街角。
现在的种种巧合,其实一切早在她的计划之中。
沈芙蓉在墙后猫着身子往外看了两眼,眼底闪过狡黠的光芒。
她附耳在十月耳边说了几句话,十月听完之后点点头,转身飞快的向对面一处府邸的大门跑去。
沈芙蓉又看了她的方向一眼,双手攀上面前的高墙,身子一纵就跳了上去……
“徐爷,人在那里!”这时,一个家丁指着一个方向喊起来。
正眯着眼,在四处找寻的徐仁望过去,正看到一处府邸大门突然打开,而先前他们一直追赶的十月神色惊慌地闪身进了门,大门随之关闭。
“原来这丫头躲在这里啊。”徐仁眼睛立马亮了起来,兴奋地咧开嘴,带着人就奔到了这处府邸前。
这座府邸看上去再平常不过,门前连个护卫都没有。
这些小家小户的也没多大能耐,得知他的身份后,还不是得乖乖的把人给他送出来。
徐仁心里一阵得意,向两旁使了个眼色,立刻就有两名强壮的家丁上去就死命的拍着门。
不对,是砸门。
面前朱红色的大门,虽说半新不旧的,却也算是结实,不然的就这么砸下去,非要散架了不可。
“门里的人,听到了没有,快开门,把刚才进去的那人交出来!”两个家丁用力地不停拍着门,恶声恶气地大喊。
可是里面的人就像是死了一样,不要说是给他们开门,就连一声也都是没有应过。
那俩家丁扫了身后的徐仁两眼,继续的拍着门。
“臭丫头,本大爷亲眼见你进了里面,别以为装死不说话本大爷就拿你们没办法,不要把本大爷惹毛了。”
徐仁有点不耐烦了,凶神恶煞般地冲门里叫喊,他发誓一定要将这两人弄到手,等他得了手,看他如何收拾她们。
门内还是没有人搭腔,徐仁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气急败坏的道:“把这破门给本大爷拆了!”
他这就要指使别人砸开门之时,忽然一声厉喝在他身后响起:
“你们在做什么?”
众人转头,只见一名青衣男子骑马过来。
男子小麦色皮肤,看着瘦高瘦高的,眉目轮廓分明,五官虽算不上多么俊秀,却莫名给人一种压迫感。
任是谁对上他那明澈深邃的眸光,都会感到任何秘密都无所遁寻。
离他最近的家丁微微敛眉,低喝道:
“徐爷的事,你也敢插手?我劝你别管闲事,到时候惹祸上身,哭都来不及。”
“说什么呢?”
徐仁跑过来,一巴掌拍在说话的家丁脑袋上,转而面向男子,“呦,这不是顾大人吗?”
顾大人顾誉是御史大夫,可是能直接上书面圣的人物,连他也不敢随意怠慢。
徐仁朝顾誉打着招呼,手里拿着个折扇摇啊摇,一脸纨绔子弟的猥琐相。
尤其他脸上还挂了伤,顶着一对熊猫眼,看上去就像是个地痞流氓,一身锦衣华服都掩盖不了他神色上的粗鄙之气。
顾誉皱了皱眉头,继而大有深意地望向拥挤在面前府邸门口的一众家丁,“徐舅爷这是在干什么?”
“也不是什么大事,爷看上了个姑娘,特来抓人。”
徐仁说得漫不经心,这事他不是第一次做了,根本不觉得是什么大事。
可这句话,却让顾誉的脑子里血液倒流,死死的握着拳头,愤怒涌上了心口。
他已经不止一次,听说过这位徐舅爷见色起意的事迹了,却万万没想到,徐舅爷会把主意打到他亲妹妹的头上,还敢堂而皇之的来他家门前下手。
没错,眼前这座府邸正是他的一处私宅。
第三百一十五章 面圣
他出身寒门,父母早亡,留下他和妹妹相依为命。
妹妹那时候才不过十一二岁,一边操持家务,还要为人浆洗缝补赚钱,供他读书。
后来他考中进士,做了官娶了妻,也在繁华大街上有了庭院,原本想接妹妹跟着去享福,可妹妹不喜热闹,更不喜那种宅门深院,故而他才把她安置在这城内的一处私宅中,不想却被人堵着门侮辱。
顾誉气得一张脸通红: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强抢民女,还抢到了本官的妹妹头上,实在太过分了!”
“今儿你若是不给本官一个解释跟交代,咱们这就到皇上面前评评理去。”
一言激起千层浪。
徐仁顿时一惊,“那丫头是顾大人的妹妹?”
不待顾誉说话,他又挠了挠鬓角,皱着眉,不死心地问道,“那与她在一起的小郎君……”
“住口!我妹妹还未婚配,哪里出来的郎君?”
“家妹知书达礼,贤良淑德,你竟敢在这里污她清白,毁她名声,简直欺人太甚!”
顾誉咬紧了后槽牙,连手都攥紧了,眼睛好像在冒火,说着,又向徐仁靠前一步,硬是抓住了他的一只胳膊:
“今儿咱们就进宫到御前去说道说道,让皇上评评理!”
“进宫就进宫!”徐仁直接甩开顾誉的手,末了还回头瞪了他一眼。
见顾誉不依不饶,徐仁那臭脾气早就上来了,又愤然高喊:
“老子不发飙,你还以为老子怕了你不成?”
原本他也没干成什么实质性的坏事,还白挨了一顿揍,现在还双眼肿如熊猫,正有气没地方出。
二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让谁,一路拉扯着入宫去面圣。
躲在墙后的沈芙蓉身子前倾,兴致勃勃看完了整出好戏,目送二人渐渐行远,不由啧啧出声:
“素闻顾大人气宇不凡,今日一见果然不负大晏智士之美名!”
这两人进宫一搅和,皇上病重一事肯定就瞒不住了。
沈芙蓉在心里给自己小巴掌拍的嗖嗖响,完美!
十月在一旁也探出头来看,“夫人,顾家小妹还在新风阁等您。”
沈芙蓉点点头,“走吧!”
……
新风阁二楼的雅间内,顾小妹已经等了许久。
她经常来新风阁听相声,她与沈芙蓉皆不是拘束之人,也是唯一两个不在意贵女圈中笑不露齿的规矩的人,一来二往两人便成了朋友,无话不说。
见沈芙蓉来了,顾小妹忙关心地问道:“可算回来了,怎么样?没有出什么意外吧?”
沈芙蓉坐她对面,捻起一颗葡萄丢入口中,笑眯眯的回道:
“很顺利,你大哥果然如你所料,直接将那草包拎进了宫。”
顾小妹笑道:“兄长总是这般,平日里最是疼我,在我受委屈的时候陪着我帮我出气,不分青红皂白的偏向我。”
顾誉是个十足的妹控没错了。沈芙蓉发出感叹:“我还真是挺羡慕你的,有这么好一个哥哥。”
顿了顿,她蹙起眉,一脸的担忧的望着顾小妹道:
“不过,徐仁那草包误把十月错认成了你,我担心会连累了你的名声。”
顾小妹不甚在意的笑笑道:“有什么可担心的?我自己行得正坐得端,自不怕别人议论。”
她本不是在意世俗眼光之人。
“更何况,我很快就要离开京城了。在这京中,为了不给兄长丢人,我只好每日装作温顺性子过日,实在难过。”
“以后,我想四处走走看看,听说江南景美又多美人,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在江南定居。”说这话时,顾小妹那双如清泉般澄澈的黑眸中闪着流光,说不出的耀眼。
她的长相不是那种让人惊艳的类型,但她的笑容里,蕴藏着山川和大海,有着江湖侠客的豪爽,一颦一笑断人肠。
不得不说,她找朋友的眼光蛮棒。沈芙蓉低头从袖中掏出一块小巧精致的令牌递给顾小妹:
“这是调令我清风楼各地人手的令牌,要是你以后,遇到任何困难了,都可以找他们帮你,护你周全。”
顾小妹接过令牌,拉着沈芙蓉的手,“若是我在天涯海角,也会念着我们这段情谊。”
沈芙蓉反手回握住她,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们的心,是永远在一起的。”
两人十指相交,会心一笑,均觉得知己莫过于此。
***
皇宫内,顾誉正直挺挺跪在皇上晏圣宗的寝殿门口,一动也不动,眸中一派坚决之色。
而在他身后,文武百官也各个面色凝重,窃窃私语,四周弥漫着一股浮躁气息。
徐仁被顾誉拽来一起跪在这里请求面圣,地上湿凉,他已跪得双腿发软,如今只能单膝跪在地上,用手支撑着身体,恨恨地侧头瞪着顾誉:
“不过就是错认人了,怎么就闹到这里来了?这弄得文武百官,都是在看咱们的笑话。”
顾誉并不理睬于他,只微抿着嘴唇,双眸炯炯的目视前方紧闭的寝殿大门。
贤王带人站于一旁,他表面看着云淡风轻,可他后背僵硬的挺直,泄露了他的情绪。
父皇如今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他为了能顺利代替父皇处理政务,便对外宣称父皇只是感染风寒,需要好好修养几日。
本以为可以瞒天过海一阵子,不想居然才过两日就出了这种意外。
这顾誉油盐不进,一直跪在这里坚持要求见父皇,顾誉是御史大夫,有随时面圣的特权,他一时也拿他无法。
贤王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母家舅舅徐仁,气不打一处来,在他看来,这个舅舅简直就是个惹祸精,可偏偏他是他母妃唯一的亲弟弟,他与母妃没少替他擦屁股。
可往日也就算了,偏偏在这个时候他又惹出这般祸事来。
贤王顿了顿,便朝徐仁一个劲儿使起眼色来,示意他服个软讨个饶,跟顾誉说两句好话便罢了。
徐仁察觉到贤王的脸色不对,立即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登时惨白。
他眼珠一转,连忙对顾誉和善的笑了起来,“顾大人,皇上既然没空见我们,不如就算了……”
顾誉斜看了他一眼,突然高声叫喊起来:“皇上,你可要为臣做主啊!”
他也确实是一个狠的,眼泪说来就来。
他直接匍匐在了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了起来……
第三百一十六章 分晓
顾誉一口一个,他为大晏鞠躬尽瘁。
离家日夜呆在御史台,整整十几年的时间,都是兢兢业业,不敢怠慢。就连家中的幼妹都没有时间照顾。
可怜幼妹自小就没有了爹娘,还要被人如此的欺辱,是他这个做哥哥的无能,不能为她讨个公道。
他眼泪鼻涕直流的,都是将众大臣的眼睛看得瞎了。
这顾誉素来铁面,上奏弹劾检举不回避权贵幸臣,声名严正,想不到还有如此哭着卖惨的本事。
众人又看向徐仁,见他微垂着头,眼中神情莫名。他先前是何等猖狂,口一张便是恫吓之语,狂妄到了天上去,但到了现在,已经是面如土色,吓成了鹌鹑,瑟瑟发抖。
徐仁此时确实悔得肠子都青了,他埋头抽搐着嘴角,心中将顾誉骂得狗血淋头。
这匹夫也真是太不要脸了,如此不依不饶,这就是摆明了要逼皇上出面啊。
不过就是认错了人,非得这样搞他吗?
他是鬼迷心窍了,才会被这匹夫一激,就同意随之进宫面圣,现在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转头瞧了一眼贤王愈加阴沉的脸色,徐仁咬咬牙,硬是挤出一抹笑来:
“顾、顾大人,你歇歇,快别哭了。刚才的事情我道歉,先前我正在气头上,说了些重话,的确欠妥,若是你想替令妹教训我,我也无话可说。”
“你看咱们这都跪在这里快一天了,皇上是不会见我们的,我们还是回去吧,别再惹得皇上不高兴了。”
顾誉瞪着他:“道歉有用的话,要律法做什么?我与皇上这么多年的君臣之谊,皇上不会无缘无故拒见我,除非……皇上根本不在宫中!”
说罢。顾誉骤然起身,以极快的速度推开了皇帝寝殿的大门,疾步走了进去。
“你……你大胆!”
站在不远处的贤王眼皮一跳,他属实没料到顾誉竟能胆大至此,急忙跟了进去。
“难道皇上真的不在宫中?”顾誉的话让众大臣瞬间炸开了锅,他们相互对望了望,便也匆匆跟上去一见分晓。
寝殿之中的卧榻之上,皇帝晏圣宗此时正躺在卧榻之上,双眼紧闭,昏迷不醒,显然丝毫不可能注意到寝殿外传来的急促脚步声。
“皇上!”
顾誉抬头看见皇上病成了这副模样,大吃一惊,立刻旋风般径直奔到床前,只见皇上气息微弱,脸上一丝血色也无,顿时悲唤一声,忍不住一阵心酸,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文武百官们亦瞧见晏圣宗这般模样,顿时炸了!
皇上这是病危了?还是怎么回事?怎么事先一点风声都没有啊。
“贤王殿下,皇上到底怎么了?”
一阵慌乱后,顾誉眉头锁紧,眼底一闪而过的悲凉令人心冷,直直看向身后的贤王道,“你不是说皇上只是感染风寒,调理几日就没事了吗?”
如果只是微微风寒导致气血不活,并不会瞧着这般虚弱才是!但这面相来看,像是病重似的……
“你是在质问本王么?”贤王跳着脚问顾誉,一脸崩天的怒容,倒像在遮掩着什么。
“不。”顾誉低了低头,说道:“只是询问,还请王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是啊王爷,您就别卖关子了,皇上到底怎么了啊?”性子急的大臣忍不住的问道。
贤王漠然开口:“本王都说过了,父皇无碍,崔太医已经为父皇诊过脉,父皇是因为连夜批奏折着凉了,再加上劳累思虑过度,气血耗损,所以才生的病。”
“感染风寒倒是常有的事,区区小病过些时日便就好,大家也不必放在心上,只管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便可,明白了吗?”
“区区小病?”
顾誉眼神里都是愤怒之意,“皇上躺在床上气息微弱,昏迷不醒,您告诉我们是区区小病,如此蹩脚的借口也能说得的出口?你当微臣和众大人们都是三岁小儿吗?”
文武百官们也一脸的凝重,皆是气愤不已,有些武将已经站了出来。瞪大了眼睛看着贤王,好像随时会出手。
有大臣甚至冷笑一声,直言道:“皇上素来身体强健,极少生病,如今病倒,贤王殿下偏偏秘而不宣,这安的什么心,就不是下官等人猜测到的了。”
“放肆!”
贤王艰难的吞了口唾沫,厉声喝道,“你们是想要给本王戴上谋朝篡位的帽子吗?”
众大臣无人接话,可看向贤王的眼神,分明是早已认定了他就是那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
双方剑张跋扈,人人都处于紧张的气氛中。
“呦,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何都聚在此处?若惊扰了皇上,可如何是好啊……”
就在这时候,齐妃带着众太医匆匆赶来。
与她同来的,还有一队禁卫军,他们手中的长剑寒光凛凛,整座大殿此刻杀气腾腾。
禁卫军和一众官员皆站在大殿两端,一时半会儿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崔太医领着众太医疾步如风,围在床前为皇上诊治。
不过皇上染得乃是怪病,太医们全都束手无策,只能先用宫廷传秘药吊着罢了。
齐妃抬眸在众大臣面前扫了一圈,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忽而掩面抽泣了起来,哽咽道:
“都怪我,是我没有照顾好皇上。”
立刻有大臣问道:“齐妃娘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妃伤心至极的答道,“三天前,皇上忽地染上怪病,交代我禁宫四门皆紧闭,百官皆不得见,将政事暂时尽交给了晟儿,便彻底的昏迷了过去……”
“……我也没料到,这么多天过去了,皇上竟然还是没有醒过来……”
“皇上竟然病的这么重?”一大臣急道。
“这可如何是好。”
……
这时,又有大臣出声问道,“这么大的事,皇后娘娘怎么不出来主持大局?”
齐妃眼神一暗,表情立刻肃然起来:
“太医们虽然查不出病因,不过却查出了皇上随身携带的香囊有问题。那香囊,乃是皇后娘娘亲手缝制……”
“怎么会是这样?”这下,大臣们也是一阵小声议论,唏嘘不已。
“不如即刻招太子回京。”有大臣提议。
如今太子出征在外,皇上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天下必定会大乱。
“诶!我知各位大人是知晓大义之人,只是……”
齐妃柔柔地反对道,“皇上昏迷前,命我帮他拟了一道诏书,如今诏书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