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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大晋超度亡灵一百年全文阅读

作者:邀云月上     我在大晋超度亡灵一百年txt下载     我在大晋超度亡灵一百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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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超度鬼魂

    袁战睁开眼,手里一把刀。

    屋外北风萧瑟寒意重,屋内身世凄凉阴森冷。

    昏黄的油灯下,一排黑色的棺材整齐的码在土炕跟前,几个模糊的影子在里面徘徊游荡,发出窃窃的私语声。

    这是哪里?

    一阵当当的砸门声,旋即在耳边响起,有人大声叫喊:“袁战,起床啦……大人有令,柳条巷子出了人命,要我们快点过去。迟了,小心吃不了兜着……”

    大人?柳条巷?人命?

    当的一声,刀掉在地上,棺材里的异象消失了,袁战也瞬间清醒过来,头脑里面迅速浮出一段陌生的记忆,阴阳两别,前尘散尽,后路堪忧。

    他穿越了。

    成为大晋朝官宦阶层里面级别最低的一名贱吏——验尸官,旧称仵作,吏属于司隶校尉府兵曹从事部。

    现在时间是大晋永熙元年。

    刚结束了一个世纪的战乱,帝国一统,民生尚未恢复,开国皇帝武帝便撒手人寰,新帝登基后懦弱无能,政权被皇后贾后与宰相杨士俊分别把持,朝堂混乱,争权夺势现象频繁发生。

    这是一个和地球几乎没有任何关联的平行世界。

    战争造成大量士兵与贫民死亡,冤魂凝聚不散,流连于世,甚至化身为妖魔,为祸人间。

    司隶校尉,就是在这样一种形势下产生的特殊国家机器,专门负责侦办与妖、魔、鬼、怪有关的事宜。

    而兵曹从事部,则包揽了京城内外所有与死人有关的案子,包括正常死亡与非正常死亡。

    “袁战,磨蹭什么呢,快点!”

    外面催命鬼似的这个人也是一名仵作,名叫何平,比他年长二十来岁,已经在这一行混了大半辈子,算是他的半个师傅。

    见他这么半天还不出来,何平开始用脚踹门了。

    袁战战战兢兢整理了一下思绪,连忙从土炕上爬起来,套上那件闻着都发臭了的粗布长衫,将那把用来切尸体的破烂的小刀扔进褡裢里面,开门出去。

    因为校尉府有规定,耽误了差事,是要砍头的。

    他可不想这才刚穿越过来,就又丢了脑袋。

    刀划过脖子的滋味,肯定不好受。

    “干什么呢?我还以为你死过去了……”

    何平大声嚷嚷着,探头往屋里瞧了一眼,脸上神色得以稍微平复。

    袁战这才知道,他这么急促的叫喊还真是怕他醒不过来了。

    昨天有一个七条人命的差事,据说死的都是汝阳王的侍卫,也不知什么人的胆子这么大,敢去刺杀皇亲国戚。

    校尉府接到报案,不敢草率处置,责令兵曹亲自带人过去,认真勘测现场。

    这可忙坏了他们四个仵作,整整一天,几乎是挖地三尺,寻找一切可能留下的蛛丝马迹。

    等把尸体处理干净,找出死因,写出报告,再收敛进棺材里,天都已经黑了,大家凑在一起吃了口冷饭,就都累的回屋睡觉去了。

    大概死人身上沾染了某些不干净的东西,袁战的前身浸染的太多,又担惊受怕的,才在睡梦当中魂飞魄散,与世长辞。

    仵作与刽子手、二皮匠、扎纸人一样,都是捞阴门的手艺,敢做的人不多,能做的也大都是子承父业或者师徒相授,不然命不够硬,钱拿着也扎手。

    袁战是继承了父亲的职业,本指望着以此谋生当作一条出路,可到底还是没抗住阴煞气的侵蚀,英年早逝。

    这时,另一个仵作曹顺小跑着过来,一脸惶恐的对何平说道:“何老大,曹老爹昨晚过去了。”

    “啊?”

    袁战听了,心里咯噔一下。

    这他玛还真不是人干的活,总共就四个人,一晚上死了俩。

    何平脸色也很难看,但沉默了一会儿后,就以一种无所谓的轻松的口气说道:“走就走了吧。走了好啊。老曹年纪大了,再继续干下去也是受罪,倒不如这般清净了。”

    这得算是自我解嘲了,说完又看了袁战一眼。

    袁战当然明白他什么意思。

    心说小袁早走了,还用得着你惦记。

    其实他们这一组里就属袁战前身身体弱,老曹反而要强一些的,结果强的走了,弱的没事儿,不惹人猜疑才怪。

    当然,这些也没办法解释,袁战只能暗自叮嘱自己小心谨慎一些。

    接下来各顾各的,跟在一队差役后面,出了校尉府,直奔柳条巷。

    袁战还是负责拉他的板车,上面堆放了两张草席,因为今天死人少。

    昨天可是拉了满满一车,少了不够卷的。

    来到柳条巷外面,一抬头,看到天上有两条流光飞了过去。

    那是校尉府的暗卫,负责保护京城的安全,如果有死人的事情发生,就躲在附近观察,直到官差到来。

    这些人都是武学高手,具备修士的水准,能够御剑飞行,还会一些基础的法术,真遇到异类可有一战之力。

    当然,这些都是袁战前身记忆里留下的,是听别人说的,具体如何,没有依据。

    走进巷里,差役往两头一堵,把死人的这块给封锁起来。

    灯笼火把点起,亮如白昼。

    灯光照耀下,终于看清死者的尊容。

    是一个官宦世家的子弟。

    衣着鲜亮,血迹更加鲜亮,映衬着煞白的脸庞和凸起的两个翻白的眼珠子,看着怪瘆人的。

    死者在胸口上有一个拳头大小的血窟窿,直到现在还往外渗血水,身子底下淌了一大滩。

    这是一拳毙命啊。

    连扭曲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这么直挺挺的倒在地上死了,脸上的表情也佐证了这一点。

    因为这种外伤都是一目了然,所以对仵作相对比较轻松,只要简单的再查验一下,走个过场,就可以收尸,交工了。

    何平是老手,查验尸体的工作以他为主。

    看他先拿出一张符,在尸体跟前默默的念叨了两句,这才在火上点着。

    等到符纸燃尽,把灰烬搅进清水里面,一手端碗,一手布施符水,轻轻洒在尸体上面。

    这叫镇灵符,可以消除尸体上面的戾气和煞气,同时也能第一时间发现是否有妖魔或者厉鬼潜藏,保护差役的生命安全。

    但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这符子的效力低的可怜,虽然能防一些小鬼,但碰到厉害的煞物就没办法了,不过人命如草,能起些效果他们已经很知足了。

    等了一会儿,尸体没有变化,说明一切正常,何平开始按程序工作。

    只见他先拿了一把银簪,探进伤口里面反复试探了几次,神色惶恐的朝师爷摇摇头。

    众人一看就明白了,心脏没了,又是一起非正常死亡。

    死因基本明了,其他就没什么好查的了。

    不过该走的程序还的走,于是何平又在曹顺的帮助下把尸体翻了个身,前后上下左右检验一遍,完毕,又在周边巡查了一番,像脚印、凶器之类,确认没有遗漏后,登记在册,招呼袁战收尸。

    袁战初次看到尸体有点紧张。

    何平推了他一把,说:“发什么呆啊。快点收尸,回去交了差,兴许还能再眯一会儿。”

    袁战只好抱起草席,硬着头皮走过去。

    以前都是老曹和他一起干,现在只能他自己动手了。

    站在尸体跟前先默念了三遍阿弥陀佛,给自己壮胆,然后用小的只有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祷告道:“愿居士放下心中的怨念,莫再纠结尘世的浮华,早日魂归极乐世界,轮回转世,免受这业果之苦。”

    祷告完毕把草席往地上一铺,闭着眼睛掀起尸体翻了个身,再翻个身,草席往上一盖卷巴起来,再用草绳打上两个活结,扛到了板车上。

    把尸体安放好以后,袁战盯着草席忽然生出一些感悟,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在轮回另一世呢,前世的种种也终将到此为止了。

    刚刚这样一想,眼前忽然一阵恍惚,看到一种异象。

    虚空渐渐扭曲,里面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然后被一道耀眼的光华劈开,露出真身。

    这是一座高耸直达天际的巨大华表。

    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字,每一个小字上面都联结着一个亡灵的影子在那里沉浮隐现,有的参禅修行,有的伏首沉思,有的圣光照耀,有的阴气环绕,形态与气场迥异。

    华表下面,坟茔密布,阴气弥漫起伏如潮水;

    华表后面,尸山血海,绵延不绝没有个尽头。

    华表里面,滚动的业火组成三个金光大字:功德林。

第二章 清凉普善心经

    随着功德林三个大字书写完毕,一束白光投射下来,从草席里面拘出一个鬼魂,向上飞去。

    从面相来看,就是死者。

    华表上面开始走马灯似的划过一幅幅画面,都是死者生前所经历的。

    最后一幅有一个黑衣怪客,一拳打穿他的胸膛,取出一物,扬长而去。

    死者生平,至此完结。

    画面其实很多,滚动的速度也是非常的快。

    但时间就好像定格了一样,显得极为漫长,每一幅都在袁战的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闭上眼睛稍一回想,死者一生的活动轨迹就基本上了然于胸了。

    这是一个杨姓将军家的少爷,典型的纨绔子弟,平日里吃喝玩乐,赌钱斗殴,无所不用其极。

    就在前几天,因为和另一个大势力家族的少爷争夺醉月楼的姑娘,结下了仇家,被对方买通了杀手,于今夜尾随至此,一拳毙其性命。

    鬼魂似乎知道了他的因果,颤巍巍朝袁战抱拳行礼,回转身,被白光牵引着走进功德林。

    不过他可没有资格进驻华表上面,而是在最下面,显露坟头异象的地方,一闪,看不到影儿了。

    接着,袁战手中一动,多了一样东西。

    是一枚半黑半白、黑白分明的果子,跟个水杏大小。

    脑子里也跟着浮出一篇文字,详细介绍这枚果子的来历和功效用途。

    阴蚀果,多生于阴乡魂灵聚集之地,采集阴煞气作为养料,半年一开花,半年一结果;普通人食之不但能强身健体,还能抵御阴气、煞气、尸毒等侵蚀;修道人食之更善,一枚可抵一月修行之功。

    有如醍醐灌顶,袁战瞬间明白了这件事情的前后因果关系。

    他收敛尸体前默念了一段祷辞,实际起到了超度亡魂的作用,这枚果子,就是功德林亡灵世界给他的奖励。

    仅收敛尸体是没用的,关键在超度。

    方才一幕,就是杨姓男子被他超度,魂归故里,从此不再是一只孤魂野鬼了。

    说起这段祷辞,还是前世闲得无聊时从书上看到的,没想到今天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一念祷祝度亡魂,功德林畔得奖品;

    穿越重生有外挂,不枉活上这一回。

    而且他确信,这一切只有他自己能够看到,其他人根本不知道他这里刚才发生了什么,包括近在咫尺的何平和曹顺两位同行。

    趁着他们不注意,袁战一口把阴蚀果塞进嘴里。

    就好像吃冰淇淋一样,阴蚀果入口即化,夹杂着一丝苦涩的汁液流进喉咙,瞬间变成一股清凉之意浸入五脏六腑、骨肉神经,滋养肉身。

    身体因此发生许多细微的变化。

    感觉最明显的就是胳膊腿和腰胯上的肌肉,刚才还有些酸痛的,现在就跟打了安定一样,疼痛全消,用手一摸,松垮垮的感觉不见了,皮肤内里像是注入了一层空气,充满紧致感,双臂一叫劲,骨节啪的一声响。

    拉车从来都是袁战的活,今天也一样,但是,终于感觉不到累了。

    既然有阴蚀果这么好的东西,那当然是多多益善了。

    袁战现在就想着快点回去。

    他屋里还有七具尸体呢?

    趁着家属还没来认领,他得抢在前面把他们都超度一遍,看看功德林还能给他啥奖励。

    袁战现在太需要阴蚀果大补了。

    他可不想哪天被阴气尸毒这些东西侵蚀了一身,跟老曹袁战一样,第二天早上起不来,直接嗝屁。

    回到校尉府,该走的流程一样都不能少。

    兵曹大人呵欠连天,睁着惺忪的睡眼检查了一下尸体,又阅过卷宗,这才吩咐他们把尸体收进太平间。

    天亮以后,负责京城日常事务的理司会来要人,交接以后,这件差事就算完了。

    剩下的,如调查死因、缉拿凶手等等,都跟他们没有关系了,只是在最后结案的时候,再露一次面作个证。

    后衙建有存尸房,那些临时收敛回来的尸体就放在这里。

    如果有人前来认领,或者结案,尸体就都被送走了。

    当然,像那种长期破不了案的,甚至是无头尸体,则被安放在一个特殊的太平间里,但最多不能超过四十九天,无论结案与否,都要下葬。

    人死为大。

    凡事以逝者为尊,置而不葬是为大不敬,盖棺定论,毁誉由人,无论生前是非功过。

    至于后面案子侦破中,需要重新开棺验尸,那就另当别论了。

    因为袁战屋里已经摆满了棺材,所以今天的这具尸体就被送到了何老大的房间里。

    至于死去的老曹,早在他们出门办差之后,就已经被管事的差役收敛进棺材里,等着校尉大人早朝回来,申请些许的抚恤银两,一并给送回老家。

    看时辰才刚过了卯时,袁战快步回了自己房间,把门栓插紧后,推开第一具棺材的棺盖。

    这具尸体更吓人。

    虽然身上脸上都已经被他们用白醋清洗过,没有了血渍,但致命的一剑从眉梢开始劈下,斜着从脸颊上切过,又从右胸一直划到肋下,所过之处全都皮肉往外翻卷着,露出森森的白骨。

    袁战先双手合十嘟哝了一句:“得罪莫怪。得罪莫怪——”

    这才默念三声佛,在心里祷告起来:“愿居士从此放下心中怨念,莫再纠结尘世浮华,早日魂归极乐,投胎转世,免受这业果之苦。”

    默祝完毕,眼前果然又恍惚起来,虚空里现出功德林的巍峨华表。

    还是跟之前的一样的流程,死者的鬼魂被功德林拘走,一阵迅速的走马灯过后,袁战手里多了一枚阴蚀果。

    这个人的来历就比较简单了,穷苦人家出身,迫于生计卖身到汝阳王家,经过一番培训,成为王爷跟前一名普通的侍卫。

    人心地不坏,虽然也做了一些的错事,但都不是自己的本意。

    临死前那一刻,是因为双方发生了激烈的械斗,他被对方一名高手一剑杀死,死的有点儿惨。

    袁战等不及超度结束,直接把阴蚀果塞进了嘴里。

    一阵清凉如意流转全身,他的体魄又增强了一些。

    第二具尸体,还是奖励一枚阴蚀果。

    第三具,一直到第六具,无一例外,都是阴蚀果。

    从走马灯上来看,这六个人的生平大同小异,都是出身贫寒,为了寻口饭吃卖身进了王府,最后死在同一场战斗中。

    厮杀的画面一次一次上演,看得袁战心惊胆战。

    这些可都是以命相搏,不是前世电视电影里那些虚假镜头,血淋淋的仿佛身临其境。

    看完之后,袁战感慨。

    这就是权力之争。

    当权者的一个政见不合,不知要牺牲多少底层民众来为之买单。

    看归看,嘴巴可没闲着,咔咔咔,把五枚阴蚀果全都给吃了。

    身体上的变化,逐渐上升到了飘飘然的地步。

    感觉毛孔里面都是力气,打个嗝就跟风洞外泄一样,吐出来的全是风力,稍微一叫劲,骨骼会啪啪作响。

    偶尔摸了摸脸,也不像原先那么粗糙了,变得有些光滑了。

    不过六个都是阴蚀果,感觉有点儿不太尽兴。

    这要来部武功,或者修行的法门该多好啊。

    以他现在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武功或者修行法,才是当下最迫切需要的。

    所以,当最后一具尸体的鬼魂继续上升,在接近中腰的位置停下来时,袁战差点没跳起来。

    果然,鬼魂一闪,消失在那里。

    与此同时,从消失的地方开始,后面的金字和人影,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齐刷刷的往后退了一个格。

    空出来的位置上,则浮出两个闪着金光的蝇头小字,上面,一个亡灵盘膝静坐。

    袁战静静看着,心中回想着刚才走马灯上播放的画面。

    最后一幕,他替一个中年男人挡下致命的一箭。

    然后他死了,中年男人躲过一劫,在其他护卫的簇拥下逃走了。

    这个人大概就是他的主人——汝阳王了。

    舍命护主,忠义无双。

    死后被功德林赐予极高的荣誉,在华表上获得方寸之地得以栖身。

    这一次,袁战没有再收到阴蚀果,而是在头脑里慢慢展开一卷古书,上面全是用小楷体书写的文字。

    卷首几个大字非常醒目:清凉普善心经。

    清凉者,清心寡欲,大道至简也;

    夫道者,有清有浊,有动有静,天清地浊,天动地静;

    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元炁丹中储,无始道真归;

    ……

    随着袁战一句一句的读出来,心经上的文字也神奇的一个字接着一个字的消失,转化成一道道气机融入血肉身躯,多了,就汇成一股真实存在的气流,开始在经脉当中流转。

    这是要开始修炼了。

第三章 银蟾鉴

    心经读完。

    气息在经脉当中走完一个周天。

    袁战大喜,这就是修行了。

    读读经就能修炼,这种方式可算是别具一格了,既省心又省力。

    心中念头再次动起,清凉普善心经又完完整整出现在脑中。

    再念,再修行。

    之前食用了六枚阴蚀果,其中蕴含的能量过多,正积储在血肉当中无处宣泄,这下好了,正好填补心经修行之用。

    一遍下来,就是一个月的功力。

    两遍下来,已经变成两月的功力了。

    三遍,四遍,五遍,六遍——

    功力成倍的增长。

    短短一个时辰以后,袁战已经有了半年的功力。

    这种修为的增长,身体上的感觉比单纯的强健肉身要明显,仅凭丹田里面升起来的气流大小就能分辨出来。

    刚开始的时候还只是潺潺细流。

    六遍读完以后,已经变成小河流水了,披荆斩棘,泥沙逐浪,所过之处,水草丰美。

    袁战还想继续修炼的,结果读完第七遍以后,发现气流没什么变化了。

    再读,还是一样。

    低头一算,知道是阴蚀果的能量消耗殆尽,全都以元气的形式存储到了气海里面。

    这么看来,他还得继续超度亡魂去。

    只有超度亡魂,才能得到阴蚀果。

    得了阴蚀果,才可以继续修行。

    照这个速度修行下去,他的实力应该能够很快提升上来。

    实力强大了,他就不用再惧怕这个遍地危机的时代了。

    大晋朝?

    如果此世按照他所知道的历史发展下去,用不了多久,一场巨大的风暴就要来临。

    而多年以后,更加庞大的风暴将席卷整个帝国,持续的时间也将超过历史上任何一个时期。

    什么是乱世?

    到了那一天,才是真正的乱世。

    袁战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疆域辽阔的古战场,一支军队接着又一支军队开拔进去,投入无休无止的杀伐征战当中。

    所过之处,尸横遍地,流血漂橹,白骨累累。

    而更远处也是一样,只有跳动的人影,没有安宁的天地。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统治者的一个决定,留下的只有遍地英魂。

    正想得出神,耳中忽然听到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

    有人朝他的屋子走来了。

    袁战这才发现,他的听力变得灵敏了,应该是修炼心经的结果。

    砰砰!

    来人砸门,是何平。

    “袁战,起来了吗,给你说个事情。”

    袁战连忙过去开门。

    屋里守着棺材说话多有不敬,就来到外面,问:“何大叔,什么事儿?”

    何平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意外,但也没问,说道:“我跟曹顺商量过了,这次送老曹的尸骨回乡,就由你跟着去吧。”

    袁战一愣,脱口道:“为什么?”

    何平道:“怎么了,你不乐意?这可是好事儿。趁着这个机会出去走走,散散心。曹顺可争吵着想去呢。要不是看在你死去的爹的面上,哪能轮到你小子……”

    袁战连忙道:“我知道何叔是为了我好,可是我走了……咱们院里有了差事,你们两个忙得过来吗?”

    何平道:“那你就不用操心了,活人还能被尿给憋死了。”

    袁战道:“好吧,那多谢何叔了。我记得您最喜欢杏花汾是吧,等我回来的时候,给您老啊,捎上两坛,让你喝个够。”

    何平哈哈大笑,摆着手,道:“好好好,算你小子有良心,不枉我关照你这一回。那什么,估计大人很快就回来了。你也准备一下吧。等我把抚恤银子拿了,你带上,跟着车就是了。”

    袁战连忙答应,目送他离开,这才回了自己屋,开始准备行囊。

    但他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扒翻了半天,从床头小柜子里找出一件看着还算体面的长衫,换下身上这件发霉发臭的工作装。

    在柜子底下还有一个手帕,里面放着两块碎银子,和一吊大钱。

    碎银子是他爹临死前留下的,说是给他娶媳妇用的。

    大钱是前身两年的工钱,生前舍不得花,除了一些必要的花销,剩下的都给攒了起来。

    袁战叹了口气,本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到最后便宜都留给了他。

    遗憾的是,家里也没有其他人了,想回报也没地儿报去。

    把银子和手帕揣到怀里,大钱往套衫里面一塞,用个青布一卷,打了个小包裹。

    可等了半天,何平还是没回来。

    袁战知道,这银子哪那么好申请。

    先不说他们的身份,光是校尉府这一级一级的人事关系,从下到上,雁过拔毛,就算没有人觊觎这点儿死人钱,到了谁那里不得作揖求告的,跟过五关斩六将没什么区别。

    虽然同为衙门里的役吏,但仵作一职向来被人瞧不起,有本事的谁干这个,整天跟死人打交道,手上沾的不是血就是蛆虫,想想就让人觉得恶心。

    按规定,仵作死后也跟其他役吏一样能够领取一些抚恤银子,但那也得看校尉大人的心情,否则就跟死了一条狗一样,不给扔到野地里喂野狗就算好的了。

    手帕里的碎银子,其实就是袁战他爹的卖命钱,干了一辈子,不够官绅们一顿饭钱。

    吃过干粮,袁战干脆打了盆水,从头到脚把自己给洗巴了一遍。

    这一收拾,整个人的气质就和刚才完全不一样了。

    再加上他修炼心经的缘故,从骨子里往外绽放活力,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上京赶考的秀才呢。

    左等右等,还是不见回来,就溜达着出了院子,朝衙内走去,沿途经过丙字院,忍不住往里看了一眼。

    仵作生活区,一共有四个院落,按照甲乙丙丁顺序排列。

    袁战所在的院落是丁字院。

    跟他们一样,其他院也都各自安排了四名仵作,大家相互之间都认识,只是在工作的时候,各有各的调度。

    丙字院里有两名仵作,正在一具尸体跟前忙活。

    旁边还站着几名差役,其中一个头目手里拿着卷宗,一边翻看一边嘴里念着:“左上臂三寸,一处骨裂;左肘下两寸,一处锐器穿伤;脐下三寸,外力击伤……”

    每念到一处,两个仵作就用手,或者拿直尺,进行核查测量。

    袁战知道,他们这是在复检尸体上伤痕,寻找致命点。

    本来不想去打扰他们的,可是心里忽然兴起了一个念头。

    反正尸体在他们手里也没什么用处,不如就由他来超度了吧,也许又能得一枚阴蚀果了。

    想着就站到了院门里面,找了一个没人阻挡的正对着尸体的地方,微一点首,默念三声佛,心中默祝起来。

    差役都认识他,当然也就没人过来驱赶或者推搡什么的,打扰不到他超度亡魂。

    尸体的鬼魂果然还在。

    刚祷祝完毕,功德林的巍峨华表就如约而至了。

    一束白光拘走鬼魂,走马灯描述他的生平,最后一幅画面定格,消失在坟茔里面。

    这是一个冤死鬼。

    因为仗义,多说了一句话,被一群恶少打死。

    可怜家中上还有老母,下还有年幼的孩儿,只剩一名寡妇靠给人浆洗衣物维持生计。

    袁战摇摇头,低头一看,感觉惊奇。

    这次奖励的不是阴蚀果,而是一根银簪子。

    从样子上看,像极了他们仵作用来测试人体中毒与否的银针,只是更加细长圆润,表面泛着一道银光。

    头脑里也马上浮出了银簪的简介,并在后面附带了一套驱动的法门。

    银蟾鉴。

    毒瘴煞不蚀,可尝解百毒;

    持之可把玩游戏,放之可攻伐杀戮,御之可飞天纵地;

    切记,出手必饮鲜血,否则长鸣不止。

第四章 试剑

    飞天纵地?

    袁战窃喜。

    这不就是诛仙里的飞剑吗,既能当飞行,还能当武器,工作的时候还可以当医疗器械。

    简直淘到宝了。

    驱动法门在脑中一过,迅速融入心中,隐隐约约就能感到银蟾在手里颤动了。

    这个意外之喜同时也提醒了袁战,转身又回了丁字院。

    何平还在前面等抚恤银子,没有回来。

    因为他们院里死了人,所以今天的差事就以前面三院为主,不给他们安排任务了。

    曹顺为此一早就请假出门了。

    他这人就这样,只要手头没工作就找不到人,也不知道上哪儿浪去了。

    所以整个院子现在就他自己。

    先去曹老爹的屋里。

    四具大黑漆木棺材整齐的码在土炕跟前。

    曹老爹自己不在这里放着,已经被脚夫给运到衙门外面等着去了,只要银子拨下来了,就走。

    推开最前面一具的棺盖,露出一个上了岁数的男人尸体。

    死状很安详,只是脸庞发黑,一看就是中了某种剧毒。

    袁战不敢多看,口诵三声佛,在心中祷祝起来:“愿君从此放下心中怨念,莫再纠结尘世浮华,早日魂归极乐,投胎转世,免受这业果之苦。”

    祷祝完毕,功德林巍峨的华表现出真身,从尸体上面拘走一个鬼魂,走马灯过后,消失在坟茔密布之地。

    袁战手中又多了一枚阴蚀果。

    此人的生平有点儿窝囊,像极了某浒传里的大郎,过日子抠抠搜搜的,人到中年突发奇想想享点儿清福,就花钱买了个小妾,没想到日子没过两年,就被小妾勾搭着管家把他给毒死了,霸占了他的家产。

    人生得意可尽欢,命里没辙莫强求。

    袁战咂了咂舌,一口把阴蚀果塞进嘴里。

    盖上棺盖,又推开了第二具棺材。

    这是一个乞儿,看身体瘦骨嶙峋的,大概是被饿死的。

    所以超度以后,又奖励了一枚阴蚀果。

    第三具是一个梁上君子,行窃当中被人发现,在与官差搏斗当中,因为性格刚烈拒绝缴械,最后被杀。

    第四具是一个商贾,从外地来京城经商,结果被人骗得血本无归,走投无路之下,觉得无颜回家面见江东父老,一怒之下,选择开挂。

    半匹白绫一丈绡,系上房头当秋千。

    袁战心中唏嘘,让他想起了当年。

    唉,人生不易,步步惊心,且行且珍惜吧。

    又是两枚阴蚀果。

    吃完果子,对着四具棺木三鞠躬。

    拿人家的亡魂,赚自己的实惠,超度嘛,虽然说起来好听,但终归有揩人的油水之嫌。

    从老曹屋里出来,袁战又进了何平的房间。

    昨晚的尸体已经超度过了,没用。

    但他屋里还停着两具棺材呢。

    棺材里面的尸体,袁战不用看走马灯就知道。

    是西城枫叶巷两个地痞恶棍。

    平时欺行霸市,鱼肉乡邻,无恶不作,这一天去一家新开业的鱼行讨赏钱,一句话不合就亮出刀子跟人耍无赖,结果掌柜的是个武把式,推推搡搡中,把他们自己给打死了。

    校尉府这边知道他们平日的德行,收了尸,一直拖着不给结案,都在这屋存了好几天了。

    袁战不去管他,径自推开棺盖,闭着眼睛把两具尸体超度了,又得了两枚阴蚀果。

    六枚阴蚀果下肚,再一默念清凉普善心经,能量转化,元气浮沉,很快就又增加了半年的功力。

    这样一天不到,袁战已经具备一年的修为了。

    方才得到的银蟾,按它的法门尝试了一下,已经能在手心里跃跃欲试了。

    袁战很高兴,在院子外面张望了一会儿,慢慢溜达到曹顺的房间。

    曹顺这家伙不比何平和老曹,平日里房门落锁,跟防贼似的。

    袁战也不打算进他的房间,就站在门外,面对棺材的方向,口中诵佛,心中祷祝,开始超度。

    没想到这样也不影响,功德林华表如约而至。

    曹顺房间里停着五具棺材,五个鬼魂一个接着一个,在袁战的超度声中走进华表。

    因为都没什么特殊的,所以就不再赘述了,最后奖励袁战五枚阴蚀果。

    至此,丁字院里所有的亡魂都被他超度了。

    在超度完最后一个亡魂时,袁战深有体会的发现,丁字院似乎在一霎那间变得祥和起来。

    没有了阴魂徘徊,没有了煞气散播,世界也仿佛变得安宁了。

    相比于这番安宁,袁战更高兴的是,他又获得了五个月的修为。

    不知银蟾是否能……

    还没想完呢,丁字院外面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走路声。

    不一会儿,由何平在前面带路,领着一帮人进来了。

    有校尉府的差役,有执事,还有一些外面的人,衣着华丽,锦衣玉带,一看就是权宦世家的人物。

    其中一个是他们的头,兵曹卫大人。

    袁战身份低微,在大人们面前是不能随便发言的,连忙躬身施礼,默默的站到了旁边。

    何平一句话不说,径直走进他的房间,推开棺盖,指着杨姓男子的尸体,问:“是这位吧?”

    身后跟着两个锦衣男子,像是府上的侍卫,趴上去看了一眼,点点头,从屋里出来。

    人群后面响起一声女子的哭泣:“哥哥,哥哥……”。

    接着一阵香风从袁战身前刮过,女子想要进去,却被一名侍卫拦住了,劝道:“小姐,里面煞气太重,您……还是不要进去了。”

    女子站住,失声痛哭。

    袁战偷偷瞧了一眼,见女孩长得很美貌,眉目如画,清丽脱俗,仿佛不染尘埃似的,跟她死去的哥哥怎么看怎么不搭。

    杨姓男子的走马灯,袁战是看过的,说起来死得并不冤枉,不过是在那一场风花雪月的故事当中,输给了他的对手。

    反过来说,如果他的势力强于对手,可能死的就是那个人了。

    女子仍然在哭。

    众侍卫已经开始动手抬棺材了。

    袁战一看,这种事情他也不能干站着吧,就连忙过去搭了把手,帮扶着把棺材抬出房间,又抬到院外。

    那名侍卫倒是很客气,礼貌的冲他点了点头。

    袁战连忙投桃报李,朝他咧嘴一笑。

    话不用多说,认识就行。

    这可是将军府的侍卫,论官职比他们头儿都高。

    人生无常,在这个权力至上的社会上,不定哪天就有互相用到的时候,到时一看,哎,熟人啦,有事儿您说话,权当是给日后增加一条人脉了。

    有脚夫已经赶着马车过来了,大家一起动手,把棺材抬到车上,拉着走了。

    女子也跟着走了。

    只剩下那名侍卫,陪着兵曹大人走了一路,询问了一些相关的事宜,最后揖手作别。

    等到他们都走远了,袁战才追上何平,问:“何大叔,我什么时候出发?”

    何平吧嗒着嘴说:“再等等吧。朝堂上可能有什么事情,大人至今未归。拿不到银子,也不能走不是……”

    袁战安慰道:“那你别太着急了,慢慢等吧。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的,知会一声。”

    何平赞赏的冲他点了点头。

    临走的时候,还夸赞了袁战这身行头一番,说看着都快不敢认了。

    袁战目送他走远,回自己屋里坐了一会儿,开始打水洗衣裳。

    刚才看到人家年青的女子,又漂亮、又干净、又整洁的,袁战一下感觉自惭形秽。

    人穷点儿没关系,谁还没穷过啊,但是又穷又脏,那就是一个人思想上有问题了。

    所以现在要做的,就是改头换面,不能整天弄得脏兮兮的,跟个乞丐一样,别说外人看到厌恶,就是他自己看了都觉得讨厌。

    原先那套长衫都臭的发霉了,被他用棒槌这顿可劲的砸,最后生生挤出了一层黑乎乎的油脂,又腥又臭,看着都让人恶心,反反复复涮洗了好几遍,这才晾到竹杆上。

    还有毛巾,袜子,大裤衩子,布鞋,都认真的清洗了一遍。

    完事把门一插,在土炕上坐下。

    他现在不像从前了,有的是需要做的事情,既然走不了,那就修炼好了。

    心经诵起,元气流转,修为又开始蹭蹭的增长了。

第五章 地藏王经

    午后,袁战坐在土炕上继续修行。

    临近傍晚的时候,何平带着一个人又回来了,砸着他的房门大声叫喊:“袁战,袁战,出来一下。”

    袁战连忙停了修行,开门出来。

    一看,是前门的一个衙役,名叫王庆,就问:“何大叔,王大哥,你们有什么事儿吗?”

    何平皱着眉头,道:“大人刚回来不久,我这还没来得及去汇报老曹的事呢,这不又来活儿了吗。曹顺准假还没回来。那个……你自己去行不行?”

    袁战一愣,道:“我?可是……”

    王庆生怕他拒绝,连忙抢着说道:“那边人说了,没什么要紧的,就是一个和尚,也不知是饿死了还是怎的,去了以后造个册,把尸体收回来就可以了。”

    何平没有说话,只盯着他看。

    要搁在以前,袁战还真不敢答应,但现在不同了,别说一个和尚,就算两个和尚,三个和尚,何惧之有。

    但这话还不能直接说,得给何平留点颜面不是。

    毕竟他们几个人都是有分工的,贸然前去,就是曹顺也不会答应的。

    这不是抢别人的饭碗吗。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他不想因为些许的小事向人暴露自己的底细。

    于是故作犹豫,道:“行是行,可是何大叔……”

    何平果断说道:“行就去,没什么可是的。曹顺要问,有我呢。”

    袁战这才痛快的说:“那好吧,我带上工具,马上就去。您那边也不能耽搁了,快去吧。”

    何平拍拍他的肩膀,回了前衙。

    袁战回屋拿了他爹留下的宝贝家什,再把银蟾别到发髻上,跟着王庆也出了门。

    经过前衙的时候,看到何平还在外面候着呢。

    里面人很多。

    校尉大人刚回府,找他汇报案情的衙役都在那里排队呢,像老曹这种事情,一个贱吏,人命不如草,没人重视,只能无限期的往后排了。

    何平看到他,还挥了挥手,示意大胆的去。

    袁战点点头,跟在一班衙役的后面,拉着板车走了。

    就在三清观不远处,一个胡僧蜷缩着身体,耷拉着脑袋倒在墙上,刚死不久。

    为什么一眼就能看出是胡僧呢?

    因为大晋朝的僧人是不留头发,不留胡子的,而这个僧人,虽然穿着一身宽大的僧袍,剃了个光头,下巴上却留着一蓬罗圈胡子,非常醒目。

    衙役的头目先上前看了一眼,一脸晦气的说:“这个妖僧,不知又招惹谁了,被人下此毒手。算是倒霉了。”

    说完瞅了袁战一眼。

    袁战连忙背着工具箱来到胡僧跟前。

    先燃了一张镇灵符,洒上符水,等了一会儿没有变化,这才把尸体慢慢平放在地上,按照仵作操作手册上的规定,有条不紊检查起来。

    前前后后看完,袁战诧异的抬头,说:“没伤啊。”

    衙役头目根本就不关心伤情,摆着手不耐烦的说:“没伤最好,你看着写一下,收了吧。”

    说完,大笔一挥,就在卷宗下面画了个圆圈,扔给了袁战。

    袁战接住,眼珠一转,道:“差役大哥,我自己收就行了。你们要是觉得闷,就去那边茶楼歇着去吧,完事儿我叫你们。”

    衙役对他的建议看似很满意,道:“好吧,那就辛苦你了。”

    然后几个人走进茶楼,只剩袁战自己在这里收尸。

    其实就算他们不走,收尸也都是仵作的事情,衙役很少给帮忙。

    袁战执着笔在卷宗空白的地方添上几行字,作了一个简单的描述,然后取来草席卷起胡僧的尸体,用麻绳一拴,给扛到板车上。

    放好以后,口诵三声佛,在心中默祝起来:“愿居士从此放下心中业障,早日脱离尘世浮华,魂归极乐世界,投胎转世,免受业果之苦。”

    祷告完毕,眼前忽然一阵刺目的白光闪过,功德林的高大华表以一种全新的佛光普照的形式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一次,就连投下的接引的光都不一样,变的金光灿烂,异彩纷呈。

    接引金光在袁战身前一顿,草席里面,胡僧的灵魂就跟死而复生的真人一样,颤巍巍站了起来,朝着袁战和蔼而又慈祥的一笑,走上金光大道。

    袁战差点儿没把魂儿给吓丢了。

    这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呢?

    看看草席,里面鼓鼓囊囊的尸体还在。

    那就是死了。

    只是他的鬼魂,也太砢碜人了。

    死都死了,反正也活不过来,搞这么大排场干嘛。

    走马灯一晃而过,僧人的生平就跟一部动画片似的,从蹒跚学步的小孩开始,到少年,到青年,再到中年,最后结束,当了一辈子的和尚。

    死亡原因不是他杀,属于寿终正寝。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最让人震惊的是,胡僧的灵魂在华表上一步都没有停,就跟登天梯一样,径直到了最上面一层,在右首最末一位的位置上停下了。

    当然,原先那个位子上的灵魂,还有后面这许许多多,都自觉的往后靠了一格。

    “我去,规格够高的。这是要成佛的节奏啊……”

    袁战看的惊骇,一嗓子叫了出来。

    说完才发觉不对,连忙向两边看去,却惊讶的发现,但凡他能够看到的人都不能动弹了,有的张着嘴,有的带着笑,在这一刻定格了。

    “这是……”

    袁战也是吃了一惊,下意识的就想要走,但是还没等动弹呢,眼前一花,脑中浮出一卷经书。

    经书徐徐展开,还自带唱腔,一个充满前世梵音唱法的经文咒语,就在耳中回响了起来。

    “南无地藏菩萨摩诃萨,南无……”

    听着有点儿耳熟,很容易让人沉浸其中,陶冶心灵。

    但是袁战没心情去听他都唱了些什么,他担心自己被感染了以后无法自拔,失去自我,于是运转着丹田元气去与这梵唱抗衡。

    这一招果然有效。

    歌声虽然还是清晰可闻,但魅惑之力却大打折扣了。

    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袁战差点就扛不住了。

    受经声感召,一个又一个飘忽的鬼魂从大地上爬起来,在金光的接引下,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一个个神情呆滞走进功德林。

    像极了鬼片里面,前往阴间报到的鬼魂,阴风惨惨,鬼气森森。

    这种景象带来的直接感受就是,阴冷,发自内心的冷。

    袁战打了个激灵,发现手里空空如也,啥也没有。

    怎么没啥表示呢?

    袁战忽然很生气。

    什么意思?

    抢买卖嘛。

    功德林可是他第一个开发出来的,凭什么给这胡僧做嫁衣了?

    你有本事吃肉,也行,那怎么也得给口汤喝吧。

    想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嗷一嗓子叫道:“停!”

    就这一嗓,世界为之改变。

    鬼魂一顿,全都不见了。

    衙役和路人的嘴能合上了,笑也过去了,一切恢复正常。

    只有功德林的华表,依然矗立在他的眼前,这是袁战所独有的。

    经书终于全部展开,最后面有几个以隶书体撰写的大字:地藏王经。

    经书展现真容,一道佛光加持身体,袁战凭空增加了二十年修为。

    二十年,相当于他从一出生就开始修炼,足够迈入一流高手的行列了。

    当然,遇到顶级高手,或者修仙士,还是白给,毕竟修行考验的不只是一个人的修为,还有修行的功法、法术、法器等等。

    “袁战,发什么呆呢,走了。”

    王庆在前面叫他。

    袁战从失神当中回复过来,连忙推起板车,跟在差役后面走了。

    一边走还一边在心里琢磨。

    地藏王经,难道是用来超度亡魂的。

    刚才看到经声一响,无数的冤魂从大地下面出来,可不就意味着被超度了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比他一个接着一个的超度,强多了。

    省时,又省力。

    这一趟来的划算,既得了二十年的功力,又得了一卷超度专用的经文。

    我说各位看官,什么时候要打仗了?

    到时候,我的地藏王经就可以大展神威了。

第六章 超度也要付出代价

    回到校尉府,已经是掌灯时分了。

    何平终于把银子给申请下来了,一共二十八两七钱三厘,用一个黑色的布袋装着。

    看到袁战咧了咧嘴,苦笑道:“一年一两银子。老曹干了一辈子,就值这点儿银子了。”

    再加上老曹身后留下的一点碎银子,一共四十两。

    另外就是一张聘状。

    按照大晋相关的律法,老曹死后,他的家人当中得有一个男丁出来,接任仵作一职。

    如果没有男的,那没办法;有,就必须接任,否则要做大牢的。

    因为仵作这个职业太冷门,被人鄙视不说,天天接触死人,吸入很多阴煞气,一般都活不长。

    所以,但凡有点儿本事的谁干这个。

    但对很多穷人来说就不一定了,有机会进入公家门,求之不得的,谁又能拒绝,就算自己家里没有男丁,也会千方百计从族支里寻找一男丁顶替上的。

    就像袁战,不就是接了他父亲的班吗。

    何平把银子和聘状都交给袁战,又额外给了他二两碎银子,说是从兵曹大人那里申领的,让他路上当盘缠。

    袁战连忙道谢,知道之前那番马屁起作用了,老何真没拿他当外人。

    这要是曹顺去,二两银子还不得让他昧下一两。

    看他因为老曹的事情情绪有些失落,于是跑到衙门外面切了半斤猪头肉,一盘酱豆干,一包花生米,又打二斤老白干,几个烧饼,跑他屋里陪他喝了两盅。

    直到何平醉醺醺的睡着了,袁战这才回了自己屋,准备睡觉。

    当然,真睡是不可能的,还得修炼。

    白天刚得了二十年的功力,再加上这一天来吃阴蚀果增加的功力,他已经摇身一变成为一个修行二十一载的江湖高手了。

    这可是他第一次出远门,还带了这么多银子,万一遇到强人怎么办,未雨绸缪,正好利用这一个晚上的时间好好预演一下,准备点儿攻略。

    首先要练习的就是银蟾。

    二十一年的功力真不是白给的,先在心里把银蟾的驱动法门温习了一遍,用心背诵,等到烂熟于心,心念一动,一道气机就经由手掌加持到银蟾上面。

    银蟾往上一跳,徐徐飞了起来。

    袁战凝神盯着它,心思再动,银蟾开始上下跳跃,真的就跟一只银色的蟾蜍一样。

    等到控制熟练了,袁战右手向前一指,道了一声:“去!”

    银蟾轻轻一颤,咻的一下,激射出去。

    叮——

    钉进石墙里面,只留下一个筷子粗细的小孔,里面冒出丝丝白汽。

    袁战大喜,手指冲墙向回招了招,叫道:“回来!”

    银蟾无声无息倒飞回来,落在他的手心里。

    接下来,袁战又按着法门中所述,把银蟾十几个变式通通练习了一遍,直到熟练掌握。

    当然,以他现在的修为,想要“御之飞天纵地”还很困难,但要操纵着与人攻伐,尤其背地里打个黑枪什么的,已经没有什么障碍了。

    收起银蟾时,还记着它详解里面的规矩,针尖在中指指肚上轻轻一戳,挤出一滴血液,流在上面,一闪渗了进去。

    银蟾果然没有长鸣,乖乖的被插在发髻上。

    时间已经子时了。

    袁战一点儿也不感觉困。

    由于在操控银蟾时,身体始终处于一种高度的紧张和亢奋状态,元气流转不息,气血充盈,所以收功以后精神仍然有些浮躁。

    于是又诵读了一个时辰的心经,直至元气入海,血流归经,这才停下。

    别说,心经里面“清凉”二字确实有其特殊的含义,当人心情激动、烦躁,或者愤怒、悲痛时,读上几遍,能让人很快忘却烦恼,明心了志,平和无为。

    到了这会儿,袁战一点儿睡意也没有了,于是又在心中展开地藏王经。

    如果换作其他人,可能只把地藏王经当成一件善事来做,超度亡魂嘛,顶多就是给自己积点阴德。

    做与不做,做多做少,没人计较。

    但袁战不同,他超度亡魂不白干,功德林给他发奖金。

    这就跟做买卖一样,进的货多了,卖的商品才多,才能赚更多的钱,否则拿什么去吃、去喝、去玩、去买买买。

    不过回想起傍晚的一幕,袁战现在还感觉惴惴的。

    那么老多的鬼魂,就跟有人驱赶一样从地里爬出来,只因为一曲梵音吟唱。

    如果换作是他,行不行呢。

    想着,袁战有点坐不住了,最后一横心,顺着地藏王经的经文就念了下去。

    “南无地藏菩萨摩诃萨;南无……”

    起首三称菩萨还没什么变化,等念到开经偈:“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我今见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义。”

    虚空震动,功德林巍峨的华表浮现出来。

    碑身上,金光灿烂,瑞彩千条;碑下面,阴森不再,灵气氤氲。

    果然与他之前超度不是一个级别。

    袁战心惊,想要停下吟诵,却发现停不了了。

    经文上面的文字,从他刚才念的偈语开始,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到他的心灵深处,逼着他开声念出来。

    “吾观地藏威神力,恒河沙劫说难尽;见闻瞻礼一念间,利益人天无量事……”

    随着吟唱,眼睛似乎能看到屋外面,一栋房屋接着一栋房屋,最后抵达皇城。

    先前令人恐惧的一幕再次上演,无数冤魂从地下爬出来,在功德林接引神光的引导下排着队走上去,消失在茫茫坟茔之中。

    华表上面,走马灯飞一般的转动,上面显示的全是古时攻伐厮杀的战斗场面。

    成片的士兵倒在战场上,后面又涌来更多士兵加入战斗,然后一遍又一遍重复前面的惨剧。

    看着看着,袁战已经不想再去抵触了,心中了无杂念,按照经文浮现的顺序一句一句念诵下去。

    最后一句:“……愿消三障诸烦恼,愿得智慧真明了;普愿罪障悉消除世世常行菩萨道。”

    地藏王经,至此完结。

    整个过程,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

    然后,袁战就看到眼前一花,土炕上面堆满了阴蚀果。

    都是奖励啊。

    袁战心中狂喜,知道这次是真的发了,粗略一算,还不得上千个。

    折算下来,那就是近百年的功力了。

    张嘴想笑,却没有发出声音,抬手去摸,才发现全身肌肉无力,手臂都快举不起来了。

    等到强撑着把手举到跟前,惊骇的发现,不光是手上,还有胳膊上,腿上,包括全身上下各处器官,都变得皮包骨头了。

    眼前是没有镜子。

    如果能够照一照,袁战就会发现,他现在的样子,已经是人不人,鬼不鬼,骨瘦如柴,气血枯竭,马上就要死了。

    袁战一下明白了。

    地藏王经虽然收益惊人,但同时也要付出代价,如果没有深厚的功力支撑,胡乱念诵超度,等同于自杀。

    好在得了阴蚀果,能够弥补他的亏损。

    想到这哪还敢再耽误了,抓起一把果子塞进嘴里。

    阴蚀果入口即化。

    十几个果子合在一起,瞬间化成一股精纯的气流往全身各处猛窜。

    干涸的气血开始恢复,血肉骨骼渐渐焕发出活力,经脉畅通,元气充盈。

    袁战心有余悸,左右开弓,抓着果子狂吃不停,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就被他消灭了三分之一。

    至此,消耗殆尽的气血功力又被补了回来。

    但他还是吃不停。

    不吃也没办法,这么一大堆,往哪儿放呢,只能往肚子里填呗。

    再吃的,就是多赚的了。

    袁战这边惬意的吃着果子,修炼着道法,可谓逍遥自在。

    可京城里面,暗流涌动,各方势力开始发力,混乱渐起。

第七章 风云渐起

    大晋朝已建国三十载。

    别看现在朝堂上混乱不堪,但开国皇帝武帝早在十年前就完成了全国一统,国内政局稳固,民生安定。

    所以这些年里,涌现出很多奇人异士。

    他们白天或忙于各种事务,到了晚上就会参禅入定,通过感悟天地变化,来追求永恒长久之道。

    因此世间变化,很少能够逃出他们的双眼。

    这其中,掌管太史监的贾雄就算一个,何况还发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京城。

    与太史监其他的官员不同,贾雄还有另外一个身份,是当今皇后贾皇后的谪堂兄。

    所以,在其他官员还不知道的情况下,这件事情已经通过他的口传到了贾后耳中。

    贾后一听,先是一惊,继而大喜。

    冤魂在京城大肆出没,影射世间诸多不公,朝廷有奸臣当道。

    这可是天赐良机。

    她早就看杨士俊不顺眼了,还不正好借着这个由头,一举铲除。

    于是刷刷刷写了两封密函,派亲信送出京城。

    天亮的时候,袁战终于完成他“吞果”的工作。

    不但他损耗的功力全补充回来了,还增长了一甲子的功力,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整个过程有惊无险,同时也给他提了一个醒,日后再有相似的经历有备无患。

    这样摇身一变,他成了身怀八十年修行的修士了。

    按当下修行界的划分标准,修行满一甲子基本可以迈进修士行列,距离御剑飞行,追星逐月,为时不远。

    当然,袁战自己并不知道。

    因为前身就是一个小小的仵作,别说修士了,就连门都没怎么出过,有谁来告诉他呢。

    按照何平昨晚交待,天刚蒙蒙亮,袁战就出门了。

    跟赶车的脚夫刘四汇合以后,就在衙门口的早点摊上,花了两大钱,请他一起喝了碗红油豆腐脑,吃了两个炊饼,就上路了。

    “袁小哥,怎么就你一个人呢?”刘四一边走一边问。

    袁战道:“衙门事多,人手不够,只能我多跑跑腿了。”

    刘四摇摇头,道:“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一路上顺还好,你我省心。可要不顺,嘿嘿,自求多福吧。”

    袁战笑问:“你老人家说的也太邪乎了,有这么大风险吗?”

    刘四咧着嘴憨笑不语。

    袁战哼了一声,低头赶路,不再理他。

    出城门的时候,一名官兵的小头目一手拿着出关文牒,一手捏着鼻子推开棺盖看了一眼,不屑的说:“不就一仵作吗,随便找个地儿埋了就得了,干嘛还跑这么老远,给送回家乡去……”

    虽然同为吃公家饭的贱吏,但一般人对仵作都是明着敬背后贬,好像他们整天接触尸体会沾染上不祥的东西一样,避之唯恐不及。

    袁战陪着笑,道:“老人家干了一辈子了,走了,总得叶落归根吧。您嘞多照顾了。”

    官兵皮笑肉不笑的说:“一辈子啊,得体恤个几十两银子吧。”

    袁战一听,不由攥起了拳头。

    这混蛋,竟敢想打老曹卖命的那点儿银子的主意。

    由于京城的特殊地位,进出人口管理极其严格,必须有官家颁发的出入城文牒,否则根本出不去或者进不来。

    如果再碰到这名官兵一样的**,那就只能自认倒霉,多花银子来买路了。

    还不能得罪,万一他们再给你找点麻烦,那就更有口难辨了。

    赶车的刘四看出袁战不悦,生怕把事儿给弄僵了,连忙推了他一下,那意思快花钱吧。

    可就在这时,从城里飞快奔过来两匹马,来到城门前面站住。

    马上一人手执令牌,大声叫道:“卫将军府腰牌在此,开门放行。”

    小头目只看了一眼,屁都没敢多放,挥着手,叫手下开城门。

    等到城门打开,从两匹马来的方向走来一个车队。

    最前面一辆大车,由一匹健骡拉着,车辕上坐着一个大汉,挥舞着鞭子啪啪作响,飞快从袁战等人身边过去,走出城门。

    后面还有两辆骡车。

    前面一辆没有车厢,只搭了一个丧棚,上面放着一口朱红色大漆棺材。

    车辕上坐着一名年老的车夫。

    最后一辆车上有车厢,只不过没挂门帘遮挡,里面满满当当的坐了十几个人,有男有女,挤在一起。

    袁战眼尖,一眼认出手执令牌的那名侍卫,眼看第三辆骡车从身旁过去,连忙一把拉起驴子的缰绳,跟在后面就走了过去。

    小头目不干,上来一伸胳膊拦道:“站住,叫你走了吗?”

    袁战笑眯眯的回头,叫道:“大人,您看这——”

    那侍卫这才认出他来,不就是昨天帮忙抬棺材的校尉府差役嘛,于是脸一沉,对着小头目喝道:“将军府的车你也敢拦,滚!”

    这一嗓子声音可不小,就连刚刚过去的骡车上,都有人伸着脑袋向这边瞧了一眼。

    小头目吓得一哆嗦。

    袁战朝侍卫一拱手,拉着驴车就走。

    小头目生怕被撞上了,连忙往旁边一闪。

    接着手上一轻,出城文牒也被袁战给抢了过去。

    只好气得在后面小声嘟哝道:“你、你……别神气,我看你走了还回来吧。”

    袁战不理他,朝刘四扬扬头,示意他跟上卫将军府的车队,有风好借力,能少很多麻烦。

    可是人家的骡车跑的太快了,不一会儿就把他们落下了很远。

    袁战有八十年的修为,这点儿路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可刘四就不行了。

    本来年龄就大了,这一快跑,没多久就气喘吁吁的上不来气了,连忙喊他停下:“袁小哥,你想把我这把老骨头给……给抖落在路上吗,慢一点儿吧。”

    袁战无奈,只好松开毛驴的缰绳,开始步行。

    又过了一会儿,终于看不到卫将军府的车队了。

    刘四喘气平稳以后,这才说道:“前面可是将军府的车队,我们就是追上去也没用的。”

    袁战道:“哪位将军?”

    刘四道:“卫将军,杨士济。”

    袁战点点头,老头知道的很多,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让他长了不少的见识。

    末了又问了一句:“你说将军府这么大的势力,死个人干嘛还要送到外面去埋呢?”

    刘四道:“大人们的心思谁能猜得到,肯定有他的安排吧。”

    袁战想想也是,就不再问了。

第八章 小妹姓杨,单名一个艳字

    快到中午的时候,前面出现一处集镇。

    说是集镇,其实就是一个规模稍大的村子,因为地处官道附近,经常有行人在此打尖休息,久而久之,就发展成一个小型的集镇了。

    两人赶着驴车来到镇上,准备就近找家客栈吃点儿东西,再喂喂驴子。

    巧了,在一家客栈外面,正好看到卫将军府的车队,人都在里面用餐。

    不过人家来的早,已经吃完了,等到袁战二人进去的时候,他们正准备出来。

    袁战一眼看到,人群里面有一个白衣女子,正是前一天去校尉府辨认尸体后,失声痛哭的那名美貌少女。

    原来她也在。

    女子旁边还有一名妇人,大概是她母亲吧,四十来岁的年纪,穿着朴素无华,但相貌端庄美丽,颇显大家闺秀气质。

    妇人手里还牵着一个小男孩,打扮的跟个瓷娃娃一样,也就两三岁大小。

    女子正跟在妇人的身后,准备出去,不知是袁战的眼神触动了她还是怎的,经过他身边时忽然扭头看了他一眼,愕然开口道:“是你呀?”

    袁战也是一愣,没想到她能认出他来,连忙抱拳为礼道:“小姐好!”

    两人这一对答,其他人都跟着停了下来,十几双眼睛齐刷刷落到袁战的脸上。

    妇人疑惑回头,看了女子一眼。

    女子连忙附到她的耳边,压低着声音说了两句话。

    妇人一听,眼圈就红了,回头看着袁战道:“是你敛的茂儿的尸身?”

    袁战道:“是。”

    妇人用绢帕蘸着眼角泪痕,道:“茂儿他……走的时候,可痛苦吗?”

    除了杀手,袁战是唯一一个对杨茂的死了如指掌的人,但不能直接说吧,闻言低头想了想,才道:“应该没有,一下就过去了。”

    妇人流着眼泪道:“那还好,那还好……”

    说完掩着口鼻,在一名丫鬟的搀扶下,抽泣着出去了。

    女子目送她出去,才道:“官爷怎么称呼?”

    说官爷实在是太客气了,就凭她堂堂卫将军府的千金小姐,袁战一介贱吏仵作,身份落的天差地别呢。

    袁战忙道:“不敢,在下袁战。”

    “袁战。”

    女子点点头,道:“小妹姓杨,单名一个艳字。多谢袁大哥当日为家兄善后。今日途中不便,日后有暇请到家中小坐,小妹再行致谢。”

    袁战感觉有点儿受宠若惊了,没想到这女孩如此豪迈,不但没有看不起他,还把闺名都告诉他了,连忙回礼道:“客气了!”

    杨艳向他一抱拳,走出客栈,上了最前面那辆骡车。

    其他人也都跟着上车,车夫吆喝起骡子走了。

    袁战目送他们走远。

    一回头,看到刘四笑嘻嘻的看着他,就问:“笑什么?”

    刘四嘿嘿笑道:“这大小姐……是不是看上你了?”

    袁战佯怒道:“瞎说什么呢?”

    迈步走进店里,喊来伙计开始叫饭。

    刘四却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趴在木桌对面挤眉弄眼说道:“我老头子别的本事没有,这双眼看人贼准,那丫头肯定对你有好感了……”

    袁战连忙打住,道:“别胡扯了,我一个验尸官,人家将军府的千金大小姐,能有什么好感。快点儿吃饭,好赶路了。”

    吃过饭,驴子也已经喂饱灌足了,两人上路。

    午后的时光很快,走着走着,日头就已经跌到了山峦上面,马上又要黑天了。

    刘四向前面张望着,说:“再有个七八里就是二十里埠了。那里住家多,吃住都很方便。”

    袁战当然没意见。

    其实无论走,还是坐,对他都没有区别,一样能够修行。

    心经在这方面确实挺另类的,把打坐参禅的步骤都给省了,随时随地,只要念上一念,就能修行。

    正好昨晚吃了太多的阴蚀果,还没有消化完全,藉此慢慢引导。

    又走了两三里,前面忽然传来一阵骚乱声。

    刘四耳力不行,没有注意。

    袁战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的,赶紧叫住驴子,往一旁的树林里行去。

    “还没到呢,袁小哥。再说这林子过夜,也不安全呀……”

    刘四耷拉着脸说,以为袁战为了省俩钱连客栈也不让住了。

    袁战把驴车拉进树林,藏在树后,这才道:“前面有人过来了,我们先躲一躲,等他们过去了,再走。”

    刘四经验老到,一看他的表情很严肃,就知道有事儿要发生了,便往树后一蹲,不再废话。

    果然,不到两分钟,就从远处跑过来三匹马。

    前面一匹马上,坐着一个光头和尚,颌下留着一蓬胡子,穿一件肥大的僧袍,满脸惊惶,用手不停的拍打着坐骑,狼狈逃窜。

    后面两匹马上是两个官兵,手里拿着刀,一边追赶一边叫喊:“兀那妖僧,快点儿给我站住,要被我们追上了,不把你碎尸万段……”

    胡僧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语言说道:“你们都杀了那么多人了,还要再杀贫僧,佛祖会降罪你们的,死后堕入阿鼻地狱,遭受轮回之苦……”

    后面一个官兵笑骂道:“我们又没杀你,用得着你一个外来的和尚操心。你们的佛祖跟我们不是一国人,不会管我们的。你快点站下,把马还给我们,饶你一命……”

    胡僧道:“贫僧不相信你们。刚才也说不杀人了,不还是杀了那些人。”

    官兵怒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死定了!”

    说完使劲打马,距离越来越近。

    虽然离得还比较远,但他们说的话袁战都听得清清楚楚,只是不知道官兵杀的是些什么人。

    眼看胡僧快要被追上了,就伸手从发髻上拔下银蟾,轻轻一甩,朝前面那名官兵投去。

    银蟾出手就变成一道银光,眨眼即至,正中官兵的肩头,穿透过去。

    官兵惊叫了一声,抱着肩膀就从马上摔了下去,半天没爬起来。

    另一人吃了一惊,勒马站住,往两边瞧了半天,这才问:“没死吧?”

    地上官兵哼哼道:“没死。”

    马上官兵拨转马头,道:“算了,不追了,回去。”

    地上官兵耷拉着膀子,赶紧爬上战马,跟在后面走了。

    胡僧勒马站住,看着两人走远,叫道:“是哪位施主相助,还请出来相见。”

    袁战接住银蟾,又别在发髻上,想了想就出了树林,问:“大师你没事儿吧?”

    胡僧拍马来到跟前,从马上跳下来,单掌为礼,道:“多谢施主。”

第九章 治世道,乱世佛

    袁战却摇了摇手,一本正经的说:“不是我救你的。大师您可能误会了。”

    真是笑话。

    咱老祖宗几千年留下的经验教训,做了好事儿怎么能留名呢,无名英雄不比给自己惹一身麻烦要强吗。

    当然,该做英雄的时候还得做,否则,岂不辜负了这重活一世的好皮囊,貌似今生比前世帅了那么一点儿。

    古语有云:治世道,乱世佛。

    如果历史重演,大晋的天下也没几年好日子过了,到时天下大乱,胡人遍地,中原沉陷,生灵涂炭,佛教也会从那时开始兴盛起来。

    此时跟佛门弟子搞好关系,似乎也不是一件坏事,何况这还是一位胡僧,再过去个五六百年,唐朝就会派出一个姓陈的小子,去他们的家乡取经了。

    胡僧眨巴着眼睛愣了一下,随即为袁战的这种行为释然,赞赏的点了点大脑袋,道:“施主,前面有人遭难,可否与小僧一起去拯救他们?”

    袁战腼腆的笑笑,说:“大师,你太高看我了,我哪能跟那些官兵打仗呢,不要命了。”

    又开玩笑,跟你去救人不就是等于承认了吗。

    打死也不能承认。

    再说了,他好赖也是大晋朝的一名官吏,虽然级别有点儿忒低,但怎么也不能去干和朝廷对抗的事儿啊,那不砸自己的饭碗吗。

    胡僧还真是善解人意,知道他在说谎却去不说破,只道:“有女人,还有孩子,都被他们抓了,已经杀死好几个人了。”

    “女人,孩子?”

    袁战一愣,想起一个人来,就问:“什么女人孩子,你能详细描述一下吗?”

    胡僧道:“是官家的夫人、小姐,还有小公子,送亡者返乡,半路被他们劫持了……”

    袁战一听,知道是谁了。

    可不就是杨艳他们一行人吗。

    只是官兵为什么要抓她呢,他们可是京城卫将军府的人,得罪了他们还能有好下场?

    胡僧看他发呆,又上前一步,焦急的说:“施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还是快些去吧。”

    袁战瞅了他一眼,心说你倒是挺会打发人,万一他去了打不过人家,或者干脆被人家给杀了,你顶多就是给诵几句经呗,自己又没啥损失。

    当然了,关键并不是因为胡僧的这几句话,而是杨艳。

    一想到初见之时,那梨花带雨、清丽哀婉的女儿家神情,袁战就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后来客栈相遇,杨艳竟一眼认出了他,这让他已经死过一回儿的心顿时又活了起来;如果能够出手相助,他为什么不救,没有道理的。

    当然,肯定不能太张扬的去救,还是得悄悄的去做。

    想到这儿,就对胡僧说:“大师,我也是有心无力,帮不了的。要不你再到前面去看看,兴许就能遇上几个行侠仗义的好汉,也未可知了。”

    胡僧歪着脑袋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咧着嘴笑了一笑,说道:“好好好,贫僧这就去看。施主你也要小心了,对待恶人,该出手时就出手,风风火火……”

    说着,掉转马头,走了。

    袁战看着他的背影呆了一呆,自言自语的说:“什么意思,额刚才没说清楚么?”

    直到胡僧走的看不到了,袁战这朝树林里喊了一嗓子,让刘四慢点儿跟上来,他先去前面探探路。

    然后快步走了起来。

    等到前面一拐,看不到刘四了,撒腿就跑。

    这是袁战有修行以来,第一次敞开了奔跑,刚开始还两脚着地哩,到后边直接跳了起来,一个跨步就是三四十米远,脚不沾地一般,耳边全是风声。

    行不多久,就看到前面地上躺着几个人,一动不动的,好像是尸体。

    来到跟前一看,果然有杨府的人。

    两个赶车的车夫,一个上点儿岁数的仆妇,一个年青的女人,印象中都在客栈里见过。

    另外还有两具官兵的尸体。

    车夫和仆妇都是一刀毙命。

    年青女人就有点儿惨了,生前好像被侮辱过,上衣扯开着,肚子上一个刀孔,里面血迹未干,还在泛着血水。

    官兵的尸体旁边有很多凌乱的脚印,有人曾经在此激烈打斗过。

    没看到杨艳,袁战稍微松了口气,站在尸体跟前快速超度起来。

    超度有两个目的。

    一是度死者的亡魂,以免他们变成孤魂野鬼。

    二是查看事情的经过。

    除了两个车夫人生经历都比较坎坷,仆妇和女人就简单多了,都是打幼年起就被买进杨家,一个是小姐的奶娘,一个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

    走马灯速度很快,把四个人的经历拼在一起,整个事情的经过就完整呈现在袁战眼前。

    原来离开客栈不久,杨艳一家就被官兵给盯上了。

    等到了半路,不知是谁先发现了后面的追兵,车队开始跑起来。

    官兵也开始追赶了。

    可是骡车再快也跑不过战马,没多久就被官兵追上,并拦了下来。

    其中有两个官兵,因为恼怒车夫赶车逃跑,上来二话不说,就把人给杀了。

    两人的相貌,袁战在走马灯上看得很清楚,记在心里。

    然后杨艳下车,开始跟他们打。

    袁战这时才知道,杨艳竟然是一名武功高手,要不是对方人多势众,还有一个带队的将军,她不可能战败,即便如此还是杀了两个官兵,砍伤好几个。

    只是那将军高她甚多,又出其不意,一指点在她的穴道上,这才失手被擒。

    奶娘看得危险,上前推搡抓她的官兵,被一名官兵一刀砍死。

    在将军威逼恐吓杨艳之际,有一官兵打上了夫人身边大丫鬟的主意,就把她拉到一旁动手动脚,遭到激烈反抗后,恼羞成怒,一刀把她给杀了。

    走马灯至此结束,后面发生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袁战默默记下杀人者,又转身把两名官兵给超度了。

    等到六枚阴蚀果到手,一口塞进嘴里,撒腿又跑。

    女人的遭遇让他很担心,生怕迟到了留下遗憾,于是跑的更快了。

    路上车辙的印,马蹄的印,都很清楚,沿着跑就是了,也不用害怕走错了。

    所以不多时,就远远看到了一群人马,簇拥着三辆骡车,正缓缓行走。

    粗略数了一下,得有二三十匹战马,人不少。

    按他现在的功力,打二三十个士兵没问题,但他不清楚对方将军的底细,万一也是一个有几十年修行的武功高手呢,棋逢对手,别救人不成再把自己给折进去。

第十章 治世道,乱世佛(二)

    袁战救人,有一件事情必须要考虑。

    那就是吃饭和砸锅的关系。

    他是大晋朝的官吏,虽然没有官阶,但端的可是公家的碗,吃的也是公家的饭。

    哦,这边还吃着饭呢,回头就去锅砸,这种事情能干吗?

    当然,不能干。

    这可是个原则问题。

    再说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哪天有一个倒霉孩子看到自己,一拍脑袋,呀,这不是杀官救人的那小子吗,可算找到你了。

    完了,别说锅了,连碗也一起砸了。

    所以呢,最好还是静悄悄的把人救了,再静悄悄的走人。

    按照这个原则一想,袁战心里有了主意。

    这一次,就看银蟾怎样大展神威了。

    拔下银蟾置于掌中,对着它在心中默念法诀,然后轻轻往外一抛。

    银蟾在空中一顿,浮在虚空上。

    袁战对着前面一指,道声:“去!”

    银蟾轻轻一颤,无声无息向前飞去,目标直指马队最后面的那一匹战马,然后正钉在马屁股上。

    战马正安详的走着,忽然屁股上一痛,顿时惊了,一声长嘶,人立而起,把马背上的官兵给掀了下去,然后撒腿往前跑去。

    沿途几匹战马也给惊吓到了,想要奔跑,幸亏马上官兵有了先见之明,及时控制住,这才没有乱套。

    可是这匹战马不管,依旧往前疾奔,很快就冲过了车队,来到前面。

    袁战连忙又驱使银蟾追上,一下又钉在它的左颈上。

    战马吃痛,一拨头朝右跑去。

    银蟾继续追赶,又在它的左颈上扎了一下。

    两下以后,战马就掉转了马头,朝着车队奔来,而且正冲前面带队的将军。

    这位将军也是很疑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连忙嘱咐手下官兵小心,自己往前一带战马准备亲自去制服它。

    可是命令刚传达下去,身后又有两匹战马被银蟾给惊着了,开始疾奔。

    俩官兵倒是没摔下去,但是很狼狈,拽着马缰,嘴里不停的吆喝,冲出队伍。

    其他的官兵傻看了一会儿,以为没控制好呢,就都当成了笑话看了。

    只是没想到,这笑话马上就到了自己的身上。

    前面的马还没有安静下来,又有五六匹战马先后受惊,然后增加到七八匹,最后又变成了十几匹。

    整个马队顿时就乱了。

    将军制服第一匹战马后,抬眼一看,顿时眉头收紧。

    这也是一位久经沙场的老将了,一看这种情形,心中就跟明镜似的了。

    这是有高人在侧啊。

    高人有什么目的呢,当然是骡车上的那些人了。

    只不过高人现在还不想杀人,让战马受惊制造混乱,就是在给他提个醒,如果再坚持下去,就不是马受惊这么便宜的事儿了。

    想到这里,马上抱拳,朗声说道:“不知哪位前辈大驾光临,小将卫其,奉命行事,不得已而为之。还望前辈高抬贵手,勿让小将为难。”

    声音很响亮,百米开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何况袁战。

    只是他现在还不想跟人说话,闻言重重哼了一声,对着战马上的一个官兵指了一指。

    银蟾一闪飞到,从此人的眉心穿透过去。

    马上官兵哼了一声,一头从战马上栽了下去,死了。

    这个人,就是杀害并试图污辱女人的那名官兵,算是死有余辜了。

    旁边官兵惊呼一声,纷纷拽出战刀,瞪起眼睛往两边来回寻找起来。

    将军一开口,他们这些人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了,突然又死了一个人,事先连半点征兆都没有,哪能不让人心惊胆战的。

    将军盯着死尸呆了一呆,缓缓说道:“尊驾真的不肯手下留情吗?”

    说着就把背上的一口大刀给摘了下来。

    不战而逃是不行的,回去也没法交待,只能拼死一搏了。

    袁战看着直皱眉头,一咬牙,又对着三个官兵各点了一指。

    这是袁战生平第一次杀人,包括前世和现世。

    说实话挺紧张的,要不是银蟾不在他的手里,换成刀砍之类的,真有可能下不去手。

    但是没办法,不给他们来点儿狠的,卫其是不可能轻轻松松俯首就范的。

    袁战也不是滥杀,但凡被他指上的,都是在前面杀过人的,是杀人凶手,是替天行道,死有余辜。

    这样给自己一点儿安慰,可以让他的心情稍微平复一些。

    其他人,不管以前曾经干过什么,都跟他没有关系,所以不用他来处置。

    这样,他也能少沾染一些因果。

    来到这样一个到处充满着神秘力量的世界,不考虑这些因素,显然是不行的。

    银蟾来去无踪,还无声无息,等到被袭击的人看到眼前有银光闪烁,再想躲避已经来不及了。

    扑通,扑通,扑通。

    接连三声落马,那三个杀人的官兵全都摔落马下,蹬蹬腿,死了。

    卫其再也忍受不了了,大叫一声,道:“有本事冲我来,杀我兵卒算什么能耐。”

    说着指挥手下,都聚集到了他的身后。

    他自己则挺着刀,在队伍前面来回驰骋,摆出了决一死战的架式。

    袁战却选择了沉默,躲在远处,一声不吭看着他们。

    卫其连转了好几个圈子,见袁战就是不露面,又大声叫道:“到底是何用意?出来吧,跟某家决战。把我杀了,这些人就归你了……出来啊!”

    袁战听着好笑,就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把银蟾往衣服上蹭了两下,开始拿着抠耳屎。

    慢慢等着吧,看谁能耗得过谁。

    抠完耳屎,见卫其还在坚持,就顺手把四具尸体给超度了,又得了四枚阴蚀果。

    卫其叫阵了得有小半个时辰,最后把自己叫得一点儿脾气没有了,耷拉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终于叹了口气说道:“好吧,你赢了。这些人归你了。”

    掉转马头,沮丧的挥了挥手道:“我们走!”

    马蹄声响起,带着剩下的官兵走了。

    原地只留下四具尸体,和四匹战马。

    马儿没人使唤,就悠闲的跑到路边吃草去了。

    等走的看不到影儿了,最前面骡车里面传出一女人的叫喊声。

    “是哪位前辈出手相助?小女杨艳,偕母、弟恭谢前辈救命之恩。还请前辈移驾相见,我们……”

    一连喊了好几遍,正是杨艳。

    袁战见后面车上有人跳出来朝前车跑去,嘿嘿一笑,起身往来路走去。

    救人他都没露面,现在就更不能露了。

    还是先回去跟刘四汇合,等过上一会儿,再假装刚到这里,这样就没有人再怀疑他了。

第十一章 小无相寺

    走不多远,就看见刘四了。

    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牵着毛驴蹰踟而行,眼睛不停的往四下里打量。

    袁战看着好笑,就咳嗽了一声,从树林里钻出来,大声道:“你怎么才来,我都睡了一觉了。”

    刘四就像秀才遇到了仙一样,顿时变得眉飞色舞起来,叫道:“我说袁小哥,你跑的也太快了吧,我差点儿都以为走错路了。那什么,前面太平不?”

    袁战耸了耸肩,道:“反正我这一路啥也没看到,那和尚肯定走了背字,不知怎么得罪两官兵了。现在没事儿了,都走了。”

    刘四长出了一口气,道:“哦,那就好,那就好。老天爷保佑了,这一路上可千万要平平安安的……”

    袁战过去接过缰绳,道:“你到车上坐会吧,我来!”

    刘四也没推辞,攀着车辕爬到车上,就在老曹的棺材旁边坐下了,然后开始絮絮叨叨。

    “您是不知道,我这一路啊……可担心死了,生怕……再有个三长两短什么的,我可怎么办啊……”

    袁战两耳一垂,任他在那发牢骚,只当听不见,甩开大步,拉着毛驴向前走去。

    这时天也黑了,估计过不了半个小时就到掌灯时分了。

    前面不远就是杨艳车队停的地方,可是没看到车子,人都已经走了。

    想想也是,这都马上要晚上了,谁会在这荒郊野地里一直呆着呢,肯定是去二十里埠了。

    于是吆喝了驴子一声,又加快了速度。

    半个小时后,前面出现一片灯光,二十里埠到了,宽敞的土路上也终于出现了行人,时不时与他们擦肩而过。

    袁战赶着驴车进去,发现这里可比前面的集镇大多了,就跟一座小县城似的。

    中心主道上,灯火辉煌,行人车马络绎不绝,两边提供食宿的客栈比比皆是,里面欢声笑语,酒肉飘香。

    袁战有心寻找杨艳,看看这家没进,看看那家又出来了,始终没停。

    刘四忍不住问道:“袁小哥,你找什么呢?”

    袁战道:“没找什么呀?”

    刘四道:“没找什么,那干嘛不住呀,这几家都不错的,又实惠又便利,出门就能走。”

    袁战嘿嘿笑了一声,没想到这都被他给看出来了,就指了指前面一家道:“去那家看看,不行就凑合一晚上吧。”

    刘四只笑不语。

    袁战不理他,来到门前向里看了一眼,道:“还行吧,就这家了。”

    有伙计过来接过缰绳,一看上面是棺材有些不乐意,道:“客官,我们这里都是行脚的商旅,您这带着先人的……怕是有些不太方便。要不你到前面那家去看看,他们应该能收留你们的。刚才就有一伙人,跟你一样,也是拉着一……这个,后来去了那里。”

    袁战还没说话,刘四却不干了,上来指着伙计的鼻子叫道:“我说小伙子怎么说话呢,什么叫不方便呀,你们开旅店不就是让人吃饭住宿的吗,给你银子就是了,你管我们带什么东西干嘛……”

    伙计摸着脑袋只顾陪笑,也不跟他争论。

    袁战一看,连忙拉了他一把,接过缰绳,拉着驴子走了。

    刘四一边走一边嘟哝,意思袁战不该由着他,说活这么大了,还是头一次看到把客人往外赶的。

    袁战也不说话,只朝着伙计指的客栈走去,等来到跟前一看,果然看到了拉着杨茂棺材的那辆骡车。

    只是,就一辆,那两辆坐人的骡车不在这里。

    有伙计过来询问住店,然后接过缰绳给拉到了里面,与骡车拴在了一起。

    袁战跟过来问:“这辆车的客人呢?”

    伙计指了指大堂里面一个小桌,道:“喏,在那儿用饭呢。怎么客官认识?”

    袁战看了一眼,发现是一个车夫带着两个男仆,其他人不在。

    就问:“就他们三个吗?”

    伙计点点头:“是啊。”

    袁战嗯了一声,没再多问。

    看来是杨艳意识到了此行危险,把人给分成了两批,这三个人负责押送杨茂的尸骨,她则带着妇孺单独行进。

    因为棺材的目标太大了,走到那里都能被人一眼认出来。

    分开以后就好多了,甚至有可能已经换掉了骡车,改成轻装简随了。

    到底是出身将军世家,又懂武功,耳濡目染之下,也学会了许多行军打仗的计谋。

    袁战暗赞了一声,领着刘四走进大堂。

    车夫眼尖,一眼认出他,马上就站了起来,一抱拳,客气的说了声:“官爷来了!”

    两个男仆就没这么客气了,看了袁战一眼没有吭声。

    大概在将军府里待惯了,对于袁战这样的小官,甚至连官都算不上,只是个吏,根本看不到眼里。

    卫将军可是堂堂的朝廷三品大员,家里随便一个奴才都能撵上七品知县的官衔,何况袁战乎,当然就不可能再向他行礼了。

    袁战还了一礼,微笑道:“老人家先到了。您慢用。”

    说完一点头,带着刘四在另一张方桌上坐下。

    叫好了饭菜,见车夫一个劲瞧他,就忍不住问道:“府上的夫人小姐呢,怎么不见在这里?”

    车夫张嘴就要回答,却被身边男仆的一声咳嗽打断了,连忙改口道:“走了一天,都累了,可能休息了吧。”

    袁战一笑,不再询问。

    等到伙计送来酒菜,先给刘四斟了满满一碗,又自己倒了一碗,招呼他吃喝起来。

    喝了一碗酒后,发现那名男仆斜着眼睛看他,眼神里面很是不屑,不禁有些反感,又看他桌上只有简单的两碗饭菜,连壶酒都没有,就道:“老人家,不如到这边喝上一碗酒吧,暖暖身子,人多也热闹嘛。来来来——”

    车夫起先谦让,但架不住两句劝,还是走了过来。

    袁战又跟伙计要了两壶酒,一副碗筷,倒满以后,笑嘻嘻的说:“来,先干上一碗!”

    车夫刚端起酒碗,那男仆就很不乐意的叫喊起来:“张老头,你可别喝多了,耽误了明天赶路,小心小姐责罚。还有,不该说的别乱说,你知道人家是谁,万一心怀……”

    袁战听着不悦耳,当一声,把酒碗墩在桌上,吓得男仆一激灵,把后面的话给咽了回去。

    张车夫连忙张着双手示意他别生气,回过头去对两人说道:“你二位放心好了,耽误不了事的。真要耽误了也跟你们没关系,我老张一人顶着。”

    回过头来,看着袁战又接着说道:“再说这位官爷跟姑娘是朋友,怎么会心怀不轨呢。是嘛,官爷?”

    袁战笑呵呵说道:“您老叫我袁战就是,别官爷官爷的。”

    刘四见状也端起酒碗打圆场,不一会儿,大堂里就响起三人的笑语声。

第十二章 说书人讲阴兵借道

    袁战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昨晚前半夜一直都在修行,大约凌晨三四点钟的时候忽然感到有点儿困了,就倒在床上睡着了。

    这还是他穿越过来第一次睡了个踏实觉,中间没有人打扰,很香甜。

    早上醒来,先伸了个懒腰,两手在床上轻轻一拍,人就一个鲤鱼打挺,轻飘飘的站了起来。

    这就是修行的结果,要搁在以前,把床拍烂了也未必能起的来。

    出门在外的一个好处,就是没人催,什么事情自己说了算。

    先洗了把脸,再慢悠悠的用猪鬃毛卷成的牙刷清理了一下牙齿和口腔,这才来到大堂。

    刘四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只是没看到张老头他们。

    “一早就走了,跟防贼似的,生怕我们跟着他们……这俩小伙子,不知道想什么?”

    刘四不满的发着牢骚。

    袁战假装不在意的问:“他们去哪儿?”

    刘四道:“华阳县,跟我们一个地界儿,老张头说的。”

    袁战道:“这倒巧了。”

    然后开始叫饭。

    吃过饭,又跑到后边喂饱了驴子,把账一结,两人上路。

    走到路上,刘四神神秘秘的对他说:“你知道他们昨天出什么事儿了吗?”

    袁战装糊涂道:“谁啊?你说那些人嘛,怎么了?”

    刘四道:“出大事儿了,差点被人给一锅端了,还死了好几个人呢。”

    “啊,是嘛?后来呢?没事儿吧?”袁战吃惊的问。

    刘四道:“幸好他们家小姐有本事,打跑了那些强人,这才转危为安。”

    袁战咂着嘴说:“哦,了不起,了不起啊。真没看出来。”

    刘四道:“你还敢招惹那小妞吧?不是一般人儿。”

    袁战嘿嘿回道:“谁招惹她了,别瞎说。”

    说完都是哈哈大笑。

    到后面,一路平安,没再发生什么事情。

    就是中途碰到几起饥民结伙讨饭的情况,但看到车上拉的是棺材,谁也没敢多待,接了袁战给的几个大钱,就都散了。

    等他们走了,袁战才问:“太祖建国以来难得安定了几十年,百姓生活也比以前好多了,怎么还有这么多的饥民呢?”

    刘四不屑的说道:“嘁,打了几百年的仗,岂是三年两载就能改变的。现在新皇上位了,手里却没一点儿权力,怕是接下来又要乱喽。”

    袁战不禁佩服他的眼光,看事儿还真挺准。

    到了晚上投宿的时候,刘四估算了一下路程,说是明天下午就能到了。

    两人又商量了一下,决定早吃饭早睡觉,明天早起一会儿,这样能赶在中午前到达地方,不致错过午饭点儿。

    吃过饭,刘四就钻进下房里睡觉去了。

    袁战却没有睡意,坐在房间里发了会儿呆,闲得无聊,就溜达着出了客栈,来到街上。

    这处镇子不比二十里埠,小多了,从东到西就一条主路,两边零零散散开了几家客栈,都是规模不大条件也极简陋的那种。

    他们住宿的这家客栈在最西边,主要是考虑早上赶路拉着个棺材,经过人家店面遭人嫌弃。

    从西面走到东面,一路上听到了许多欢笑声,店里面也是人影晃动,颇有几分繁华的景象。

    回来的时候,袁战听到旁边一家店里有人正在说书,于是走了进去,来了一壶茶,一盘瓜子,一盘干鲜蜜饯,坐在人群当中听了起来。

    这是一个年龄在五十来岁的老人家,穿了一件打着补丁的长衫,面前方桌上放着一把惊堂木,一壶大碗茶,一个茶碗,正在说一个鬼故事,每到兴致高昂之处,唾沫星子喷的满屋子里飞舞。

    下面的听众也不嫌弃,一个个扬着脖子听得津津有味,中间扣人心弦的地方,还会送上一些唏嘘声。

    袁战听了一会儿,才听出说的是当地的一起灵异事件。

    话说华阳县某村,还挺巧,正是袁战要送老曹尸骨返乡的地方,有一穷秀才名唤贾云,因为上一代家道中落,父母双亲早早离世,卖了二亩薄田才娶了一房媳妇也因为他屡试不中,最后卷了家中资财跟人跑了。

    贾云因此受了刺激,从此变得疯疯傻傻,无法安心学业,又因为没了田产,断了经济,经常是饥一顿,饱一顿,生活每况愈下。

    这一日,实在忍受不了这般境况的贾云,终于是来到河边,纵身跳下,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

    讲到这里的时候,下面的看客发出一声惊呼,都替贾云捏了一把汗水,当然,也是为他感到惋惜,年纪轻轻,又是个读书人,没想到会落到这般田地。

    说书人最喜欢在这种地方卖卖关子,说到这里一停,待到众人都将目光向他投来,急切想要知道结果时,却慢吞吞的拿过茶碗,吹吹上面漂浮的两片的茶叶,喝起茶水来。

    “先生,到底死了没有,你倒是快说呀?”有人叫道。

    另一个也道:“是呀,说完了再喝嘛,我请你。”

    堂上一阵哄笑。

    说书人神色不变,放下茶碗,拿起惊堂木,啪,往桌上一拍,说道:“话说贾云跳下河死了吗?当然……不能死了。他若死了,我怎么再往下说啊。”

    众人哈哈大笑,贡献上一片掌声。

    说书人这才慢条斯理的继续讲下去。

    贾云跳下水后,非但自己没有死成,还从河里救上来一个人。

    一个将死的女人。

    “哦——啧啧啧啧,贾云这小子肯定有福了。这女人就是他命里的福星嘛。”

    一个经常来这里听书的身穿员外服的中年男子,不无羡慕的说。

    旁边有人附和道:“嗯,有道理。两个将死之人凑到一起,这日子还能过坏吗?嘻嘻!”

    说书人很不满意他们两人的剧透,干咳了一嗓子,这才又说道:“您二位说的没错,从河里爬上来以后,不但贾云再也不想死了,女人也救活了过来,后来就委身于他,两人过起了日子。”

    众人再次鼓掌。

    无论在什么时候,也无论处于何种境地,人们总是希望一切都和和美美的,贾云的故事正代表了所有人的愿望。

    袁战跟在中间鼓掌叫好,一样听得很入迷。

    当然,故事不可能就这么结束了,否则也太简单了。

    等到兴奋劲过去了,前面那位剧透的看客,终于又问了一句:“后来呢?”

    说书人有意吊大家的胃口,闭口不言,直到前面许诺请他的看客送来一盘瓜子,一盘干果,这才缓缓说道:“后来嘛,当然日子越过越好,渐渐恢复了贾云祖辈兴盛时期的光景。”

    等到下面响起唏嘘声,说书人忽然又重重一拍惊堂木,在众人惊愕眼神中,大声道:“但是,却也因此惹来了弥天大祸,害得贾云差一点儿再踏黄泉路。”

    员外服是真的入戏了,忍不住问道:“怎么回事儿呢?”

    说书人却道:“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阴兵借道。”

第十三章 阴兵借道(二)

    说书人在最精彩的地方突然打住,不说了,这让很多人不满意。

    但是没办法,人家就是干这种营生的,一股脑把故事都说完了,下次谁还来听呀。

    所以不满归不满,还是都笑呵呵的离开了,只在临走前不忘提醒他一句,明天一定记得说。

    说书人陪着笑,拱着手,开始收拾家伙什。

    袁战没走,等到人走得差不多了,来到近前一抱拳道:“老先生请了,可否留步稍坐片刻。”

    说书人看他气宇不凡,跟走了的那些听众不太一样,就道:“小哥有事儿?”

    袁战道:“在下想听一听这阴兵借道的故事。”

    说书人道:“这不合规矩吧。小哥还是等明日再来,到时老朽一定会把这个故事给你讲全了。”

    袁战道:“在下路过此地,只住一宿,明日一早就来不及了。”

    看说书人为难,就取出了几枚大钱,放到了桌子上。

    说书人犹豫了一下,终于道:“好吧。小哥这边请。”

    说着收起大钱,塞进贴身的夹袄里,引着袁战来到角落一张桌子跟前。

    伙计连忙把瓜子蜜饯都给挪到这边,殷勤询问是否还加点儿什么。

    袁战干脆又要了一壶酒,两碟小菜,一边喝酒,一边听说书人讲故事。

    两盅酒下肚,说书人来了兴致,就把这个故事原原本本都说给了他。

    原来麻烦还是出在被救回来的这名女子身上。

    贾云同族有一大户,富庶一方,膝下一子名唤贾豹,贾云落魄的时候经常被他羞辱欺凌,忽然有一天看到了女子,惊为天人,说什么也要弄到手,就派了好几个媒公前去交涉,无论贾云出价多少他都肯接受,只要贾云把女子让给他。

    结果可想而知,每次都被贾云给赶了出去。

    贾豹一看没法,就厚颜无耻的亲自上门,结果更惨,直接被女子臭揍了一顿,扔出门外。

    贾豹恼羞成怒,就买通了衙门里的捕快头子,硬给女子安了个妖魔祸乱的罪名,把她给抓进了大牢。

    结果就在当天晚上出事儿了,女子不见了。

    “不见了。去哪儿了?”袁战顿时来了兴致,就问。

    说书人仰头喝了盅中酒,道:“去哪儿了?你说去哪儿了。那可是县里的大牢,不说铜墙铁壁吧,也是坚如磐石,还有那么多的狱卒时刻巡视,就算是江湖高手想要逃狱,也是非常困难的,何况一名女子呢。”

    袁战一听跟他想的差不多,就道:“她不是人?”

    说书人摇摇头,道:“不知道。只是听说女子消失的当晚,贾豹家里就遭了阴兵借道,包括这畜生在内,一家子男女老幼,除了几个年龄稍大看家护院的壮丁,全部死于非命。”

    袁战一点儿没感到意外,只是奇道:“那阴兵借道是怎么来的呢?莫非是那……女子所为?”

    说书人又喝了一口酒,道:“像小哥这样猜测的得有个十之八九吧。因为牵扯到了几十条人命,县衙门怕担责任就给报到了郡衙门,郡衙门又报到了州衙门,最后从州衙门来了一起官兵,勘察人命现场之后认定与贾云及其失踪的妻子有关,就把他给投进了大牢,说是寻到他的妻子之后一起问斩。”

    袁战点点头,道:“找到了吗?”

    说书人道:“没有。”

    袁战又道:“那贾云呢?就这么一直关着?”

    说书人道:“那是当然了。找不到他的妻子,就不能定他的罪,但也不能就这么便宜放了他,所以就关着呗。”

    袁战道:“那岂不成了无头悬案,永远也破不了了。”

    说书人第一次向外面瞧了一眼,压低着声音道:“其实不就这样吗。说是去找那女子,可到哪儿去找,谁又能去找呢?州里这么做,无非是担心引起恐慌,只能用这种方式拖着了。只是可惜了贾云这年青人,恐怕这辈子都要在大牢里待着了。”

    说完叹了口气。

    袁战干了一杯酒,问:“那阴兵借道这事儿,是怎么传出来的?”

    说书人道:“就是贾家那几个幸存的家奴。”

    袁战道:“真实吗?”

    说书人嘿嘿一笑,道:“信则有,不信则无。”

    说书人走的时候,已经是醉醺醺的,临走之前还嘱咐了一句:“小哥以后不要待的太晚,月黑风高,人生无常,还是谨慎些的好。”

    袁战拱手谢过。

    从酒馆出来往客栈走的时候才发现,还真如说书人说的那样,各家店铺里已经是人寡灯稀,都准备着打烊了。

    回到店里,袁战倒头就睡,没再修行。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就起来了,推门出去,正好看到上楼想要喊他的刘四,就一起下去吃了早餐,饭后结了房钱,开始上路。

    走出镇子不远,见官道旁边站着好些人,指指点点的,不知在看什么,就好奇挤进去看了一眼。

    结果这一眼当时就蒙了。

    路边沟里死了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昨晚一起喝酒的说书人。

    说实话,这年头死上个把人真是不算什么,若是赶上战乱或者遭了灾荒,那死的可就是成片成片呢,谁在乎你这一个两个的。

    只是对袁战来说有点儿没法接受,用说书人自己的话说,如果不是他非要拉着人家喝酒讲故事,早一点儿回家了,也许就不会有事儿。

    想着就赶紧跳进了沟里,先拿起他的手腕切了一下脉博,结果一点儿跳动没有,早就死了不知道多久了。

    检查他的身上,也没发现任何伤痕。

    再仔细一端详他的脸色,眼耳口鼻,终于找到了死因。

    是突然摔进沟里,口鼻无法呼吸,活活窒息而死的,这从他嘴里、鼻子里,还有手上的泥土能够看出来。

    可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无缘无故就掉进沟里呢,还是被憋死的,临死之前就动弹不了吗?

    袁战头脑里立刻脑补出一副画面。

    一个人站在说书人的旁边,用脚踩踏他的后背,或者整个人就站在他的背上,使他脸埋进土里,呼吸不畅,时间久了当然就憋死了。

    那么他碰到的会是什么人呢?

    抑或,根本就不是人。

    阴兵借道?

    想到这四个字的时候,袁战自己都太愿意相信,可事情也太巧了,他们前面刚说了,后面说的人就死了,还有什么其他的原因能够比这个更有说服力的?

第十四章 九幽瞳

    询问了多位看热闹的路人,袁战终于打听到说书人家的住址,就在他们途经的距离不是很远的一个小山村里。

    刘四过来劝道:“我们赶路要紧,莫要多管闲事了。如果真想发善心,不如打发些银钱,请他们代为送去吧。”

    袁战没同意。

    事情或许是因他而起的,那就由他来结束好了,这样兴许能够少沾染一些因果。

    于是就在这土沟里,众目睽睽下超度起来。

    周遭都是些普通百姓,相信不至于会泄露了天机。

    口诵三声佛,袁战开始在心里默默祷祝:“愿您老人家……”

    祷祝完毕,功德林静悄悄的浮现在他一个人的眼前,投下一束白光落在尸体上,拘出说书人的鬼魂。

    鬼魂似乎还保留了一些生前的意识,木然看了袁战一眼之后,躬身施礼,迈步就要上去。

    可意外突然发生了。

    鬼魂只迈了一步,就再也动不了了,像有一种力量压在他的身上,整个身躯都微微的沉了下去。

    袁战一愣。

    这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眼看鬼魂无法行动,以为是超度的力度不够,就又念了一遍。

    受袁战两次愿力加持,拘魂白光变得格外明亮,鬼魂猛的一震,第二次迈步上行,虽然与往日相比格外的缓慢,但终于还是来到了华表下面,一闪消失在里面。

    华表上走马灯迅速闪过,重现说书人的一生。

    这基本上就是一个穷秀才的潦倒人生,出身贫苦,少时念了几年私塾,长大以后成为一名教书先生,可惜遇上了战乱,书也教不成了,凄凄惨惨过了几十个年头,后来就以说书为生。

    就在昨天晚上,跟袁战喝完酒离开酒馆后,一个人蹒跚在大道上,准备回家,就在这里忽然被什么东西惊了一下,一头栽倒在沟里爬不起来,最后竟死了。

    袁战在这里又仔细的回想了一遍,依然没有发现。

    即便如走马灯,虽然能够回顾死者生平,但到底还要遵循某种规则,不该它显现的就不显现。

    袁战勉强得出一个结论,说书人是被吓死的。

    不禁轻轻叹了口气,低头瞧瞧手中,空空如也,头脑中也没有收到诸如功法经书之类的东西。

    正疑惑间,忽然惊觉眉心处一阵清凉如意迅速散开,分成两股分别注入双目之中。

    双目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生根发芽,刚开始很不适应,就好像进了沙子,可随着清凉之意溶解在眼瞳之中,很快又好了。

    睁开双眼,有一种久违的清新感,其他没有变化。

    只是增强视力吗?

    这算什么奖励。

    袁战正感疑惑,眼前却又浮出一行小字。

    九幽瞳,可观天地九幽、九极,法力与道行同进退,愈强则强。

    袁战顿时明了,只是不知这九幽、九极具体指的是什么。

    这时刘四过来,询问他怎样安排尸体。

    袁战连忙到驴车上挪动了一下老曹的棺材,空出一些位置,又请人去买了一顶草席,把说书人卷了,抬到车上。

    路人看他忙活,纷纷夸赞好人,还上来搭了把手,并详细说了一下路线,目送他们离开。

    刘四走在路上不住埋怨:“袁小哥,我知道你心地不坏,可是这么一路发善心,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这种世道,你能发的过来吗?”

    袁战也不和他争辩,只低头赶路。

    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说书人的村子,还真是一座小山村,寥寥十余户住家,破屋烂院,了无生机。

    村口有座石碑,也不知立了多久了,上面的字迹都花掉了,看不出写的是什么。

    石碑不远,孤零零的立着一座小庙,字虽然剥落的厉害,但还能认得出来,是城隍庙。

    袁战没想到在这种地方还建有城隍庙,就多看了两眼。

    结果看过之后就感觉眼睛里面痒痒的,用手揉了揉,再睁开眼睛,眼前的世界顿时变得不一样了。

    城隍庙里,阴气森森,鬼雾缭绕,哪还有半点儿传说中的正大光明、清平祥和的神明气息,如同一座鬼屋。

    想着就不由往前多走了两步,一眼看到庙门里面。

    一只全身淤黑的妖物,正倚坐在城隍神像的桌脚下面,歪着脑袋打瞌睡。

    袁战被吓了一跳,连忙后退,来到驴车跟前拉起驴子就走。

    这一走,九幽瞳的法力就自动褪去了,眼前又变回了原来世界的样子。

    “哎哎,袁小哥,往哪儿走呢,这边……”

    刘四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看方向不对,连忙叫住他。

    袁战愣了一愣,又拉着驴子转了回来,警惕的往城隍庙看了一眼,快步向小村子里走去。

    九幽瞳第一次施展就被他看到这么一个怪物,说实话还是心里没有准备啊,有点儿发慌。

    他只想快点儿把说书人的尸体送回家去,然后离开这里,以免惊动了那怪物。

    好在村子里面还有人住,敲门第一家的大门就被主人认了出来。

    “哎呀,这不是郝二先生吗,出什么事儿了?”

    袁战就把发现说书人的经过,也就是郝二先生,简单说了一下。

    主人听完就引着他们往里走:“快快,往这里走。”

    不一会儿就来到一处破败院落的外面,隔着栅门就喊了起来:“郝大娘,虎子,快点儿出来,二先生出事儿了……”

    这一喊,不光院里的主人,还有隔壁的邻居,全都出来了,看到尸体,顿时响起一片哭声。

    袁战一看不禁也感觉自己做了件好事,合着这郝二先生还是一位好人,他一死让全村人都感到悲伤。

    不过他心里还记挂着妖物的事情,一看这场面生怕耽搁起来没头,就连忙招呼刘四还有带路的男子一起动手,把郝二的尸体给抬到了院里。

    可是家里一贫如洗,别说盛敛尸体的棺材了,就是一张像样的木板都找不出来。

    门板倒是有两个,可要拆了,晚上拿什么来挡门呢。

    袁战不由头大,帮个忙还真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情。

    等村子里的男人到齐了,大家一商量,其他的事情暂时放一放,先把家里一张大床抬出来,把郝二先生的尸体放到床上,有人取来白布做成寿衣给他穿上,就在堂屋里面摆起了灵堂。

    袁战也不好就这么走了,就在旁边看着,直到有人过来盯着车上的棺材一个劲打量。

    刘四顿时不干了,叫道:“你看啥呢,这棺材里面有人,不是给你们的。”

    这人就是带路那个村民,闻言腼腆的向他们笑了笑,道:“小人有个请求,想请您二位帮忙。”

    袁战没回答。

    刘四却道:“我们还得去给人送灵柩呢,晚了,就误了时辰了。没空。”

    袁战伸手拦了拦他,问:“什么事儿,你说。”

    村民挠着头皮道:“这家里的光景您也看到了。怎么也不能让郝二先生光着身子走吧,要是有副棺材……”

    袁战沉默想了一会儿,说道:“好吧,怎么也是相识了一场,就包在我身上了。”

第十五章 鲵也成妖

    因为囊中羞涩,袁战挑了一副价钱相对很便宜的棺材。

    用手拍一拍,板材还算厚实,就它了。

    最后一结账,六两九钱,把袁老爹留给他娶媳妇的银子花掉了一半。

    这可真是没事儿给自己找事,有点儿钱烧的。

    但没办法,谁让在外人面前充大肚子汉呢。

    跟着送棺材的驴车来到村里,发现村民们都在那儿坐着,啥也没干。

    不对啊,这都死了人了,不得准备点儿酒席,然后亲戚朋友过来哭嚎上一嗓子,再发丧吗。

    难道当地的风俗不同?

    刘四耷拉着脸坐在外面,满脸的不高兴,看到他也一句话不说。

    “怎么了,老刘?”袁战问。

    刘四向后一努嘴,说:“都等你呢。”

    袁战道:“等我干什么?棺材不是买回来了吗。”

    刘四道:“等你办酒席呢。”

    “凭什么让我办?”

    袁战一听跳了起来,叫道:“我又不是他……棺材都花了我不少银子了。”

    刘四耸耸肩,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示。

    袁战忽然朝驴车走去,一边走一边说:“不行,我们还有事儿呢,不能在这里耽误了。走了!”

    刘四连忙跟上。

    可是带路的村民马上追了过来,并且还扯上了郝二的儿子郝虎,扑通一声把他摁倒在袁战跟前,叫道:“袁老爷,你行行好,就帮帮这一家子吧。”

    说着让郝虎给袁战磕头,咚咚咚,每次都是额头着地。

    袁战站住,皱着眉头说道:“我不是已经帮先生买了棺材嘛,剩下的事情你们帮着置办一下就行了。我还得送……”

    一看郝虎的头上都磕出血来了,后面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刘四却不管这些,一把把他扯到后面,指着村民叫道:“你们也太过分了。养老送终本来就是郝二儿子的事情,你们这些乡邻不说帮扶一把,反而都要赖到我们公子爷身上,凭什么,我们买了棺材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没完没了了。”

    说完拉着袁战就走。

    袁战任他拉着,这次没有拒绝。

    村民愣在那里,看着他们离开,没敢再追。

    来到村口,刘四开始数落:“袁小哥,你就是心地太善良了,也不看看这是些什么人。没错,他们是很穷,但是也很无赖的,只要被他们沾上,你甩都甩不掉的,帮衬的完吗。嘿,这世道……”

    袁战默默无语,来到石碑跟前时,忽然听到一声冷笑:“嘿嘿嘿!”

    袁战一愣,扭头朝声音来处看去,竟是城隍庙里。

    可是庙里没人,外面也没有。

    连忙用手揉了揉眼睛,眼前景物一变,看到庙里那尊全身淤黑的妖物。

    此时他正探着一个丑陋的大脑袋,透过庙门向他张望,笑声就是他发出来的。

    人、妖目光相撞,都是一怔。

    袁战连忙扭回头,抬手在驴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毛驴吃痛,咣当咣当跑起来。

    袁战也跟着跑了起来。

    刘四不解,道:“跑这么快干什么,来得及,天黑前还能赶到。”

    袁战道:“你要跟不上就坐到车上去。”

    刘四知道他脚力好,也没坚持,一欠屁股跳到车辕上坐下。

    只是才坐了一会儿,就抱了抱胳膊,看着天上,说:“怎么天有点儿冷了,起风了吗?”

    袁战一愣,跑步中回头,发现那妖物竟从城隍庙里出来了,就跟在他们的驴车后面,见袁战看他,咧开大嘴,露出一对大獠牙,嘿嘿笑了起来。

    袁战吃了一惊,右手再次打上驴屁股,等驴车从身边过去,慢慢站下了。

    刘四回头叫道:“你干什么呢?”

    显然他是看不到妖物的。

    袁战道:“你先走,在前面等我。”

    说着从发髻上抽出银蟾,夹在手指中间。

    这是一只像极了大鲵的妖物,两条后腿着地跟人一样直立行走,后面拖着一条又粗又短的尾巴,上肢变化成了人手的样子,指甲又尖又长,脑袋像人但实在是太丑了,有点儿像科幻电影里的外星人,没有耳朵或者是隐藏在头骨里了,眼睛里面闪着绿色的光芒。

    袁战上下打量他一眼,奇道:“河里的?”

    鲵妖在他对面五六米远的地方站住,也像袁战一样好奇的打量他一遍,瓮声瓮气的说:“你真能看到我?”

    袁战道:“看到又怎样。我问你,村子里的郝二先生,是不是你害死的?”

    之所以这么平静的跟他对话,是袁战忽然发现这妖物并不像想像的那么可怕。

    如果这是一头凶妖的话,那么村子里的人哪能活到现在,早被他吃没了。

    还有,刚才是因为窥探他那一眼才引的他来追赶的,如果不回头的话,兴许就没现在这一出了。

    鲵妖朝他呲了呲牙,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那老头多嘴多舌,警告他多少次了,就是不听,死了也活该。”

    袁战顿时明白了,郝二的死还真就缘于他说书的阴兵借道的故事。

    想着就拿银蟾在脑袋上挠了挠头皮,问:“那你追我干什么?我好像没招惹你吧。”

    在说话间,他发现鲵妖一双绿色的眼睛始终跟着银蟾在转,好像有所顾忌的样子,顿时底气更足了。

    鲵妖确实畏惧银蟾,连忙回道:“我就是想来看看,你是不是真能看见我。”

    袁战道:“现在知道了。”

    鲵妖大脑袋点了点,道:“您是不是人类中的修士?”

    袁战可不想在他面前露出一点儿怯,就道:“是。”

    鲵妖脸上露出喜色,道:“那你能不能帮小妖一个忙。”

    袁战一愣,道:“说。”

    鲵妖道:“由此西去大约五十里,有一贾家村,村里有一书生名唤贾云,因为惹了官司被投进大牢。您是修士,在人类中得尊称一声仙长,说的话肯定管用,可否助他一把,把他救出牢房。”

    袁战万万没有想到,鲵妖会提出这么一个请求,心念一转,厉声道:“你就是杀害贾豹一家上下几十口的凶手,是贾云的妻子。”

    鲵妖一听连忙摇着双手,口齿不清的说道:“不不不不,吾是公的,怎么可能是嘎(贾)云的妻子呢……不是不是。”

    袁战想想也是,这家伙怎么看都不像个母的,可能认错了,就道:“那贾豹一家呢?”

    鲵妖低着脑袋想了想,道:“姓贾的一家平日里为富不仁,仗着有钱有势,强买强卖,欺负了许多穷苦人家,因此遭了报应,那一晚确是遭了阴兵借道,但凡见到的全都被召走了魂魄。”

    袁战直视他道:“你是怎么知道的?莫非这件事情跟你也有关系?”

    鲵妖低头不语,过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她……是我的恩公。我不能出卖她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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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大晋超度亡灵一百年介绍:
天界高高在上,为阻止下三界(地、人、灵)超越,发动上古神魔大战将之打残。
袁战携功德穿越大晋,超度亡灵获得回报:阴蚀果、地葬经、银蟾鉴、镇魔塔、戮仙葫,实力越变越强。
百年乱世开启,袁战发现其中仍有天界的影子,于是联手地、人、灵三界将其驱赶出去,终成至尊。
只是这一战太惨烈了!
人逢乱世,生命似草芥;手执神兵,奈何一局外。
度的是灵,得的是奖励,修的是道果,看到的却是人间悲苦。
……
【百年乱局,亡者齐恸;普善济慈,我为超度。】我在大晋超度亡灵一百年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在大晋超度亡灵一百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在大晋超度亡灵一百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