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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于康熙末年全文阅读

作者:雁九     重生于康熙末年txt下载     重生于康熙末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章 伪君子

    自三月初十进京伊始,曹连陛见带应酬着忙了好几日。三月十四这日,曹寅夫妇被马连道请去吃席。

    虽说对马连道的为人行事,曹寅看不过眼,但是毕竟两家是父祖辈就有的交情,若是不应酬也不好。倒显得曹家势利,因如今抬旗了,瞧不起老友故交一般。

    曹则是去了新街口内的勇武伯爵府,探望永庆之父万吉哈。万吉哈自从去年开始生病,时坏时好,一直在府里休养。

    对于曹的造访,万吉哈态度很客气,看不出是亲近,还是疏离。这半年来,门庭冷落,也使得他想明白许多,倒不像先前那般热衷功名。

    对于将永庆家谱除名之事,曹心下虽然晓得,但是面上只作不知,除了问候万吉哈身子康健外,言谈之间,也只是说着京城与官场的一些轶闻。

    自始至终,万吉哈都没有提及流放盛京的长子永庆。曹原想问一句,是否安排人往盛京接永庆;若是没安排的话,曹府那边去人了,可要捎信否。不过,他终是没有开口。

    有些事,是完颜府家事,他也不好插手。

    他想要利用在京的这些日子,为永庆寻个安置的地方,但又怕永庆的性子执拗,难以应对京城的官场倾轧。

    思量了再三,曹还是决定等问询永庆的意见后再做安排,省得帮了倒忙。因有叩阍流放的这些在前头,其实就算是不寻差事,沉寂几年,等事情淡淡再出仕也是好的。

    待说了两刻钟话,见万吉哈端茶送客,曹便知趣地起身告辞。万吉哈沉吟了一会儿。看了曹一眼,神色有些犹豫,终是什么也没说。

    虽然曹是晚辈,但是从品级上来说,两人都是和硕额驸,万吉哈不好托大,起身要亲送曹出府。

    因他看着精神不大好,喘得还厉害,曹便请他止步。不必相送。

    待曹跟着管家从客厅出来,福惠郡主已经使人在外头等着了,请他偏厅相见。

    同万吉哈不同,福惠郡主待曹倒是比前几年热络,反而没有再端长辈或者郡主的架子。她请曹相见,除了道谢外,就是请曹看在自小交好的情分上,往后能拉就拉扯永庆一把。

    即将大赦天下之事,完颜府这边已得了信。

    永庆流放这一年多来,福惠已经央求了万吉哈数次。说得也无非是儿子回京后如何安置。虽然去年有除家谱这段,但是永庆妻儿并未别府而居,还在伯爵府住着。若是不认回儿子,那就要将媳妇、小孙女移出府去。家里人口本不多,也没有两处生活的必要。

    万吉哈能说什么?除了祖宗传下的爵位,他还是完颜家族长,若是包庇长子。将有可能危及家族地永庆重新当成继承人,族里那些长辈们是那么好相与的?

    不管妻子如何唠叨,万吉哈始终没有松口,平日里将次子永胜叫到身边,言传身授些官场经验,仔细地教导。

    有官场与亲戚之间的人情往来,万吉哈也都叫永胜出面应酬。任是谁都看出了,完颜家的继承人是哪个。

    没有爵位,没有家族庇佑,福惠如何能不为长子忧心?先前。她已听永胜提过,永庆能够避免流放宁古塔,多是曹派回京打点的缘故。

    不管福惠过去的态度如何傲慢,但是此刻她不过是个不放心儿子的母亲罢了。况且,就算她不说这些,曹能帮的,还是会帮的。

    见曹答应得爽利,福惠道:“我这当额娘地,往后也不图他飞黄腾达,只要他能平安。我便安心了!说起来,能有你这样的知交,是我们永庆的福气!”说到这里,看了曹一眼,心里叹了口气。想起自己的女儿永佳来。

    简亲王府那些七七八八的事。她也听到过一些,怎能不替女儿委屈?只是说起来。女儿与曹也是有缘无分。谁会想到淳郡王府那边会横生枝节,自己这边晚了一步,终是没有结成这门亲事。

    虽然曹看出福惠瞧着自己的眼神像是略有深意,却想不到其他上去,只当她是惦念永庆,不免又宽慰了几句。

    打完颜府回来,曹又去了宁春家,见到了宁春的继母与旁支过继来的小兄弟。那孩子不过七、八岁,有些怕生,躲在养母身后,半天不肯见人。

    宁春的继母却极似宠溺这个嗣子,眼睛围着孩子转,片刻也不离身边。

    因现下府里人口少,还有宁家留下的一些产业,这边地生计不成问题,没什么可惦记的。

    曹亦没有久坐,陪着说了几句话便告辞。

    骑马行在路上,曹缄默了许久。自己到底是怯懦之人,这般糊弄自己,对自己说因没有线索,所以没法子为宁春报仇,说到底不过是惜命。

    虽说疑团重重,看似毫无头绪,但左右不过那几个阿哥。或许是太子当初要灭口,或者是八阿哥党人的嫁祸,或许是第三方势力对两人的双重嫁祸。

    如同当年在草原上见过的黑影般,回到京城他虽是查,虽是防范,却始终不愿主动出击,生怕一不小心搅和进夺嫡的漩涡中。

    在他心里,还是想要独善其身的。但是身为宁春地至交好友,又无法坦然地面对这些,他便不痛不痒地查一番,说是没线索,报不了仇。然后,便心安理得地过自己的小日子。

    这般的虚伪,实是让他都要鄙视自己了。

    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里面坐的正是李煦。听到长随报,说曹家表少爷在前面,李煦挑开车帘子看了,却没有叫人上前招呼。而是避到一边。

    看着曹满脸阴沉地骑在马上,带着几个侍卫、长随过去,李煦迷迷糊糊的,觉得甚是奇怪。

    难道曹遇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每次见他都是云淡风轻的模样,甚少有这么神色浓重的时候。

    李鼎昨日向曹赔不是,化解两家误会,虽然合李煦之意,但是多少还是让他有些不舒坦。

    曹是老实忠厚,还是机敏手辣。没有谁比李家父子晓得得更清楚。偏生心里晓得,他们也只能装糊涂,对人说几句实话,也有嫉妒陷害之嫌疑。说起来,实是令人抑郁。因此,李煦虽然恼儿子地不知深浅,对曹亦是腹诽不已。

    年纪,如此心机手段,怎能不让人生出防范之心?所谓的亲戚之情,或许在他眼中。不过是狗屁罢了。

    这样想着,李煦对曹地行迹有些好奇,伸手叫来个心腹,指了指曹方才过来的方向,带着几分醉意吩咐道:“仔细打听打听,这附近住的都是什么人家!”

    “遵命,老爷!”那人应声下去。策马往那个胡同去。

    待曹带人去得渐远,李煦放下车帘,叫马车前行。他刚应酬回来,浑身酒气,阖着眼睛,只觉得脑袋有些沉。

    马车颠簸,加上方才又见了风的缘故,李煦胸口就有些发闷,难受得不行。

    李家在东城,这道还远着。李煦想起什刹海边的宅子,便叫车马往什刹海去。

    李鼎由纳兰富森领着,拜见侍卫处的几位内大臣,并不在这边。

    李煦由小厮扶着下了马车,刚进宅子门口,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弯腰呕吐起来。

    少一时,李煦吐了一地秽物,连带着衣襟上、袖子上都沾了不少。众人七手八脚地收拾了。将晃晃悠悠地李煦搀扶住。

    这边的管事姓申,是李家父子心腹。见李煦醉酒,申管事哈腰道:“老爷,您是要往前头歇,还是后头。”

    李煦摆摆手。道:“自是后头。叫人快点烧水来,老爷我要拾到拾到。”

    想着后头住着那人。申管事刚想要秉知李煦,但随后想着他们父子是不忌讳这些的,便没有多事,亲自与小厮一道,一左一右,扶着李煦往后院去了。

    虽然晓得儿子使人弄了这个地方出来,但李煦还是头一遭过来。

    进了后院上房,看着满屋子地香艳陈设,闻着熟悉的麝香味儿,李煦不禁笑着自言自语的:“这个混账行子,就晓得弄这些个歪门邪道!”嘴里说着,心里却不禁有些意动。

    屋里有两个丫鬟,见管家扶着位老爷进来,虽不晓得什么身份,但仍是恭敬地俯身回礼。

    李煦瞧了两个丫鬟几眼,见姿色寻常,便失了兴致,吩咐那两个丫鬟侍候自己宽衣。

    两个丫鬟迟疑着,不知该不该听从吩咐上前。申管事瞪了一眼,道:“还磨蹭什么,这是我家老爷。”

    两个丫鬟战战兢兢地上前,帮李煦去了外头的脏衣裳。

    申管事不见那人,有些奇怪,忍不住低声问那两个丫鬟:“你们姑娘呢,怎地不见?”

    其中一个回道:“姑娘有些乏了,在里屋小睡。”

    李煦听着,心下微动,对申管事吩咐道:“还杵着做什么,快去厨房催水!再打发人回府取套干劲衣裳来。”

    申管事犹豫了一下,还是应声下去了。

    李煦只着了中衣,仍是觉得燥热无比,对那两个丫鬟道:“去煮茶来,看着火候,要酽酽的才好。待两个丫鬟出去,李煦望了望里屋门,对儿子有几分埋怨。这才进京几日,便寻了人藏在这边,只是不晓得这回地姿色如何?这北地花魁,能否比得上南方女子?

    俗话说地好,酒是色媒人,因这醉酒之下,不管男子女子,都极亦情动。

    李煦家里姬妾七八房,京城府里这几日也刚收用了两个俏丫头,说起来是一日也离不开女人地。醉眼朦胧下,他便走到了里屋。

    因挂着窗帘,屋子里有些昏暗,还有若有如无地幽香。

    入眼,便是大红的幔子,里面隐隐约约地躺着一个女子。

    李煦走到床边,挑了幔帐望去。这一眼望去,便是散落的青丝无数,与两截藕臂。

    美色当前,他哪里还忍得住,立时扑了上去。

    那女子半梦半醒,任由他摆弄,并未睁眼,只是带着撒娇,嗔道:“爷,你折腾了奴家一晚上,怎地还来……”

    廊下,两个丫鬟端了茶水回来,刚要进屋子,便听到屋子里传来女子的尖叫声。端茶的那个一失手,茶壶茶杯都落到地上,立时摔了个粉碎。

    屋里的女子听到有人来,放大了音量:“来人,快来人!”

    两个丫鬟刚想要掀帘子,就被随后而来申管事给喝住。

    申管事低声骂道:“作死么?还不快下去,没有爷地吩咐,谁也不许到这边院子来!”

    那两个丫鬟虽是不情不愿,但是谁也不敢忤逆,低着头下去了。

    申管事四下瞅瞅,见院子里再不见其他人,便蹑手蹑脚地走到西窗下,侧身听着。

    虽然那女子还叫着,但是声音越来越小,随后传出的是“吱呀吱呀”的摇床声,想来已经入巷了。

    申管事慢慢张开嘴,眯上了眼睛,想着那女子的容貌,不觉得一哆嗦。到底是块好肉,若是自己也寻个机会……

第三百零一章 暗斗

    就在曹整日探亲访友时,京城各大王府却是暗流涌动,---太仆寺卿巴查尔中风了。

    太仆寺掌管马政,管辖京都坊监、畿甸牧地。天子出巡的辇辂、属车用的象马,后妃、王公百官视品秩而颁之给车乘所用之骑,都是太仆寺这边掌管。

    虽然太仆寺卿家只是从三品,又不像六部堂官那样位高权重,但是却是天子近臣,被称为“小九卿”之一。

    更不要说,眼下正值万寿节前,京城内外都为过几日的万寿大典忙碌着。康熙圣驾驻畅春园,在万寿节前一日,将从畅春园回宫,沿途接受官民朝拜。

    太仆寺卿简直是捞功劳的,只要这一路车辇无错,那考评上总要书上一笔的。

    太仆寺衙门里,除了巴查尔这位满卿外,还有陆经远这位汉卿。若做其他衙门,满卿不过是挂名的,差事基本都有汉官来做,太仆寺这边却是例外。

    谁不想在皇帝面前尽忠露脸,况且这马匹关系到朝廷兵戈大事,自然不能掌控在汉人手中。于是,这边的汉卿反而成了挂名的,差事多有满官经手。

    东城区藏经馆胡同,廉贝勒府,书房。

    关于安排人举荐新的太仆寺卿人选之事,八阿哥与十四阿哥产生了分歧。

    因现下的太仆寺少卿伊都立是十四阿哥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的堂兄,与十四阿哥素日往来,交情颇深。按照十四阿哥的意思,使人保举伊都立暂代少卿合情合理,举手之劳罢了。

    八阿哥这却认同,认为伊都立是前兵部尚书玛尔汉的六女婿,十三阿哥的连襟,向来圆滑,不是能掌控之人。他属意的人选。是安郡王府的一个门人明安,在京谋缺的候补道台。

    看着十四阿哥尚不死心,为伊都立说尽好话。在旁的九阿哥始终缄默,未发一言。

    十四阿哥向来只热衷兵事,鲜少留心这些官场人事,今日这般留意,只是因对方是他地舅子?

    八阿哥见十四阿哥还待再辩。摆摆手笑着道:“十四弟别说了,就明安吧,你同殷特布打个招呼,小心别让人捷足先登了!”

    殷特布是兵部尚书。现下十四阿哥在兵部上行走。与殷特布很熟。

    十四阿哥怅怅的,瞧了几眼八阿哥,再看看旁边坐着的九阿哥与十阿哥,不情不愿地应下。

    十阿哥使劲地拍了拍他地肩膀,笑道:“十四弟,你怎也操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来?有哥哥们费心就行,咱们不必掺和这个。”

    十四阿哥笑着点点头,没有再说这些个,与十阿哥随口说起其他闲话来。不过。他的心里却是腻歪得不行。

    像伊尔根觉罗氏这种满洲大户,姻亲遍及京城。按八阿哥所说的,因伊都立娶的是玛尔汉地闺女,与十三阿哥是连襟,所以需要防范。看似有理。却站不住脚。

    八阿哥之所有要举荐明安。除了明安是安王府门人外,主要还是明安是有名的家资富足。这次用来孝敬贝勒府的指定也不少。

    十四阿哥那边,伊都立也巴巴地使人送了重礼。十四阿哥虽不甚爱财,但是既是求到自己头上,又是这等举手之劳的小事,便答应下来,没想到却终未如愿,也是折了脸面地。

    因怕有心人盯上,在康熙面前进谗言,商议妥当此事,十阿哥与十四阿哥便先行一步,只留下九阿哥在这边说话。

    等十四阿哥走后,九阿哥思量了一下,对八阿哥道:“八哥,十四弟大了,有自己地主意了!”

    八阿哥听出九阿哥话外之意,摇摇头道:“不会,十四弟不过是想要在侧福晋面前体面些罢了,约摸是伊都立打着妹子的旗号,求到十四弟跟前了。”说到这里,叹了口气,“若不是明安昨日跑了好几趟,着实心诚,我也不耐烦操心这个。”

    九阿哥却有些不放心,劝道:“老十四向来心高气傲,皇阿玛待他好,这几年德妃娘娘在宫里比过去分量又重了些,八哥还需留心些才好。”

    八阿哥点点头,道:“嗯,这个我心里有数,九弟放

    兄弟两个又说起银钱之事,因花销大,总是手紧,否则也不会因明安的孝敬,就这般为其出力。想起来钱的大头,不知不觉说道曹身上。

    九阿哥道:“这世上,谁能生而知之,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哼哼,若是曹真配当茶童子,那我不就是活财神?沂州那边的茶园,我早就使人去查过,不过是几顷地方,当不得什么事。若是真值钱,曹家也不敢这般明晃晃地拿来送人。”

    到这里,他微微皱眉道:“说得也怪,这两年京城有些乱,各人都避讳着,就是我这府里,虽然看着热闹,但是那些个职高权重的外臣,都避讳了许多,鲜少直接上门。曹家行事向来谨小慎微,曹倒是能坦然地人情往来,皇阿玛也能容他。”

    八阿哥笑道:“你也不瞧瞧,他走动的都是什么人家?他姐夫家,岳父家,有什么好避讳的?十六弟不肖说,两人是表兄弟,还是同窗,关系亲厚些。”

    “那老四与老十三那边么?”九阿哥狐疑不定,总觉得曹不像表现出来这般温良:“我叫人仔细打探过了,那两边的孝敬,他始终都没断,虽是不如淳平王府那边往来频繁,但是都有走动。”

    起这些,八阿哥止了笑,问九阿哥道:“李煦之子李鼎,九弟瞧着如何?”

    九阿哥挑了挑眉毛,笑道:“八哥怎地想起他来,他却是个明白人!”

    八阿哥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说道:“往后江南地界,还要看这李鼎地。曹寅这几年已经摆出诸事不闻的态度,那边的差事现下也是由孙李两家管着。孙文起碌碌。其子孙珏我也使人问过了,不过是个愣书呆,当不得大事。唯有李家这父子两个。向来也眼力见,或可一用。”

    九阿哥还是不死心道:“八哥,曹家有油水呀,虽茶园子的事是虚的,昌平那上百顷地却是实地。若是能捞到手中,也够两年嚼用。”

    八阿哥听了,对九阿哥正色道:“老九,哥哥也劝你。行事收敛些。这两年盯着你地御史可不少。若不是我使人拦着,弹劾你与民争利的折子早就送到皇阿玛手上了。谁不知道曹家举家还库银,如今那星点产业,都在京城摆着。皇阿玛赐地也好,小十六送的也罢,谁还敢去打那个主意?”

    九阿哥忙摇头,说道:“八哥,我失心疯么,去惦记那两个庄子?我说的是小汤山那片地温泉地界。除了行宫附近那些泉眼,其他不少都在周边的荒山上,这些地不少都在曹家手上。这两年的地价却是番了几番,少说也值几十万银钱。”

    “小汤山?”八阿哥沉吟着,想起一事。问道:“我记得年前有人弹劾曹私交皇子。说得好像就是与地有关的事,可是那边的地?”

    九阿哥笑着说:“就是这个。不过曹这小子也聪明,这地却不是送地,而是转卖给小十七,让御史白忙活一场。他大爷的,御史衙门那些个书虫个个不要命似的,就盯着咱们这些皇子阿哥,胆子也够肥呀。”

    八阿哥不肖地笑笑,说道:“书生求名,不过尔尔,当不的大用。”说到这里,寻思了一会儿,道:“关于银钱地事,还是想其他法子吧,别惦记曹家地了。且不说闹出点是非来,皇阿玛脸上挂不住,就是七哥与讷尔苏那边也有芥蒂。我使人仔细查过,曹之所以往老四与老十三那边孝敬,是为了救命之恩罢了。”

    听了这话,九阿哥不解道:“既是如此,说不定这小子已经是老四的人了,咱们更应该收拾他才是,八哥为何还拦着?”

    八阿哥笑道:“没有那回事,要是他真有那魄力,哥哥还真不拦你。若是曹家真与老四那边勾搭上,那皇阿玛会如何?如今,哥哥还巴不得如此!虽然此事可推波助澜,但是却不能由咱们操手,要不到时候摘不干净,弄得一身臊,就没意思了!”在下首椅子上,陪着婆婆说话。

    按照规矩,公公婆婆面前,是没媳妇的座位的。初瑜是个守规矩的,本是要站着,李氏再三说了,才肯坐了。因她没有郡主架子,李氏待她越发亲厚些,婆媳两个两处得还算不错。

    曹则抱着儿子,在地上走来走去,乐呵呵的,很是喜欢。白日那些沮丧情绪也一扫而光,他不禁生出“有子万事足”之感。

    曹寅有些看不过眼,刚想要张口训斥两句,扫了眼儿媳妇,终是没有开口说话,只是轻轻地冷哼一声。

    曹听了,见曹寅望着自己怀里的小天佑,脸色有些黑,笑着上前道:“父亲,天佑这小子整日里吃了睡、睡了吃,又胖了。您抱抱看。”说着,将儿子送到父亲怀里。

    曹寅刚想板着脸说让奶子抱,就听小天佑“咯咯”地笑出声来。他心头一软,低下头去,看了看胳膊弯里的大胖孙子,心里甚是熨帖,脸上也不禁露出笑模样。

    李氏在旁见了,笑着对儿子、媳妇道:“你们不晓得,先前虽说老爷没经过孙子,心里却疼得紧,每日里少不得要提上两遭。”

    她说的却是实情,因曹寅这支三十多岁才添丁,老两口本还担心儿子来着。怕曹同他父亲似地,添丁晚。

    老两口都上了岁数,想要早点抱孙子,家族血脉繁衍,死了也对不起祖宗。虽说曹是成亲第三年才添的小子,搁在别人家,父母长辈指定早就催促了;但是在曹家,与曹寅当年比起来,却已经早上太多,已超出他们的预想。曹寅夫妇便只有高兴的。

    听了李氏的话,曹只是笑,脑子里却浮出曹寅在书房翻遍四书五经为小天佑选大名地情形。

    都说隔辈亲。隔辈亲,就是向来严厉如曹寅这样地,在小孙子面前也是无法板起脸来。

    初瑜则笑了笑,道:“父亲母亲疼天佑,却是他的福气。能够让天佑代我们尽孝。也使得大爷同媳妇心下稍安。”

    曹止了笑,曹寅与李氏也都抬头看向初瑜。

    初瑜有些拘谨,从椅子上站起,对曹寅与李氏道:“父亲。母亲。身为儿子、媳妇,我们不能在二老身边晨昏定省,朝夕侍奉,心下甚是不安。自天佑落地伊始,我们便想着,送他往父亲、母亲身边,代儿子、媳妇尽孝。”曹寅低下头,看看襁褓中地长孙,见他带着笑模样。眼睛圆滚滚地模样,心里叹了口气。

    曹虽然有心送儿子往南边去,但是始终犹豫着,不忍让妻儿相别。在他心里,最为妥当的法子。就是等孝满后再添个孩子。这样两下才周全。

    曹寅抬头看了曹一眼,问道:“让我们带天佑。这是你的主意?”

    曹心疼地看了一眼初瑜,想起这些日子她对儿子地冷淡,难道就是为了今日这些话?怕舍不得,所以先疏远些?

    不过父亲问话,他还需回答,便道:“是,父亲,是儿子的主意!”

    初瑜虽身份最贵,但是毕竟是当媳妇的,若是在公公婆婆面前落下“自专”的坏印象,也是不美。因此,曹只能这般回答。

    听了曹承认,曹寅板着脸,训斥道:“胡闹?他才多丁点儿大,如何在我与母亲跟前尽孝?我同你母亲都是老弱之人,难道还要劳烦我们给你带儿子?”

    李氏虽说舍不得孙子,但是却也不是心硬之人,笑着对初瑜道:“晓得你们孝心可嘉,你们有这份心,老爷同我已是知足了。我们虽说疼孙子,是真疼,可也不好意思同儿子、媳妇抢孩子。”

    老两口嘴上最然说得果决,但是眼睛却忍不住看像天佑。曹走到初瑜身边,很是愧疚,低声问道:“初瑜,你是不是因为我……”

    初瑜像是晓得他说什么,忙摇头,轻声说:“不是因额驸的缘故,初瑜身为媳妇,每每想到二老晚景孤寂,心下也甚是不安。”

    李鼎是晚饭后才回什刹海这边宅子地,刚好看到父亲的马车离去。

    想起宅子里的杨瑞雪,他倒是真有几分酸。杨瑞雪的男人年前死于马上风,是真个倒霉,还是有人做了手脚,外人却是不得而知了。

    杨家地珠场与璧合楼,都是李鼎派去地人把持着。往来的时日多了,杨瑞雪便在李鼎身上生出份真心来。

    晓得他要京城当差,杨瑞雪怕他在这边娶妻纳妾,忘了旧人,便软磨硬泡,说动李鼎允她也往京城来。

    借着到尼姑庵里给亡夫守孝的幌子,杨瑞雪出了正月,便悄悄启程进京了。说起来,比李家父子早到京城半个月。

    纵然是失了节,说不得贞洁,但是今日遭遇对杨瑞雪来说亦是噩梦般。世间哪个男人愿意戴绿帽子?就是她前夫白德喜那样对女人荤素不忌的烂人,自打杨瑞雪与李鼎有私后,也是碰都不碰他的。

    她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木木地望着屋顶,只觉得世间再无自己个儿的生路。眼泪无声落下,顷刻便湿了枕巾。虽是觉得活不下去了,但想着跟在母亲身边的女儿,她却是生不出力气求死。

    李鼎进屋子时,正瞧见她这副不死不活的模样,倒是真有些心疼,上前坐到床边,给她试了泪,低声劝道:“父亲喝多了,委屈了你,你别放在心上。”

    杨瑞雪听了李鼎的话,脸上浮出悲愤,说道:“爷……爷……你杀了奴吧,奴实是没脸面再活了!”说完,用帕子捂了脸,放声悲哭。

    进京这半月,两人如胶似漆,早晨李鼎走时,还说是舍不得。往后,等正房进门后,看看是不是给她换个身份,接回府里长相思守。

    不过半日功夫,便发生这些变故,李鼎也有些不是滋味儿。见她露着香肩,上面斑斑点点,尽是欢爱地痕迹,他心里不由冷哼一声。

    父亲这般“不告自取”,可也好意思。若不是惦记要哄杨瑞雪,省得她寻死觅活闹出是非来,他真想立时就回东城李宅,看看父亲拿什么来赔自己。

    李鼎叹了口气,伸手将杨瑞雪抱在怀里,轻声道:“若是别人这般欺负你,爷指定将那人抽筋扒皮,来给你出气。倒是是父亲呢,爷又不是嫡子,哪里敢得罪他?你别再哭了,再哭爷就要自杀谢罪了!身为你的男人,却不能护着你,爷这心里也难受得慌!”说到这里,拍了拍杨瑞雪的后背,叹了口气。

    杨瑞雪窝在李鼎怀中,抽咽着说:“爷……奴家脏了身子……”

    “就浑说!”李鼎低声呵斥:“若是这样说,爷经手的女子也有几十个,不是越发脏得厉害?”

    杨瑞雪晓得他是好意,但是这话实在不对味儿,喃喃道:“爷是汉子,哪儿能同奴家比?”

    李鼎用手摸了摸杨瑞雪的后背,软语安慰道:“谁定下这世间女子只能有一个男人?要是这样说起来,你哪儿能到爷身边来?那些书呆子自认为读了几日圣贤书,便给女子上了这样那样地教条,实是太不应该。男欢女爱,本是人之天性,哪是说禁就能禁得了地。今日之事,不过意外罢了,你别放在心上。前两日,你不是看上几套新头面么,明儿到管事那儿支银钱去买,想买几套买几套,只要心里舒坦就好。爷只求你能出了这口气,别闷出病来。要不,可心疼死爷了!”

    杨瑞雪抽噎着,嗔怪道:“爷当奴儿是什么?金玉首饰算是什么稀罕物,奴儿自己没私房么?”

    李鼎低头,在杨瑞雪脸上亲了一口,道:“你的是你地,爷给你的爷给你的,你是爷的心肝宝贝儿,只要能哄你高兴,别说是买些个首饰,就是你想要间银楼,爷也立时给你操办!”

    杨瑞雪本是怕李鼎嫌弃她,远了她,才怕得不行,觉得自己没活路了。

    听了李鼎这番软话,杨瑞雪心下稍安,眼泪却流得更凶,伸手抱着李鼎腰,哭着道:“爷,那些个首饰物什,奴不稀罕要了,只求爷别嫌弃奴家就好。”

    李鼎亲自帮她试了泪,皱着眉怪道:“这说得是什么话?爷还指望同你白头偕老呢,还提这些没味儿的话做什么?爷叫人打水来,服侍你一次,完了早点歇着,别想这些个不着调的……”

第三百零二章 朝议

    畅春园,西路,菜园。

    虽名为菜园,但这边种的不全是菜蔬,靠近北边地界儿种的就是小麦。京城这边种植的是冬小麦,秋季七月到八月间播种,翌年四月到五月成熟。

    朝阳下,康熙穿着常服,站在麦田边,俯身抽了一株麦穗,拿在手里仔细查看。因去年秋冬雨水尚好,麦子结得还好,看来今年的收成应是不错。

    “梁九功,你瞧瞧,今年的麦穗比去年结得好!”他举起手中的麦穗,向身后伺候的太监说道。

    那太监却不是梁九功,而是乾清宫副总管太监魏珠。

    听到康熙唤“梁九功”,魏珠忙躬身,小声地回道:“万岁爷,是奴婢,梁总管在宫里,不在园子这头。”

    康熙这才恍过神来,看了魏珠一眼,没有吭声。

    虽然眼前是绿油油的麦田,不远处也是桃红柳绿,但康熙的心境却没有这景致鲜活。

    再有三日,便是他的甲子寿辰。虽然素日里他觉得自己还健硕,太医院那帮太医每次给他诊脉后,亦是不住口地说“万岁爷龙马精神”,但是他毕竟是个花甲老人。

    然,他却没有功夫在这边缅怀已经失去的岁月。今天是十五,大朝会,亲王贝勒文武大臣,都在前面箭厅等着他临朝。文武大臣,为了不耽搁朝会,都是半夜起来,打西直门出来的。

    丑正(凌晨两点)从西直门出来,车马行进一个多时辰,众人到达畅春园。已经在这边等了许久。

    曹站在厅上,目不斜视,心里却甚是后悔。虽然按照规矩,这种大朝会,他是应穿身上这套等同于武一品的冠服站在堂上。但是因今日参加朝会的人多。这屋子里的气味有些不好闻。

    今日,参加朝会的,除了诸王、贝勒、贝子、公、京中文武大臣官员之外。还有那些进京贺寿的外官。

    四品以上厅上,四品以下厅外。虽然厅外的小官不少,但是厅上地勋臣也太多了些。

    原本比较宽敞的箭厅,今日就显得有些拥挤。

    皇子阿哥,宗室王爷贝勒自不必说,就是那些个有资格进京贺寿的官员,哪个不是正四品上?

    就像曹寅、李煦、孙文起等人。正职虽说不错是五品。但是爵位或者兼任的官职都是正四品上,所以都是位列厅上。

    万寿节前后,还能在京城逗留十来日,曹心中掐算着时间,最晚也得月末就要离京。想起昨晚与初瑜之间的对话,他甚感惭愧。为何初瑜会这般想,难道自己无形之中已经给妻子压力了?但是初瑜说得也有道理,老两口晚景确实太孤寂了些,让人心生不忍。

    想到这些。曹心里想起田氏所出地双胞胎来,两个小家伙比天佑小二个月,大的小名叫“左住”,小的叫“左成”。虽然小地身子原本有些孱弱,但是经过几个月的调理。已经好了许多。

    若是天佑是双胞胎。不是什么都解决了?昨晚与初瑜说了许多,也说了晚几年送天佑回南边的话。但是初瑜的意思。现下孩子不懂事,送过去还好些,怕过两年小孩子记人了,折腾来折腾去的反而让孩子难过。

    万寿节后,曹寅、李氏回南边,曹回沂州,初瑜会暂留京城,照看五儿,等着二房兆佳氏等人进京。待帮着二房在京城安置完毕,她方回沂州。

    二房进京啊,兆佳氏是内宅女人,当不的外头的事。曹颂才十九,还是个半大孩子,剩下地几个年岁更轻了。若是有点什么事,实叫人放心不下,还是得请姐夫那边留心照看下。

    他又想起孙珏与塞什图两个,说起来他们两个是二房地正经姑爷,少不得走前也要再见上一遭。

    曹还在想着这些家事,没留心好几道目光都打量着他,七阿哥的神色有些复杂,弘曙、弘倬哥俩儿满脸的青红,打架的事是瞒也瞒不住的。

    因有巧芙的事要回禀,兄弟两个也乖觉,主动到七阿哥面前认错去了。两人都说是自己先动的手,怨不得兄弟,将过错都揽到自己个儿身上。

    兄弟两个模样虽狼狈,但是脸上却是藏不住的欢喜,芥蒂全无,倒比过去越发亲近。

    七阿哥苦笑不得,没想到素来稳重老实的长子还能有动手教训兄弟地一天,心下也思量开来。

    晓得了巧芙的事,他却是隐隐有些不喜。虽然高兴儿子们和好如初,免了兄弟阋墙的祸事,但是他却不相信长子能够算计得这样仔细周全。

    待七阿哥私下问过,虽然弘曙支支唔唔的,开始只说是自己个儿的主意。后来见父亲脸色难看地不行,他才说了有姐夫地支招与妻子博尔济吉特氏的提议。

    曹劝弘曙地那几句话,听得七阿哥暗道好笑,没想到向来看着老成的女婿还有这顽童的一面。

    然,对于博尔济吉特氏掺和进来,七阿哥却有些不太乐意。有个精明的长媳是好,但是也不能过头,将丈夫掌控在手心中。七阿哥免不了又训斥了弘曙几句,话里话外点了两句。

    而后,弘曙、弘倬兄弟俩儿,便被打发到书房罚跪去了。总要给嫡福晋个台阶下,让她顺下这口气,省得闹起来家宅不安。

    今日,见女婿仪表堂堂地位列勋臣,七阿哥就想到长子与外孙天佑。若是曹一直外放,他想要见女儿外孙一面实在不易,毕竟像今年这样的甲子万寿只有一遭。

    若是曹能留在京中,经常能见着女儿与小外孙不说,就是对王府的几个阿哥,也是大有裨益。弘曙性格略显怯懦,弘倬有些任性偏激。弘昕太过孩气,都是够让七阿哥操心的。

    同七阿哥不同,九阿哥的眼神里更多的是阴沉。

    不清是什么缘故,他就是瞅曹不顺眼。或许是前几年曹与郭络罗家的纠纷伤了他的颜面,使得他心头郁结。

    若不是曹后来迎娶了七阿哥地长子。九阿哥早就要收拾他几遭。虽然昨日八阿哥劝了他一遭,但是想到小汤山那边的上百顷地,九阿哥对曹的不顺眼又多了几分。

    十六阿哥一边低声同十七阿哥说话。一边用眼角扫了前面的几位哥哥。实不是瞎操心,而是晓得了曹在山东坠马之事后,他自己个儿也比先前想得多些。

    曹素日懒散得不行,轻易不出头的,这样都能结下这种之置于死地地仇怨。十六阿哥自己这几年在皇阿玛身边,也算是受宠,各种巡幸都有份随扈。谁知道无意得罪了哪个。碍了哪个的眼?原以为自己坐山观虎斗就好,现下看来,还要仔细防备着,省得无辜地被哪个算计了去。

    十七阿哥则没想那么个,兴致勃勃地说着周遭几位王爷哥哥的园子。三阿哥地园子已随皇父去过,四阿哥与五阿哥的园子还不得见。他同哥哥商量,看是否大朝后过去溜达溜达。

    虽说他还未开府,比不得几位长年的皇兄,都是王爷爵高俸厚。但是因使人在昌平那边修别院,对园子布置什么也很是上

    不说厅上众人百态,就听鼓乐声起,响鞭开道,康熙上朝了。

    众人按照早已留意好的位置。按照身份品级站了。皆跪地叩首:“万岁万岁万万岁!”

    康熙坐在高高的龙椅上,扫了众人一眼。道:“众卿平身!”

    众人又是齐叩首,而后方起身,具都垂首而立,无人敢抬头。

    就听内侍使着公鸭桑高声道:“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只听脚步声起,最先出列奏本的,总计有四人,是诚亲王胤祉、简亲王雅尔江阿、大学士温达与大学士李光地。

    除了被圈进的大阿哥与废太子外,诚亲王是康熙诸皇子阿哥之长;雅尔江阿是宗人府宗令,宗室诸王之首;温达是满人大学士,李光地则汉人大学士,满朝文物之首。

    四人齐奏地是,诸王、贝勒、贝子、公、内外文武大臣官员等,以十八日恭遇皇上六旬大庆,各进鞍马缎匹等物。

    康熙沉声道:“朕每于读书鉴古之余,念君临天下之道,惟以实心为本,以实政为务。朕诞膺统绪五十余年,宵旰孳孳,不敢暇逸,惟以不克仰承上天之眷佑,丕显祖宗之鸿庇为惧。在位弥久,惕励弥深,此内外臣工,海宇黎庶之所共谅也。尔等勤勉政务,善待民生,便是朕之幸矣!所供之物,却之!”

    两位王爷与两位大学士都跪了,其他王公百官亦是呼啦啦地跪了一地,再次恭进寿礼。

    如此再三,形式做得足足地,这段戏码才算过去。

    接着,是大学士萧永藻的奏本,直隶各省来京叩祝万寿官员,除年不及六十、犯重罪者不开外,有文官李录予等二十三人、武官王世臣等二人,开列恭请圣裁。

    康熙命内侍将奏折递过来,仔细看了,提起御笔,勾勾圈圈,而后道:“原任提督王世臣、侍郎李录予、彭会淇、副都御史劳之辨、侍讲杨大鹤、御史鹿宾、袁桥、运使孙之鼎、知府章文璜、光禄寺署正邢俨通判赵明仁、知县沈宗演、俱著给与原品。汉官内年逾六旬者,俱已施恩,满洲、蒙古、汉军官员亦照此例查奏。”

    萧永藻应声退下,再出列的是礼部尚书赫硕咨,其奏本是关于万寿大典的相关安排。

    西直门外,已经按照省份,搭建龙棚。十七日各省老人将在本省龙棚下齐集接驾;十八日至正阳门内,听礼部指地方行礼,而后再至龙棚下接驾。

    康熙听完奏本,沉吟一下,道:“既然十七日朕进宫时经过各省龙棚,诸老人已得从容瞻仰。十八日行礼后。老人不必再至龙棚下接驾,省得城门拥挤,年老之人,实有未便。”

    赫硕咨少不得又称颂万岁仁德云云的,然后退回行列。

    曹站着却是有些累。看着这个学士尚书挨个地上前,心下思量着,这不会是人人有份。每个都要奏上一番吧。那样的话,怕是到中午也散不了朝。

    果不其然,礼部尚书刚退下来,兵部尚书殷特布又出列。

    殷特布说的还是万寿节大典相关的,便是太仆寺卿巴查尔中风之事。因大典前后,太仆寺卿职责繁重,不好出缺。兵部举荐四品候补道台明安暂代。

    太仆寺管马政。与兵部也算是有所从属。太仆寺主官出缺,兵部举荐也不算僭越。

    康熙看着奏折,瞧了明安的三代履历,心下有些不舒坦,冲吏部尚书富宁安道:“吏部那边,可拟了人选了?”

    吏部尚书富宁安应声出列,从袖子里抽出奏本,这便保奏地却是太仆寺少卿伊都立暂代。

    康熙微微眯了眯眼,命兵部汉尚书公孙徵灏与吏部汉尚书吴一蜚出列。

    两位汉尚书的保奏。刚好与两位满尚书掉了个。公孙徵灏举荐地是太仆寺少卿伊都立,吴一蜚保奏的是候补道台明安。

    听着几位尚书说着各自原由,音量越来越高。

    不止百官窃窃私语,连康熙的脸色也难看起来。

    八阿哥则是有些恼,不晓得素日泥菩萨似地公孙徵灏怎么会插一脚。他想起昨日九阿哥所说地。回头扫了十四阿哥一眼。心里有些沉重。

    三阿哥望八阿哥这边望过来,心下很是得意。

    他已经使人打探仔细了。老八收了明安地孝敬,才寻人保举明安地。不管明安那奴才行事如何,这事却是不能让他成了,也要让外人晓得老八这个“贤王”不是万灵的。

    曹这听这番吵闹,有些糊涂,这种万寿节大典之际,正是太仆寺忙地时候。主官因疾出缺,副手上去暂代,这不是合情合理么,有什么了争的?

    明安他是第一遭听说,伊都立却算是半个熟人。玛尔汉的六姑爷,十三阿哥的连襟,曹颂他们兄弟的堂姨夫。

    伊都立三十来岁的年纪,性子不古板,对兆佳府这边的外甥、侄儿们也很亲热。早先曹颂在京时,经常念叨这个姨夫,同这个姨夫交情颇深。况且伊都立也是性情中人,对于外人避之不及地十三阿哥府,并没有学其他亲戚那边少了往来,照常地登堂入室,与十三阿哥喝酒说话。

    虽说几个尚书喋喋不休,堂上没有曹开口地余地,但是从私心打算,他是希望伊都立能升主官的。

    过些日子,二房婶子与堂弟、堂妹们进京,毕竟是隔房的,与长房这边的亲戚要远些。曹在京还好,能够看护;去了山东,到底有些鞭长莫及。

    兆佳氏的哥哥穆尔泰去年升了工部侍郎,算是得力的亲戚;若是堂妹夫升了太仆寺卿,说不定几个小的往后寻差事也能照拂些。

    想到最后,曹不禁抬起头,望向曹寅的背影。自己身为兄长,都替弟弟们这般惦记;父亲作为伯父,又受弟弟临终嘱托,想来更是放心不下。

    往后,还是自己多操心些,诸事安排的妥当点,省得父亲辛劳,他地身体真不晓得能够挺到什么时候。曹这样想着,神色就有些担忧,暗暗地叹了口气。

    康熙坐在高高的龙椅上,俯视诸位臣工,见众人各怀鬼胎、争执不下,心底腻歪得不行。他的目光从诸人身上一一扫过,看到曹时,却不由地走神。

    曹外放山东年余,京中的弹劾便没断过。沂州去年春封烧锅庄子,平抑粮价,得罪了不少京中权贵。只是康熙都留中未发,因此朝中知晓得人不多。

    虽说曹慵懒了些,但是康熙也晓得,他在差事上向来尽心尽责,不曾有丝毫懈怠轻忽之处。不管是户部福建司任郎中,还是往山东任道台,曹在职守上都当得上“勤勉”二字。

    想起刚刚看过的麦田,康熙心里喟叹不已,这满朝文武,能像曹这般无心权势、关心百姓死活地有几个?

第三百零三章 馅饼

    堂上的气氛委实诡异,几位老尚书也晓得不对劲来,不由地收了声。

    一片寂静中,传来略带压抑的咳嗽声,曹觉得有些诧异。这个哪个,好大的胆子。按照规矩,这御前失仪,若是追究起来,也是大不敬的罪过,轻说也要罚俸半年。

    曹微微地回头,顺着声音望去,就见站在六部尚书与侍郎后的一个老大人,低着花白头发的脑袋,在低头咳着,看样子甚是费劲。

    此人带着蓝宝石顶戴,穿着孔雀补服,正是太仆寺汉卿陆经远。

    起这陆经远,江苏人士,康熙二十一年进士,是已逝大学士徐元文的外甥。虽然早年做过知县、御史、国子监丞,但是因其行事略显迂腐,不会经营仕途,熬了三十多年,才熬上太仆寺卿。

    满人做太仆寺卿是天子近臣,汉官做太仆寺卿就是养老一般。

    起来路经远与曹家也有亲戚关系,路经远的外祖母是顾炎武的妹妹。曹寅生母与发妻也是出自顾氏家族,两人算是远房表兄弟。

    陆经远在太仆寺卿任上可是好几年了,曹前些年在京城时曾见过。因之前提顾纳提过,陆经远对顾纳颇为照拂,曹对这位老者心里也很敬重。

    只是陆经远晓得曹是曹寅之子后,态度却很不客气,很少有好脸色。

    而后,曹经过打探,才晓得陆经远为何如此。那还是康熙三十七年的事,李家的奴才的奴才。带着一些地痞。冲进陆经远地家给家中打砸闹事、沿街殴辱。

    经远当时丁忧在家,又气又恼,叫家中下人去衙门报官。结果,苏州知府衙门只是推脱,不敢去抓人。

    后来事情传扬开了,才有苏州织造李煦出面,将那个闹事地家奴抓交地方官治罪。

    虽然别人对曹讲述时,对李家很是钦佩不已的样子,但是曹却只有心里发寒的。陆家是昆山徐家的姻亲,又是官宦世家。李家的家奴都敢欺凌至此,那换作寻常百姓呢?

    就因这个,曹前几年给父亲的信中,每次都有约束家奴这一劝诫。这些事,在风光得意时不算什么,待到秋后算账,哪一条都是罪过。

    看着陆经远颤颤悠悠、站不稳的模样。康熙有些失望。原本他打算让陆经远主站太仆寺些时日,等吏部有了其他人选再做定夺。

    今日兵部与吏部保奏的明安与伊都立,康熙都不甚满意。

    明安是安王府门人,看着兵部尚书这番保举,定是受了十四阿哥蛊惑;伊都立虽是玛尔汉的女婿不假,却也是索额图的外孙,其生母是已故内阁大学士伊桑阿正室----索额图长女乌云珠。

    康熙四十二年处死索额图,康熙四十七年一废太子后处死索额图二子格尔芬、阿尔吉善,将其同祖兄弟子侄全部革职,如此重地惩戒。可见康熙对索额图实是厌恶到了极点。

    帝王也是寻常人,他的心胸未必有臣工所赞颂的那样宽广。

    就伊都立来说,虽然念在其父伊桑阿份上,康熙不会迁怒于他,但是也不愿意使他整日御前当差。

    再次扫了堂上众人一眼,康熙看到了恭敬地俯首而立的曹寅,想起前几日在清溪书屋的君臣对答,微微地眯了眯眼。

    曹寅啊,曹寅,你到底是真想未儿子求乞份富贵。还是也学着别人,开始揣摩朕的心思,反其道而行之?

    这样想着,康熙不由愠怒,只觉得堂上众人。各有各的心思。没几个是想着效忠于他这个帝王,都在谋前程富贵。

    过去。这些人匍匐在他脚下,说着赞词;如今,这些人开始凑到皇子阿哥身边,谋求份天大地功劳。

    不知为何,康熙突然生出孤寂沧桑之感,只觉得自己贵为天子,似乎拥有天下,又似乎什么都没有,还不若一寻常老人,教子弄孙。

    这样想着,康熙的神色便变冷了,连望向曹寅的目光也多了继续复杂。

    待看到七阿哥欲言又止,似乎有话要说时,康熙心下一动,缓缓地说道:“七阿哥,是否有话要说?”

    一时间,众人视线又都望七阿哥。

    七阿哥迟疑了一下,出列,躬身道:“回皇阿玛的话,儿臣也欲举荐一人。”

    堂上诸人都觉得意外,因七阿哥平日鲜少在朝会上开口,同五阿哥、十二阿哥一般,都是那种万事不掺和的,今日这般,却是为了何故?

    曹也是意外,心下却不禁暗疑,岳父不会是让保举自己吧?

    曹还在胡思乱想,康熙在御座上已经开口道:“哦,七阿哥想要举荐之人是哪一位?”

    就听七阿哥回道:“此人为和硕额驸、东兖守道曹。”

    一言既出,别说是其他宗室臣工,就是曹,望向七阿哥的目光都带了几分狐疑。虽说“举贤不避亲”,但是这般提挈女婿上位,不像是其素日低调,岂不反常?

    反常既妖,七阿哥举荐自己的女婿,淌这个浑水是为哪般?只是为了提挈女婿,还是有其他用意在,一时间,转不过来弯儿来,糊涂的人不止一个两个。

    只有十六阿哥与十七阿哥两个是真心高兴,他们想得最简单,还能有什么缘故?不过是七阿哥舍不得女儿女婿外放罢了,听说曹的儿子很是可人疼,他们两个对那个小外孙惦记许久了,还想着哪日专门往曹府走一遭,瞧瞧去。

    曹寅却是心里有些担忧,虽然想让儿子回京。但却不是这个时候。也不是这个缺。之所与御前说那些,他不过是为了儿子三年任满做打算罢了。

    以曹的资历,任满平调地可能最大。按曹寅的设想,等儿子任满,平调回京,京中正四品地官缺又多,通政使司副使、大理寺少卿、詹事府少詹事、太常寺少卿、太仆寺少卿、鸿胪寺卿、督察院六科掌院给事中等。

    除了督察院六科掌院给事中是个忙差,鸿胪寺卿是主官,其他地都是副手,都是轻省又好应付的差事。就算曹年轻些。也不算打眼,并不招人倾轧。等熬到一任两任的,在升主官,都在自在衙门,行事也舒心些。

    太仆寺卿却是从三品主官,又是天子近臣。曹五品郎中升正四品道台不过一年半的功夫,这会儿若是再升一级。在外人眼中就是幸臣了,实不算什么好事。

    康熙这边,却是顺了不少心气。曹除了懒些,并没太大的毛病。不管是打理户部,还是守牧地方,曹都能应对。

    从曹在京城与山东的所作所为来,称得上是“忠君爱民”,没有私心。

    想到这些,康熙也有些恼,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哪个不是意气风发,一心要出人头地地?偏生小曹牵着不走,打着反退,白白糟蹋自己打法他去户部的一番心意。

    这满朝文武,都恨不得削尖脑袋往上爬,唯有曹家父子谨慎过头了些,不爱掺和那些乱七八糟的是是非非。这些康熙虽然颇感欣慰,但是多少还有些不足之憾。若是曹有些上进心,他再调理几年,往后也能当大用。

    顺着曹地意。放他出去冷一冷,康熙也有操练他之意。想着曹年轻,到地方遇到什么挫折之事,说不定会生出争强斗胜之心。

    康熙没想到的是,曹这个道台倒当得有滋有味起来。先是封烧锅庄子平抑粮价。使得境内民生安定;年尾又有绥靖地方之功劳。不过一年功夫,文治武功都有了。曹这个道台当得不错。

    虽不晓得这小子整日里想什么,但越是如此,越让康熙生出想要调理曹地念头。登基五十余年,那么多地名臣都尽在掌握,怎容曹想躲就躲?

    瞧着堂上曹寅、曹父子都是一样的神情,蹙着眉头,像是吃了黄连一般,康熙地眼中多了摸笑意,对曹寅道:“曹爱卿,曹是你长子,对于七阿哥的举荐,曹爱卿怎么看?”

    曹寅出列,躬身回奏道:“启禀万岁爷,淳郡王对曹之举荐,奴才感激不尽。可曹年少无知,学识有限,才力不及,当不得大用。太仆寺卿,为天家近臣,位高责重,曹弱冠小儿,恐难任此重职。若是出了纰漏,反而愧对万岁爷地恩典与王爷的的提契,还请万岁爷三思。”

    康熙瞧着曹寅神色不似作伪,也晓得他说得是实情,颇感欣慰,到底没被权势蒙了眼,还记得处处以皇帝为先。

    看了看三阿哥与八阿哥等人,康熙还是拿定了主意,自己身边使唤的臣子,不点自己选中的,难道还要让这些皇子阿哥安插人手?

    他摆了摆手,道:“曹爱卿无需自谦,曹这几年的所作所为都在朕眼中,虽说没什么建树,但居官还算勤勉,或可一用。”说到这里,眼睛扫了扫几个年长阿哥,问道:“你们是他的长辈,你们看呢?”

    因拉拢不成,三阿哥对曹家父子都是带着几分防范的,但是眼下他出列后,却是笑眯眯地说道:“曹行事向来稳重,为人亦谨慎守礼,颇有仁孝之名,儿臣对这个侄女婿也甚是喜爱。皇阿玛慧眼如炬,既然皇阿玛瞧着曹可用,定是无差。若是皇阿玛不嫌儿臣多事,儿臣愿与七弟联名举荐曹担任太仆寺卿一职。”

    这番赞赏,听着甚是真诚。若不是晓得曹寅父子做孤臣,并没有抱哪个阿哥的粗腿,怕是众人都要以为曹家是三阿哥的人了。

    康熙也颇感意外地看了三阿哥一眼,见他不时抬起头来,探察自己地神色,心里冷哼一声。老三这般做,只是为了顺应他这个皇父之意,讨他的欢心罢了,哪里是真赞赏曹或者是真心为他分忧。

    曹在旁听着,已经是哭笑不得。不过,他也稍感庆幸,为自己说话的是三阿哥,否则若是这番“表演”换了八阿哥来演,万一四阿哥当真,心里记了仇,那他可实在冤枉。

    就听龙椅之上,康熙又问四阿哥。

    四阿哥出列,顿了顿,回道:“回皇阿玛的话,曹做事虽算尽心,不过年岁甚轻,阅历有限,如此幸进,未必妥当。眼下,不两日便是万寿节,万一出了纰漏,也不是曹能担待得了的。还不若寻个老成些的臣子,暂代此职,以保万全。”

    四阿哥这边说着,那边曹已经是暗暗点头。这算不算以往的“攻势”有了成效,四阿哥这般话,虽然好像是得罪了曹家父子与七阿哥,但是曹却只当他是好心。

    不管是真好心,还是假好心,只要使自己避免掺和进去,曹便感激不已。

    这话听到康熙耳中,却是另一番感觉,只觉得说得不偏不倚,还算是中肯,便挥挥手叫他退下。

    康熙又扫了其他皇子阿玛一眼,虽然八阿哥跃跃欲试,似乎也想说点什么,但是他却只当未见,开口道:“就这么定了,准七阿哥所奏,由和硕额驸曹暂代太仆寺卿!”

第三百零四章 纷乱

第三百零五章 志向

第三百零六章 赴任

    次日一早,曹到吏部,办了“委署太仆寺卿”的手续,而后便去了西单牌楼附近的太仆寺衙门。

    唐执玉与伊都立已经到了,陆经远还未到。按照规矩,太仆寺与兵部属于半隶属的关系,銮仪卫衙门亦是如此。

    銮仪卫也在附近,由伊都立带着,曹这位新官要是先拜见銮仪卫衙门的主官。

    虽说两个衙门距离不算远,但是毕竟要保持官威,总不好步行而去。

    曹坐在马上,就听伊都立说道:“如今的掌銮仪卫内大臣,由领侍卫内大臣阿灵阿兼着,这几日正是忙着,想来应在这边办差。那边衙门里,比大人品级高的还有銮仪使讷音图与鄂齐。嗯,他们两个都是黄带子,讷音图是镇国公额尔图子,三等辅国将军,身上还有护军都统的职;鄂齐也是三等辅国将军将军,辅国公鄂飞的嗣子,前锋营副都统。除了这三位,其他的官职都比大人低,不需理会。”

    阿灵阿早就是内大臣了,曹做侍卫时,见过几次,晓得是“国舅”,风头强劲。如今,他又成了十七阿哥的岳父。

    不过,曹记得清楚,这位国舅爷向来同八阿哥往来密切,是众所周知的“八爷党”。想起自己这差事,本就是八阿哥他们视为“囊中物”的,曹的心里就多了些提防。

    讷音图与鄂齐都是头一次听说,讷音图还没什么,鄂齐使曹想起鄂飞来。若不是造化弄人,鄂飞没有蹉跎这些年,那早已子孙满堂了吧。

    话间,两人已经到了銮仪卫衙门。

    阿灵阿并不在这头,听说是在东华门銮仪卫库房那边,稍后才过来。讷音图与鄂齐两个在,看样子也是刚刚进门的模样。

    讷音图四十来岁,长着大胡子。颇有武人之风。与那些看上去养尊处优的宗室不同。鄂齐看上去,则更像是文官。二十七、八的年纪,说话斯文有礼。

    今儿已经十六,明天下午太仆寺衙门就要将大典所需的大象与马匹送进城。交接给銮仪卫这边。

    而后,銮仪卫这边安排皇帝出行的仪仗,就没有太仆寺那边什么事了。

    曹闻言,松了口气。他还真怕事情太多,自己闹不明白,折腾了几日,反而落得一身不是。只是他心中也疑惑,若真这样轻省,那大家怎么好像这个缺不能离人一般?

    他正在迷惑不解,太仆寺那边就有属官追了过来。禀告道:“大人,方才畅春园马监那边使人来报,太后龙凤车的驽马两匹病毙,要太仆寺使人去看,还请大人拿主意,是要补两匹马,还是重新换一批马过去?”

    曹心里甚是好笑,看来自己真成马倌了,连这样换两匹马的事都由自己定夺么?他看了那属官一眼,并没有立时答复。而是问道:“若是按以往的例呢?”

    那属官回道:“回大人的话,若是按照常例,或是补,或许重新换马都是有地。”

    曹打量了一下这人,不晓得他是无心。还是故意。缓声道:“这块儿原是哪位大人负责?叫那位大人往畅春园跑一趟,看看这马儿到底是需按什么样地例处置。”

    那属官微微一怔。躬身道:“大人,这是下官负责此事,因时日紧迫,不敢自专,还请大人做主。”

    曹神色未变,看着那人,好半天没吭声,最后说道:“若是本官没记错,太后十七日回宫应乘坐龙凤舆才是。不知这位大人,因何急迫?”

    那属官支支吾吾,扯东扯西说了两句,也辩白不清楚,红着脸往畅春园去了。

    这属官穿着六品服色,是从六品的太仆寺丞。若是没有人指使,怎么敢来给主官一个下马威?

    曹只觉得同吃了苍蝇一样,甚是恶心。这个缺,真不是自己想要地,不过是个养马的头头,怎么就那些人惦记?

    阿灵阿姗姗来迟,直到快要午时才到。曹将昨日南苑马场的情形说了,请阿灵阿派人明日同太仆寺官员一道将象马带到城里。

    阿灵阿出身高贵,是皇后之弟,皇子岳父,态度有些傲慢。不过,他对曹说地那几句勤勉当差之类的话,听着倒有几分教导关切在里头。

    从品级上来说,他是世袭国公,与曹家的出身爵位不可同日而语;从年岁辈分上说,他是康熙的同辈,曹的祖辈,自然无需同他客气。

    只是,他虽然有些托大,但是尺度拿捏得刚好,反而让人生不出反感来。

    曹以往在康熙面前见过他八面玲珑的模样,如今又见他明着傲慢,却有隐隐端着长辈架子,像是不把你当外人一般,心下十分佩服。

    若是换做其他人,见阿灵阿这般态度,肯定会生出亲近之心,认为这位大人将自己当成亲信晚辈一般教导。曹却只有钦佩的,这就是“叫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很会收买人心的主儿。

    打銮仪卫衙门出来,曹谢过伊都立,自己个儿带着长随护卫往畅春园去。既是新接手差事,他还需去递牌子,请求陛见,听康熙老爷子的相关安排啊、指令啊什么的。

    刚出城,曹便觉得肚子饿了,有些愧疚地对跟着地魏黑、小满等人道:“看来,今儿饭时又要耽搁了。一会儿到了园子那头,你们就近寻个能吃饭的地儿,先垫巴垫巴。若是那边人多,我还不晓得要候见多久。”

    魏黑只是笑笑,没有应声。小满催马上前说道:“大爷,您就别操心我们,您瞧……”说着,指了指随身带着的一个包裹,道:“这是紫晶姐姐使人送出来的,说是奶奶叫人备下的。因晓得大爷不喜甜的,就没备点心,一水儿的烧饼夹牛肉,除了大爷的。小的们都有份呢!大爷要是不急。前头遇到茶水棚子,就可打尖了!”

    曹只觉得心里很是熨贴。有媳妇惦记着,到底是不一样。礼之母觉罗氏携孙女董鄂静惠登门拜谢。

    虽然虔心礼佛,但是对董鄂静惠这个没有父母缘儿的孙女,老人家还是很疼爱地。

    前年冬天,若不是曹兄弟搭救,和瑞郡主地容留,董鄂静惠怎能平平安安地回到祖母身边?因此,老人家对曹他们甚是感激。

    只是因曹夫妇在山东任上,曹家二公子在南边守孝,老人家想道谢也始终不得机会。

    这次万寿节,各地进京地都是勋臣老官。觉罗氏没想到曹也会进京。

    昨儿下午,老太太往畅春园给太后请安,回来时无意听人论及,道是四品道台曹担了太仆寺卿,她才晓得曹也回京了。

    回到府后,老太太使人一打听,晓得曹家太太与和瑞郡主都在京中,便有些个坐不住了。

    今日一早,觉罗氏使人送了帖子。探听出婆媳两个都在府中,下午她便带着孙女董鄂静惠亲自上门来。

    一年未见。董鄂静惠眉眼长开了些,仍是不爱说话,但是见到初瑜时,脸上不禁有了笑模样。

    觉罗氏在江宁住了几年,与李氏也是熟识的。先说了道谢地话。随后两人说起家常来。

    董鄂静惠望了望初瑜地腰身。低声对初瑜问道:“表嫂,侄儿呢?”

    觉罗氏也听到孙女问话。笑着对李氏道:“听说郡主为府上添了长孙,曹夫人真是好福气。”

    早在江宁时,李氏便对觉罗氏为人行事很是敬重;后来听丈夫提过觉罗氏御前对答之事,敬重又多了几份,也愿意亲近于她。

    听觉罗氏提到孩子,李氏便笑着说:“中午吃了东西,叫奶子抱着去东屋了!”说着,嘱咐丫鬟绣莺道:“去东屋看看,哥儿可睡了。若是没睡下,叫奶子抱来,给老夫人瞧瞧。”

    绣莺应声下去,觉罗氏只是笑笑,董鄂静惠却是巴巴地瞅着门口那边。

    少一时,绣莺打东屋回来,禀道:“太太,小爷已睡了。奶子说,约摸有两盏茶地功夫了!”

    董鄂静惠甚是失望,虽说还没见过天佑,但是她心里早就惦记着这个小侄子了。说起来,天佑在初瑜肚子里时,还受过她地照顾。

    李氏点点头,转身来对觉罗氏道:“还想着将哥儿抱来,沾沾老夫人地福寿,却是不赶巧了,等下次再抱他过来给老夫人行礼。”

    觉罗氏说道:“曹夫人无需这般客气,虽没见过他父亲,但是早听说是品貌双全的。郡主这边……”说到这里,看向侍立在一旁的初瑜。

    越开越觉得眼熟,觉罗氏不由琢磨起来,是不是哪里见过。此时,就听初瑜对董鄂静惠小声道:“要是表妹想看天佑,咱们这就过去,就在东屋,极是便宜的。”

    董鄂静惠摇头道:“既是侄儿睡了,表妹就不过去了,省得吵到他。

    初瑜笑着回道:“哪里就吵了?看一眼又不当什么?”说着,同李氏与觉罗氏告罪,带着董鄂静惠往东屋去了。

    李氏见觉罗氏望着初瑜的背影,笑着说道:“她心里也惦记惠姑娘呢,路上时念叨了几次,她们姑嫂两个在山东时相处得很是亲密。”

    觉罗氏道:“老身瞅着郡主却是面善,只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老身听静惠这丫头提过,道是郡主是个最和气不过的人。现下看来,半分不假,有这样的媳妇,却是曹夫人的福气。”

    李氏本不是多事的人,性子又绵软良善,原还担心媳妇出身高贵,相处不来。等相处后,才晓得初瑜是个难得地好脾气,她心下也甚是满意。

    听了觉罗氏对初瑜的夸赞,李氏嘴上虽然谦逊了两句,但是脸上却满意笑意。

    东屋,天佑睡得正香甜。董鄂静惠见了他软软乎乎的可爱模样,心里稀罕的不行,笑着站在摇车边,瞅了好一会儿。

    等从东屋出来,董鄂静惠笑着对初瑜道:“表嫂,一年前他还在表嫂肚子里呢,都没显怀;这才一年功夫,他便这么大了。”

    初瑜笑着摸了摸自己个儿的肚子,回道:“可不是么?现下想想,还同做梦一般,有时候真不相信已经将他生下来来。说起来,还要多谢表妹。去年孕吐那两个月,可没少麻烦表妹。”

    董鄂静惠低声道:“实算不上什么,表嫂快别这样说。”

    因提起董鄂静惠,李氏与觉罗氏想起前年的变故,便都觉得有些没意思,话便少了。

    等董鄂静惠看完天佑回来,觉罗氏再次像李氏与初瑜道谢,而后便带着孙女告辞,李氏与初瑜亲自送到二门。

    不远处,玉蜻扶着玉蛛站在花园边,往二门这边望过来。

    玉蛛虽然看着有些憔悴,但是伸着脖子望去,有些好奇地问道:“妹妹可晓得来了什么贵客,使得太太与郡主亲自送出来?”

    玉蜻摇摇头,道:“打听那些做什么,又不干咱们的事。姐姐还是好好将身子养好才是,省得二爷到时看了心疼……”

第三百零六章 清冷

    就在众人皆以为曹这位“新官”会忙得焦头烂额,而后指不定要出点什么“乱子”,来给大家添茶余饭后的谈资时,曹却出乎意料地清闲起来

    十六日陛见后,曹便留在畅春园,并没有往太仆寺衙门去。反正这边也有给官员轮值歇着的地方,他就很“敬业”地留在这边了。

    太仆寺那边的运转,他只让分管的属官提议,自己只选择点头或许摇头,其他的心半分不操。

    不是他懒散,上不了台面,而是一个衙门的事务繁杂,哪里是一天半天就能接手的?更不要说这几日忙忙乎乎的,衙门内外正乱得不行。

    若是让他自己去弄清楚这个,弄清楚那个,指不定到时候要出什么乱子。

    曹心里已经最了最坏打算,“惊象”、“惊马”这些个手段应没人敢使,毕竟是甲子万寿大典,就算是看他不顺眼,也不敢闹太大动静。剩下的,不过是差事中的纰漏,不大不小的笑话,无关大局的“失误”等。

    他不过是个“委署”,又不像其他人那般想要借此一天登天,得到康熙的青睐。何苦是是揽在手里,因此他很是清闲地放权了。

    若是有人打他的主意,先要搭上自己的人不说,未必会落下什么好来。

    不过,未必有人愿意见他这般“清闲”,那就是将他提到这个位上的康熙。

    站在菜园边上,看着康熙的背影,曹的脑子飞速运转着。从十五日至今,自己做得还算是规矩,并没有鲁莽或者有把柄的地方。

    康熙站在那里,缄默了好久,问道:“曹,你瞧这麦苗长势如何?”

    既然是康熙金口玉言。那曹可得仔细看了。不过,他不谐农事,哪里能看出什么门道来?只是绿油油的,看了叫人觉得很舒服。

    见曹没有立时应声,康熙转过头了,看了他一眼,说道:“嗯?”

    曹回道:“回万岁爷爷话话。这……奴才没经营过农事,说不出好歹来,只是瞅着麦苗粗壮,都抽了惠儿,想来是好的。”

    康熙冷哼了一声。道:“只是看着光鲜罢了,若是少了肥料水份跟上,麦粒也难长好。”

    平白无故说这么作甚?曹望着那麦子,就算不是自恋的性格,也不免有些疑惑,难道康熙是要要栽培自己?指望自己能长成一株好麦子?

    心里虽是胡思乱想的,曹嘴上还是应和道:“万岁爷说得是。”

    只听康熙又道:“那年。也是这个时候,平南王尚可喜请老,欲以其子之信嗣封镇粤,想要试探朕。朕许他请老,驳了其子嗣封镇粤地条陈。满朝文武俱是惶恐不已,终日到朕跟前劝谏的人不止一二,都怕引起兵事,国将不宁。”

    曹静静地听着,心里有些纳罕,这应是平三藩时候的事。少说也有三、四十年,却不知康熙怎么想起这个来。

    康熙继续说道:“那些个文武大臣,都以为朕是年轻莽撞,不晓得轻重,才执意如此。没有人晓得,朕心里也怕,怎能不怕……”说到这里,加大了音量:“怕又如何?朕是皇帝,总不能因心存畏惧,就一味地养虎为患。断送了大清江山!”

    虽然康熙说得意气风发,但是最后那四个字,还是生生地刺痛了曹的耳朵。

    他想起那天花方子,想起父子的告诫,真想问一问眼前的帝王。到底是将自己当满人的皇帝。还是当成天下子民地皇帝?照拂你的子民,使得百姓免了“天花”的危害。不是更能体现“千古仁君”的风范么?

    微微蹙眉,曹终是按捺住自己的冲动,只是望着那茁壮地麦苗,握住了拳头。

    康熙转过身来,仰着下巴对曹道:“那年,朕二十岁!”话中,满是得意与自豪。

    不知为何,曹突然想起玛尔汉来,说着自己征战西北、战功赫赫时,玛尔汉也是这番神情。

    康熙抬起头,望向东边的朝阳,面上神色很是复杂。

    或许是因康熙年迈的缘故,曹觉得他比前几年看上起矮了些。不管心里对这位帝王如何畏惧,但是想想这些年,他确实待自己照顾颇多,曹还是生出不由生出感激之心。

    如今已经是康熙五十二年,距离康熙六十一年,还剩下九年。想到这些,曹的心里也甚是沉重。

    不管这位帝王对世人如何,对满汉大防如何,他对曹家确实是优容到底。

    康熙已经转过身,对曹说道:“朕点你去太仆寺,你可晓得缘故?”

    还能有什么缘故?年老的帝王,对他的儿子们防范甚深,生怕他们安插人手到自己边。就算没有七阿哥的举荐,没有曹,太仆寺卿地位置也不会落到明安头上。

    曹心里晓得这些,但是帝王心思,岂容外人揣摩?思量了一回,他仍是微微地摇了摇头,回道:“回万岁爷的话,奴才愚钝,难解圣意!”

    康熙摆了摆手,道:“你是朕的……朕的孙女婿,私下里,别奴才、奴才的了,就叫朕皇玛法吧!”

    曹躬身应了,却没有叫出口。自称“奴才”也是没法子,他心里也是不想的,但是被父亲再三说了几次后,他也只好谨慎再谨慎。省得皇帝看你顺眼时没事,看你不顺眼了,这也是狂妄的罪过。

    康熙看着曹,神色颇为复杂,道:“朕想留你再京,你父亲也想你能在这边,我们总不会害你,你不必防范过甚。”

    曹听了,愣在那里,不晓得该如何回答。

    康熙叹了口气,说道:“每次见你。朕都想要骂你父亲一顿。想来也是小时的变故太大,使你对人对事始终这般战战兢兢,做事也畏首畏尾,放不开拳脚。每次见你孤孤单单,六亲不靠的模样,朕也跟着不好受。”

    曹胸口像塞了团棉花,闷得人喘不上气来。自己怎么会孤单。不是有父母亲人,不是有妻有子,不是有朋有友么?为何听了康熙的话,眼睛却是酸涩得不行,想要大声地辩白辩白。想要高呼一声,自己不是一个人,自己并不孤单。

    世界仿佛静止了一般,十一年八个月零八天,曹记得清楚清楚。重生以后地日子,他每日都记得。

    以为自己已适应了新身份,曹这些努力地生活着。然,当那层窗户纸被捅破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无法欺骗自己。

    虽然只是个小人物,但是他的孤独丝毫不比那位帝王少。他冷眼看着这世界,心里藏着无法对人宣之于口的秘密。表面上,他还要带着笑脸,努力地适应生活地热闹,扮演个好儿子、好丈夫、好父亲。

    孤独,刻骨的孤独。他很想找个能说话地人,告诉他自己是谁。自己是什么地方的人,自己的心里藏着什么样的秘密!他很想笑着跟人调侃调侃,说自己竟是曹家的儿子,曹雪芹地长辈,见到了皇帝老儿,与皇子阿哥是嘻嘻哈哈的交情;很想与人显摆显摆,自己运气够牛,娶了个温柔善良地小媳妇儿,生了个大胖儿子。

    就像是当哑巴当了十多年,突然能开口一般。曹特向找人说说话。他握了握拳头,正想回头对康熙说上两句,就听有人道:“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怎么还在这儿?”

    是十六阿哥到了,曹四下望望。问道:“万岁爷呢?”

    十六阿哥道:“早就走远了。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儿?辇驾那边准备呢。马上就要回京了,咱们也得跟着啊!”

    看着十六阿哥褪去过去的稚气,已经是大人模样,曹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咱们打个赌,十六爷敢不敢?”

    十六阿哥挑了挑眉毛,笑道:“怎么,打皇阿玛那边得了什么了不得地消息,想要找人卖弄卖弄?”

    曹不禁失效,不愧是一起混过几年地,算是有点晓得自己地心思。只是与其说是“卖弄”,还不如说他实在憋坏了,想要说上几句话罢了。因此,他也不置可否,追问道:“到底敢不敢,十六爷给个话吧,别磨磨叽叽地不爽快。若是十六爷不稀罕听,我寻别人说去。”

    十六阿哥被他引得心里直痒痒,指了指曹道:“不待这样的,看你笑成这样,指定是好事。不同我说,还要同哪个说去?赌了就赌了,只是我这儿有什么是你惦记的?想要什么开口便是,还能少了你的不成?”

    曹方才不过是随口戏言,现下听十六阿哥这般说,才想起自己还没寻思赌注。

    稍加思索后,曹道:“赌注么,就是十六爷一句话吧!”

    十六阿哥点点头,道:“嗯,晓得了,你说,什么话?”

    曹笑着说:“要是有那么一天,我去得早些,留下老母幼子的话,就请十六爷照拂了!”

    十六阿哥还兀自好奇,笑道:“去得早些?你要往哪儿……”说到这里,却是收了声,皱起眉头:“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大清早的,怎么想起说这些个?”

    不过,他随后摇摇头,道:“怎么?你得了信儿了?那你也不能跟巴查尔比啊,他将五十地人了,没了也不意外。”说到这里,笑着捅了曹一下,道:“真不晓得,你怎么能想到这些生啊死的,换作其他人,怕是要放炮仗了,你这个太仆寺卿算是稳当了!”

    曹还真是才听说,只是既然十六阿哥这么说,他也不辩白。

    十六阿哥笑道:“这赌注都说了,那到底赌什么,我这可还等着呢!”

    曹摸了摸下巴,围着十六阿哥走了一圈,将他从头到脚看了。

    十六阿哥被看得发毛,不禁推后一步,道:“咋了,神神叨叨的。别告诉我,你是要冒充诸葛!”

    曹笑着点点头,笑着对十六阿哥道:“嗯,往后没人时,十六爷可以称呼我为赛诸葛”

    “得,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到底得了什么好消息。别遮遮掩掩的了!”十六阿哥笑着说道。

    曹摆摆手,道:“十六爷别急,得容小神我好好算算!”说着,有模有样地弄得几个手指头。

    十六阿哥笑得不行,指着曹道:“这……这到底是跟哪个学的?出去一年。倒变成个神棍回来不成?”

    曹摆弄完手指头,笑道:“十六爷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前程么……自是不可限量……一个王爵是少不了的!”

    十六阿哥却是不信,摇头道:“怎么会?除了几个年长的哥哥,还能有谁有资格封王爵?十四哥向来受皇阿玛宠爱,也只是个固山贝子,我还能越过他去?”

    曹只是笑。道:“到底如何,十六爷往后便知晓了!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你心里有数就好,别要对人说起,省得徒增变数。”

    十六阿哥见他说得肯定,心里也没底起来,收了笑,问道:“是方才皇阿玛露了什么口风了?真打算封个郡王给我?可是,不管是序齿,还是母妃位份。也没有让我的爵位超过哥哥们的道理?”

    曹故作高深状,道:“到时候,你便晓得了。只是这事急不得,或许要十年、八年的,你别忘了我说过这些话就是。到时,别忘了好好夸夸我算地灵验!”

    十六阿哥笑着了他一眼,道:“面皮够厚啊,不过是打皇阿玛哪里听了什么话,还正把自己当神仙了不成?嗯,我记得了。只望借你吉言,真有那么一日,也能给额娘长长脸面。”

    曹笑着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将近辰时(早七点)。两人说说笑笑。往二宫门去了。

    待两人渐远。就见一人打菜园边上关帝庙的墙后出来,却是穿戴着亲王礼服的四阿哥。

    想起方才曹与十六阿哥嘻嘻哈哈的模样。他不禁笑了笑。

    看来,皇阿哥是想过几年给十六封个郡王,只是这么话为何会对曹说起?四阿哥疑惑不解,莫非,真如傅鼐猜测的那般,曹的出身真有什么典故?

    看着曹的背影,四阿哥想起粘杆处那边地消息,李煦已经是八阿哥的人。曹家眼下虽然不掺和这些,往后会如何?前夕,摆足了依仗,又有宫妃百官随行,浩浩荡荡的,好几里路。

    自畅春园到西直门,各省官员士庶夹道罗拜,迎接御辇。

    一路上,各种排场,有老者们跪献万年寿觞,康熙停辇慰劳,赐老人们寿桃等吃食。

    其中有镶蓝旗蒙古副都统赖都之母,年九十,五世同堂,率其子孙百余人迎驾。

    康熙停辇,命人赐给老夫人寿桃,道:“老人家好福气,祝老人家安康长寿!”

    老人家颤颤悠悠地磕头,道:“万岁爷吉祥,万岁爷长命百岁!”

    在西直门外,诸王、贝勒、贝子、公、宗室、觉罗人等及文武大臣、官员、兵丁并于诵经处跪迎。其后,是数不尽地京畿百姓,也都是跪迎圣驾。

    就听有人道:“万岁万岁万万岁!”而后众人皆齐声应道:“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越来越大,无数地人跟着喊起来。

    康熙坐在御辇上,霁容俯视。

    在诸王贝勒身后,在被兵丁隔开的百姓人群中,身穿常服地十三阿哥跪在地上,含泪叩首,心下默念道:“皇阿玛,儿子来给您贺寿了!”

第三百零八章 大典

    三月十八,康熙皇帝甲子万寿。

    太和门东,摆放着“五辇”,既玉辂、大辂、大马辇、小马辇、香步辇。

    玉辂居中,一头白象牵拉,青缎垂三层,大常十二,绣日月五星,绣二十八宿,相间绣金云龙羽文,下垂五彩流苏。珠帘金彩环绕下,是铺设着花毯的云龙宝座。

    东侧是大辂,亦驾象一,黄缎垂三层,大旗十有二,各绣金龙。辂盖亭内贴金斗拱,承珠宝盖,黄绮冒之,名曰黄屋。黄屋中是黄绫帷幔下摆放的龙椅,铺着红织金绮褥。

    西侧大马辇,遍体多为红色醒目妆饰。十匹毛色一样的枣红马驾辕,服马四,骖马六,设游环和铃,圆盖方轸。红缎垂三层,大赤十有二,各绣金凤。红段系带下,是环以朱阑的辇亭,亭内是铺了素毯的软座。

    东二是小马辇,则是黑色妆饰。六匹黄马驾辕,服马二,骖马四,设游环和铃,圆盖方轸。黑缎垂三层,大麾十有二,各绣神武。黑缎系带是辇亭,亭内是铺了大红织金绮褥的金龙坐椅。

    西二是香步辇,遍体多是白色妆饰。四匹白马驾辕,服马一,骖马三,亦设游环和铃,圆盖方轸。白缎垂三层,大白十有二,各绣金虎。白缎系带下,是雕沈香色描金云板的辇亭,亭里也是铺了红织金绮褥的金龙坐椅。

    此时不过是卯初时分,天色微明,朝阳未升。紫禁城内外却已经是礼乐齐鸣。

    康熙坐在十六人抬行的御辇。率诸王、贝勒、贝子、公、内大臣、大学士、都统、尚书、侍卫等,诣皇太后宫行礼。

    礼毕,康熙在太和殿临朝。

    太和殿上,诸王贝勒、文武百官及致仕给还原品官员,恭迎圣驾。行庆贺礼。

    太和殿内,由礼部官员唱名,不外乎某某爵或是某某职位某某人恭贺万寿。而后,便是被唱名地官员上前行叩拜之礼。

    康熙时而点头,时而慰言勉之。

    不少老臣,跪在御前,皆是涕零泪下。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曹站在殿右侧中等偏前地位置。看着龙椅上威严的康熙皇帝,想起昨日他所说的。哎,说起来孤孤单单,无依无靠,也是帝王的写照。

    转眼,过了大半个时辰,礼部官员还在扯着嗓子唱名。曹心下思量,满殿王公百官,没有千人。也有八百,这要是挨个地唱名下去,得用多少功夫?估摸这超品勋爵与一品、二品大员完后,该成批次了。

    果不其然,宗室里。贝勒以下皆成排叩拜。百官中。除了超品勋爵与大学士、内大臣、尚书、督抚、都统这些大员外,其他也都是成排叩拜。

    尽管如此。这朝贺也进行到午初时分(上午十一点)才完。康熙又乘坐銮驾往午门,接受八旗兵丁、直隶各省耆老士庶叩祝万寿。

    等康熙辇驾返回乾清宫,内大臣、侍卫、大学士、翰林院、礼部、都察院、太仆寺、詹事府等衙门侍直官员,诣乾清门行礼。

    康熙接受众人的叩拜,万寿贺仪才算告一段落。

    曹站在人群里,已经是汗津津地,站得已经腿软。不过,现下还不是臣子能够散去时。待康熙用完御膳,还要奉皇太后幸畅春园。王公贝勒、满汉文武官员、各省耆老士庶,仍于各诵经处跪送。

    这几年的万寿节,都没有赐宴;今日的,亦是如此。如今礼部与内务府官员,都忙着几日后的千叟宴。

    是昨日康熙见到来贺寿的各省耆老士庶后下谕的,意思是天下老人都从数千里外匍匐而来,怎能令其空归,打算赐给他们筵宴后遣回。著查八旗满洲、蒙古、汉军、汉人,家奴除外,大学士以下民以上,年逾六十五岁的老者,其能来者、俱令之来。再查八旗满洲、蒙古、汉军、以至包衣佐领下时起身,得先回去歇口气!”

    李煦见曹寅身子单薄,微微皱眉道:“你这两年也闲着,怎么调理的,把身子熬成这样?明后天我要递牌子陛辞南下,要不你就在京中休养段时日再启程,省得旅途劳顿。”

    曹寅摇摇头道:“何止如此!小弟也欲明后日递牌子。若是无意外。将于二十五日前回南。大哥若是不在京城驻留,咱们正可结伴同行。”

    李煦笑道:“若是如此,正和我心。省得船上闷得慌,正好可同东亭来上几盘。”

    话间,两家的长随小厮已经牵马过来。李煦对曹寅抱了拳。又对曹笑道:“听说孚若的差事办得极是妥当,想来这次要留京了。往后你表哥那里,还要劳烦你照拂一二。”

    真是不做不错啊,曹心里暗暗好笑,没让那些看热闹地人抓到把柄,自己这几日差事竟成了“极是妥当”了。

    面上,他还是恭敬地回道:“舅父客气了。能否在京中。还要听万岁旨意,说不定有其他妥当地人来接手。”

    李煦已翻身上马,听了曹的话,笑道:“你晓得不招摇,是个聪明孩子,往后定有大出息的,舅舅就等着借你的光了!”

    曹少不得又谦虚两句,送走李煦。曹寅这边今日也是骑马,没有坐车。因这次勋臣老臣多。他还不到六十,就做车显得有些托大,便只好骑马了。

    曹将曹寅扶上马,自己也唤小满牵马过来,上马随行。

    曹寅见了。皱眉问道:“你不往太仆寺衙门去?”

    曹掏出怀表看了。已经是申初(下午三点)时分,便笑着回道:“父亲。这都下晌了,就是衙门那边也快关门了,儿子就不折腾了!”

    父子两个并肩而行,曹寅思量了一回,转过头问道:“儿,进京前你不是说有些想京里么,如今怎么没有欢喜?”

    曹道:“儿子出去这一年,遇到的事情也不少,算是明白了,不管是京城,还是外头,都没什么差别。”说到这里,神色怅怅地道:“父亲,倒是您,就不想想个法子回京么?江南虽好,咱们家已经营五十年,再留在这边没过也有过了!”

    曹寅闻言苦笑,压低了音量道:“万岁爷上了岁数,比以前还好颜面,对咱们曹家指定要优容到底地。再说江南富足,天下之税,半数取之江南。为父毕竟是他使惯地老臣,多少还有些信任在;换了其他官员下去,他未必能放心。你舅父前几年所作所为,伤了万岁爷的心,但你看,如今不还是用了。”

    曹也是无语,曹寅说得是实情。康熙之所以把着老臣,不用新人,还是为了防范他地儿子们。怕新臣子背后另有主子,对他这个皇帝主子不尽心。

    提到李煦,曹想起一事,对曹寅道:“父亲,儿子听说舅舅最近在京中,出入权贵府邸频繁,这……这是不是该劝上一劝?”

    每次与李煦父子相处,曹都能察觉出对方的打探之意。说实在的,不是他冷血,但是对于这个舅舅与表哥实生不出什么情分来。之所以惦记着,操心他们父子两个,不过是怕他们有不妥当的,连累了曹家罢了。

    曹寅沉吟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说道:“不是说想在南下前,为你二表哥定下亲事么?或许,是为了这个缘故吧!”

    话虽这样说,他自己也是不信,但是在儿子面前也不好说李煦地是非。

    李鼎要定亲?曹想起昨日听初瑜提起,董鄂静惠随祖母来拜访之事。等到李鼎地亲事成了,不晓得董鄂家这位小姐该如何自处。

    回到府中,曹与初瑜提起李鼎要定亲之事。初瑜虽然同董鄂静惠亲些,但是因李家这边是曹的亲长,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唏嘘一场。到访,是来给曹寅夫妇与姐姐、姐夫送请帖的。淳郡王与福晋明日要在王府宴请亲家与女儿、女婿。

    将几个小阿哥迎到客厅,曹寅父子都出来见客。曹寅出来应酬了几句,见几个小阿哥也拘谨,便留了曹在这边,自己先离开。

    等曹寅离开后,几个阿哥脸上便都有了笑意,不似方才那般正襟而坐。

    瞧着弘倬与弘昕两个都是合不拢嘴,美滋滋的模样,曹问道:“这是有什么高兴事?快说来听听。”

    弘倬笑着抓抓头,没有应答,弘昕拍着手道:“姐夫,二哥同我被宗人府选上,过几日要去皇玛法的寿宴上执爵呢!”

    “哦,这倒是好事,能参与这样的盛典,很是体面!”曹说道。

    弘昕很是得意地点点头,道:“可不是,三伯家的弘曦没选上,好悬没哭鼻子,见四伯家的弘时高兴,差点没撸袖子。”

    弘倬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说道:“小孩子家家的,什么也不懂,高兴个什么劲儿!不过是给一帮老头子倒酒罢了,只当这么高兴?”

    弘昕看了哥哥一眼,嘟囔道:“怎么不高兴,拢共就选五十个呢,又不是谁都能去地。”

    弘倬不为千叟宴的事欢喜,那定是有其他美事了。曹略带疑惑地看了弘曙一眼,就见弘曙点点头,笑着说道:“福晋找人算了,明儿是好日子,要给二弟办喜事。”

    曹笑着对弘倬道:“那真是恭喜二弟了,若是不嫌姐姐、姐夫闹,那我们少不得要讨杯喜酒喝。”

    弘倬倒是好些不好意思,红着脸“嘿嘿”地笑了几声,说:“那是当然了,就算不请别人,姐姐与姐夫也要到的!只是先说好了,这贺礼可不能少了,就算比不得年前哥哥嫂子他们的,也不能太差了。要不,我可是不依!”

    曹点头道:“嗯,嗯,省得了,一会儿便同你姐姐说去,指定给二弟与弟妹准备份重礼!”

第三百零九章 喜事

    次日午后,曹打畅春园回来,与初瑜一道,带着五儿与天佑,陪着父母往淳王府做客。

    儿女成亲三年,两家才第一次会亲家。不过,因七阿哥早年就认识曹寅,福晋也早平郡王府见过李氏,说起话来,并不生疏。

    初瑜见淳王福晋精神好些,谈笑自如,也放下心来。虽说李氏出身平平,但是诰封的夫人,又是平王福晋之母,淳王福晋待这位亲家母也很是客气。

    淳王福晋带着几个侧福晋、庶福晋陪着李氏在西屋唠家常;初瑜则是带了五儿、天佑跟弟媳妇博尔济吉特氏与二格格、五格格、七格格在东屋说话。

    七格格四岁,比五儿大半岁,许是王府里没有相仿的小伙伴,对五儿极是友爱。她被姐姐们抱到炕上,就瞅着坐在初瑜身边的五儿笑,将荷包里的柿饼拿出来,要给五儿吃。

    五儿并不接过,转过小身子,巴巴地望着初瑜。

    初瑜低下头,摸了摸她的小辫子,道:“即是姐姐给的,你便接了吧!”

    五儿这才伸手接了,带着笑模样,往嘴里送。初瑜忙拦下,取了帕子,帮她擦了手,才让她吃。

    二格格坐在炕边陪姐姐说话,看到初瑜这般待五儿,瞪大了眼睛,对初瑜笑着说:“这哪里是小姑子?不是跟姐姐的小闺女一样么?”

    初瑜又帮七格格擦手,让两个小姑娘在炕里面玩儿去,而后对二格格说道:“或是她岁数小的缘故。你姐夫同我也只当她是闺女待的。这般乖巧。一点也不淘气,长大了定是个娴静地女孩儿。”

    天佑被舅母博尔济吉特氏抱在怀里,睁着滴溜溜地眼睛,伸出手来,要抓舅母的耳坠子。五格格忙将自己的手指头搁在他小拳头。任他抓着,他才肯安分些。

    五格格笑着对博尔济吉特氏道:“嫂子,天佑多招人儿喜欢,什么时候能开口叫人呢?”

    博尔济吉特氏微微笑道:“这不是急的,总要一生日儿过后才能学说话呢;开口完的,两生日说话也是有地。”

    五格格忙摇头:“不会不会,天佑看着可比弘景机灵多了。”说到这里。她晃了晃天佑的小手。笑着说道:“好外甥,千万别学你那个笨舅舅,快两生日了还不会叫阿玛、额娘,整日里就知道哭。”

    几个人正说着话,就听门口有丫鬟报,道是两位表小姐来了。

    见巧芙与巧蓉姊妹进来,博尔济吉特氏正了正身子,二格格与五格格都止了笑。

    巧蓉还好,巧芙明日便要成亲。怎么还出来?初瑜心里纳罕,不过还是笑着道:“两位表妹来了,快进来!”

    离上次初瑜相见,不过六、七日功夫,金家姊妹两个都变了许多。

    巧芙还是女儿家装扮。脸色敷了粉。但是仍难掩憔悴,小脸就瘦了不少。小巴尖尖地,看着让人不由生出怜爱之

    巧蓉则是少了脱跳,看向博尔济吉特氏与二格格、五格格时,神色也是淡淡的。自是到了初瑜面前,她方有了一丝笑模样,却也是规规矩矩坐了,并不言语。

    初瑜见到巧芙前襟挂着梅花玉牌,正是婆母李氏之物,晓得这是姊妹两个被福晋叫出来见外客了。这块梅花玉牌是上等的和田籽玉制的,虽然比不得李氏送博尔济吉特氏的白玉玲珑长簪名贵,但也是上等物什。

    给初瑜见礼后,姊妹两个在博尔济吉特氏对面的椅子上坐了。

    上次初瑜回来,因有福晋们在跟前,金家姐妹并没有仔细看天佑。这次见博尔济吉特氏抱着,忍不住往那边打量。

    博尔济吉特氏有些不耐烦,起身将天佑送到初瑜怀里,淡笑着说道:“大格格先同妹妹们说话,弟媳去准备下点心吃食来。”

    初瑜笑着点点头,道:“有劳弟妹!”

    博尔济吉特氏又对二格格、五格格问道:“两位格格可有什么想吃地?”二格格道:“宫里传中地那个奶油菠萝冻好,看着鲜亮,吃着香甜,七妹妹向来喜欢,想来五儿也是喜欢吃的。”

    五格格则扫了金家姊妹一眼,道:“我要吃芙蓉香蕉卷!”说完,往二格格身边去,挨着姐姐坐了。

    二格格忍不住伸出手指来点点她的脑门,笑道:“怎么还吃这个?上次谁嚷着吃腻烦了,再也不要碰的?”

    五格格撇撇嘴,没有回道,只是低下头对五儿与七格格道:“你们两个可记得了,不是什么花儿都好看的,有的花儿不晓得自重,只配送到厨房去。”

    一句话,说得巧芙红了脸,低头不语;巧蓉愤愤难平,斜着眼睛冲五格格望去,问道:“表妹这是在指桑骂槐么?我倒是才知道,原来王府的家教就是如此,王府的格格就是这般嘴脸!”

    巧芙唬了一跳,忙一把拉住巧蓉,低声道:“妹妹,快闭嘴!”

    初瑜也皱了眉毛,对五格格嗔怪道:“五妹妹,少说两句吧!”

    五格格与初瑜自幼都在淳王福晋身边长大,待这位姐姐自然亲近,如今见因金家姊妹的缘故,使得姐姐说自己,心里甚是不甘。她转过身上,看着巧蓉道:“我不过说了实话罢了,为何有人要跳脚?我倒是不晓得,自己好好一个格格,竟成了没家教地。难不成,那些不明不白的妇人,倒是有家教的好女儿不成?”

    巧芙面色惨白,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巧蓉却是不干了,红着眼睛“腾”地一声从座位上起身。伸了胳膊。指着五格格道:“你说清楚,哪个是妇人,又有什么不明不白的了?”

    去年这两个表姐刚进王府时,五格格对两人也是亲近的。后来两个落选,巧芙又有了这样、那样地闲话。五格格便是有些瞧两人不起。

    见巧蓉无礼,五格格心下也着恼,伸手拨拉开她地胳膊。

    巧蓉被带的身子一趔斜,正好脑袋磕到炕尾地柜角上。她本是武官家的小姐,也带着几分野性,只是因选秀前后被规矩束的,还安静了许多。

    现下。脑子被磕德生疼。再加上这些日子受到地各种脸色与委屈,小姑娘便有些忍不住了,大叫一声冲五格格扑去。

    初瑜与二格格、五格格们自幼都是被各种规矩教着,哪里见过这个架势,都唬得愣住了。等众人省过神来,上前拉开巧蓉,五格格已经被抓散了头发,左脸颊上多了两道猩红的血檩子。

    五格格也是唬得失神,小脸惨白。又羞又恼,脸色又疼,终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初瑜与二格格心疼妹妹,看着巧蓉的目光都多了厉色。

    巧蓉看着五格格半拉脸是血的模样,也晓得自己个儿闯了祸。哭着道:“谁叫你们欺负人。不过是因姐姐与我不如你们尊贵罢了!你们是万岁爷的孙女,是王爷府的格格。就瞧不起我们!我姐姐又有什么错?使得你们这般埋汰她……”

    巧芙拉着妹妹,含着眼泪说不出话来。

    东屋闹出这么大动静,又是哭又是喊地,虽然隔着中厅,但仍是惊动了西屋地几位。淳王福晋叫纳喇氏陪着李氏说话,自己带着其他几位福晋往东屋来。

    未到门口,她便听到女儿的哭声,接着是外甥女的这番话。她只当是外甥女与女儿拌嘴了,进了屋子后,皱着眉毛刚想要呵斥两句,便见女儿头发凌乱,脸上一寸多长的两道血檩子。

    纵然是尊贵的王府嫡女,也不过是给未出阁的少女,这容貌可是至关重要的。

    淳王福晋也顾不上其他了,忙上前拉了女儿在怀里,越看越心疼,寒着脸对初瑜与博尔济吉特氏训斥道:“你们两个,一个是姐姐,一个是嫂子,怎么不拦着些,叫她们闹成这个样子!”

    本来屋子里乱,几个孩子都被吓得愣神,又听到淳王福晋高声训人,都吓得哭了起来。

    屋子里立时乱成一团,淳王福晋只觉得脑子“嗡嗡”的,扶着额头,好悬没跌倒。

    初瑜忙上前扶住,说道:“额娘先别恼,还是想请御医来给妹妹看看吧,省得耽搁久了不妥当。”

    淳王福晋虚弱地点点头,看到巧蓉仍是满脸忿忿的模样,不禁冷笑道:“没想到,我这还留过孽来了,她是你地亲表妹,你怎么下得去手?”

    巧蓉咬着嘴唇,红着眼圈回道:“她欺负我姐姐,难道我们就是要使人白欺负的么?进京前,阿玛、额娘让我们都同姨母的,说是姨母会疼惜我们。这些日子,各种风言***,连丫鬟婆子都敢给我们使脸色,这就是姨母的疼惜么?”

    这话中却是隐隐有指责之意,淳王福晋只觉得一口气喘不上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虽然还是开席,由纳喇氏带着其他几个福晋相陪,但是因这番变故,李氏也不好久坐。

    吃了一刻钟,她便撂下了筷子,起身告辞。因初瑜在淳王福晋身边照看,李氏便请纳喇氏转告,让她安心在这边侍疾,不必着急回去。

    前院这边,因方才使人请御医,曹寅父子也晓得了淳王福晋病了之事,原是要立时告辞的,被七阿哥硬留了。不过,席间气氛却是冷清下来。

    待晓得李氏已经出来,父子两个便起身告辞了。七阿哥亲自送到门口,见曹寅夫妇上车方回府。

    因没见初瑜跟着母亲出来,曹有些意外,待晓得是留在淳王福晋身边侍疾,心里也有几分不放心。

    等回到府中,随着父母进了兰院。曹问道:“母亲。福晋到底什么了?不是说病已经好了么,昨儿我问过弘曙他们地!”

    因淳王福晋晕倒后,李氏与纳喇氏也往东屋看了,所以大致晓得缘故。她将两个小女孩儿打架之事说了。虽然觉得福晋地小外甥女野了些,但是她却不晓得福晋恼地缘故。只当她是心疼爱女,看到五格格脸上地伤来晕的。因此,她叹了口气,道:“这就是当娘亲的,将孩子都当成心尖似的,再加上她本是大病初愈,这急火攻心下。就有些个受不了吧!真是没想到。那么点儿个小姑娘,看着也乖巧,竟能下得了这般狠手!”

    曹没见过金家姊妹,但是也听初瑜提过,晓得大的十六,小地十四,却是淳王福晋特意留下的。

    对于这位嫡岳母,曹的印象只有一个,就是极好强的女人。却不晓得。今日她这番着恼,有没有后悔在里头?

    鲁伯赫,富察氏。满洲镶白旗人。开国名将额色泰三子,而今任镶黄旗满洲都统。他六十多岁。但是声音洪亮,丝毫不显老,看着李煦身后侍立的李鼎,心下颇为满意。

    厅上,除了李煦父子与鲁伯赫之外,还有鲁伯赫的长子巴尔赛与侄子傅鼐。

    虽然对李鼎的品貌都甚是满意,但是想到他二十三岁还未成亲,是不是有疾,老爷子便也有几分不放心。想要开口发文,这些话又不好说出口,他神色之间便有些犹疑。

    这亲事成了虽然好,但是也不好使孙女守活寡啊。说实在话,若是换了寻常,他对李家是瞧不上眼地,富察家虽说不如头些年显赫,但也是镶白旗大户,就李家这个出身还真看不上眼。

    不过,现下却是不能说那么了。老爷子瞧了身子日渐发福地长子,心下叹了口气。

    想他富察家,他的父亲曾跟着太宗皇帝征战满洲,战功赫赫;他的兄长噶尔汉曾为将军,也是征战南北,偏偏未能落得个好下场,最后因贻误战机罢官,失了顶戴爵位。

    前些年,也是为了振兴家族,鲁伯赫寻了老主子显亲王的门路,将长子送到东宫,为中允。没想到,立了三十多年的太子如今彻底被废了。连带着他的儿子,都在御前成了禁忌,虽没有问罪,但是想要出仕却再也不能。

    虽说如今他还在都统任上,他三子齐格在齐齐哈尔任副都统,但是都鲜少有机会在御前。想要与李家联姻,也是想要洗了“太子党人”的身份,向万岁爷表白心迹罢了。

    傅鼐坐在一旁,端着茶杯,喝了一口,心下也思量着,这门亲事结成,主子那边不会多心吧?随即想到,应是不会,自己打康熙三十一年起,便在主子身边任侍卫,毕竟是二十多年的情分。

    再说,李家在京城这般钻营,若真是于其他勋贵结了亲,保不齐真是给八阿哥那边添了助力。若是富察家,却是放一万个心。老爷子吃了太子的亏,怕是见了阿哥,就要躲得远远地,哪里还敢上前凑合。

    李煦见老爷子的脸色,也晓得对方是疑儿子身子。二十多岁没成亲,换作谁家听了,都要有所担心。因此,李煦便笑着说道:“有件事,不当瞒世伯,小儿早年成说过一门亲事。”

    鲁伯赫听了,脸色却难看起来,冷哼一声,道:“怎么回事?难道是要娶老夫的孙女做填房么?老夫孙女虽然因给她阿玛额娘守孝,耽搁了选秀,也不会给给家做填房!”

    虽然有心于李家结亲,但是他也不愿意委屈了这个孙女。因儿子媳妇都没了,他这个做祖父的当然要多操心些。

    李煦忙摆了摆手,说道:“小儿确实未成亲,对方退亲了,这事阁峰晓得!”

    “阁峰”是傅鼐的字,鲁伯赫望向侄子,见傅鼐点头,脸色好些,便开口询问对方退亲地缘故。

第三百一十章 姻缘(上)

第三百一十一章 姻缘(下)

第三百一十二章 盛宴(上)

    畅春园,西南角,侍卫处排房。

    曹迷迷糊糊的,睡得正香,就听有人唤道:“小曹,快醒醒!”

    曹睁开眼,地上已经是人影晃动,有小苏拉端了洗脸水过来。

    赫山穿着簇新的二等侍卫服侍,站在炕边,对曹笑道:“赶紧起啊,满屋子就你一个还赖被窝了!”

    曹爬起来,睡眼朦胧地看了一眼,可不是么,屋子里九个人,就剩下他一个还没起。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利索地穿着衣服起来。

    李鼎已经洗漱完毕,让出脸盆来,道:“表弟来这边,我用完了!”

    苏拉换了新水,曹近前洗漱完毕。

    他能够再次回侍卫处来,纯属意外。

    昨日,曹陪着父亲冒雨来畅春园陛辞。等曹寅被传进去见驾,曹等着无聊,晓得值班的内大臣是傅尔丹,便往内大臣所在的太朴轩去探望。

    傅尔丹是永庆妻子的舅舅,他对永庆那个外甥女婿也向来多有照拂。曹去探望他,也有问问口风之意。

    万寿节那日,康熙颁诏天下,诏曰:

    朕五十余年,上畏天命,下凛民,以敬以诚,覃思上理。且以一心对越上帝,未尝瞬息稍懈。赖昊穹之孚,祖宗之荫庇,国家蓄积有余,民间年岁丰稔。

    朕以凉德,勉思列圣,体大顺公,操心虑患。敷景运于休期,洪基业于光显。夙夜冰兢。宵旰靡遑。屈指春秋,年届六旬矣。览自秦汉以下,称帝者一百九十有三。享祚绵长,无如朕之久者。

    朕以天下为心,天下当亦体朕之衷。各矢荩诚,皆敦孝敬,型仁讲让,守已奉公,务勤职业。官僚胥劝,人士奋兴,使遐迩之均被。小大之咸周。以享平之福。此非朕之德,乃天地祖宗之赐。

    今朕式慰中外臣民之情,博考典礼,大沛膏泽,用称跻世于仁寿之至意。于戏。锡民以福,为皇极得寿之徵;御众以宽,乃万国咸宁之本。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随着明诏天下的,还有恩款四十五条,其中就有大赦天下这一条。

    因先前曹已经得了消息。早差使曹方往盛京去了。上次曹方已经过去,这次仍是借了平郡王府的名义,倒也熟门熟路。

    看着万吉哈之意,完颜家那边像是指望不上的。若是永庆还想回军中来,怕还要走傅尔丹这边的关系。

    太朴轩里。除了傅尔丹。阿灵阿与贵升也在。看到曹过来,都很热络。曹给几位大人见礼。因有外人在,永庆地话也不好提,只说是陪着父亲来陛辞,晓得几位大人在此,来给几位上司请安地。

    贵升听到这话,想起曹的侍卫腰牌还没收,眼睛一亮,笑着对傅尔丹与阿灵阿道:“两位大人不是正愁人手么?不说还没想起来,小曹也是咱们侍卫处的,正好算上他一个。”

    阿灵阿沉吟道:“这……不大好吧,曹大人已经管着太仆寺那边了!”

    贵升笑着说:“这有什么,不过是耽搁两个半日罢了,又不碍什么事!”

    傅尔丹听了,也点点头,对曹道:“我与两位大人正为明日宴会之事头疼,若是你方便,刚好可以过来帮把手!”

    曹听得糊涂,就听贵升笑着说:“明儿上午在园子门口设御宴呢,万岁爷要宴请天下老人。礼部与光禄寺那边已经排好了,说是分二等席面。一等席面百余桌,招待王公、一二品文武大员、高寿老人与番使;二等席面七百余桌,招待三品以下官员,与其他老人。一等席面那边,由皇子皇孙宗室阿哥执爵;二等席面,就要使咱们侍卫处出人了。”

    怨不得贵升说人手不足,上三旗侍卫与宗室侍卫,满员编制才六百六十三人。实际上,侍卫处这边真正当值的人手不过五百余人,剩下的有缺,有挂名地宗室。

    就算休沐的侍卫都来当值,一些地方的人手却还是要有的,宫里啊,园子里,跟在皇帝身边的。所以,明天能够使唤的人不过三百余,几位大人正商量怎么办。

    既是几位大人说了,曹也不好拒绝,便应了下来。

    其实,对于明日的盛宴,他心里还是颇为好奇地。这应该就是被后世称为“千叟宴”地宫廷御宴了,这个时候还没有这个说法,只说是老人宴。

    因明早要帮着礼部忙乎,曹就留在园子这头,让小满他们回去取了侍卫服送来。

    侍卫处的人,除了在宫里排班的那些,剩下的,不管是当值不当值的,昨日都宿在园子这头。其中也包括,次日辰时当值的纳兰富森、赫山、李鼎这班侍卫。

    刚梳洗完毕,就听到德特黑的大嗓门:“小曹,起了没?走,今儿纳兰老述他们都当值,你同老黑混!”

    德特黑也调到内班,只是下晌当值,正清闲。

    纳兰富森笑着说:“德大哥,急什么,这早点还没用呢!您进来,同咱们一块吃吧!”

    话间,已经有小苏拉送来早点,有肉包子、花卷、肉粥、小菜。

    德特黑与大家都熟的,也不客气,转身跟自己那班侍卫说了声,便进屋子在这边吃。因嫌桌子挤,德特黑便对靠门坐着的两个小侍卫摆摆手道:“你们两个去我们那屋吃去,昨儿他们可是带了烧鸡过来,现下过去说不定还能抢两

    那两个侍卫抓了几个包子,笑着去隔壁房间了。

    德特黑一口咬了半个花卷,对纳兰富森道:“你们呢,没有体己。可不带藏私地!”

    纳兰富森笑着说:“原是有两包牛肉。昨儿歇得晚,大家伙都吃了!”

    曹也拿了个花卷,笑着咬了一口。

    这一晃几年过去,侍卫处的伙食,仍是半分没长劲。怨不得大家吃饭忒是谦让,没谁主动往桌子前凑的。需要在园子留宿的,多是从家里另外带着吃食来添菜。

    用完早饭,已经是卯正(早六点),纳兰富森他们已经在收拾仪容了。虽然他们是从辰初(早七点)当值到午初(上午十一点),但是按照规矩,要提前二刻钟过去交接班。

    曹则同德特黑等人。往畅春园门口去了。

    因参加老人宴地人数总计四千多人。要设宴席八百余桌,所以场地便选在畅春园门口。

    原本早早收拾妥当地,靠近大门这边是青石板铺设,自是干净;就是离大门远些地地方,也都是铺了黄沙,散了清水。不想,昨天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天雨,那边就显得有些泥泞,有的地方还积了水。

    这次赐宴由礼部主持。光禄寺供置,精膳司部署,所差使地军民达数万之众。

    曹与德特黑他们到畅春园门口时,就见人头攒动,一片热闹场景。

    七阿哥也在此处。同礼部尚书赫硕咨、礼部侍郎舒兰等人在安排些人役调配之事。

    德特黑他们要寻内大臣贵升去。曹看到远处的七阿哥,同德特黑说道:“德大哥。淳郡王在此,德特黑你们先去寻贵大人,容小弟往前去见个礼!”

    德特黑拍了拍他地肩,笑着说道:“既是泰山在此,小曹当然该过去!只是想起老黑的大侄子了,忙过这几日老黑可要往府上去见见!”

    曹笑道:“不肖德大哥说,本就想着待兄弟们休沐的日子,请大家吃席的!”

    德特黑“哈哈”笑了两声,说道:“那敢情好,老黑可不同你客气!”

    两人暂时别过,德特黑带人寻贵升去了,曹则上前去给七阿哥见礼。

    见曹穿着侍卫服饰,七阿哥微微一愣,问道:“你留在园子里?”

    曹回道:“昨儿陪父亲过来,被贵升大人留下充人手,要在席间把盏!”

    七阿哥点点头,神色却是有些不自在。曹疑惑不解,想起前几日因嫡福晋患病,弘倬亲事不了了之的事。初瑜在王府留了三日,前天回府的,说是福晋已经好些,吃药调理。

    虽然初瑜没有详细说,但是通过简单几句,曹也听出嫡福晋之病像是同她那两个外甥女脱不了干系。不晓得,这算不算,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现下,见七阿哥不自在,曹心中暗道,不会是怕女婿笑话内宅不安吧。

    七阿哥又问了两句曹寅夫妇行程之事,听说已经定了二十八日离京,记在心上,思量着叫人准备仪程。

    七阿哥一边说话,一边暗暗打量曹地神色,见他并无异色,心里也算是松了口气。早听说自己这个女婿是个待自己女儿极好,并不在其他女子身上上心,他也只是信了一半。另一半只当曹行事谨慎,看着淳王府地面子。

    如今,他才晓得,真是如此。虽说对女婿越发看重几分,但是想起在纳喇氏院子里新纳的通房,他还是有些个不好意思。

    前两天,七阿哥到纳喇氏房里时,瞧见纳喇氏身边添了个丫鬟。他见那丫鬟不是常在身边侍候的,不由多打量了几眼,越看越是眼熟,很是有纳喇氏年轻时的模样。

    他便有些留心,特意问了两句,晓得是家生子,还有些纳罕。为何这般人品,从来未听人提起?

    纳喇氏看出他上心,素来是贤惠的,便给收拾了房子,当夜便安排她做了通房。

    待云消雨散,七阿哥同她说起闲话,才晓得是这丫头叫喜雨,本是初瑜的陪嫁。因年岁大了,她被发回家自择婚配的,纳喇氏喜她容貌好,便留在身边侍候。

    七阿哥向来是守礼之人,虽说这喜雨从曹家出来时还是女儿家,但毕竟是做了女儿的陪嫁,自己如今又收用,若是叫人晓得了,着实不好听。

    喜雨初经人事,身上本是酸痛难忍,心里也是战战兢兢,见七阿哥又撂下脸,唬得眼泪都出来了。

    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看地七阿哥也多了几分怜惜。就是这王府女眷,连带着纳喇氏都算上,都比不得这个喜雨颜色好。七阿哥将她搂在怀里,也是有几分真喜欢。不过,随即他也想到纳喇氏的这番苦心安排,心下叹了口气,看来自己这些日子,实在是冷落了她。侍候完两位长辈用了早饭后,便回了自己院子,脸上却没有欢喜模样。就是五儿,她也没打发小丫头领着到院子里玩儿去了。

    她坐在炕边,脸色有些深沉,好半天不应声。

    就听门口有小丫头来禀,道是紫晶姑娘来了。

    见紫晶掀帘子进来,初瑜站起身,脸上挤出几分笑来:“正想唤人去请紫晶姐姐呢!姐姐过来,是不是也为了老爷太太过几日南下之事?”

    紫晶见她面带乏色,有些强颜做笑的模样,心里纳罕,可是身份使然,也不好相问,便笑着说道:“正是呢,虽说按照太太吩咐的已备了一份单子,但是因大爷与奶奶这边也说要再准备一份,奴婢便拟了单子。奶奶看看,还有什么添减得没有?”

    因曹寅与李氏夫妇进京,这边府里除了初瑜的陪嫁,其他人便都改了口,叫“奶奶”。以明早看。。

第三百一十三章 盛宴(下)

    初瑜接了单子,对紫晶说道:“姐姐拟的,指定是无差的!”说着,将单子看过了,递还给紫晶,道:“这样极好,就按这个单子准备吧!等大爷回来,若是他想添什么东西,到时再添上就是!”

    紫晶接了单子,又抽出另外一稍薄些的,递给初瑜:“奶奶,这是前几日大爷吩咐往王府那边给二阿哥送的礼,因当初赶得紧,有些物什并不齐备,还差了好几样。如今这几样,奶奶看着是不是要打发人补上。”

    初瑜拿着礼单,想着巧芙、巧蓉姊妹两个,不由得一阵怔神。

    那晚弘倬着实动静闹得太大了些,婆子们怕担责任,便往福晋与纳喇氏院子里禀告。

    结果众人都惊动了,连带这七阿哥都气得够呛,要对弘倬行家法。弘倬兀自辩白,纳喇氏也跟着求情。七阿哥不愿冤了他,便让婆子讲了经过。

    待晓得是巧蓉口出污言,七阿哥的脸都绿了,盯着金家姐妹半晌没说出话来。虽没有打弘倬板子,次日也撵到前院住去。

    巧芙与弘倬的喜酒不了了之,巧蓉也使人次日便送出京。

    虽然乱了一阵子,但是总算是消停下来。初瑜在嫡福晋面前,说了不少宽慰的话。就算自己不生福晋生的,但是养了十多年,在她心中两位母亲并没有亲疏之分。就是额驸同小天佑,往后也会孝敬福晋的。

    嫡福晋许是这些日子闹腾累了,不知是真想开,还是假想开,对府里的事也不大理会。醒着时。她多是问问五格格的伤处如何。寻了好药没有。晓得初瑜已经帮着寻了,她便阖了眼,不再理会别的。

    纳喇氏寻初瑜问起喜雨时,初瑜并没有想其他地。纳喇氏说既是她那边不好安置,便打发回王府这边。自己刚好放几个丫头出去,没有可手地。

    初瑜因先前纳喇氏特意嘱咐过自己要善待喜雨,还当是母亲怕自己安置不妥当。不过,单放喜雨一个太惹眼,她便将喜雨、喜雪两个都放出府来。

    喜雪如何安置尚不得知,但是次日喜雨却成了父亲的通房。初瑜在纳喇氏房里,看到已经绾起头发的喜雨。心下说不出什么滋味。

    虽说几个福晋之间的明争暗斗早就有的。但是初瑜直接如今才晓得其他地惨烈。

    虽说是长辈的事,没有她说话的余地,但她还是说不出的难受。见嫡福晋病症好些了,她便收拾收拾,回家去了……

    紫晶见她半天不应声,有些担心,问道:“奶奶,瞧着气色不太好,是不是这几日累着了?还是请个太医过来吧!”初瑜揉了揉额头。道:“应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一会儿再躺会子就好了!”说到这里,顿了顿,道:“这单子里差的几样,就使人去外头买吧。这个单子……再寻些不挑眼的衣服、首饰加些!”

    紫晶笑着应了。原还想问,要不要再挑几个丫头上来。梧桐院这边。现下地大丫头就喜云、喜彩、喜烟、喜霞四个。不过,话到嘴边,她还是没问出口。这院子里地人事,还是让他们小两口自己商量着办吧。再说,人少也有人少的好处,省得出来淘气的,闹得大家不等安生。

    被赐宴的各位,是直隶各省汉大臣、官员士庶人等,其中年九十以上者,三十三人;八十以上者,五百三十八人;七十以上者,一千八百二十三人;六十五以上者,一千八百四十六人。总计,四千二百四十人,已经在位置旁肃立静候。

    只听韶乐声起,康熙的龙辇到了。等康熙出轿升坐,除了年八十以上的五百余人行一叩之礼,其他几千老者分班行三跪九叩大礼,一次入席。

    在清乐声中,就听礼部的执事官员扬着嗓子喊道:“就坐进茶!”

    老人们颤颤悠悠地入席,因士庶有别,席面分为四人席、六人席、八人席。每位老人座位前,都放着盛着茶水的玉杯。饮完茶后,这些玉杯便归饮者所有,这以为皇恩赏赐,少不得大家再次跪下叩头谢恩。

    曹随着德特黑等人,站在皇子皇孙宗室阿哥身后。等到康熙御前的菜点上好,其余八百余桌地席布才揭开。

    经过繁琐的各种仪式,御宴终于正是开席。

    现任大学士李光地、王、致仕吏部尚书宋荦、给还原品工部侍郎彭会淇等一品大员,同九十以上老人,依次到御前磕头,给康熙祝寿,同时接受皇帝亲赐的卮酒。

    原本侍立在康熙身后的宗室阿哥与侍卫们也出列,宗室阿哥在在一等席面这边,给其他王公大臣、番使敬就与献食;侍卫们则在二等席面那位,给一般官员与其他老人敬酒。

    曹负责的这桌都是有功名地,各个养尊处优,看着还算康健。靠北面两桌,是寻常老人,都颤颤悠悠地,像是做不安稳地模样。

    曹提着酒壶,给座上众人都斟满酒,敬了大家一杯。众人所用的酒杯都是银制,印着“寿字”纹。饮毕后,众人也都将酒杯踹到袖子里。这也是御赐之物,众人又是一番叩首谢恩。

    开始有仆役执盒上膳,曹算是完了差事,退了下去。刚走几步,他就见一个老人摔到地上,忙上前扶起。或许是方才下跪下得太多地缘故,这老人脸上都是汗,嘎巴着嘴说不出话来。

    曹将老人扶到座位上,看看同席的其他老人,虽然都穿着新衣服,但是也都是喘吁吁的。

    席面已经摆上,曹不禁好奇地看了两眼。正中间是两只铜火锅。一个里面装着猪肉片。一个装着羊肉片,又有羊肉一盘、烧肉一盘、螺丝盒小菜二个、蒸饽饽一盘,烤饽饽一盘,还有盘黑乎乎的,不晓得什么东西。主食这块。是肉丝烫饭。

    曹看了看座上的老人,没几个牙口好地,也不晓得这些肉能不能嚼得动。

    而后,曹同侍卫们,又回到康熙御座后侍立。待宴会完毕,老人们行了一跪三叩礼,康熙在礼乐声中回宫。侍卫处这些人才各自散去。

    因德特黑他们下午还要当值。曹便同他约好了几日后再聚。小满、魏黑等人早已牵了马,在园子外等着,曹便骑马回城。

    因被护军营地官兵隔开,小满他们离得远,只听到鼓乐齐鸣,并没有看到几千人宴饮的大场面。因此,众人很是好奇,纷纷开口询问御宴的盛况。

    曹摇摇头,道:“盛况不盛况的说不好。就见到几千人下跪磕头了,就算没磕五十,三十个总是有的。想来,今日城里地狗皮膏药要断货了,指定有不少老人闪了腰!”

    满又追问吃食。既是宫廷赐宴。想必都是山珍海味,不同寻常的东西。

    曹笑着说道:“想得美!等咱们回去。让厨房给你准备火锅,除了猪肉、羊肉,还能比御席上的,多两盘青菜!”

    满只是不信,笑着说:“大爷就蒙人,那些人巴巴地进京,就为了吃个火锅?要是学会跟人学,指定被当扯谎!”

    曹笑着打袖子里拿出只小酒杯,扔到小满怀里:“还有这个,也是席间得的,往后你要是想叫人信,拿着这个说就是!”

    满很是欢喜地收了,又谢过曹的赏儿。

    张义笑道:“猴儿,爷大方,倒是便宜了你!怎么着,也得有二两银子重吧?”

    满放手上颠了颠,然后小心翼翼地塞进怀里,笑着说:“嗯,估摸着三两也是有的!”

    魏黑与赵同都不上心,只有张义羡慕得紧,腆着脸对曹道:“大爷,改日也赏小的一个吧?到底是宫里出来地物什,拿着显摆显摆也是好地!”

    曹笑着点头,说道:“后日还有八旗老人宴,若是还得了,我便给你留着!”

    待曹回到府中,曹寅已经早等着了。

    曹虽然肚子饿得不行,但是见父亲巴巴的神情,还是耐着性子将这次盛宴仔细地描绘了一遍。

    没能参加这次盛宴,曹寅颇为遗憾,听儿子说得这般风光热闹,不禁叹了口气。

    曹劝道:“父亲不必难过,往后指定有参加的时候。别的不说,就说万岁爷登基六十年时,这老人宴指定还要再摆的!”

    “世事无常!”曹寅脸上透出几分寂寥。康熙已经六十岁,在历代帝王中,已经算是高寿之人,谁会晓得哪里会改天换日。

    “父亲只需养好身子,等再过八年,父亲再来参加也不迟!”曹笑着说。

    曹寅眉毛挑了挑,神色有些古怪,盯着曹,好半晌没说出话来。

    曹被他看得发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像是说了什么了不得的。

    曹寅沉吟片刻,看了看门口,并没有他人在,便低声问道:“莫非在儿梦里,万岁爷享祚绵长,已经过一甲子?”

    曹眨了眨眼睛,心里却似惊涛骇浪,思量了一回,最终还是点点头。

    曹寅盯着曹,问道:“在你梦里,咱们家是抄家衰败,那你舅舅家呢?”

    这世上到底有没有神鬼之说?曹经过重生之事,对这些便否定得有些不痛快了。若是曹寅晓得所有的真相,还会像过去那般看重他这个儿子么?

    曹不会去挑战人心的底线,也不会将自己性命安慰交到别人手中,哪怕那个人是他这个身体的生身之父也不行。

    既然曹寅说着“梦话”,那曹便也就选择“梦答”:“舅舅家比咱们家还要凄惨。因舅舅在夺嫡中站错队,又有户部亏空在那里放着,被新皇不容,很快便被抄家了!家眷与仆人在苏州就地变卖,因地方百姓晓得是旗人,不敢买卖。以致于卖了十日,没卖出去,后来发回京城,为新贵家仆。”

    到最后,曹地心情也沉重起来。昨日李煦亲自过来,说是与富察家定了二十六日过去相看,又同曹寅订好同日南下。

    在京城众人眼中,曹家与李家还是密不可分;那在那位冷面阿哥心里,会不会将曹家也顺带着嫉恨上?

    他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到曹寅道:“你舅舅……你舅舅如何……”

    曹回道:“流放宁古塔,冻饿而死……”房。

    四阿哥坐在书案上,手腕上缠着一串檀香木佛珠。屋子里还有两人,就是他心腹幕僚戴锦与他早年的侍卫傅鼐。

    四阿哥也是刚到畅春园回来,想到近日得到的消息,问傅鼐道:“听说李煦这些日子往曹家跑得很勤快,曹寅却是行事谨慎,走访几处,也不过是亲朋故旧。照你看,李家会不会牵线,使得曹家倒向那头?”

    傅鼐神色有些复杂,摇了摇头道:“应该不会才是。曹东亭是万岁爷冲龄之交,素来最为万岁爷倚重,可算的上是纯臣。”

    四阿哥点点头,与戴锦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傅鼐心里正喟叹不已,就听戴锦笑着说道:“阁峰,你同曹家的恩怨,王爷同我也晓得些,说起来还是你不占理。冤家宜解不宜结,你不是同曹相处地也不错么!这几日也去瞧瞧曹东亭,若是能了了旧怨,也算是好事一桩。”

第三百一十四章 出差

    京郊,长辛店码头。

    看着父母的坐船越来越远,曹的心里有些酸酸的。这骨肉一别,又是一年半载见不到。而且,乘船远去的,除了父母,还有他的长子天佑。

    在身边时还不觉得,这一分开还真是舍不得。他叹了口气,回过头来,对身边的初瑜低声说道:“水边风大,咱们先回去吧!”

    初瑜痴痴地望着渐行渐远的船只,半晌没有应声。曹握住她的小手,就这么静静地陪着。

    来给李煦送行的李鼎站在几步开外,看着曹小两口郎才女貌,一对璧人,心下有些腻歪。这位皇孙郡主不仅身份高贵,而且容貌还出色,实在是便宜了曹。

    他又想到自己的亲事,前天李氏带着几个李家的婆子去富察家相看的,回来后说是品貌都是一等一的,又知书达理,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千金贵女。

    李鼎却有些不信,当着李氏虽然不好说什么,但是私下里向那几个同去的婆子打探了。

    那婆子只说是好,极好,什么柳叶眉、丹凤眼、身段苗条、肤白赛雪,赞不绝口。李鼎哪里耐烦听这些个?他多少有些不甘心,直接问比着香彤如何。

    那两个婆子支支唔唔的,却是说不出了。李鼎心中有数,那些所谓的大家闺秀,都木头人似的,又擦了厚厚的粉,指望不到哪里去。原还自我安慰,道是谁家的大老婆都是如此,不过是娶个摆设罢了。

    今日。见到和瑞郡主,李鼎才晓得自己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李家比不得曹家,他的官职比不上曹,他地妻族当然也比不得王府那边。

    待坐船再也看不见,初瑜才收回视线,仰起头,看着曹,轻声问道:“是不是下次见时,天佑就晓得叫初瑜娘亲了?”

    曹做父亲的。都很是舍不得,更不要说是初瑜十月怀胎辛辛苦苦诞下的。曹耐住不舍,笑着说:“这可说不好,今年年底咱们想法子回南面过年去。若是天佑那时候还不会叫爹、叫娘的,咱们打他屁股。”

    初瑜的手一紧,面上多了几分嗔怪。道:“好好说就是,不待动手的!”

    曹忙不迭地点头,道:“嗯,嗯,晓得了,遵命。夫人!”

    初瑜呼了口气,看到不远处地李鼎正打量他们夫妇,忙敛了庄容,对曹低声道:“李家表哥还等着,咱们回城吧!”

    现下。正是暮春时节。天气不冷不热。曹怕初瑜心中郁结,便笑着说:“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咱们不回去,往西山赏花去。”说着,放开初瑜的手,叫她先上车去。

    见初瑜上车。他走到李鼎面前。说道:“表哥,今日天色晴好。小弟打算带着内子四处逛逛,稍后再回城。”

    李鼎看了眼不远处的车驾,并不是按仪制的郡主车驾,笑着说道:“看来表弟是早就安排好地,如此伉俪相合,委实令人羡慕。既是如此,哥哥我就先回城了!”

    曹拱拱手,送走李鼎,而后并没有上马,而是上了初瑜的马车。

    初瑜没提防他进来,眼泪尚来不及收,神色有些慌乱。曹很是心疼,伸手将她揽在怀里,拍了拍她的后背,道:“既是舍不得,为何要执意如此?母亲不是说了让你带天佑么,你只是不肯依。”

    初瑜伏在曹怀里,忍不住“嘤嘤”地哭了起来。

    曹心里很是后悔,琢磨着要不要使人立时沿途追父母坐船,将儿子接回来;但是想着李氏待天佑的疼爱,曹寅看到孙子时脸上的喜意,他终于是叹了口气,在初瑜耳边轻声说道:“都是我不好,委屈了你!”

    初瑜闻声,渐渐止了哭声,一边用帕子擦泪,一边抽泣着说道:“不干爷的事,是初瑜做主这般地。”

    曹打初瑜手中抽出帕子,轻轻帮她擦拭了,说道:“若不是我有了私心,怎么会这般让你为难!往后再不会了,指定再也不让你受委屈。”

    初瑜盯着曹半响,方低声问道:“要是初瑜没有诞下天佑,爷会如何?”

    曹叹了口气,说道:“没诞下才是正常的,你才多大?还是我不好,不该使你这么小就承受生产之苦。说起来,怎么也该等你二十后才好些。”

    这些话曹早已说过多次的,初瑜并没上心,接着问道:“要是初瑜生的是个女儿,爷会如何?”

    曹见初瑜神色不对,心中疑惑不解,茫然道:“女儿不是更好么?女儿是爹娘的小棉袄,若是女儿,更是要多疼惜几分。”

    “爷是独子……就是天佑,也没有只兄弟一个的道理……”初瑜犹豫了一下,终是说出口。

    曹扶正初瑜地身子,问道:“初瑜是上次被吓到了,不想再生孩子了?”

    虽然自己是男人,但是毕竟上次亲眼目睹了初瑜生育之苦。别说是初瑜,就是他自己,也对女人生育觉得恐慌。

    初瑜忙摇头,说道:“爷,初瑜不是那个意思,是说万一子息不茂……”

    曹不禁笑出声来,对初瑜说道:“我才二十,你才十八,往后还有好几十年过,想要几个生不出来?”说到这里,想着怀孕之事并不是说如何便如何的,不愿意增加初瑜压力,顿了顿道:“若是咱们膝下就天佑这一个,也没什么。虽说独子孤单些,但是眼看二弟、三弟也到了成家生子的年纪,还有弘曙他们几个。你就放心吧,天佑这一辈,表兄、堂兄的少不了。往后冷清不了。你这当娘的,就别操这个心了!”

    初瑜微微一笑,没有再说话。曹只觉得有淡淡地血腥味儿,往初瑜身边凑凑,果然是她身上发出来地。

    曹摇摇头,道:“怨不得你胡思乱想,原是这个来了!这样的话,咱们西山不能去了,你不能累着。这几日还需好好调息才是。”

    初瑜涨红了脸,看着曹,说不出话来。

    因初瑜不适的缘故,曹只好取消了西山之行,返回城中。

    刚进京,他便听到有家仆人喊“大爷”。他掀了车帘。外头是门房上当差的长随带着太仆寺的属官。

    想必是衙门里有事,曹想着,便下了马车。

    见到曹,那属官连忙勒了马缰,翻身下马,上前道:“下官见过大人。终于寻着大人了!”

    曹点点头,算是回礼,见他满脸大汗,满是急色,问道:“可是衙门那头有事?”

    那属官回道:“是啊大人。哈喇尼敦井牧场那边刚送来八百里急件。去年雪少,今春发生马瘟,已经死了上百匹马!”

    哈喇尼敦井牧场是太仆寺左翼牧场,是太仆寺两牧场中较大的一个,共有骡马两万余匹。

    死了百匹虽然不可怕,最可怕地是那个“瘟”字。若是遏制不住。谁晓得会死多少。这可是皇家马场,专门供应御马地。

    曹虽不知现下自己这个代理主官能做什么。但是也知道不是清闲地时候,便到车前,隔着帘子对初瑜说道:“衙门里有事,我去瞧瞧,你先回家!”

    待初瑜应了,曹便使人牵了马,随着那属官往太仆寺去了。

    西单牌楼,太仆寺衙门。

    少卿伊都立、唐执玉都在,连带着素日并不管事地陆经远也到了。众人的神色都很凝重,

    按照康熙三十三年制定的章程,对张家口外各牧场,都有所定制。不管是太仆寺与内务府所属的中央牧场,还是八旗所辖牧场,每隔三年考校一次,孳生数与倒毙数,都有定额。孳生数超过定额,有赏赐;倒毙数超过定额,则是处罚了。

    每百匹倒毙之数不超过八匹,算是优级,自牧副、牧长、翼领、副管、总管、上级副官、主官皆照例领受赏罚;若是倒毙之数超过十三匹,那就是人人都要罚了。

    瘟疫是最可怕的,谁晓得最后会死多少马。虽说像他们这些京官,不至于像牧场那头一样挨鞭刑,但是若是牧场那边事大了,降一级到三级算是轻地。更不要说,今年是甲子万寿,这马瘟横行之事实在是触霉头。

    曹见大家都苦着脸,问陆经远道:“陆大人,往常发生这样的事,大家如何应对?”

    陆经远摸了摸胡子,道:“自是先禀告万岁爷,而后请旨往牧场去查看核实。”

    曹站起身来,对众人道:“既是如此,那咱们这便唉声叹气也不是回事。若正要往张家口去的话……”说到这里,他视线打众人身上扫过,说道:“若是真要出京,就本官同唐大人走一遭,衙门中事,烦劳陆大人与伊大人了!”

    众人皆起身,道:“是,谨尊大人安排!”

    曹点点头,对唐执玉道:“唐大人可以使人回家收拾下行李,若是本官请下旨意来,咱们今日便离京!”

    唐执玉躬身应了:“是,大人!”

    曹出了衙门,打发小满先回府,收拾下洗漱之物,自己则快马往畅春园去了。

    一路上,迎面而来尽是各式各样的华丽马车,是从畅春园回来的八旗满洲、蒙古、汉军、七十岁以上妇人。

    康熙诚孝,自己操办了老人宴后,还下旨令八旗老妇往太后宫中请安。虽然没有像老人宴那般大张旗鼓,但是也是皇太后皇上亲视,颁赐茶果酒食等物、

    因有侍卫处的牌子,曹不用在园子外等着,直接进了园子。他正想着是不是往侍卫处打听圣驾所在,就见十六阿哥与十七阿哥两个过来。

    见曹穿着常服过来,十六阿哥有些纳罕,笑着说道:“看着不像是要请见地,不会是寻我来了吧?”

    曹低头看了,这才想起自己既是陛见,就应换官服来的。他笑着给十六阿哥与十七阿哥见礼,而后说道:“瞧我,来得急,忘了顶戴官服这码事。二位爷,可晓得今日递牌子侯见的是哪几位大人,我去看看能不能借套衣裳穿。”

    十六阿哥摆摆手,道:“就算有人候见,你还能穿得了他们的衣裳?不是身材肥硕,就是枯小矮瘦,指定不合身。你寻他们借,还不若往侍卫处去,反正皇阿玛也晓得你前几日这园子里帮忙。”

    曹谢过十六阿哥的指点,十七阿哥笑着问道:“到底是什么事,记得听十六哥你今日出城送你父亲地,怎么又巴巴地赶回园子见皇阿玛?”

    曹正思量着马场之事算不算是机密,就见十六阿哥也略带担心地望过来。思量了一下,他还是将事情简单说了。这本是皇家牧场,两位阿哥也没有借题发挥地道理。十六阿哥与十七阿哥听了,都是皱眉不已。十六阿哥有些不放心,说道:“这可不是好消息,万一皇阿玛恼……皇阿玛英明,应该不会责罚你,只是要防着御史弹劾。”说到这里,叹了口气,道:“若是给他们盯上了,你这几日在侍卫处帮忙之事也都是过儿了,一个玩忽职守的罪名是跑不了的。”

    曹苦笑,看来还真不能偷懒,这才悠哉了几日,后遗症便来了。

    他心中不由暗骂,谁说太仆寺是轻省衙门的,简直是胡吣!就算是京城,离牧场相隔千里,“连坐”制度摆在那里,保不齐哪天就有了降职罢官的罪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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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于康熙末年介绍:
雁九的架空历史小说新书----
稀里糊涂地回到康熙年间,
一不小心竟成了曹雪芹的长辈,
而且极有可能就是他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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