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旧日姻缘
古世龙看着他，眼神同脸色一样迅速趋于冷峻，厉声道：“这么说你是打算跟我作对到底了。”
袁战哂笑，没承认，也没有否认。
古世龙哼了一声，抬手抽出长剑，剑尖自身前划过，洒落漫天星光，最后往剑身一聚，指向袁战，喝道：“既然这样，那就莫怪我……”
话还没说完呢，忽见眼前星光耀眼，一蓬由数十支飞剑组成的剑雨朝他激射而来，眨眨眼即到。
所以后面的话就被淹没在一片叮叮当当的碰撞声中，直到两团白光从中间分开，古世龙连退七八步，长剑也已经脱手飞出去，在身前盘旋飞舞组成一道剑幕，护住他的身体。
袁战双手向回急抓，等到三十六支飞剑全部抓住，掷进剑囊，这才咧嘴取笑道：“不怪，技高者永远有理。”
古世龙鼻子都要气歪了，上前一进步，一掌拍在剑幕上面。
暗卫宝剑化为一条夭矫银龙，直指袁战眉心。
不仅如此，剑在前，人在后，身形飘忽中趋近袁战左侧，一扬衣袖，从袖筒里面飞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半空中张牙舞爪，直朝袁战后颈飞落。
魔蛛。
如果被它给抓上了，那可比挨上一剑还要麻烦。
好在袁战也不白给，几百年的功力更不是吃素的，心念一动，银蟾便从发髻中斜飞出来，当的一声，正面刚上暗卫宝剑，将它挡在三尺之外。
对付魔蛛，袁战稍微费了点手脚，身体倒退如风，引诱魔蛛向他连连扑击，待到取出戳仙葫，拔掉塞子，这才手往前猛扣，喝道：“进来吧，您嘞——”
噗！
一股劲风划过，魔蛛自己送到葫芦口上，等到古世龙惊醒，连忙要召回魔蛛时，哪还来得及，直接被扣了个正着，收了进去。
“啊……你这混蛋，原来是你在收我的灵蛛。快给我还回来。我要杀了你……”
古世龙眼珠子都要瞪出血来了，反手又取出一把长剑，咆哮着朝袁战扑过来，分心一剑，直取中宫。
袁战刚把葫芦塞上，正拿手摇晃着在耳朵听动静，见长剑刺到，连忙手挥葫芦，当当当当，一连挡了四剑，等到古世龙无功后退，遂哼了一声，衣袖一抖，三十六把飞剑鱼贯飞出，形成剑阵之势朝古世龙当头压落。
古世龙举剑抵挡，后退中抽空向蛛网望了一眼，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被他视为交易筹码的东方鬼竟然不见了，魔蛛也失去了踪影，心中一急，差点吐血。
至此，再也坚持不下去了，长叹一声，忽然平地飞起，半空中召回暗卫宝剑，御剑而逃。
袁战才不去追赶，召回银蟾，收了三十六把飞剑，满意的哼着小调，拎着葫芦如获至宝一般朝家走去。
身后，五方鬼聚齐了，自行归位。
袁战到家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没过多久，婵玉便来询问是否起了，早饭想要吃些什么。
袁战正忙着训练魔蛛，闻言便随口应了一句：“魔蛛。”
婵玉一听却当了真，连忙来到杨艳的房间，敲开门，劈头盖脸说道：“坏了坏了，先生入魔了，要吃魔蛛。”
杨艳听了也吓了一跳，连忙陪着她过来查看究竟，等到袁战磨磨蹭蹭的打开房门，骇然发现他屋里上上下下已经结了十几个蜘蛛网，四只外形狰狞恐怖的魔蛛，正各自踞守在一个点儿上，疯狂的吐丝结网。
“袁大哥，你……没事儿吧。”杨艳小心的询问道。
袁战听她没头没脑一问，有些奇怪，就道：“没事啊。怎么了？”
杨艳犹豫着说：“婵玉说……你要吃蜘蛛，是真的吗？”
袁战一听，嘿嘿干笑起来，道：“谁说要吃蜘蛛了，这东西看着都恶心，还吃……来来，你们进来瞧瞧，看我把这几只魔蛛训练的如何。”
婵玉不知为何很是惧怕蜘蛛，被杨艳拖着这才走进袁战的房间，惴惴的盯着看了一会儿，问：“先生，以后你的这个房间就要改成蜘蛛窝吗？”
袁战道：“当然不会，现在只是训练它们，回头就又收起来了，决不会让你看到的。”
婵玉抚着胸口道：“那还好，那还好，我还以为……”
杨艳关心的问道：“婵玉妹妹，我看你很怕蜘蛛的样子，莫非以前有过不好的经历，与蜘蛛有关？”
婵玉低头不语。
杨艳拉过她手，拍着她的手背道：“没事儿，有什么烦心的事儿就说出来，我和袁大哥都会替你想办法的。”
袁战道：“没错。需要我做的，尽管开口，别一起生活了许久，连你的苦衷都不知道，那也太拿我们当外人了。”
婵玉咬着嘴唇沉默了一会儿，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摇摇头放弃了。
杨艳看出她为难，便冲袁战眨了眨眼睛，意思不用着急，日后慢慢开导于她。
袁战当然没有二话。
见蜘蛛也指挥的差不多了，担心婵玉恐慌，一道神念传过去，四只魔蛛开始迅速收网，就连之前结成的十几张蜘蛛网也一并给收走了。
杨艳守着父亲的灵位伤心了一天，今日心情有所平复，于是帮着婵玉一起准备早餐，正忙着，忽听外面门响，便过去开门。
结果开门一看，顿时愣住了，过了半晌才叫道：“是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来这里做什么，滚！”
袁战正站在廊下等候，闻言有些奇怪，便迈步走了过来。
只见院门外面，一个暗卫打扮的年青英俊男子，正神色尴尬僵立在那里，嘴里只顾小声嘟哝着：“小姐，我、我……我也是迫不得已，还请您体谅我的……我的苦衷。”
袁战一听，便猜到了个大概。
杨士济一生豪侠慷慨，接济过不少手下的军兵，尤其身居高位之后，仍不忘当年旧友，有很多人都受他的提拔博得了一官半职，这名男子或者他家的长辈，八成就是受过恩惠的那些人当中一个。
想了想，便过去劝下杨艳，让男子进来说话。
既然是暗卫，一早登门，肯定是带了魏金卫的消息，怎么也得让人家进来再说。
杨艳恨恨的盯了男子一会儿，不满袁战放他进来，气呼呼的转身去了灶房。
袁战赶紧把男子请进他的屋里，询问来意。
他猜的没错，就是魏金卫送来的亲笔信，大概要表述的意思太多，所以没用传讯符，改派人亲自给送来了。
袁战阅完书信，低头沉思了片刻，道：“回去告诉魏大人，在下会准时赴约，至于那什么……西域魔僧，就交由在下了，打不过还拖不过吗，保证不耽误他的计划。”
男子应了一声，扭头向外瞧了一眼，眼中露出一丝犹豫神色。
袁战呵呵一笑，道：“怎么，兄台与艳姑娘是旧识吧？”
男子连忙拱了拱手，道：“大人双目如电，小人不敢有所隐瞒，确实如此，而且当年我家与她家差一点儿就……唉，可怜造化弄人，杨家遭此横祸，小姐她……过得还好吗？”
第六十二章 西域魔僧
因为牵扯到杨艳，所以袁战跟他多聊了一会儿，也顺道知道了他叫谢秦。
谢秦出生在岭中，所以名字取了个秦字，他们家虽然不是什么显赫的大家，但是，在他们谢氏这一族系里却有一个支族，十几年后迅速崛起，他们的后人影响了整个大晋。
如今的谢秦，只是一名普通的暗卫，职位仅比御林军的小头目高上一级，所以魏金卫派他来送信的时候，虽然明知道袁战只是校尉府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仵作，但还是以“大人”称呼，不敢稍有冒犯。
袁战也不客气，大人就大人了，坦然接受，闲聊之间也稍微向他透露了一些杨艳的近况，总之一句话，她现在过得很好，您嘞就不用操心了，有我们呢。
谢秦心里五味杂陈，有些心里话还不能跟袁战这个外人表露，只好多听少说，干坐了半天，最后留下一套暗卫的服饰和腰牌，告辞走了。
袁战送他出去，回来见杨艳站在廊下虎着脸瞧他，神色不善。
“你这什么眼神，人走了……”袁战道。
杨艳道：“我知道他走了，你刚才跟他胡说八道什么呢，以为我听不到吗？”
袁战干咳了两声，假意维和道：“我这不是在替你维护往日的人脉吗？那什么……婵玉，我饿了，该开饭了吧。”
婵玉嘿笑了一声，道：“早准备好了，就等你了。”
袁战便朝饭厅走去，一边走一边嘀咕：“这谢秦也真够黏糊的，一个爷们，送完信就走呗，还非得再坐上一会儿，啰里啰嗦。”
从杨艳身旁经过，也不敢看她，径自一步迈进屋里，坐下，抄起筷子就吃。
杨艳也进来坐下，等婵玉过来了，招呼一声，开始吃饭。
吃到半途，袁战稍微一停，问：“龙绛寺，你去不去？”
杨艳头也没抬，只道：“你希望我去吗？”
袁战道：“多个人，多个帮手，总没坏处的。”
杨艳这才抬起头，问：“你还真打算拼了命救她。”
袁战摇摇头，道：“那倒不是，只是……她应该活着，还没到死的时候。”
杨艳撇了撇嘴，讥讽道：“又在胡说八道了。她死，还是活，好像你说了算是的。”
袁战有些失神，盯着饭菜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她活着，中原百姓还能有几年安稳的日子好过；什么时候她死了，这种日子也就到头了。还是……让她多活两天吧。”
说完叹了口气，闭口不言，只顾埋头吃饭。
杨艳听他话里颇有阐机，想要追问，但看他的神情，话到了嘴边又给咽了回去，只道：“好吧，我就跟着去瞧瞧热闹吧。”
袁战微笑点头。
饭罢，等婵玉收拾好碗筷从灶房出来，袁战把调鬼令交给了她。
“调鬼令？”
婵玉一听很惊讶，两手捧着令牌都有些紧张兮兮的，好像下一刻就有鬼从令牌上蹦出来一样。
袁战一笑，道：“是的，调鬼令。今晚我与艳姑娘要去龙绛寺助拳，什么时候回来还不好说。这支调鬼令就先留给你，万一遇到突发状况，应付不了了，可以展开令牌调集五千鬼兵前来助阵，你呢，可以伺机逃走。”
婵玉心下感激，连忙道谢，把调鬼令贴身收好。
上午，袁战正在屋内默念心经，修行养神，准备夜赴龙绛寺，忽然听到外面响起一阵砸门声，接着曹顺的叫声传了进来：“袁战，袁战，在家嘛，开开门……”
婵玉过去开门，问清来人是谁后，放进来两个人。
袁战也从屋里出来，迎到天井里，笑嘻嘻的问：“曹哥，宋魁，你们怎么来了，有事儿吗？”
曹顺和宋魁两人，自打一进门两双眼睛就不断往婵玉身上瞄，心里脸上那是羡慕嫉妒恨都有，看到袁战以后，原本在衙门里的一些个糙话就自个都蹦了出来，叫道：“行啊老袁，你小子挺会享受啊，还给我们来了个金屋藏娇，找了这么一位美……美娇娘，艳福不浅啊。”
袁战无语，连忙把他们让到屋里，吩咐婵玉泡茶。
婵玉早就脸红了，听到吩咐，连忙跑进了灶房。
曹顺欠着脚跟又瞥了婵玉的背影一眼，一个劲咂嘴，就差当场流出口水来了。
袁战赶忙转移他们的视线，问：“有事儿吗？我已经跟程大人请过事假了，这几日就先不去衙门了。”
曹顺这才在椅上坐下，大咧咧的说道：“这次不是程大人，是校尉大人，专门指定要你去的。”
袁战一愣，道：“校尉大人？何大叔不在吗，要轮也轮不到我。”
曹顺道：“老何病了，已经在床上躺了一天了，水米不进的。”
袁战一下站了起来，道：“什么时候，怎么没跟我说一声？”
曹顺道：“你都请事假了，上哪儿找你去。我们还是找了好多人打听，这才找到你这里的。”
袁战道：“那我们走吧，先去看看何叔，再去衙门。”
正好婵玉端着茶过来，见袁战要走，就问还喝茶不。
袁战摆摆手，来不及了，就出去了。
曹顺却涎着脸过来，瞅着婵玉如花似玉的容颜，伸手就要去拿茶碗，嘴里还怪笑道：“他不喝，我喝！”
婵玉却猛的往后一抽身，曹顺的手就拿空了，然后不客气的斜了他一眼，凶巴巴的说道：“先生说了，不喝了，你们快走了。”
说着就要赶人了。
曹顺脸皮也是厚，一点也没有感到不好意思，反而叫道：“好好好，不喝了，下次有空再来喝小嫂子泡的茶。哈哈哈哈……”
袁战看着也是无语，但心里明白，像他们这样整天在生死口上逛的人也是难得有些乐子，无伤大雅，等他们出来，便赶紧带上门，跟他们向衙门走去。
一边走，袁战一边询问起因。
曹顺恨恨的说道：“还不是因为那该死的胡僧。也不知他是怎么抓了老何一下，然后就变成这样了。听大夫说，如果当时有武功高手帮老何逼住素质，兴许就不会变成这样了。可咱衙门里你知道，高手个个都身居高位，谁会为了老何这样的人损失自己的真气呢？所以……就成这样了。”
袁战叹口气，曹顺说的是事实，想了想又问：“什么胡僧，你说详细一些。”
曹顺小声道：“我听校尉大人的侍卫说，是从西域来的一个魔僧，这几天已经在京城做下好几起案子了，就连暗卫大人都找不到他的踪迹。”
袁战听了，忍不住念叨了一句：“西域魔僧？”
本来以为今天晚上才会跟这所谓的魔僧产生交集，没想到现在就要开始了。
所以眼下，他迫切想要见到何平，也许能够从他的身上，窥探到魔僧一些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
第六十三章 龙绛寺
虽然一心的打算从何平身上寻找魔僧的线索，但真正见到他时，袁战还是忍不住忙活了起来。
把脉、寻病根、驱毒，等到和平痛的呻吟出声，眼睛睁开了一条细缝，这才长出一口气，挥笔写了一个方子，拿了一块银子撵宋魁去抓药。
曹顺早就看呆了。
他是万万也没有想到，以前看上去那么不起眼的袁战，现如今竟摇身一变成了一个混合型的人才。
不但在衙门里混得风生水起，连校尉大人都要亲自点名，程兵曹更别提，而且还学了一手高超的医术，把一个所有人都以为将死之人，转眼间又给救活了。
不对，袁战这是什么时候学的医术，他怎么不知道呢。
见宋魁出去，曹顺就涎着脸凑了上来，小声的问：“袁老弟！”
袁战没回头，只回了一句：“干嘛？”
曹顺道：“你这医术是啥时候学的，不会是上次送老曹尸骨还乡，路上有什么奇遇吧？”
袁战知道不给他解这个惑肯定没完，就敷衍道：“是啊，遇到一个游方的郎中，蒙他常识，教了我两手，这不今天正好派上用场了。”
曹顺哦了一声，道：“我说呢，以前也没见你使过医术，这怎么……嘿嘿，好啊，好，这以后有个三灾五病的，也不用看大夫了，找你就成。”
袁战看他油滑的样子，没来由的有些不爽，老何都病成这样了他还高兴个什么劲，于是撵他道：“你去给何叔熬点儿粥，再弄点小咸菜什么的，等会灌了药，让他吃点儿东西。”
曹顺拍拍身上，道：“我这身上比大街还干净，拿什么熬粥去，咸菜不得花钱呀。”
袁战不等他说完，扔给他一小块碎银子，道：“够了吧。”
“够够够，够了。”
曹顺一迭声回答，揣着银子出去了。
屋里就剩他和床上的何平了，这才掰开何平的嘴，取出两颗阴蚀果捏碎，连汁带肉给喂了下去。
然后右掌猛拍他的后心。
一阵剧烈的咳嗽过去，何平吐出两大口带血的粘液，人终于清醒过来。
“小袁子，是你救的我？”
何平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先向袁战征询。
袁战一笑，道：“算是吧，主要还是你命大，要是等不及了，我就算有本事也救不了你。”
两颗阴蚀果携带的活性能量很快在何平体内循环开来，所过之处，暗疾全消，只是他的身体仍然很虚弱。
袁战在旁边坐下，问：“何叔，听说你是被一个和尚打伤的，能给我描述一下和尚的样子吗？”
何平闭着眼睛想了想，这才道：“样子很中正的，不像个坏人，但手段太阴险，喜欢偷袭人。像我这样的普通人，只要一掌打死就完了，结果还弄成半死不活的，净受罪了。外貌嘛，穿着一身粗布僧衣，身高六尺有余，最明显的是他脖子上挂的一串念珠，黑白相间，与别人不同……”
袁战默默记在心里，等到宋魁抓药回来，安排他留下照顾老何，他和曹顺回了衙门。
刚进后衙，就看到程兵曹陪着两个捕快在等他们，其中一个认识，正是苗捕快。
来到近前，袁战拱手为礼：“大人，苗捕快。”
程兵曹着急的说：“你可算来了，赶快的吧，跟着苗捕快他们走，大人那边都催了。曹顺留下，我另有安排。”
曹顺不情愿的答应了一声。
来到前衙，袁战就问：“这是要去哪儿？”
苗捕快道：“龙绛寺。”
袁战一愣，又问：“出了什么事儿？”
苗捕快道：“昨天夜里，龙绛寺主持惠光大师突然圆寂了。你说巧不巧，明日上面那位就要去上香了，怎么在这个节骨眼儿就出事了呢？所以大人才点了你的将，跟我们一同去查一查，稍后，大人也要过去的。”
袁战听了也是感到奇怪，皇后还没去上香呢，主持先死了，这事儿怎么看都透着一些古怪，难怪校尉府这么紧张。
因为事关重大，校尉府不敢马虎，几乎是倾巢出动，所有捕快和差役中的精锐全都被调来了，浩浩荡荡开赴龙绛寺。
袁战跟在另外几名临时抽调过来的仵作身边，看着这场面有些不解，这哪像是去查案子的，根本就是在调兵遣将吗。
事实也确实如此，来到龙绛寺才发现，在他们之前已经有好几批官兵和差役被调来了，几乎是里三层外三层，把整个龙绛寺围成了铁桶一般。
就在龙绛寺主持大师的禅房里，袁战看到一个已经没了呼吸，全身冰凉的和尚。
这个和尚就是惠光了。
袁战上前认真检查了一遍，从外表来看确实是圆寂而死的，身上没有任何的伤痕。
等到他悄悄的一超度，顿时发现问题了，惠光大师的鬼魂已经不在了。
鬼魂不在有两个原因。
一是通灵，自行走掉了；二是被人给收走了，比如袁战超度，以及黑白无常奉命勾魂。
可黑白无常勾魂他是知道的，并不靠谱，就说上次宰相府，黑白无常说好的是来勾魂的，结果后面却有那么多的孤魂野鬼被滞留在宰相府里，还直接导致生成了厉鬼。
所以袁战有理由怀疑，惠光大师的死，八成与古世龙或者魔僧有关系。
既然这样，那是否能够从惠光大师的身上寻到魔僧的踪迹呢？
于是，袁战就把这个想法说给了苗捕快听，再由他上报给姗姗来迟的校尉大人。
没想到，校尉大人听完却给一票否决了。
皇后就要来上香了，寺里却留个死人，岂不晦气，万一被某些存心刁难的人发现了，岂不又要参校尉府一本了。
于是，在袁战等人的押送下，惠光大师的法体就被移送到了塔林，并安置在一座三层高石塔内。
夜里，袁战换上暗卫的衣服，带上腰牌，一个人悄悄掩进龙绛寺，直朝塔林奔去。
魏金卫就好像算好了一样，给袁战安排的地点就是龙绛寺塔林，他要在这里守上一夜，等候魔僧大驾光临。
但是从亥时守到寅时，龙绛寺内一点儿动静没有。
天将要亮的时候，袁战忽然听到塔林内传出诵经声，仔细找了一下，发现就在惠光大师法体留置的石塔内。
第六十四章 魔僧现身
这声音仿若天籁之音，并非所有人都能听到。
袁战神识初成，神觉灵敏，属于特殊的那一类人，所以就听到了，还听得很清楚。
只是令人不解的是，声音究竟从哪儿传出来的？
绕着石塔巡走了两圈，依然是只闻其声，不见其源，好像就这么凭空钻出来的一样。
透过石塔的窗隙，他能看到惠光大师的法体，仍然安静的躺在石床上，没有出现变异等等状况。
袁战对魏金卫这个人渐渐又充满了好奇，他是怎么得知塔林这里会有异常的，又特意邀请他来这里助拳呢。
想到助拳，他又想到了杨艳，这会儿也不知道到了没有，说实话，依她的个性肯答应来，已经很让人敬佩了，可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个机会能够救下贾楠风，她是否会果断的出手呢。
真是一个奇怪的夜晚，一群奇怪的人，来干一件奇怪的事儿。
为了不被人发现，袁战选择左后方一座两层高的石塔，藏身处正对惠光大师的法体，塔檐搭下遮挡上面的视线，稍微伸一下脑袋就能看到周边的景物。
藏下没多久，忽见西北方向飞来一只鸟，双翼展开，作滑翔状在龙绛寺山林上空盘旋。
袁战刚开始也以为是一只飞鸟，但见它盘旋了两圈，既不飞走也不落下，就起了疑心，凝目望去，这才发现是一个人。
只因这个人穿的衣服很肥大，双臂伸开，撩动起衣袍，里面鼓满了空气，所以才看上去跟一只鸟似的。
再加上夜色的掩护，没有超常的目力，根本看不出究竟。
袁战只是看了一眼，便深感震惊，心里也瞬间浮起一个人的影子。
魔僧。
反正大家都是这么叫的，袁战也就入乡随俗了。
可看他展露出来的这手绝活，顿时又有了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人家根本都不用飞剑或者飞行的法器，就已经到达凌虚飞渡的境界了，自己还巴巴的跑来助拳，待会真要打起来了，拿什么跟人家比划呢，这不是自找难堪吗。
正彷徨着，就见魔僧半空中收起双臂，一个疾坠，朝着塔林这边飞落下来。
袁战连忙埋下脑袋，收敛全身气息，只在两块瓦片中间的一个缝隙里向外窥探。
确实是一个和尚，个头不矮，人也并不肥胖，却穿着一件非常肥大的紫色僧袍，跟个孩子穿着大人的衣服似的。
和尚大大咧咧的落在地上，两只眼睛盯着石塔好一阵观望，像是在寻找什么，最后围着转了一圈，看也不看两边，扑通坐在塔门前面。
袁战暗地里挑了挑大拇指：“牛！”
和尚确实够牛的，对周边一切视而不见，眼中似乎只有这一座石塔。
由此也能看得出来，石塔里面的东西一定是非常重要。
袁战当然想到了这一节，好奇心也是油然而起。
诵经声还在继续，袁战能够听得到，和尚当然也能听到，两人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开始较上了劲。
天色渐渐亮了。
龙绛寺内依然很安静，只因今日皇后来寺里上香，所以寺里寺外都已经戒严，除了御林军和一些主办此事的官员，其他人一律不准入寺，包括寺里的和尚，也都被圈定在一定范围之内，不得随意走动。
所以，塔林内外也很安静，看不到有人出入。
和尚刚来的时候，袁战还有点儿小激动，但随着时间推移也渐渐静下心来，默念心经，宁神滤志。
其实他也看出来了，和尚是在等机会。
既然都是等，着急就没什么用了，耗着好了。
时间一晃到了辰时，大约是上午八、九点钟的样子，终于有一小队御林军走进塔林，四处搜查，寻找可疑人员。
和尚倒也没敢轻视，御林军来之前，哧溜一下钻进石塔里面，等到他们走了，这才又从里面出来，依然坐守塔门，不离不弃。
又过了半个时辰，龙绛寺外面忽然传来一阵礼乐之声，同时响起的还有文武百官山呼万岁的声音。
贾皇后在傻皇帝的陪同下，终于到了。
袁战发现，和尚开始有所行动了。
倒不是说他已经在动手动脚了，而是一改之前参禅打坐时万物不能扰其心的状态，变得非常紧张起来，尤其一双眼睛瞪的溜圆，紧紧盯在塔门上面，好像生怕里面有什么东西突然就跑出来一样。
也就在这时，塔林后面的山林里，忽然响起几道破空的声音，一条又一条身影从茂密的树冠里面飞出来，降落在石塔两边。
袁战看着一愣，他竟然没有发现有人潜伏。
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这一晚上闹的，注意力都盯在和尚身上了，所以就没有留意山林深处的动静，这个时候如果有高手悄悄潜入，别说一个两个，就算十个八个也未必会发现。
不过令他意外的是，和尚只是看了来人一眼，根本没作任何表示。
想必他也知道，今日之事非他一人可以独吞的，所以现在的精力都在石塔里面，至于外面这些人，等东西出来以后再行解决。
袁战挨个看了一眼，见一共来了五个人，其中有两个认识。
一个是古世龙，一个是魏金卫。
魏金卫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确实让袁战感到意外，但看到古世龙和另外三个人以后，他也就顿时明白魏金卫的用意了。
显然，袁战来此的目的并不是明面，而只是一记暗手。
真正在明面上对抗这几个人的，就是魏金卫，以及他手下的暗卫。
袁战可不相信，这么重要的一个场合，眼下就来了他一个人，暗卫高手众多，其他人一定就在附近隐藏。
就听魏金卫说道：“各位远道而来，在魏某眼里都是客，可是今日之事事关我天朝命运，还请赏在下一个薄面，就此收手吧。否则冲突起来，有伤两国之谊。”
和尚现在是谁也不搭理，一心只在石塔里面。
古世龙却哼了一声，道：“金卫大人这话就不对了，天降神龙，岂是你一国可以独吞的。况且武帝逝后，贵朝已经远不如从前，龙气珍贵，不能再佑护一个将没的王朝了。”
第六十五章 天降龙气
魏金卫没有反驳，因为空洞的说辞此刻没有任何用处。
于是扬了扬手中宝剑，沉声道：“各位大法师也是这个意思吗，今日是不肯收手了？”
其中一人上前一步，道：“古师所言甚是，我李氏一族虽不才，也想分上些许龙气回去，光大我族。本法师受命而来，还望金卫大人体谅。”
魏金卫哼了一声，道：“氐族好大的口气，莫非想要北面称孤不成？”
氐族大法师李雄，只是一笑，不予争辩。
另外两个人，一个鲜卑慕容威，一个羌族姚礼，皆是族中法老，受命而来，不肯退让。
魏金卫又朝和尚看了一眼，森然说道：“好好好，既然如此，待会就各凭本事吧。”
然后谁也不再开口了，十几只眼睛只紧紧盯着石塔。
袁战已经大体听明白了。
原来今天在龙绛寺要出世的，是一尊能够代表皇权的神龙，难怪惹来了五大胡族的觊觎。
魔僧从西域而来，必定是匈奴一族的领袖人物，再加上羌、氐、羯、鲜卑四族，五大胡族确实已经到齐了。
而这，才只是塔林里面的情况，至于龙绛寺外面还有多少双异族的眼睛盯着，那就没法衡量了。
这样一分析的话，想必贾楠风也心知肚明她此行的目的，八成就是为了龙气，或者说是神龙的权柄，特意而来的。
今天这事儿，有点儿大啊。
袁战一直自我标榜，乃一方外之人，不想干预此间世事太多，可此事事关国运，如果他插手了，那这因果是说什么也躲不掉了。
只好自我安慰，走一步看一步啦。
前面寺里已经传出和尚诵经声，贾后和皇帝即将入寺。
古世龙身形一动，抢先站到了和尚左侧。
慕容威和魏金卫同时发动起来，几乎是紧挨着站到了和尚的右侧。
三人都在抢占塔门的有利地形，说什么也不可能让和尚一人独占了。
和尚大怒，左边挥一拳，右边拍一掌，想要把他们赶走。
奈何谁也不肯退让，就在塔门前面交上了手。
李雄和姚礼看出便宜，后发先至，趁着他们拆招的空隙，一前一后穿插到了前面。
而这又引起后面四人的不满，招势一缓，又朝前攻去。
顿时，石塔前面上演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别看战斗很激烈，但高手对决不同于武夫，不在乎过程，只看结果，再加上每个人心里还存着一个小心思，不能惊动外面把守的官兵，所以看似人影翻飞，凶险到了极点，但却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六大高手过招，袁战作壁上观，获益匪浅。
单从功力修为来说，袁战不比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低，可要论到实战招式，却差的远了。
这里的每一个人，动辄都有几十上百年的修为，武学方面更是博学多长，实战经验丰富，值得袁战认真学习。
看他们交手，生死相搏，真比名师现场指导还要令人印象深刻，以至观摩起来都差点把自己来这里的正事儿给忘了。
忽然，和尚小声吼了一句：“都给我住手！”
搏斗画面瞬间静止，所有人都保持了一个刚才的姿势，两息以后，各自归位。
此情此景，和尚不让也不行了，因为再这么争执下去，要耽误正事儿了。
袁战这才听到，石塔里面响起一阵极轻微的咔嚓撕裂声，有如裂帛。
神龙要出世了？
再看六大高手，神情希冀而又严肃，从他们轻微的气息声中，听到一丝紧张。
袁战也连忙欠了欠身体，做好了准备。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空气仿佛凝固住了，气氛格外的压抑，就连山林之中也忽然静止下来，所有生命都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龟缩在巢穴之中簌簌发抖，不敢露头。
咔！
随着一声稍显冗长的脆响，石塔里面，存放惠光大师法体的石室内，忽然一片红光耀眼，莫名窜起一条烈焰，其中一条五尺长红鳞红甲红角幼龙，从虚空中钻出来，望空一个盘旋之后，掉头朝塔门冲过来。
和尚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自言自语一般呢喃道：“魔龙？魔龙问世，佑我西邦；匈奴齐力，开疆盛举。这龙，和尚要定了。”
话音刚落，就听砰的一声，塔门被神龙从里面击碎了，一道红光从中逃逸出来，望空就跑。
六人当然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也不用哪一个人来吆喝组织了，几乎是同时出手，闪电一般围堵在神龙身旁，伸手抓了过去，一抓即中。
和尚虽称呼它为魔龙，但其实，这就是一条气运龙，与十凶、天之四灵里面实力强悍的神龙不同，代表的只是一种龙气和国运，除了与生俱来的一身力量，其他的本事没有，至少现在没有。
所以在几大高手围猎之下，束手就擒。
等到大家全都得手，龙也跑不了了，再回过头来仔细一看，各人都是一呆。
所以说世事难料，有时候真是命里注定的，想要也得不到，想跑也跑不了。
看看六个人手抓的位置，个中滋味，让人难以言表。
和尚、古世龙、李雄、姚礼，四人各抓了一只龙爪。
慕容威，拽住了龙尾巴。
魏金卫最幸运，抓在了龙角上。
龙身上就这么几大部件，各自代表了一定的道理，龙爪喻征战杀伐，龙尾喻末世之主，龙角喻真龙天子，再明白不过了。
抓到哪里就是哪里了，再想要更换，已经是不可能了。
谁敢松手，万一再失之交臂呢。
场面一度有些沉默，谁也不肯第一个开口，倒是小龙在六人抓持之下变得有些急躁，一路急挣，拖着他们飞到了天上，朝龙绛寺飞去。
袁战见状尾随跟进，也来到了龙绛寺上空。
大地上，贾后与皇帝已经在百官的簇拥下来到大殿下面，正在馨香祭拜。
皇帝在此，所有人都不敢抬头，所以也就没有人看到天上的情景。
倒是龙绛寺外面，有眼尖者发现了天上的异常，指指点点中，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抬头观望，喧哗声也开始大起来。
“快看，有龙！”
“可不是嘛，还有人在抓龙，那都是些什么人，竟敢对神龙无礼，简直大逆不道……”
说话声一浪高过一浪，渐渐传进寺里，终于有人快步上前，向贾后禀明了原因。
贾楠风，这个野心勃勃的女人，因为听了堂兄贾雄的话，才选择今日来龙绛寺上香的，本来还有些半信半疑的，闻言顿时惊喜万分，也顾不得上香了，面朝神龙扑通跪倒，全心祷告起来。
在她心里，根本不知道天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还以为是自己人控制了神龙，想要将它收伏下来。
傻皇帝对此竟是不闻不问，看着天上感觉挺有趣的，站在那里只顾傻乐。
百官看到，俱皆震惊，连忙跟在皇后身后跪倒，向上天和神龙祈福。
寺里念经的和尚也开始走神，眼观六路了。
龙绛寺里，场面一度有些混乱。
也就在这时，御林军中忽然有人提剑奔出，对着贾后后颈，一剑刺下。
第六十六章 瓜分龙气
刺客离得太近，也来得很快，时间更是拿捏的非常准，正值贾后跪伏在地。
所以即便有御林军近在咫尺，想要挡下这致命的一剑，已经是来不及了。
有人惊呼，有人手忙脚乱。
眼看贾后就要命丧当场，忽听当的一声响，从一侧殿顶上飞来一件物事，正砸在剑刃上。
长剑被撞的偏向一旁，刺客也因此被阻挡了一瞬。
等他一愣神，再次挥剑过去，已经晚了，御林军追上来，一剑砍掉他持剑的胳膊，一剑砍断他一条腿，人也就扑通摔倒在地上。
御林军总管惊魂未定，大声吼道：“留活口。”
十几个御林军把手中兵器一扔，纵身扑上去，把刺客按倒在地上，套上绳索，捆了起来。
贾后这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虎口脱险后，不惊反喜，对着天上双手合十，大声说道：“神龙在上，民妇贾楠风叩谢救命之恩，从今往后必将扶助我主，使天下安康，国家富庶，百姓衣食无忧。”
说完重新跪倒，大礼叩拜。
等到礼毕起身，太史监贾雄小跑着过来，附到跟前小声说了几句话，指了指左侧大殿。
贾楠风扭头望去，这才发现在殿顶一侧，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子，容颜美丽，眼神犀利，正冷冷的望着她。
打偏刺客长剑那一刻，御林军总管就已经发现杨艳了，见她救了皇后也不过来参见，依然坐在高处观望，还以为是贾后秘密安排的侍卫，就没有声张，只是心情复杂的指挥御林军把皇帝皇后团团围住，以防再有人偷袭，他的小命可就真的不保了。
贾楠风不愧有巾帼雄风，看着杨艳微笑点首，然后回过头来脸色一沉，低声道：“都退下！”
御林军总管一愣，赶紧挥手后退，但是大家都不敢大意，剑出鞘，枪紧握，眼睛不住往四下里踅摸，生怕再有人过来演上这么一出，那么他们所有人就都别活了。
御林军退后，文武百官不敢靠的太近，贾楠风越众而出，缓步来到大殿台阶下面，再一次跪倒，合十祈福。
龙绛寺霎时陷入一片死寂，鸦雀无声。
除了御林军还在寻找异常，其他人都低下了脑袋，包括和尚，谁都不敢再开口说一句话。
这样的情形大约持续了两分钟，天上终于传来了动静。
一声凄厉的龙吟过去，神龙四分五裂，被六大高手当空肢解。
正如前面各自抓到的那样，每个人到手的也都是龙的一部分肢体，只是这部分肢体不像人的血肉之躯一样，旋即就在手里变成了一条活蹦乱跳的小龙。
龙气被分解了。
这一趟，大家都没有白来，好歹收获了部分的龙气。
气即是运，龙运即国运，将来有望天命加身。
除了六大高手收获的龙气，天上还剩下一分龙气。
那是龙的躯干，其中最重要的当属一颗龙心。
六大高手手忙脚乱，各自取出法器收好手中龙气以后，又同时把目光瞄向最后一份龙气，主要是那颗龙心。
遗憾的是，此间并非只有六大高手。
袁战就躲在一旁看着呢，岂容他们二次插手，也他麻太贪心了吧。
龙绛寺外面，不知从哪里涌来的许多世外高人，也都在默默看着呢，刚才看你们争也就罢了，卖你们个面子，就剩这么点儿还想要，想的美。
于是，一条接着一条身影，从人群之中飞起来，朝着天上扑去。
隐藏在各个角落里的暗卫也动了，他们倒不是为了争抢龙气，而是担心皇帝皇后的安全，这种情况下，随便有个人放出一支飞剑，就可能要了他二位的命。
袁战往下瞧了一眼，不禁咂嘴。
权力诱惑下，所谋者甚众。
眼看和尚、古世龙、李雄和姚礼四人第二次飞上，一横心闪了出来，七十二把飞剑如同漫天花雨激射而去，阻断他们的道路。
“是你！”
古世龙气得眼睛都红了，一剑挡开两把飞剑，向前硬闯。
和尚哇哇大叫：“你是谁，和尚早就发现有人暗中窥视，终于现身了。”
袁战不理，趁着剑阵一挡的功夫，人已经来到龙躯侧面，对着下面大喝一声道：“接着！”
一掌劈下，龙躯向杨艳飞去。
杨艳抢在群雄之前抓住龙躯，正寻思该怎么处置呢，慕容威趁隙抢到了她的跟前，威胁道：“把龙心给我，其他的你拿走。”
杨艳哼了一声，携着半截龙躯向下就走。
为今之计，她只想起袁战说过的一句话：保住贾后，大晋百姓还有几年的安稳日子好过；若是给了他人，贾后错失龙气，恐怕乱世将要提前到来。
所以，她想把这半截龙躯交到贾楠风手上。
这个想法，与袁战不谋而合。
但是，想要冲过群雄，困难重重。
身后，还有慕容威紧追不舍，而袁战也无法拖住四大高手太久的。
想到这，她只能冒一次险了。
左手悄悄往龙躯内一扣，抓住龙心，右掌开始猛击龙躯。
砰！
砰！
砰！
三掌过后，龙躯第二次四分五裂，被杨艳拍成几十上百个碎片，满天飞舞。
慕容威一呆，当空站下，随手一挥，抓过一个碎片，举到眼前一看，也太小了。
上面那四位也都住手了，盯着满天飞舞抓取神龙碎片的群雄，神色变化不定，最后恨恨的瞪了袁战一眼，各自扔出飞行法器，破空而去。
天上，但凡抓住一两个碎片的高手，生怕被其他人盯上抢夺，也都赶紧离溜了。
渐渐的，人越来越少。
袁战在五大高手离开的同时，也向杨艳示意了一个眼神，疾向西北飞去，开始退场。
魏金卫夺得龙头龙角之后，根本就没有逗留，提前就走了。
杨艳这才向大地飞去，轻飘飘站到大殿前面，盯着贾楠风沉默不语。
贾楠风在御林军团团护卫之下，刚才目睹这一切，已然猜想到了什么，看着杨艳也没有开口。
半晌之后，杨艳才抬起左手，五指稍松，手心里，一条颜色鲜红、活蹦乱跳的小龙，蠢蠢欲动，想要挣脱出来。
贾楠风双眼顿时直了，被贾雄轻唤了一声，才回过神儿来，赶紧问道：“你是哪家小姐，如何称呼，今日救了本宫，本宫……”
杨艳不等她说完，冷冷说道：“我是杨士济之女。今日不杀你，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一振左手，小龙化成一条红光，径朝贾楠风额头飞去，一晃钻了进去。
第六十七章 闻鸡起舞的典故
象征一国运力的龙气，被瓜分殆尽。
有人得的多，有人得的少，也无非在成王之路上能够多走一会儿，少走一会儿。
贾楠风得了一颗龙心，可惜有心无躯，注定无法善终，但这对她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再强求也是无益。
反观大晋王朝，气数将尽，从此风雨飘摇，渐渐走向崩溃边缘。
袁战看到杨艳的时候，她正在房间里对着杨士济的灵位黯然独饮。
今天非但没有杀了贾楠风，反而为她续了十年天命，杨艳内心很纠结，觉得愧对父亲和杨家族人，这才躲到房间里不肯出门，怆然求醉。
见袁战进来，杨艳也不看他，忽然抓起酒壶扔出房间，掉在廊下，啪的一声摔的粉碎。
袁战站住，看了一眼碎壶，又出去拿了一壶，放到她的跟前。
杨艳还要抓起来摔，袁战连忙按住她手，叫道：“行行行，别摔了，都是花银子买来的，咱别跟钱过不去，行不行？”
杨艳哼了一声，从他手下抽出手，气呼呼的来到床上，面朝里躺下了。
袁战知道她这情绪一时半会是下不去的，只好关上房门先出来了。
婵玉来问原因，袁战只是嘿嘿一笑，嘱咐她照看好杨艳，出门而去。
出来以后，先去看了一趟何平，发现他已经能够坐起来吃东西了，便好言安抚了几句，给宋魁找来照顾何平的婆娘留下一小块银子，就又走了。
他要去一趟绿柳庄。
距离上次送去粮肉蔬果，已经十来天了，也不知道穆敏他们断粮了没有。
于是又去了一趟米面行，买了两百斤米、两百斤面，肉行里又提了两扇猪肉，还有蔬菜水果等等一大宗用品，这才出城向绿柳庄行去。
离城不远，见四下无人，这才飞出银蟾，御剑疾飞。
三百里路程转眼即至，一进到山里，按下银蟾，改成步行。
这样主要是为了隐蔽，以免在天上飞行被人发现他的行迹，山里就不一样了，森林茂密，峰回路转，只要人一进去，就跟大海捞针一样。
山林清静，曲径通幽，其间杂以鸟雀啁鸣，闻之令人心旷神怡。
袁战颇爱这番风景，又不着急，于是放慢脚步，流连山色。
距离绿柳庄还有三五里路程时，忽听一破空之声在山中响起，心中一惊，连忙钻进树丛里面躲藏起来。
不一会儿，就看到两人驾驭飞剑，从山里飞出来，向着山外疾飞而去。
看他们出来的方向，正是绿柳庄方位。
袁战知道这下又有麻烦了。
待两名剑客消失在山中，连忙展开脚力，快速向绿柳庄摸去，很快来到庄子外面。
山庄里面静悄悄的，听不到一点儿声音。
因为穆敏还带着两个孩子，儿童好玩儿，多少总会发出一些声音的，现在这般安静，无非就只有两个原因。
一是他们都被人给杀了，只有死人才不会闹出动静。
二嘛，就是被人给控制了，比如关进屋里，或者囚禁起来，失去自由。
袁战当然希望是后者，要不他这番善举也太失败了。
也没做多想，就翻墙进去循着墙角向里寻去，同时放出神识，小心搜索。
正走着，忽然神识一动，隔着一重房屋，他看到一个人。
穆敏，正一手领着小女儿，神情忧郁的，从后院漫步而来。
在她的身后，那趟建筑宏伟的房屋廊下，三个陌生的男子，正缓步而行，低声交谈着什么。
袁战愣了一愣，连忙掩了过去，等在穆敏将要经过之处，准备伺机救她出去。
藏好以后再看，发现三名男子并不怎么在意穆敏的行为，一副不管不问的样子，并且在交谈了几句以后，其中一人又去了后院。
穆敏领着孩子慢慢过来了。
小孩子好奇，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突然摆脱她手向这边跑来，穆敏生怕她跌倒，在后面快步追赶。
袁战等到她过去，小声唤了一声：“喂！”
穆敏听到猛的一回头，见旁边藏了一个陌生人，吓得张嘴就要呼喊。
袁战手快，一把按在她的嘴上，并把她拉到门后，低声道：“嘘——是我！”
穆敏挣扎了一下，这才认出袁战，惊喜叫道：“袁公子——”
因为嘴被捂着，话发不出来，弄出了一些声响。
袁战赶紧又嘘了一声，道：“别出声。”
穆敏这才明白他的用意，因嘴被他捂着，略显尴尬，连忙红着脸点了点头。
袁战这才放开她，又向后院瞧了一眼，见那两个人都没有发现这里的异常，连忙问道：“出什么事儿了，他们是谁？”
穆敏却兴奋的回道：“袁公子，你可来了，我们都盼着你呢。你放心好了，他们都是自己人。来，我帮你引见我家夫君。”
袁战一听就蒙了。
什么玩意儿，你家夫君？
你夫君不是死了吗，又哪来的夫君？
疑惑归疑惑，还是被穆敏拽着衣袖从门后给拖了出来，并向里面大声喊了起来：“夫君，夫君，恩公来了，快来迎接！”
站在廊下还在说话的那两人便被惊动了，一呆之后，快步走了过来。
穆敏也不避嫌，就跟大姐姐拉着弟弟一样，拖着袁战迎了过来，等来到跟前，这才放开手，喜道：“夫君，咱们的恩人袁公子到了，快来拜见。”
其中年纪稍大的男子，快速的打量了袁战一眼，依言上前行礼，恭敬说道：“祖纳拜见恩公。前次承蒙恩公大德，援手相助，拙荆及家人才得保无恙，请受我一拜。”
说着就想要跪下。
他身旁的年轻男子也不怠慢，跟在旁边也要叩拜。
袁战大概猜到是怎么一回事儿了，连忙上前拉住他们，谦虚说道：“举手之劳，无需客气，无需客气。”
年轻男子被袁战阻止，也就免了。
祖纳却非要坚持，跪在地上向袁战行了一个大礼。
于当时的年代来说，叩拜礼即是最隆重的礼节了，若从袁战救了穆敏母子和老人的恩德来看，受他一礼，也是当之无愧的。
袁战无奈，只好受了他一礼，然后把他拉了起来。
祖纳起来，眼角竟有泪水，想是夫妻感情深重，感慨而发。
沉了一沉，祖纳又指着旁边男子，道：“这是舍弟祖逖。”
“祖逖？”
袁战一听有些惊讶。
从小就知道“闻鸡起舞”故事里那个祖逖，没想到今天见到真人了，于是上上下下打量他一遍，一抱拳，失声笑道：“祖兄，幸会，幸会啊。”
祖逖今年也就二十五六岁，正值意气风发的年纪，见袁战客气，连忙还礼：“袁兄弟，幸会。”
祖纳哈哈一笑，拉起袁战的手就往里面走，一边回头对穆敏说道：“敏儿，赶快吩咐下去，置办酒菜，我要敬恩公一怀，今日不醉不归。哈哈哈哈！”
穆敏答应着朝灶房走去，一边走一边呼唤下人。
这时，才从房间里面陆续走出人来，敢情都在屋里躲着呢，平时很少出来。
因为有客人到访，后院里面又出来几名年轻的男子，引见之后才知道，都是祖逖兄弟带来的人，而其中竟有两名是剑客。
至此，袁战也才知道，刚才从山庄里飞出去的那两名剑客，都是他们一起的，好像出去探听什么消息去了。
第六十八章 升职加薪没好事
祖纳为人性情恬淡，与世无争，虽然在朝为官，但醉心于书画之中，对政事不怎么上心。
祖逖正好相反，壮志满怀，豪气干云，于当前的现状极为不满，总是想等待机会一飞冲天。
袁战这是知道一些他的事迹，所以才没有当面指摘，否则真要把他当成一个战争狂人了。
出于对祖家兄弟的敬意，袁战在席间也隐晦的表达了自己的一些想法，当然，听与不听，能不能听出其中玄机，就看他们两人的悟性了。
毕竟这是历史嘛，他又不是胡说八道，乱侃大山。
总体来说，这顿饭吃得很值，结识了几位志同道合的朋友，是他穿越以来第一次人脉建设。
两名剑客，一名张青，一名赵水，在酒席即将结束的时候，忽然说了一个名为忽弥智的和尚的名字，将讨论的话题一下引到了龙气上面。
将这么重要的内容当着袁战的面说出来，显然是没有拿他当外人了。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认为以他的级别根本接触不到这些东西，所以知与不知都无所谓，既然大家是朋友了，就没有必要遮遮掩掩了。
一提到忽弥智，祖逖的情绪便迅速攀上了高度，说着说着就大骂起来：“魏无忌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抢到龙气不呈给当今圣上，却跑到南方等什么明君圣主……你们说，这说的是什么混账话，明君圣主是他自己封的吗？我怎么早没看出这个人，真是瞎了一双眼。”
袁战并不知道魏金卫的大名，听祖逖说到抢龙气、去南方等等，两相一对照，这才知道说的是魏金卫，他的大名原来叫做魏无忌。
听祖逖这样骂魏无忌，自己也感觉有点儿讪讪的，去南方这个主意就是他指点魏无忌的，那不等于也在骂他嘛。
算了，就当没听见了。
祖纳连忙安慰弟弟，让他别发火，一边又吩咐张青赵水无论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找到忽弥智的藏身之地，看得出来，他兄弟二人对龙气一事还是很在乎的。
祖逖这才平静下来，然后对袁战说道：“袁兄弟，你在校尉府当差，接触的人和事比较多，如果有听到这些消息，还请务必通知我们，到时，哥哥有重谢的。哈哈！”
袁战忙道：“小事一桩，包在我身上。”
祖逖微微一笑，低头沉思了一下，又道：“我们最近得到一个消息，是关于司隶校尉的，他……唉，目前还不知道是真是假，不敢断言。这样，日后在校尉府公干当中，但凡与校尉本人有关的，你多加点小心。”
袁战心中一动，不知他说的这个他后面是什么内容，但还是回道：“多谢祖兄，我知道了。”
至此，酒宴结束。
又坐了一会儿，看时间不早了，袁战便告辞了。
祖纳夫妻、祖逖、张青赵水，五人一直送到院外，挥手作别。
到校尉府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四点钟了。
按照惯例，这个点儿校尉大人和他的顶头上司程兵曹，如果不是有案子需要审理，那一定是窝在房间里一边看卷宗一边打盹呢。
结果今天有点儿特殊，校尉大人就守在衙门口上，不知在等什么人。
袁战一看这架式，从正门进是不可能了，那不自己往枪口上撞吗，于是就跑到衙门后面，从差役们经常溜号的一扇角门里钻了进去，朝他们丁字院走去。
可是来到丁字院前面一看，顿时有点儿傻眼。
程兵曹也不知道今天是喝多了，还是怎么着了，竟然搬了把椅子就坐在他们仵作区，守着四个院门，站岗呢。
对付程兵曹，袁战还是有一手的，上次刚给他塞了一锭银子，要不这段时间就跟个自由大兵一样，也没人管，也没人问呢。
这次嘛，得，再破点儿血吧。
“大人，您老这是干嘛呢，晒太阳呢？”
袁战腆着脸从后面过去，小声的问，经过身边时，手往前一伸，一小锭元宝又给塞进了怀里。
程兵曹睁开眼，手往肚子上摸了摸，借势伸了个懒腰，这才脸一板，说道：“等你呢？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不想干了？”
袁战嘿嘿一笑，道：“这不家里面事儿多，刚忙完。有什么差事，你吩咐。”
程兵曹拉着脸道：“差事？这几天的案子都给他们几个组代劳了，哪有什么差事？”
袁战道：“那你这是……”
程兵曹道：“等你呢。跟我走吧。”
袁战一愣：“干嘛去。”
程兵曹道：“恭喜你了，要升官了。”
袁战更奇怪了，追问道：“升官？升什么官？我这干的好好的，别的也干不了啊，怎么就要升官了？”
程兵曹道：“升官你还不乐意了。别人可抢着都没这个机会呢，你走不走？”
袁战道：“那还是算了吧。我就一干活的命，当不了官，还是让给别人吧。”
程兵曹嘿嘿一乐，道：“少废话，校尉大人亲自点的，没商量。走了。回头你小子要是出息了，别忘了本官就行。”
袁战一肚子不乐意，知道没法推了，只好跟着他往前衙走去。
司隶校尉名叫石伦，是在宰相杨士骏一案之后接替的前任，因为这段时间袁战经常外出，所以这也是他第一次正式的拜见。
按照官制行了大礼，袁战起来站到一旁。
程兵曹连忙介绍道：“大人，他就是仵作袁战。”
石伦嗯了一声，两眼对着袁战一打量，道：“程兵曹已经跟你说了吧。”
袁战道：“说了。”
石伦点点头，道：“好，那本官再多给你加上一职，兵曹司甲、乙、丙、丁四组所有仵作，今后都由你进行调度，俸禄嘛，翻一番，衙门贴补增加两成。”
袁战一听头又大了，连忙争辩道：“大人，可是我能力有限，不堪大任啊。您……您还是收回成命，交给合适的人吧。”
程兵曹本来替他感到高兴的，一听连忙捣了他一下，道：“袁战，说什么呢，俸禄、贴补都涨了，你还想干什么，还不快谢过大人。”
说完还不过瘾，又向石伦保证道：“大人，袁仵作还年轻，有些事儿大概是怕干不好，这样，下官会用心教导他，您放心就成。”
石伦嗯了一声，不听袁战解释，挥挥手让他们走了。
出来以后，程兵曹一路埋怨，多拿银子的好事儿你都不干，想干什么呀。
袁战见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不干也不行了，只好认了。
回到后衙，程兵曹又啰嗦道：“这才多久，兵曹司的人马已经换了近三成，像你这样身体无恙，能干活能受累的人不多，不让你升职让谁升职啊。我听说啊，接下来又要查龙绛寺的案子了。龙绛寺你知道的，前几天出了那么大事儿，净是些飞来飞去的高人，不找几个像你这样的，怎么查呀……”
一听龙绛寺，袁战心下稍定。
他又想起祖逖说过的话，校尉大人难道真的有问题，否则，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给他安排这样的差事儿。
看来，他还真得小心一点儿了。
第六十九章 灭门惨案
升职加薪，这对于一职场中人，尤其是端铁饭碗的人来说，简直是梦寐以求的好事。
可对袁战来说并非如此，倒像是孙猴子被加了一道金箍，不自由了。
以前都是自己单干，领了命令就没人管没人问了，现在不行了，不但有人管有人问，还有十几双眼睛时刻盯着他，想溜号也不容易了。
这不，眼看太阳就要落到山后头，要下班儿了，大家也都开始议论今天晚上吃什么，或者合计着凑个份子去哪家馆子撮一顿呢，来活了。
程兵曹带着四个差役，几乎是小跑着来的，一过来就大声喊起来：“袁战，挑上几个人，跟我走一趟。”
袁战的脸顿时就黑下来了，踅摸着看那些比他脸还黑的同事，最后嘿嘿一笑，道：“老冯大哥，今天就先从你们组开始呗。”
冯老三翻着白眼，很不情愿的说：“行吧。可说好了，下次就得往后轮了。”
袁战满口答应：“行行行，就按你说的。”
然后带着冯老三，还有另外两名仵作，跟上程兵曹出了衙门，直奔案发地点。
到了地方一看，发现里里外外全是兵，已经把这里给围了起来，不许闲杂人等进入。
程兵曹也是出具了校尉府的文牒，这才被人放进去的。
袁战趁机打听了一句，才知道这些兵都是当朝元老卫太保家的家兵，是奉命来保护出事那一家人的安全的。
原来出事的，就是卫太保家的人。
等来到出事地点，人还没有进院，就听到里面传来的一片哭声，再从院门口往里一瞧，人挺多，都待在院子里，交头接耳的在商议什么。
程兵曹不敢怠慢，快步进去，抱拳为礼，向着朝他看来的那些人一一行礼。
众人知道是校尉府来人，便都自觉的把路给让了出来，但看他们一个一个的神情就知道，这些人都是身居高位，打心里是看不起他们的，包括带队的程兵曹。
在一名军兵的引导下，首先走进正房。
正房中间椅上有两名官员，正在低声说话，见他们进来便停下来，神色威严的问：“是校尉府来人吗？”
程兵曹一看他们的官服，便认出两人是何方神圣了，连忙上前施礼：“校尉府兵曹从事郎程平，见过廷尉寺两位大人。”
说话那人摆摆手，道：“公事在身，无须多礼。赶快去验过卫大人的死因，我二人还要赶回廷尉寺回禀大人。”
袁战也才知道，这两人就是负责京城所有刑事案件的廷尉寺尉官，平时一般的小案子，还真看不到他们。
程兵曹答应了一声，赶紧带着袁战他们进了卧室。
卧室里很整洁，看不出有人曾经打斗过的痕迹，只是在床前地上倒着一名男尸，胸前插着一把长剑，从心脏穿透进去，从背后透出一个剑尖。
袁战过去，盯着死者看了一眼，感觉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再仔细一想，猛然醒悟过来。
卫？
呀，他不是卫其吗，洛阳城外追杀杨艳母子的那名将军。
当时为了救杨艳，还曾经杀死他几名军兵，后来逼得他放弃。
这人原来是卫太保家的人，他怎么死了？
袁战脑子飞快旋转，马上想到了杨艳，这事儿，不会跟她有关系吧。
程兵曹看他们都开始动手了，便道：“你们好好查验，我先去隔壁看看，待会你们再过去。”
袁战不由问了一句：“隔壁也有死者吗？”
程兵曹没注意到他的异样，回道：“有，不少呢，都是卫其大人的家人和孩子。凶手太残忍了，杀了卫其将军，又跑到隔壁把他的老婆孩子也给杀了，只留下他年事已高的父母。唉！”
袁战听了也很震惊。
等到程兵曹出去，屋里就只剩他和冯老三等人了，见冯老三开始查验尸体，袁战便走到了一旁，默念了两句祷辞唤出功德林，开始超度。
卫其鬼魂尚在，被功德林亡灵之光拘走后，走马灯开始快速滚动起来。
袁战关注的只是最后一节，所以当画面上出现杨艳的身影后，他的一颗心也瞬间沉到了水底，然后事情就如同他想像的那样，杨艳摸进卫其的卧室，惊醒卫其后，不等其反应过来，一掌击碎他的脏腑，看着他倒在地上痛苦的扭曲了几下后死去，扬长而去。
不对，剑呢？
看到这里，袁战忽然发现一个问题。
杨艳没有用剑，只是用掌拍死的卫其，那么这把穿透卫其胸膛的长剑，是哪来的，又是谁给他插上的？
想到这一节，袁战开始在房间内寻找起来，最后在床榻的里面，锦被下面，找到一个剑鞘，剑鞘一面刻着一个“卫”字。
再过去检查卫其胸口上的长剑，果然又在剑柄上找到一个“卫”字。
冯老三看出问题，奇道：“咦，这是卫大人自己的剑。”
袁战点点头，把剑鞘交给他，嘱咐他多验一验剑伤与脏腑伤两者是否一致，便去了隔壁房间。
隔壁房间死的人不少，大大小小足有十几口，其中包括卫其的妻子，四个孩子，以及丫环、婆子和两个看门的门房。
从他们的死状来看，是被人集中到这一屋，然后开始屠杀的，因为这些人都没学过武功，又没有多大的反抗能力，所以几乎都是一剑毙命。
袁战在卫氏尸体跟前蹲下，看似在检查伤口，暗地里又唤出功德林，开始招魂超度，走马灯重现死者生前最后的一幕。
这一次，果然被他找出不同了。
凶手另有其人。
虽然这个人蒙着脸，穿着一件夜行衣，但从凹凸有致修长的身材判断，她也是一个女人。
只是这个女人手段太毒辣了，开始杀戮后，一剑刺穿卫氏的咽喉，当场毙命。
袁战再看其他人，发现还是这个蒙面的女人，杀人的手法也都一模一样，有的刺穿咽喉，有的刺穿心脏，决不出现刺第二剑的情况。
蒙面女人？杨艳？
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袁战很想把杨艳排除在外，但看过好几个画面，最后又把这两个女人给按在了一起。
到底什么情况呢？
程兵曹见他在那里发呆，就过来问道：“哪边是第一现场？”
袁战听了一愣，旋即有了一个新的发现，连忙去了正房，在另一名仵作的帮助下仔细测量卫其长剑，然后回来隔壁，经过一番精细的测量和分析，终于回放了当时的原始经过。
蒙面女子先去主卧拿了长剑，回到隔壁杀死这些人，又回到主卧把长剑刺进卫其的胸口，而当时，卫其已经死了，是被杨艳打死的。
杨艳打死卫其之后离开卫家，蒙面女子后到并杀死卫其的家人，再把长剑刺入卫其胸口，嫁祸杨艳。
那么，蒙面女子嫁祸杨艳的目的是什么呢？
还有，杨艳杀人事实上成立了，袁战不能把她卖了，又该如何替她遮掩过去呢？
第七十章 上门抓人
卫其的父亲卫忠，是卫太保的堂侄，自称看见过凶手，并向程兵曹和廷尉寺两名尉官描述了凶手的长相。
老头子今年也就六十岁，耳不聋，眼不花，说话口齿清楚，所以他的证词就显得非常关键了。
袁战凭着刚升的这点官职，有幸在旁边听了一耳朵，听出一点儿出入。
按老头描述的，凶手确实是个女人，而且无论身高、体形、样貌等等，都和杨艳十分接近，甚至说就是杨艳，但有一点儿，老头子亲眼看到凶手穿了一身夜行衣，这就和杨艳不一样了。
如果不是袁战亲眼目睹杀人的经过，说实话，他也当成是杨艳了。
但从老头子说话的语气和神态来看，他不像是在撒谎，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他看到的女人确实是杀害卫其家人的凶手，却不是杀死卫其的杨艳。
只是凶手为什么要摘掉蒙面的纱布呢，还故意让老头子看到，这种意味不是太明显了吗。
答案也很清楚，就是嫁祸杨艳。
想到这，袁战便问道：“老人家，你看到凶手是什么时候，是刚来，还是行凶完毕要走？”
老头道：“要走。老朽行动迟缓，听到那边动静这才起床，刚要开门出去，就看到她从里屋出来，并摘下蒙面的黑纱，想是杀完人后以为家人没人了，这才大意之下露出真容。”
袁战嗯了一声，想这种可能也太小了，但是，他没有再追问下去。
廷尉寺的尉官道：“卫老丈，如果叫来画师，你可能描述出凶手的样貌？”
老头道：“能。”
尉官嗯了一声，吩咐程兵曹去请画师。
程兵曹答应一声，去了。
接下来的时间，袁战把查验的重点放到了卫其的死因和剑伤上面，吩咐冯老三无论想什么办法，都要查清他的脏腑受损情况。
冯老三虽然不大情愿，但官大一级压死人，只好低着脑袋认真查验。
时候不大，程兵曹带着校尉府画师回来，开始按照老头的描述描摹凶手的模样。
袁战过上一会儿就来瞧上一眼。
随着画师一笔笔勾勒下去，一个窈窕女人的形象跃然纸上，眉目口鼻栩栩如生，猛一看，跟杨艳简直一模一样。
等到卫忠确认完毕，廷尉寺的尉官便取了画像，回府复命去了。
送走两个尉官，程兵曹长出一口气，吩咐袁战他们加快速度，还没有查验的快验，查验完毕的开始誊写卷宗，争取尽早结束。
这样又过了个把时辰，查验、记录的工作终于完成了。
因为太保府上的人不同意带走尸体，要求由他们保管，程兵曹乐得轻松，虚与应付了两句，带着袁战等人就走了。
回到校尉府，把剩下的工作一安排，他自己先回家了。
袁战一看，便拿了一小块银子，让冯老三请几位兄弟去喝顿酒，都忙了大半夜了，总得犒劳一下，他自己却推说家里还有事儿，就先回家了。
来到巷子口，刚拐进去，猛然神觉一动，发现有人在跟踪他。
这是两个高手，原先一直隐藏在这附近，看到他走进巷子这才动了一动，被袁战险险的发现。
袁战思绪急转，神念一动，南方鬼悄无声息的先他一步飞了出去，直奔小院。
袁战便放慢了脚步，走上两步停一停，故作沉思状，直过了好一会儿，才走到小院跟前。
上前刚要敲门，忽听背后风声疾响，两个人一左一右飘落在他的跟前，低声道：“且慢！”
袁战故作吃惊，慢慢回转身去，两边一打量，惊讶叫道：“大人？你们……怎么来了？”
这两人，正是廷尉寺那两名尉官。
其中一人阴沉着一张脸，阴森森说道：“仵作，你窝藏杀害卫其卫将军的凶手，可有何话说？”
袁战张着嘴看他半天，才道：“我窝藏凶手，可有证据。”
尉官哼了一声，上前一脚把门踹开了。
随着这一踹门声，从黑暗里呼啦一下跑出几十名官兵，有上墙的，有上屋顶的，眨眼之间就把袁战整处院落给围了起来。
袁战冷眼旁观，心里也挺佩服他们的，果然是平日里训练有素，一旦听到号令，按部就班，各司其责，滴水不漏。
婵玉听到动静开门出来，见状惊呼了一声，叫道：“先生，这是怎么回事儿，发生什么事儿了？”
袁战嘿嘿一笑，不管两尉官看他的眼神，慢步走进院里，声音平静的安慰她道：“没事儿，廷尉寺查案，我们好好配合他们就是了。”
婵玉哦了一声，没再吱声，只紧紧挨到他的身边，显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
两尉官进来，手一挥，喝道：“给我仔细的搜。”
从外面又冲进一群官兵，开始挨个房间搜查。
袁战一看，连忙叫道：“都小心着点儿，别弄坏了我的东西。否则，我可不管你们是谁派来的……”
一边说着，一边瞅着两尉官，从鼻孔里轻轻哼了一声。
两尉官的脸色着实不大好看，没想到查个案子，还被校尉府一个贱吏仵作给威胁上了，本来还想恐吓他一嗓子的，但看他的眼神一点儿都不在乎，显然是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所以，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
在心里嘀咕，这小子不会是有什么特别硬的关系吧，连廷尉寺都不放在眼里？
“嗯！”
另一名尉官看出苗头不对，清了一声嗓子，叫道：“我们只管查案，不要弄坏了东西，都轻一点儿。”
官兵有的都已经嘭一声把门踹开了，闻言连忙回道：“是！”
然后就变得小心翼翼、轻手轻脚了，进到屋里也是动作轻柔，生怕弄坏了主人家的东西，赔不起。
袁战这才又道：“婵玉，去冲两杯香茶，请两位大人坐下说话。”
婵玉嗯了一声，朝灶房去了。
袁战指了指旁边亭下石桌，道：“两位大人，别站着了，请坐！”
刚才说话的尉官比较圆滑，闻言拉了同伴一下，来到亭下坐下，这才打圆场道：“袁老弟，不要见怪啊，我兄弟二人奉命查案，并没有要针对你的意思。”
袁战点点头，道：“在下虽是小吏，但也是公门中人，孰轻孰重还是分的清的。只是在下不明白，这怎么一转眼，就成疑犯了？”
尉官两人对视一眼，还是刚才那人回道：“这个……我们也不清楚，都是奉了上面的命令，有些话也不便向你明说。”
袁战哦了一声，没再追问。
这时，婵玉送茶上来。
另一尉官盯着婵玉看了两眼，皱眉道：“这位姑娘，看着有些眼熟呀。”
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副画像，就是之前画师根本卫忠的描述，临摹的女杀手图像。
圆滑的尉官看看婵玉，凑上来看了一眼，摇摇头，道：“虽然身材有些像，但这位姑娘显然矮了三分，脸型也不对不上。”
尉官故意又多看了一眼，道：“哦，是嘛，那可能是我走眼了。”
这时，第一组搜查的官兵过来报，没有发现。
然后第二组、第三组也都过来，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圆滑的尉官呵呵一笑，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袁老弟，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第七十一章 古刹凶僧
袁战到底也没能从两尉官嘴里，套出有用的消息。
等他们走后，关好院门，走进杨艳的房间，里外看了一遍，抬头说道：“出来吧，他们走了。”
没人回答，屋里没人。
袁战无语，又道：“再不出来，我们可走了。”
头顶上噗嗤一声轻笑，眼前人影一晃，杨艳从梁上跳下来。
婵玉上去拉起她的胳膊，说：“艳姐姐，刚才可吓坏我了，生怕你被人找到了。还好先生提前通知我们，否则啊……”
说完摇摇头，依然有些后怕。
杨艳拍拍她的手，对袁战嗔道：“我都藏成这样了，你是怎么看破的？”
袁战没有回答她，却反问道：“人是你杀的吧？”
杨艳道：“没错，就是我杀的。卫其这个畜生，不过是汝阳王跟前的一条狗。我杀他报仇，有什么不可？”
袁战不动声色说道：“杀卫其我没意见，但罪不至他的家人，十几口人呢，你就不能放他们一条生路？”
杨艳道：“他的家人？那跟我没关系，我只是杀了卫其，其他人一根指头都没动过。”
袁战道：“真的？”
杨艳道：“真的。”
袁战点点头，叹了口气，说道：“那以后你得小心了，有人盯上你了。”
说完把卫其家的情况跟她讲了一遍，最后又强调道：“这段时间，最好少出门，别被人认出来了。”
回到自己屋里，刚坐下没一会儿，就听一道哨音从屋顶划过，有人轻轻哼了一声。
袁战连忙推门出去。
杨艳和婵玉也都听到出来了，询问究竟。
袁战朝着声音消逝的方向看了一眼，道：“你们在家待着，我去看看。”
人到屋顶又顿了一顿，回头对杨艳道：“不管什么事儿，不要出来。”
然后脚下轻轻一点，银蟾朝着哨音方向追去。
前面的人有意在等他，见他快要追上了，突然发力，流星一般朝西城飞去。
袁战哂笑一声，驱动银蟾追上。
两条流光，如箭一般掠过下面无数房舍，转眼来到西城跟前。
前面的人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剑光向上斜飞，越过城墙，来到城外，然后朝着白马山的方向飞去。
白马山，洛京附近一处有着上百年历史的名胜古迹，虽遭战火洗礼，但幸运的保存了下来。
袁战知道这个地方，只是一直没有去过，所以认出白马山方向后，便一路跟了下去，想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两人都是剑客，飞行迅速，不一会儿就来到白马山的山顶，在一座古刹前面站住。
袁战近距离打量，这才发现对方竟是个女人，虽然还没有回头，但柳腰云鬟，已经把她的身份给出卖了。
女子头也不回，往里就走。
袁战却哼了一声，冷冷的说：“阁下就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女子已经走上石阶，闻言向后一歪脑袋，露出半边容颜，不冷不热的说：“都已经到这里了，进去不就知道了。”
说完又走。
袁战却是站着一动不动。
女子上到一半，发现他没有跟来，只好又站住了，回转过身，皮笑肉不笑的一笑，说：“我家主人有请，请入内一叙。”
袁战双眼在她脸上打量了一下，不动声色，说道：“没兴趣。”
说完转身要走。
“你不能走！”
女子叫了一声，人随声到，挡到了袁战前面。
袁战没等她站稳，身体往旁边一绕，就又到了她的后面，继续下山。
女子哼了一声，身形飘忽，斜拉里撞上来，试图逼袁战回去。
袁战却不跟她纠缠，她来他躲，又是一模一样的动作，在她撞过来之前又绕到了她的身后，快步向下走去。
女子顿时恼了，右手食指向上一挑，飞剑从指尖飞出来，绕着她转了一个圈，疾朝袁战身前拦去，一闪即至。
这一次，可视为开打了。
袁战哼了一声，手往腰间一探，摸出葫芦，随手就砸了上去。
当的一声，女子飞剑被磕飞出去，钉在一棵老树上面。
女子啊了一声，上前拔出飞剑，抱在手里仔细检查了一遍，这才知道，以她的本事是拦不住袁战的。
袁战看都不看她，继续下山。
这时，古刹里面响起一声佛号，一个肥大的身影从里面出来，一闪站到了石阶下面，朗声道：“居士且慢！”
袁战已经知道来人是谁了，慢吞吞转过身，双目中神光一闪，说道：“原来是大师啊。”
这人可是老相识了，来自西域一魔僧。
袁战可是没有想到，他竟然隐藏在这里，白天里与祖逖等人说起时，还答应过有和尚的消息会尽快通知他们呢。
和尚神色很和善，不像要找他麻烦的样子，只道：“袁居士既然都来了，不如到里面稍坐片刻，本座尚有事情请教。”
袁战往刹里看了一眼，道：“是大师有事呢，还是他人有事？如果是他人之事，时候已经不早了，我看就算了吧，改日再来拜会。”
和尚哈哈一笑，道：“袁居士不用推脱了，你若不想杨家小妞出事儿，还是请稍待片刻吧。请！”
说完往里揖了一揖，自顾走上石阶。
袁战脸色一沉，微一思索，跟了上去。
女子在后，神色复杂看着他，也走进刹里。
就在旁边一间偏殿里，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翘首以待，把二人迎接进来。
女子去了另一间大殿，不一会儿，端来三盏清茶，呈给三人以后也不回避，双手抱着托盘，站到了男子身边。
袁战看她一眼，道：“卫其将军的家人，是你杀的？”
女子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袁战冷笑道：“好一招嫁祸江东的把戏。在下很好奇，你们这么做有什么目的呢？”
和尚进来以后就开始闭目养神，好像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跟他没有关系一样，闻言，连眼睛都不睁一下。
男子却反问道：“我们是在帮卫将军复仇，这……难道有错吗？”
听这理由，倒是冠冕堂皇的，但只要清楚其中利害关系，任谁都能听出来，他这就是在狡辩，甚至还不怀好意。
袁战冷笑，道：“好吧，就算你们是为卫将军复仇好了，那么故意暴露杨姑娘的真容，这到底是何用意啊？”
说着又往女子脸上看了一眼。
别说，这女子跟杨艳长得倒有三分相似，也难怪卫忠会把她错当成了杨艳。
但他们也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儿，才巧妙的把杨艳推到了大庭广众之下，否则以她剑客之实力，怎么会连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藏在房间里都不知道，分明就是故意的，其用心之刻意，也就不言而喻了。
男子哈哈一笑，道：“袁兄弟痛快，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刘某也不想绕圈子了。从今往后，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互不侵犯。只要你答应了，杨家小姐这件事情，我会尽力压下，不让廷尉寺再查下去。如何？”
第七十二章 西域魔龙
好大的口气！
袁战重新打量他一眼，问：“您怎么称呼？”
男子道：“刘渊。”
“刘渊？”
袁战在心里思索了一下，想起一个人来，顿时之间，一些事情也就因为这个名字都想通了，于是微微一笑，道：“那么……您就是匈奴单于的后人了。”
刘渊愣了一愣，有点儿意外，但他为人倒也爽快，随即点头承认：“正是。袁兄弟是怎么知道的？”
袁战道：“道听途说而已。”
“道听途说？”
刘渊嘿嘿笑了一声，道：“刘某祖上虽是匈奴单于，但早在家尊起就已改姓汉姓，某从小更是以刘姓自居，别说普通人，即便是一些知交好友，也未必知道某的来历。你仅凭一句道听途说，就想把这事儿给遮掩过去，袁兄弟，你觉得可能吗？”
袁战耸耸肩，说道：“那没有办法，别人知与不知跟我没关系，反正我是知道的。你想怎样吧？”
刘渊盯着袁战没有说话，神色渐渐阴沉起来。
这时，和尚睁开眼睛瞧了袁战一眼，不知为何，又闭上了。
袁战脸上神色很平静，毫无惧意，你看我也看，又盯着刘渊给怼了回去。
半晌后，刘渊才道：“你是汉人，隐身校尉府内有何图谋？”
袁战道：“你是匈奴后人，在朝为官也好，戍守边疆也罢，均可，却为何躲到这白马寺里，是何图谋啊？”
刘渊一听，眼神变得更加犀利，沉声道：“你是剑客，又有这般强大的修为，不在山中隐居修行，探索永生之道，却整日混迹于官场之间，莫非……尘心未断，还想觊觎这世间的权柄？”
袁战嘿了一声，朝和尚看了一眼，道：“大师是方外高人，按说是不应趟世间这浑水的，可为了您能称尊，为了您日后的刘家基业，不也涉足红尘，与人争索了吗？”
和尚便睁开了眼睛，看着袁战哈哈一笑，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
刘渊强辩道：“谁说我要称尊，你莫要血口喷人？”
袁战嘿嘿一笑，不置可否。
刘渊顿时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袁战率先打破僵局，道：“您刚才所说互不侵犯，我赞同，日后也会履行这一承诺。但也请你记住方才说过的话，杨艳小姐的事情，我不希望再有第二次。否则，我会视为你违背诺言。届时，可不会这么好说话了。告辞！”
说完，起身走了。
刘渊没有挽留。
和尚只是看着，没动。
等袁战已经下山很久了，刘渊这才问道：“伯父，此人可信吗？”
和尚道：“就先按他说的。”
刘渊恭敬的应了一声：“是。”
袁战到家的时候，天都已经亮了，在屋里静坐了一会儿，婵玉就过来敲门唤他起床了，于是伸了个懒腰，开门出去。
“先生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们都不知道。”婵玉道。
这时杨艳从灶房里面出来，站在门前看他。
袁战故作困乏的样子，回道：“刚回来没一会儿，就被你给吵醒了。有点儿饿了，早饭吃什么呀？”
杨艳抢着回道：“葱花油饼。还合你的胃口吗？”
袁战道：“是婵玉烙的吧，肯定好吃。”
婵玉抿嘴失笑。
杨艳道：“不是婵玉，是本姑娘烙的，刚学会，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袁战看她一眼，撇了撇嘴，问：“还有别的吗？”
杨艳怒道：“你什么意思，我烙的不好吃吗，不吃拉倒。婵玉，我们俩个吃，不管他。”
袁战忙道：“不是不是，我怕不够吃的……”
杨艳瞪了他一眼，转身又回了灶房，很快，灶房里就飘来一股葱花油饼的香味儿。
吃饭的时候，袁战又不厌其烦的叮嘱她一遍，这段时间局势很紧张的，可不能再出去惹事儿了。
杨艳嘴里倒是答应了，谁知道心里是怎么想的。
吃过早饭，袁战就去了衙门。
走进后衙，迎面碰到程兵曹，刚抱了抱拳准备过去，却被他给叫住了。
“你来看看这张画像，我怎么觉着不太一样呢？”
程平说着摊开手里的画卷，上面画着一个女人，正是昨日杀害卫其一家的女杀手。
袁战过来看了一眼，随即就发现有些不同，画上的女人整体没有变化，只是在唇角多了一颗美人痣，脖子以下横向宽了两指。
别看就这两指和一颗美人痣，但跟本人相比已经是天差地别了，就算找到了杨艳，也无法认定是她了。
“没有啊，我看一样，这不就是昨日画师现场描摹的那一幅图像嘛。”
袁战知道是刘渊安排人动了手脚，他当然得顺坡下驴，全力支持了，于是就这边指一指，那边指一下，尽量往昨天的画像上凑。
程平最后也晕了，把画卷一合，道：“算了，管他呢，给就贴呗，跟我们无关。”
说完夹着画卷，点了几名差役，去外面贴布告去了。
袁战嘿嘿一笑，回了丁字院，这件事儿算暂时告一段落。
回到丁字院还发现一件喜事，老何病好回来了。
因为袁战给他吃了两颗阴蚀果的缘故，老何的身体恢复很快，昨天就能下床走动了。
这家伙不敢多休，人能走动就赶紧回衙门报到了，毕竟在家躺一天就少一天的俸禄银子，他可不比袁战，挣的不如捞的多，不用担心工资的问题。
袁战也挺高兴，中午没有差事，就叫上了曹顺和宋魁，找了一家馆子，一起给他祛病压惊。
何平病好了，精神头也恢复了，人很高兴，就在席间多喝了两杯，没想到一下就醉了。
下楼的时候，晃晃悠悠的，宋魁一个没扶住，就滚到了楼下。
袁战吓了一跳，连忙下去把他扶起来，却发现他已经没了呼吸。
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又是把脉，又是捶胸揉背的，抢救了半天，最后到底还是没有醒过来。
袁战现在很后悔。
何平的病刚好，按理是不应该喝这么多酒的，可席上就是劝不住，一杯一杯的喝，终于还是喝出问题来了。
“怎么办啊，老袁？”
曹顺也傻眼了，酒瞬间就醒了，然后才问。
袁战叹了口气，道：“能怎么办啊，看来是何叔的寿限到了，谁也没有办法。”
然后就扛起何平，去了他住的地方。
那个请来照顾何平的婆娘还在，听说何平的事儿，顿时就鼻子一把泪一把的哭了起来。
宋魁道：“何叔这是打算往后跟她一起过日子的，没想到……会出这种事儿。”
袁战一听更加自责，掏出一锭银子交给宋魁，让他去给何平买副好点儿的棺材，辛苦了一辈子，临走了，总要舒坦一些吧。
曹顺也跟着去了。
小院里就只剩下袁战和低声啜泣的婆娘。
过了一会儿，袁战撵她去隔壁屋休息，他想在这里静一静，顺便陪陪老何。
等到婆娘出去，袁战站在床前沉默了片刻，手往眼睛上忽然一抹，开启九幽瞳，对着何平的尸身就看了过去。
就在床上，与何平的尸身重合在一起，躺着他的鬼魂。
此时鬼魂尚未离体，还没有自己的意识。
袁战往前凑了一些，仔细往鬼魂上看去。
就在鬼魂的脖子上，莫名多了一个乌金色的圈子，紧紧勒进了肉里。
第七十三章 南国蛇王
圈子勒在鬼魂的脖子上，就跟人被绳索套住是一个道理。
看他张嘴、仰头的神态，貌似也是非常痛苦的样子，难怪袁战想尽了各种法子，都不能使何平恢复心跳，因为命门被卡住了。
鬼魂脖子上怎么会平白多了一个圈子呢，因为这是一道封印，就是它封住了何平的魂魄，使他不能还阳。
魂魄被封，人体就处于假死状态，只要不解除封印，就永远也不会苏醒过来。
当然也不可能真的永远，因为时间久了，随着身体各器官机能衰退，会渐渐由假死变成真死。
看到这里，袁战也没做多想，伸手便向圈子抓去，手上叫劲，想要把它强行扯断。
但显然，他低估了这个项圈的威力。
就在他抓上圈子，真元刚刚涌上指端的时候，一道流光从圈子上面亮起，霎那化为一条手指粗细的双头金蛇，两张蛇嘴张开，同时咬在他的手上。
“啊——”
袁战惊呼出声，瞬间感觉精神恍惚，元神似乎要飞走一样。
中毒了。
这是一种致命蛇毒，毒性既强，传播速度又奇快无比，袁战甚至都来不及抵御，只是潜意识的双手猛的向外一扯，然后两腿一软，坐倒在地上。
眼前迅速变得黑暗起来，几乎是眨眨眼的功夫，已经漆黑无比，伸手不见五指了。
袁战已经没有意识去观察周围的一切，现在能做的只是努力的调整呼吸，从丹田气海之中调转出强大的真元，在全身各处经脉中猛烈冲刷，一遍又一遍的做周天循环。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袁战终于清醒起来，等到体内再无任何迟滞的血行，蛇毒已经被他排出了体外。
“你姥姥的，敢下毒害我，等我查出来，弄不死你！”
袁战恨恨的发了一个毒誓，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周围，当时就懵了。
他这是在哪儿？
这已经不是何平家了，而且看遍了四周，也没找到一处房屋，好像坐在一片旷野里，乌蒙蒙，黑沉沉，阴森森，孤单单，冷清清……后面的没法说了。
“何叔？曹顺，宋魁，你们在吗？”
“有人嘛……”
“搞什么鬼，人呢，都去哪儿了，这什么地方啊，就我一人儿嘛……”
喊了好几声，没人回应，袁战猛一下从地上跳起来，抓狂一般叫喊起来。
刚喊完，就听地下有个弱弱的声音回道：“还有一条蛇。”
袁战一愣站住，低头一瞧，就在他的脚边上，两条半截金色的小蛇，挺着半边身子支起一个蛇头，正一脸无辜的看着他。
其中一条蛇见他看过来，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句：“不是一条蛇，是两条，俩条半条蛇。”
另一条蛇扭过蛇头，怒道：“什么俩条半条蛇，合在一起不就是一条蛇嘛，啰里啰嗦。”
那条蛇也不是善茬，回怼道：“怎么会是一条呢，一条能分成两条嘛，本王现在就是半条，谁跟你合成一条了。”
另一条蛇道：“你不承认，那也是一条，你终归是从本蛇王身上掉下来的，这么快就想自立山头了，休想。”
前面那条蛇道：“本王就要自立山头了，你能咋地？要不是那老东西一肚子坏水，非把本王漂亮的尾巴切掉，给你这阉货接在一起，本王能变成半条吗？现在分都分了，休想再让本王跟你合回去，半条蛇本王也乐意做。”
“你……再说一个试试？”
另一条蛇一下子恼了，扭着半边蛇身爬到这条蛇身边，蛇头凑到跟前，嘴里吐着信子，威胁道。
那条蛇也不甘退让，同样吐着蛇信子，张牙舞爪，就想要开战。
“够了！”
袁战看了半天，一头雾水，见状大吼一声，一脚把挑事儿的蛇给踢到一边，手冲它一指，喝道：“你，给我闭嘴！”
金蛇掉到地上，打了个滚，又支着身子爬起来，冲着袁战吐了吐信子，有点儿不服。
袁战冲它挥起拳头，叫道：“你再给我吐一个试试！不想要了，是吧？”
金蛇一听，眼中竟露出了恐惧，马上闭上嘴巴，不敢往外吐信子了。
袁战这才放下拳头，指着另一条蛇说：“你说。”
金蛇往后缩了缩脑袋，小心的问：“说什么？”
袁战呆了一呆，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金蛇道：“阴间啊。”
“阴间？”
袁战一听瞪大了双眼，重新打量四周，然后用心感受，果然感到了庞大的阴气，如同汹涌的江水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通过毛孔渗透体内，身体竟油然升起一种沐浴冰泉的快感。
虽然没到过阴间，但袁战对阴乡大地并不陌生，功德林就是现成的例子，他对阴间的初印象就是在那里生成的。
“这里……真的是阴间？”
袁战不放心，又问了一句。
金蛇道：“是的仙长，这里就是阴间。本王……我们因为被仙长您摧毁了法体，所以才来到了这里。而您是因为中了蛇毒，身死法消，这才被……也到了这里。”
袁战一听，顿时恼火起来，指着金蛇吼道：“要不是你们两个王八蛋，我能身死法……法消？不对啊，我的法没消，都还在呢。”
说着抡起拳头，对着那条站在一旁对他还有些不服气的蛇挥了过去。
呼！
一股狂风从拳头呼啸而出，正中半条蛇，打得它就跟风中的一片落叶一样，飘飘忽忽飞了半天，最后啪一声摔在地上，爬起来后依然晕头转向。
另一条蛇看着解气，嘿嘿偷乐：“该，活该！”
袁战低头看它一眼，怒道：“你也好不到哪儿去。要不是你们两个臭虫做妖，我能好好的跑到阴间来吗？”
砰的一掌，正盖在金蛇的头上，给砸进土里三尺深。
金蛇知趣，连忙求饶道：“大仙饶命，我们也没有办法，都是奉命行事。”
袁战攥起拳头，问：“奉谁的命令？”
金蛇道：“南国蛇王。”
“南国蛇王？”
袁战疑惑的想了半天，道：“那是谁？我认识吗？他为什么要害我，害何叔？”
金蛇道：“那我们就不知道了。只是奉命缠住那差役的神魂，让他无法醒来。后面的事情，大仙您都知道了。”
袁战眼睛一立，喝道：“说的都是真话？”
金蛇忙道：“真话真话，没有半句虚假。”
袁战又朝另一条蛇看了一眼。
这蛇不敢再扛着了，连忙回道：“是真话，我们都是南国蛇王豢养的灵蛇，这次是奉命行事，所以才……冒犯了大仙。”
袁战沉默了一会儿，语气稍微和蔼了一些，道：“说，怎么从这里出去？”
金蛇道：“不知道啊。我们是随大仙一起来的，只知道这里是阴间，但到底在哪儿，也不清楚，更别说怎么出去了。”
袁战顿时也无语了。
就在这时，神觉忽然一动，发现身上有几缕气机，正慢慢向外扩散。
“五鬼？”
袁战大喜，真是被两条蛇给气糊涂了，怎么把他们给忘了，连忙大喝一声：“五鬼出来！”
五缕白色的气体从袁战袖筒里面飘飞出来，落到地上，变成五名男女。
第七十四章 阴间幻境
五鬼，跟阳间的时候不太一样了，好像变了个人儿似的。
大概就因为是鬼的原因吧，所以这里的地气儿非常适合他们，猛一看，如同神兵天将，威风凛凛，只是由仙气换成了一身的鬼气。
袁战看着他们，满意的点点头，果然没有白瞎他那么多的阴蚀果，然后吩咐一声：“寻路，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五鬼齐声答应，分别朝着一个方向寻去，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两条金蛇更加不敢再多说废话了，耷拉着脑袋靠在一起一商量，不等袁战吩咐，各自朝着一个方向爬去。
“回来！”
袁战一看，连忙叫住，问：“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呀？”
头蛇道：“找路。”
次蛇补充道：“找回去的路。”
袁战嘿嘿一笑，道：“找路，哈，倒是有心了。行，那我就成全你们一次，先打个记号再说。”
说着双手齐出，凌空一把抓在蛇头上，神念迅速结印，先强行抹去南国蛇王的印记，再以驭鬼术法门，在两蛇识海深处打上他自己的印记，生成禁制。
植入禁制的过程没什么痛苦，但抹去禁制的滋味就不那么好受了，等两条蛇被丢到地上，就跟被扒了一回皮似的，直不愣的跟条黄金棍一样，半天没缓过劲来。
袁战哼了一声，伸指对着两蛇各点了一指，助它们一点儿元气，这才吼道：“赶快去找路。找不到，有你们好看。”
然后自己也朝了一个没人走过的方向，快速奔去。
等袁战走的没影儿了，头蛇这才哼哼唧唧的说：“哎，兄弟，我是死了吗？”
次蛇有气无力的回答：“你问一条死了的蛇，这不白费唇舌嘛。”
头蛇道：“哦，你还活着呢，那我就放心了，看来是没死。快走吧，找路去，别被那煞星再回来了，那可真没法活了……”
说完，两蛇一摇一扭的，分别朝着一个方向寻去。
袁战可没功夫回去监视两条半蛇，他现在越走越快，渐渐的脚下生风，人就脱离了大地，飞了起来，飞行速度之快，达到了惊人的地步。
这可太不可思议了，是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的现象。
要搁在阳间，就是想飞也得借助银蟾的威力，御剑飞行，速度跟他的修行是成正比的，愈强愈快。
现在到阴间了，竟然仅凭着一双脚，就实现凌虚飞渡了。
不对，这里面有问题。
好在袁战还没有到糊涂透顶的地步，稍加分析就感觉到了异常，因为他奔跑的节奏是不变的，脚上发力也是均匀的，更没有突然的爆发，那么这速度是哪来的呢？
想通这一点儿，袁战便主动放慢了节奏，步伐开始减小。
可是，他飞行的速度却依然保持着不变，耳边还是那呼呼的风声，下方大地也还是以刚才的速度往后倒退，等到他最后立定了双脚，惊奇的发现他还在飞，速度还是没变。
“呀，有鬼！”
袁战心中一凛，忽然大声喊叫起来：“是谁在捣鬼，给我出来！”
一连喊了两遍，没有人回应，飞行的现状也丝毫没有改变。
袁战顿时有点毛骨悚然，这情形太他玛瘆人了，连忙从发髻上拔下银蟾，望空一抛，等到银蟾化成一道银虹，一纵身跳了上去。
脚一沾到银蟾，飞行的状态立马就消失了，好像急刹车一样，大地立刻站住了。
“我艹，还真有人捣鬼。是谁，给我滚出来！”
说着往眼睛上一抹，开启九幽瞳，再睁眼一看，顿时被吓了一跳。
就在他的眼前，战战兢兢蹲着一群鬼物，粗略一数，得有三十多个，其中有人样的占三分之一，长成动物的也占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一则是各种爬虫，有像蝎子的，有像蜈蚣的，有像蜘蛛的，个头最大的是一条黑蛇。
合着刚才他不由自主的飞行，就是这帮鬼物捣的鬼。
袁战一伸手，七十二把飞剑从袖筒里面鱼贯飞出，在身前密密麻麻布成一道剑网，这才喝道：“尔等是何方妖物，跟随在侧，有何目的，说！”
说着向前一指，从剑网当中分出三十六把飞剑，飞到鬼物的头上，作势就要砍下。
鬼物一看，扑通、扑通，全都跪倒在地上，脑袋着地，不敢抬头。
袁战看着一愣，什么意思，这还没打呢，就怂了？
再他细看他们的表情，这才发现根本就不像要和他打的意思，眼神中露出的也都是又敬又怕，就好像遇到了某种高高在上又极为恐怖的大人物一样。
袁战稍一思索，神念一动，三十六把飞剑向上平移，距离鬼物的头顶又远了丈许，然后一指其中长了人样的一个，叫道：“你说。”
人面鬼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眼睛不敢正看袁战，张了张嘴，发出一串怪声：“哇哇哇……哇哇哇……”
袁战听的一愣，原来是个哑巴。
于是又指了旁边一个：“你说。”
这个人面鬼说的话跟前面一个一样，依然是“哇哇哇”，吐字不清。
袁战很奇怪，就又点了一个，结果一张嘴，还是如此。
一连点了好几个人面鬼，都不会说话，只能发出怪声。
袁战又试着指了一个猪形的鬼物，听到的还是“哇哇哇”声。
到最后，把爬虫类的也都叫了一遍，终于发现一个事实：这一群鬼物没一个会说话的。
至于为什么都不会说话，是有人为的原因，还是天生如此，袁战不得而知，但他却知道，休想从这群鬼物嘴里套出一点儿消息。
“滚滚滚！一群哑巴跟着我干什么……”
袁战怒道，把剑一收，准备原路返回。
可是刚一走动，就见眼前鬼影晃动，几十个鬼物齐刷刷的出现在他的面前，又照例扑通、扑通跪倒在地上。
“干什么你们？”
袁战往后退了两步，手指晃动，剑阵第二次飞出来，悬在他的跟前。
“把路给我让开！”
袁战喝道，作势就要发出飞剑。
可是众鬼跪在那里一动不动，任凭他飞剑来到头顶上，即将砍下。
袁战终于觉得有些不正常了，想了想，就朝左边走去。
果然，他才一动，鬼物们又是一阵风似的，跪在左边路上。
再往右，又跪在了右边路上。
如是者三，袁战就明白他们的用意了，这是要他按照他们指示的方向去走啊。
莫非是去阳间的路？
想想觉得不大可能，就大声问道：“莫非你们要送我回到阳间？”
鬼物一听，整体摇了摇头。
袁战又拉着脸问：“那就是带我去阴间了？”
鬼物终于点了点头。
袁战的火气腾一下点着了，吼道：“去你玛的，我才不去阴间呢，都给我滚开，小心我对你们不客气！”
说着手往前点指，剑阵刷的一下压了过去，几乎要贴到鬼物们的脑门上了。
鬼物们贴地伏首，不敢动弹。
袁战连忙踩了银蟾一下，银光一闪，从鬼物头顶飞了过去，直到了很远，这才神念一动召回剑阵。
但是，令他感到意外的是，随着剑阵飞回，鬼物又追了上来。
袁战一时气急，银蟾站住，转过身去，手指众鬼道：“你们这是找死，可别怪我——”
说着，剑阵从头顶激射而出，杀向众鬼。
也就在这时，猛然听到耳边有人大声叫喊道：“老袁，老袁！袁战！快醒醒！醒醒！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接着一股大力拉扯着他向上飞去。
袁战仓促中只来得及向剑阵招了招手，然后就陷入了无边的黑暗当中。
第七十五章 吃羊肉的公主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一阵强光刺目，袁战又回到了原来的世界。
还是原来的老房子，破破烂烂的。
还是原来的人，曹顺和宋魁，一脸关心的趴在跟前，摇着他的胳膊问：“怎么了，老袁？刚才怎么睡着了？”
袁战看清他们，一下子跳起来，这才发现自己坐在地上了。
“何叔呢？”
没想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先问了一下他最关心的事情。
宋魁喜悦的说：“何叔醒了。你不是懂些医术嘛，快来看看，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袁战听了也是惊喜，连忙来到床边查看，发现何平虽然还在昏睡，但的的确确是有了呼吸了，只是这呼吸很弱。
魂魄终归还是受到了伤害，所以无法马上醒过来。
不过这已经是万幸了，只要好好的休养上一阵子，相信就能痊愈了。
“老袁，这棺材怎么办啊，都买来了。”
曹顺指了指院子里停着的一口黑漆棺材，有些纠结的问。
袁战嘿嘿一笑，道：“买就买了呗，咱们这些人还怕一口棺材不成，就当给何叔冲喜了。再说了，棺材棺材，升官发财，停在家里也是一种好兆头。”
曹顺宋魁也被说笑了，嘿嘿乐道：“行，那就当冲喜了，要不老何也不会这么快醒过来，全靠他了。”
三人都是一笑。
大家都知道，自己的命在衙门眼里根本不值钱，别说生病，就是死了，也顶多给个十几二十两银子抚恤，没人在乎你的。
所以，关键时候还得自己关心自己。
平时在衙门口里混，谁也不会在意谁，甚至互相还把对方当成了眼中钉。
可一旦有人出事儿，兔死狐悲，这点儿怜悯之心还是有的，何况现在还多了一个主导者，能在出事儿的时候，你拉我一把，我扶你一下的，谁又愿意把人推开呢。
所以，接下来还是由袁战安排，当然银子也还是由他来出，曹顺宋魁两人负责跑腿，把何平家里和衙门里的事情都处理妥当，又安抚好厨娘，大家这才离开。
回到衙门，有差役接了案子来要人，袁战就按上次的顺序安排乙组贺长生带人去了，他自己躲了个清闲，在屋里仔细回想了一遍，刚才在阴间里发生的事情。
反复回想以后，终于确认，这并不是一个梦。
之前所发生的，所经历的，全都是真实的，只是里面的那个他并非现在的他，而是他的元神。
晋身修士以后，就和普通人不同了，神魂与修行同步，升级为元神，能够离体出游，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元神出窍。
除此之外还发现一件大事，五鬼没回来，连同两条被他下了禁制的金蛇，都留在阴间了。
金蛇也就算了，五鬼丢了实在可惜，都培养这么久了，终于能够给他出力了。
不过没办法，总不能为了他们再重走一遍阴间吧。
很快又到下班的点儿了，袁战见没有案子来找了，便溜达着从衙门里出来，准备回家。
走到大街上，忽然有人从后面过来撞了他一下，丢下一件东西。
袁战见是一把折扇，前面人的背影也是一位儒生打扮的公子哥，便唤道：“哎，老兄，掉东西了！”
公子哥随即站住，转过身，指着自己的鼻子问：“你是在叫我吗？”
袁战看到他的长相，顿时有点儿蒙。
这人啊，眼熟也就罢了，长得也太漂亮了吧，哪像个男人，就跟个十六七岁豆蔻初开的少女一样，细皮嫩肉的，还长了两弯柳叶眉。
“你掉东西了。不对，咱们认识吗？”
袁战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指了指地上，终于忍不住问道。
男子过来捡起折扇，掩口一笑，道：“你说呢？”
这一笑，顿时暴露了她的庐山真面目。
袁战挠了挠后脑勺，终于想起来了，叫道：“哦，原来是你啊，华宁……”
“嘘——”
华宁公主一根手指放到嘴上，打了个嘘声，道：“别戳穿我。走了，我请你喝酒！”
袁战忍不住一阵轻笑，揶揄道：“别说，公主你这身打扮，还真让人眼前一亮的，跟个风度翩翩美男子一样，在下见了，也要羡慕妒忌恨都有了。哈哈哈哈！”
华宁哼了一声，转过身去，脸上乐开了花，然后在前领路。
虽然打扮成了男人，但走起路来还是一扭一扭的，女人气十足，看着有些好笑。
袁战跟在旁边，低声道：“你这是偷跑出来的，还是偷跑出来的？”
华宁斜了他一眼，道：“你的意思就是我偷跑出来的呗。”
袁战道：“这你自己说的。”
华宁却道：“好，就算我偷跑出来的，那现在你知道了，就得保护好我的安全，否则，我让皇帝侄儿治你的罪。”
袁战撇撇嘴，道：“是，公主！”
华宁听了嫣然一笑，走不多久，指着前面一间门面装潢极为高档的酒楼，道：“这地方还可以。就它了。”
袁战瞧了一眼，失笑道：“你是偷跑出来的，还要进这么大场面的地方，不怕被人认出来呀。”
华宁听了一愣，想想也有道理，就问：“那去哪儿？”
袁战摇摇头，往两边瞧瞧，一指旁边狭窄的巷道，道：“跟我走吧。”
华宁跟过去，走了两步又站住了，问：“这里也太破了，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袁战憋着笑，吓唬道：“反正你是偷跑出来的，我呢，就找个人少的地方，看看哪个老光棍没有娶媳妇儿，就把你便宜点儿卖给他，挣俩钱儿花。”
华宁呆了一呆，然后噗嗤笑了，叫道：“你撒谎。”
袁战奇道：“你看我哪句话像撒谎了？”
华宁道：“你要真想卖我，就不会说给我听了。我都知道了，还能被你给卖了吗？撒谎都不带脸红的。”
袁战哈哈大笑，感觉这小公主也真够天真的，如果真想要卖她，就算说给她听了，她还能反抗的了吗，于是不再跟她开玩笑了，说道：“逗你玩儿的。走吧，前面有家羊肉馆，味道很不错，皇宫里可吃不到这个的，带你去开开荤。”
华宁一听，兴奋的跑过来，非要挽起他的胳膊一块走。
袁战拗不过她，只好顺着她了。
好在她穿了一身男装，即便有路人看到，也误以为是两个男人，都没有多在意。
巷子深处，一个门面不大，外表也略显老旧的小店，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袁战好说歹说，又多花了一小块银子，才请动老板去跟其他客人协商了一下，换了一个小独间，两人来到里面坐下。
“你说的就是这里？”
自打走进店里，在大堂等候的时候，华宁就一脸不乐意了，这时终于忍不住问道。
袁战安慰道：“别着急嘛，等会你就知道我没骗你了。再说了，咱们是来吃羊肉的，又不是来吃店的，你管他店好店差呢。”
华宁没法，只好耐着性子坐下。
别说，大师傅的手速很快，不一会儿，伙计就端着一个大盆送上来了。
红焖羊肉，满满的一盆，表面覆着一层红油，下面是清香滑嫩、松软可口的羊肉、羊排等等。
“别光看着了，开动吧。”
袁战见华宁一改初衷，耸着美丽的琼鼻在盆前不停的嗅，馋的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连忙指了指她的筷子。
话音刚落，华宁飞一般拿起竹筷，从盆里挑了一块小个儿的羊肉，一点儿淑女风范也不顾了，连吹了两口气，一口丢进嘴里，慢慢咀嚼起来。
一边吃，还一边梦呓：“好吃，太好吃了。这是羊肉嘛，我怎么……从来都没吃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